贺燃步步紧逼林乏。
眼前的人差不多才到他的鼻子，瘦瘦小小的，头发略长，柔顺地披着，发丝摇摆间露出白皙的脖子。
贺燃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林乏，之后便盯着他头顶的发旋，眼神分外炙热。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话都没说完就溜走，幸好那时候厕所没人，要不然他的脸面往哪搁。
那时他是真的生气，但现在气早消了。
贺燃原本以为精英班会很无聊，毕竟他对学习是真的不感冒，但现在他反而觉得有些有趣了。
“说话。”贺燃道，“别说你刚没偷听我说话。”
林乏装鸵鸟样地往前走，好像没听见一样。
付正和一脸懵地跟着走，他看不到林乏的身影，只听见他前面的男生在唱独角戏，说的话还很奇怪，什么偷听
大部队此时正在下楼梯，而且同其他的班级撞到一起了，楼梯间里嘈杂声一片，不时夹杂着老师的喊话声，人群拥挤，紧挨着走，移动速度十分缓慢。
贺燃见前面的人一直没说话，好像无视了他一样。
“”搞什么
“喂”
贺燃心底无端升起一团火，眉头不耐烦地蹙起，正打算伸出手的时候，突然看见前面的少年正好走过楼梯拐角，一张脸露了出来，皮肤白皙，眼帘低垂，缕缕碎发垂在耳畔，看起来很乖，恰巧偏头迅速瞧了他一眼，瞳仁很黑。
贺燃一愣，眼前一晃，又是少年的后脑勺。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清少年的模样，一眼就是白，白得要闪瞎他的眼，一男生搞得那么白，一副弱鸡样，真要揍他一顿的话，贺燃都有种莫名的羞耻感了。
贺燃盯着人脑袋，腹诽着，抬起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不跑了，偷听你说话是我不对。”声音很小，几乎要淹没在嘈杂声中，但还是被贺燃捕捉到了。
他身子稍稍前倾，耳朵尖动了动，瞬间语塞，最后食指屈起灰溜溜地刮了下自己的鼻子。
原来不是哑巴啊，算了。
贺燃心道。
黑乎乎的一群人朝楼下的篮球场走去，在那边看见了穿着军服站成一排的军人。
领队人带各班走到各自分配的教官面前，然后再由教官带去坐车，前往军训基地。
林乏跟着往前走，看见他们班的教官是身高不算很高，脸颊上还带着点青春痘，看起来比他们大不了几岁。
教官看见他们过来后，沉声道“大家好，我是严俊捷，你们这星期的教官。”
“教官好”
“走吧。”
林乏站在篮球场没几分钟就转移阵地了。
身后跟着的男生自打他说不跑后，便没再出声了，但存在感依旧很强烈。
林乏莫名觉得自己的后脑勺有些发热，他抬手摸了摸。
贺燃一手抱球，一手插兜，步履十分悠闲，他站在一群个子明显不及他的队伍里，十分突兀惹眼。
不少少女的眼神微妙地打量这个英俊痞气的帅哥。
“好帅啊”
“他是谁”
贺燃嘴角轻轻勾起，淡然地接受众人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左右看了眼，然后抬手撸了把他短短的发茬。
付正和在后面看着他的动作，嘴角微抽，最后低叹一声，算了，人家确实有自恋的资本。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校外的马路边停了十几辆大巴。
出了校门，隔着两条马路，对面是一整排的文具用品店。现在还没到正常开学时间，因此格外冷清。
队伍朝各自的大巴走去。
林乏抬脚上了辆外喷红漆的大巴，因为他排的很后，所以轮到他上车的时候，前排的位置都被坐满了。
林乏抿了下唇，捂着口鼻往后排走，眉头轻皱。
车上的皮革味很重，林乏一上车就有点难受了。
他匆匆找了个倒数的位置，然后挨着窗户坐了下来。
付正和瞧见后，喊了声“林乏，我跟你坐。”
林乏抬头看了他一眼，恰巧看见了之前的厕所男生，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含糊道“ 好。”
林乏原来叫这个名字。
贺燃看了他一眼，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少年下巴尖尖的，脸色此时看起来不太好。
“你怎么不走了”付正和抬头问堵在他前面的贺燃。
不懂这人怎么回事。
贺燃看了他一眼，然后抬手揉揉额头，往前走了一步，转身一屁股坐了下来，把球塞到了两脚之间。
“啊，我有点晕，走不动了，我就坐这了。”
付正和“”
林乏“”
前边适时响起了班主任的声音“同学们，赶紧找位置坐下，车子马上要开了。”
付正和不甘心地坐到了林乏的后排，此时他心底无端生出一股林乏落入敌人手中的感觉。
可恶可恨
他趴下，从缝隙里暗暗盯着前边的人。
林乏低着头，有些不自在地舔了舔唇瓣，紧张的感觉都有些冲淡了皮革带来的头晕恶心。
他并不认识旁边的男生，也不懂这男生之前为什么要假装认识他，不过先前确实是他不对，怪他没立刻离开，而且还被人抓了个正着，不过他想着他刚已经说对不起了
林乏兀自想着，想不清，过了会，车子缓缓发动。
旁边一阵安静。
林乏视野范围内看到了男生大咧咧的坐姿，左腿此时正轻快地左右晃动。
林乏轻抬眼眸，侧头瞄了眼，发现男生戴着耳机。瞧见他抬头后，男生瞥了他一眼。
林乏连忙转回头，翻动书包，从包里扯出口罩，然后撩动耳畔的头发，戴上了口罩。
“林乏你晕车”
突然，旁边人开口了。
“啊”林乏脑袋挨着座椅，下意识扭头看他，“有点”
贺燃看着林乏挺直的鼻梁骨及一双黑沉的双眸。
两人此时脑袋都靠着座椅，相隔不超过两只手掌的距离，彼此看着彼此，俱是一愣。
林乏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贺燃。”
“”
汽车平缓的在高速路上行驶，车内一片安静。
林乏闭着眼，眉头舒缓，睡得很香。
突然，林乏感觉肩膀一重，眉头倏地就皱了起来。
然后，又一轻。
林乏眉头慢慢舒缓。
没等他完全进入睡梦，肩膀又一重，好像有人在磕碰他的肩膀般。
林乏被惊醒了，他眯着眼，侧头看去，入目即是一头短短的发茬，往下是高挺的鼻梁。
头发及鼻梁的主人脑袋此时正磕着他的肩膀，睡得正香。
林乏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然后肩膀轻轻一缩，伸出食指轻轻顶着贺燃的脑袋，慢慢从下边移出，身子往窗户边挪了挪，缩着脖子又闭上了眼。
他好困啊
不巧，贺燃的脑袋往林乏这边钓鱼，最后猛地往下落，没碰到实物，贺燃瞬间皱眉低呼。
但他没醒，脑袋重新靠回座椅，然后又垂了下来，十分固执地重复起起落落的动作。
林乏听着旁边不小的动静，一直静不下来，睡不着，忍无可忍，最后无奈地睁开眼，把肩膀重新探了回去。
唉，靠吧、靠吧，给你靠，让我睡个觉就行。
贺燃脑袋终于搁到了实物，终于心满意足地安静下来了。
林乏偏头看他，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
脾气真急。
车子抵达目的地时，已是两个小时后。
于阳华被身旁的教官叫醒后，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拿起话筒。
“同学们醒醒我们到了”
“醒来的人拍拍旁边的同学，赶紧的”
声音刹那打破车内的寂静。
同学被班主任洪亮的声音吵醒，打着哈欠，嘟囔着，纷纷开始收东西。
林乏眼皮挣扎地颤动，慢慢睁开眼，缓了会，肩膀轻耸“到了。”
没反应。
林乏的半边身子都已经麻了，见贺燃一动不动后，迟疑地伸出手指，轻推了下他的脑袋。
“同学，醒醒，要下车了”
贺燃唔了一声，睁开眼，愣了下，眼中有些疑惑，好似对自己为什么会枕着林乏的肩膀感到不解。
他声音有些低沉，迷茫道“到了”
林乏点点头“嗯。”
贺燃皱着眉，一双眼困倦地眯着，揉了把眼，然后伸了个懒腰，把耳机塞到裤兜，站了起来。
林乏摘下口罩，背上包，也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一齐下了车。
班级已经在不远处的大操场汇合了，一整排的教官板着脸站在最前面。
他们俩是最后下车的。
林乏一手捂着右肩，按揉着，跟在贺燃身后。
麻了一片了。
贺燃回头看了他一眼，瞧见他动作后，停下脚步“怎么了”
林乏动作一顿，轻轻摇头“没怎么。”
贺燃盯着他，突然上前一步。
林乏捂着肩膀，下意识地往后退。
贺燃歪了下脑袋，想到自己刚才醒来时脑袋挨在林乏的肩上。于是他双手抱球改为单手，另一只手伸过去，覆盖上林乏的手，按住他的右肩。
林乏眼睛微微睁大“你”
男生的掌心温热，手掌宽大，几乎包住了他的手掌。
贺燃“麻了那我给你揉揉。”
林乏挣了挣，有些不情愿。
贺燃挑眉，往前凑了步，两人挨得更近了。
他强硬地按住林乏“别动。”
“”
林乏抬头看他，男生背着光，五官轮廓深邃，比他高出不少。
突然，一道惊吼从不远处的话筒里传来“那边的两个学生赶紧过来归队不然罚跑十圈”
林乏闻言，心里猛地一惊，不不不他不想罚跑，然后下意识拍开贺燃的手。
林乏“”
贺燃看着自己的手，沉思着，不敢相信。
“十，九，八”
不管了，先过去再说。
林乏匆匆留下句话“谢谢你。”
然后一溜烟跑了。
贺燃抬头看他的背影，磨了磨牙齿，最后暗骂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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