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里人很多，段殊之转悠了一圈还是决定靠近这里的中心地带，也就是蔺老那一桌，能坐上那一桌的大部分都是亲属，以此为圆心，离得越近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清洪哲就挨着坐在旁边。
“老段。”庞吉拿胳膊肘撞了下段殊之，让他往右看。
段殊之打眼一扫，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眼窝深邃鼻梁很高，眼神一如既往地锐利，深不可测，那是跟在叶辞哥哥叶典身边的军师，叫爵泽西，身上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是个有谋略也豁的出去的人。
叶辞从来不是在和叶典斗，而是和他。
面对他，叶辞的目光也变得阴沉起来，眼中充满了戒备，就像一头蛰伏多年的狮子遇上了宿敌，等待一场你死我亡。
“爵泽西两年不见比从前更加沉稳了，像是韬光养晦准备充分，等着大干一场，他也要争这什么瓷瓶吗”段殊之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左右逢源曲意逢迎，一张张虚假的面具下都是利益，倒也挺有意思的。
叶辞不太想提起这个人，拿酒杯碰了下他手里的酒杯，悄声说“段哥，我们去敬酒，我就说你是我先生。”
段殊之眯起眼睛，没什么迟疑就默认了。
绕过人群，先见着庞吉这小子嬉笑着和蔺老打了个招呼，他父亲亲切热情地给蔺老倒了半杯酒，
“多谢蔺老款待，这做慈善的事情下次可还要带上小老弟，能多尽一份力都是好事，我们义不容辞。”庞父将高脚杯中的伏特加一饮而尽。
“那我就替南山的孩子们谢谢老弟了。”蔺老拿着酒杯并不喝，而是放下后喝了口热汤。
“应该的应该的。”
见他们说完了话，喝完了酒，段殊之和叶辞才端着酒杯过去，老人家见着他毫不意外，宴会上的人他不认识的多了，却都要一派慈祥的问好寒暄，早已经成了习惯，倒是风叶和风荷有些局促不安。
段殊之微笑着敬了杯酒，想了想喊道“蔺伯父。”
“哦，你好，你是小辞的朋友”蔺老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看段殊之的样子，实在是他的样貌在这群人当中十分出众。
“蔺伯父，这是我先生，段殊之。”叶辞带着一贯的笑容，给蔺老盛了一碗藕汤。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小子也不告诉我老头子，让我也跟着高兴一场，小段模样长得真好，我看比你俊些，一会就一起住下，房间还有的是。”蔺老端详着段殊之，出乎意料的热情，引来四周的人纷纷侧目，很好奇这人是谁，怎么连蔺老都如此接待。
风荷低着头不说话，风叶一直在一旁吃菜，就跟没看见一样，姐弟俩的反应倒是很正常，昨天才在警局见过，这会见到云淡风轻才奇怪。
段殊之也不希望两人太尴尬，敬了杯酒就离开了。
他带着叶辞两人去了阳台，那里清静，门一关就将屋里的浮华隔离在内，晚风吹过还有些许凉意，两人拿着酒杯肩并肩站在一起。
叶辞剥了颗葡萄喂到段殊之的嘴里，又伸手去接他吐出来的籽，温声道“看来他知道了，以他对你的反应来看，绝对不像传闻那样对风荷姐弟满不在乎，不管是为了骨血还是为了面子。”
段殊之撇嘴“商人重利，如果真这么在乎她这个人，当初就不会送走了。”
叶辞笑道“段哥，生在这样的家庭，迫不得已的事情会有很多，送走，有时候也是一种保护。”
段殊之也笑着摇了摇头，说“有钱人的世界我的确不懂，只要别杀人放火触犯法律，就不会和我有交集。”
叶辞撑着脑袋看他，顺着他的话说道“蔺老到了这个年纪，面子的确看得很重。”
“女儿婚后同时找三个情夫这样的丑闻，传出去还不让这些人笑掉了大牙，表面上尊敬谦卑亲热的就跟一家人似的，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编排，风荷她既然姓蔺，蔺家就无法置身事外。”
叶辞看着他，垂了下眼帘，轻声说“你怀疑蔺老为了保存颜面干脆杀人”
“也许吧。”段殊之转了下酒杯说“如果是这样，他应该是雇了杀手，面对具有反侦查能力的职业杀手，案子就更加难查了。”
“他的确也有嫌疑。”叶辞赞同。
“哦，还有一点很奇怪，我刚才注意了一下清洪哲，他也很紧张，请帖如果是他和蔺老商量之后决定给我的，他刚才不会那么局促，看来这完全是蔺老的主意，可昨天听风叶的口气，说清圆和这个继母关系不太好，怎么会替继母的父亲送请柬”
叶辞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厅，解释道“他们的关系的确很微妙，我打听过了，清圆小的时候和蔺老住邻居，和蔺老的孙子孙女关系很不错，尤其是孙女蔺小菡，只不过后面因为一些事情来往少了。”
清洪哲，蔺老，风叶。
这三个人的嫌疑依旧是有的，清洪哲作为风荷的另一半，嫌疑任然最大。
鸡尾酒刚刚喝完，段殊之推开阳台的门就准备出去。
“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不过是仗着家里有两个臭钱就在这里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像你这样的暴发户土大款我见得多了金钱填补不了你内心的匮乏你放开我，你就是个没出息的米虫米虫而已”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站在中央破口大骂。
一个酒瓶在惊呼中划了一道弧线。
叮当一声
酒瓶碎在了地上，红色液体哗哗流了出来染红了紫色短绒地毯，人群拥攘着退后，给正在争吵的两人留出了空地，却没人来制止。
当中是吴昊坐在桌子上面，显然是喝得太多了耍酒疯，他指着一圈的人笑骂道“我是米虫那你们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一群带着面具的死人而已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都是腐烂的流着冰冷的血，每一个器官都在萎缩，只有填不满的欲望在一点点胀大，人命在你们眼里不过是一粒沙风一吹就什么都不剩下”
段殊之和庞吉的眼神交汇，观察着喝得浑身发红的吴昊，他虽说是喝大了情绪激动又哭又笑，言语间却有些条理。
他所说的人命指什么
人们一直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却没人上前，都等着看笑话，吴昊是暴发户，没有良师益友父母兄弟在这，能来全靠金钱，这地方没人能管他。
方才骂他的李阳没吱声了，往后缩了缩。
一直照顾吴昊的唐硕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一把将他弄了下来，连连给蔺老鞠躬道歉“实在是对不起，他一喝多就爱胡说，请蔺老多多担待。”
“年轻人喝多了有点想法很正常，我年轻的时候比他还狂呢。”蔺老笑眯眯地说“岂止是砸酒瓶子，我还拿着镰刀追过一个恃强凌弱壮汉，砍了人家两刀，我没什么他倒是害怕了，连药费都没敢来要。”
这话些微缓和了方才的尴尬，大家很给面子的笑笑这事算是了了。
“啊呀”
地上有水，吴昊挣扎中脚一滑，刚好摔在了破碎的酒瓶上，玻璃渣子刺破了大腿，他疼得吱哇乱叫，抽气喊道“好疼啊啊啊啊啊我要死了要死了救命救命”他的模样十分滑稽可笑。
“哈哈哈哈哈哈”看热闹的忍不住发笑，也抱着笑成一团的。
蔺老赶紧让送到医院去了，楼下就有诊所。
唐硕揽住他的肩膀要扶他，结果吴昊大手一推不让他扶，自己一瘸一拐下楼去了，那样子就像个没得到玩具而撒泼打赖的小孩子。
送他去的是蔺家两个保姆，紧跟着就出去了。
风荷和风叶一左一右扶着蔺老重新坐了回去，将一个小白瓶子不知道是什么药给他喂下了，段殊之眼尖，现是氢氯噻嗪片，用来降血压的。
看起来，这对儿女对蔺老十分孝顺，不像是十八岁了才带回来的样子。
一场闹剧过后，聚会继续了，段殊之和叶辞在角落吃了点东西，这种场合两人都不太喜欢，这次来纯粹是为了亲自过来观察这些和风荷有关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有没有什么异常，也深入了解一下这其中错杂的关系。
一直到了午夜十二点，聚会才结束。
这是最后一场聚会了，明天拍卖会就正式开始，忙活了这么多天庞吉早就哈切连天的想回去睡觉，他跟父亲打了招呼后就跑到了段殊之身边，他家离得远，所以就住在临水别墅里，如果段殊之和叶辞也不回去，就干脆睡他的房间好了，他的那间套房里面有一张大床外面有一张小床。
他揉着眼睛问“老段，蔺老知道你留下来住吗”
段殊之理所应当地说“当然知道，而且你的房间归我了，你们俩睡外面去。”
“嘿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叶辞是你前夫，哦不，现在是儿子，怎么要我们俩睡，你想都别想，里面大床是我的。”庞吉拿着外套就要回房。
原本对霸占段殊之身边位置的叶辞这会倒没有争论这个，一直通过窗户在注视着大厅里的蔺老爷子一家，段殊之三两步也凑了过去偷看。
清洪哲笑着叫了声爸，就把风荷拉过去了，三人说了些不咸不淡的家常话，就准备着要散场了，清圆跟在后面微微皱眉。
他看着风荷的眼神，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清洪哲将外套搭在臂弯，笑着说“爸，今晚我们就留在这里，不回去了，明天的拍卖会一定准时参加，您什么也不用管，就回去好好睡一觉，等事情一结束，我就把风荷接回去，其他的事儿您别担心。”
老爷子掀起眼皮，云淡风轻地说“你们这些事情我可管不了，别犯在我眼前丢人现眼就行。”
“爸，看您说的，我们哪有什么事儿，来年您就等着抱外孙子吧。”清洪哲将外套披在了风荷身上。
段殊之微微吃惊，风荷怀孕了
如果说风荷怀孕了，或是夫妻两人有生孩子的打算，那就不存在什么各过各的生活，早就分房睡了，根本不在乎包养情夫这类说辞，也就不存在清洪哲不在乎风荷所以不会因此杀人这套理由。
反而很有可能会为了孩子的顺利出世，而去除掉不该出现的人和物。
叶辞在他耳边说“清洪哲之前那套说辞果然有问题。”
段殊之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说“作为一个母亲，会不会为了未出世的孩子，而去毁掉她糜乱的过去亦或者是，马汉阳好赌老是要挟风荷要钱，从前好着的时候万的给无所谓，现在孩子要出世了，为了不再受到要挟和夫妻的稳固，干脆杀了他们”
叶辞摇了摇头道“难说，因为清洪哲刚才给风荷披衣服的时候，根本不愿意碰到她，是以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完成，说明他一直依然厌恶风荷，这种情况下两人不会去生孩子。”
“那他会是什么意思”
还没得到叶辞的回答，就听见清圆嘲讽的语气说道“那外孙子是蔺爷爷的外孙子，爸爸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胡说些什么”清洪哲抬手就想打。
风荷一把拦住了，扶了下快要滑落的外套，淡淡道“不早了，都早点休息吧。”
清圆甩开了风荷护住他的手，一言不发的离开了，这模样，段殊之才觉得那是十八岁叛逆期的孩子对待后妈出轨的态度，比之前漠然的样子可爱了很多。
这孩子既然是别人的，也难怪清洪哲说那番话了。
蔺老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摆了摆手让他们都走，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回了房间。
十二点半。
段殊之和叶辞也从角落出来，两人并肩朝着庞吉的方向走。段殊之想着，他们对这里不熟悉，惹出什么事来更是打草惊蛇，还是安安静静暂且顺着叶辞的好。
回去的路上，段殊之碰到了唐硕，两人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擦肩而过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