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重生之民国女学霸 > 第11章 金陵王气应瑶光
    1929年1月底,金陵张家公馆。

    天蒙蒙亮,张泽园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惊醒。

    方才还在浅吟低笑的素雅女子又一次随着梦境破碎,让人抓不住,留不下。他又一次陷入了那种迷惘、空虚、和后悔夹杂的复杂情绪中。

    九个月了,他每天都能梦到她,每个场景都那么真实,他能记起他们踏过柏林郊区的一街黄叶,在霍尔德宴会厅共舞,在易北河畔参加沙龙。他对她的爱意渐浓,可现实生活中明明从来就没有这个人。

    有一段时间,笃信科学的张泽园都怀疑自己是撞了邪,要么就是出现了精神疾病,竟自己臆想出来了一个恋人。

    直到他的庶弟和北平舒家联姻,机缘巧合之下他看到了舒家大小姐的照片。舒瑾城,她和梦中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就连气质也没有差别。

    他无比确信,这就是和他梦里相爱的女子

    那天,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维持了表面的平静,不被察觉地拿到了那张照片,后来又费心思调查出了舒瑾城相关的一些情况。

    原来舒瑾城确实曾经留学德意志,也曾在柏林居住过,可是很快,她私自转学英国,并且和家里几乎断了联系。舒家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一向聪明乖巧的大女儿为什么改变了性情,舒瑾城这个名字,都快成为舒家的禁忌了。

    或许他们本该像梦中一样相遇相知的,只是命运不知出了差错,让他们错过。这些梦就是在提醒自己找到她,不要一错再错。

    但直到现在,舒瑾城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了无踪迹,而梦却还在继续。

    爆竹声又将他唤回了现实。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中央政府明明已经取缔今年的农历新年了,颐和路公馆区竟然还有人无视禁令,燃放鞭炮。

    可见流俗积弊之深,政府律条约束力之弱。

    他没有在床上多待,换上白衬衣与西裤,走下了一楼的起居室。那张乌木餐桌前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小笼包,鸭血粉丝汤等中式早餐,以及西式的面包、黄油、起司。

    张泽园拿了一块德式黑面包,饮了一口咖啡。顺手拿起桌上烫好的一份报纸,翻看起来。

    翻到某一页时,他忽然僵住,不可置信的停下了目光。

    报纸上赫然写着

    “金陵教会大学将聘请首位华人女讲师,舒瑾城小姐在伦敦政治经济大学获得博士学位,是深入木喀地区的女性学者第一人。她撰写的关于木喀习俗和梵岭天王传的论文发表在英国皇家学院人类杂志,哈佛亚洲研究学报,和美国社会学杂志上,深受国际学界的好评与重视。” 等等,等等。

    张泽园的食指过于用力,把报纸几乎攥破了,他内心掠过不可自遏的一阵狂喜,随即又有些担忧。

    没有照片,真的确定是她吗可留学英国的舒瑾城又哪里能有别人呢

    金陵教会大学1888年由美国美北长老会在华创立,但1927年收回教育主权运动后,已由钱伯岑出任首位华人校长。而这位钱先生,正是张泽园父亲的旧友,钱伯岑能成为金陵教会大学的董事,也有赖父亲的支持和帮助。

    我一定要确定这位舒瑾城究竟是不是我梦中的女郎。张泽园盯着那张报纸,下定了决心。

    时隔六个月,舒瑾城又一次坐上了三等车厢。

    但这一次的她和刚回国的时候有很大区别,在木喀已被养长的头发剪到了耳根,她身穿一件短袄配长裤,做男装打扮,显得利落干脆。

    蜀都的风水养人,从木喀回来不到两个月,她被晒得红褐的皮肤就恢复了许多,但已不是最初的雪白。

    她拎着一个棕绳捆的竹篾包袱,脚边一个硕大的皮箱,淡然地坐在哭闹的小孩、往地上吐瓜子皮的女人、身上散发着汗臭味和脚臭的男人中间。

    车驶离西川地界,进入湖北后,就像一个一步三喘的老妇,总是歇歇停停,令人难以忍受。

    突然,绿皮火车猛地一震,灰黑色浓烟弥漫在早春的空气中,火车再一次停下了。

    三等车厢里沸反盈天,个个都开始咒骂起这破车来。

    “啊” 尖利的女性叫喊声从前面的车厢传来,让被各种方言脏话问候的车厢悚然一静。

    “怎么回事啊” 短暂的安静过后,是纷杂的议论声。

    “吱呀” 连接二等车厢和三等车厢的门被推开了,两个扎着绑腿,手持长刀的男人闯进来,后面那个还背着支长枪。

    “都安静点把值钱的东西都掏出来,谁要是不听保管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舒瑾城安静地挤在众人中间,暗中观察那两个匪徒。两个人都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又黑又瘦,看上去不像是职业土匪,倒像是附近的山民。

    对面总是啼哭的孩子受到了惊吓,张大嘴就要开嚎,被母亲死死捂住嘴巴,用气声威胁“再哭,再哭跛脚王就把你抓起吃咯”

    孩子一抽,果然不动了。

    王景最近的名声又一次大涨,因为他半个月前成功地平定了木喀的战乱,废除了木喀绵延三百余年的土司制度,实现了对西南边疆的改土归流。

    世人皆惧西南王,可惜,这里已入湖北境地,并不在西南王的管辖范围之内。

    土匪按着座位顺序走过来,乘客们为求保命,纷纷将值钱的财物主动掏出。

    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不愿给钱,跪下来哀求。在乘客们的冷眼中,她被一个匪徒抓住头发,当脸扇了两巴掌。另一个匪徒抢过她抱得死死的包袱,东西散落一地。

    不过是一件破衣服,一双虎头鞋,一个玉米馍馍全是不值钱的玩意。

    “呸”土匪往地上吐一口浓痰,啐一声晦气,将玉米馍馍和包袱里的几个铜板拿了,继续下一个。

    见此情景,舒瑾城将手伸进竹篾包裹里,碰到了一个冰冷黑沉的东西,心下稍定。

    这是她和向导赤松分别时,他送她的礼物。

    “拿上这个,前面就是霍塘,有王景的军队,你安全了。”

    “那你呢”

    “我要走了。我还有事要做。”

    说完这句话,身材高大、右腿微瘸的向导就骑着那匹黑色的骏马消失在风雪之中,她在木喀四个月的田野调研也就此落下帷幕。

    她翻了多少座雪山,辗转多少牧场,她几乎拼掉了性命,才收集到的研究资料。

    若是有谁要抢走,她便和他们拼命。

    舒瑾城心意已定,手死死握住枪柄,浓墨点就的一双眼却安宁下来。

    又有一个男人不愿交钱,被土匪们拳打脚踢。

    那男人身体微微颤抖,嘴里不住求饶,手却还死死拽着包袱“大爷们,就放我一次吧。一家老小都等着我养活,整一年求爷爷告奶奶才收了账啊”

    土匪解下枪来,直指着男人的脑袋,男人吓得一下瘫软在地。

    另一个土匪将包袱打开,却见里面除了衣服什么都没有,不由大怒“好小子,耍你爷爷玩呢”

    两只手指同时挪到了扳机上。

    舒瑾城不愿多惹事,但也决不能眼睁睁看人被杀死在自己的眼前。

    她的视力极好,能看清土匪背的不过是老式鸟铳猎枪,一发后还要填装;她手里攥的却是勃朗宁1903,准确度、可靠性与鸟铳相比都是天上地下。

    赌一把。

    赌,还是不赌

    就在舒瑾城将半只手抽出包袱的时候,忽然被人按住了。是身边那个身材矮小、下巴上长了颗痦子的男人。他和她一道从蜀都站上车,一直以账房的身份自居。

    “不要轻举妄动。” 痦子男说。

    舒瑾城刚要说什么,痦子男忽然将手一举,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枪响,持鸟铳的土匪已经倒在了地上,脑浆溅了被他捉住的男人一脸。

    那个男人大叫一声,屎尿齐流,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车厢里不知何时站起来了十几个人,只见他们动作迅速地控制住了另一个土匪,痦子男扬声道“各位不用惊惶,我们是王景都督手下的川军这些土匪已经被我们全部控制住了,火车马上发动,大伙都安全了”

    活着的土匪和土匪尸体被迅速而有条不紊的押下火车,三等车厢上的众人这才活了过来,惊惶不定地低声议论。

    刚刚还拿西南王吓唬自己孩子的妇女不住口的感谢满天神佛,夸王景是大大的活菩萨。

    舒瑾城将手从包袱里抽出来,被冻得通红开裂的手按出了白痕,是太用力所至。

    虽然对川军为何会在这列火车上有些疑惑,她却没多吭声。在这样一个乱世,什么都有可能。不到万不得已,最不需要的就是多管闲事。

    火车平安抵达汉口,舒瑾城换了车,一路向东,往金陵而去。

    这一回,一路无事。

    金陵王气应瑶光,是六朝脂粉堆叠的所在,三年前成为中央政府所在地后,更是多少风流繁华数不尽。

    舒瑾城望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江南风景,眸色沉沉。

    前世成为张泽园夫人后,她在这里度过了六年的时光。

    这六年并不美好,她被困在那座公馆里,困在张夫人的身份中,困在外表华丽内里腐烂的一团繁华里。

    这一刻,她第一次有了“回来”的感觉,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都市将会迎来这样一位熟悉又陌生的人。这一次,她要换一种活法。

    “呜” 火车响起长长的汽笛声,金陵下关火车站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