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修真小说 > 荣华记 > 第230章 第230章
    慕少东乃是勋贵中响当当的纨绔子弟,于女色上极为荒唐浪荡,比傅云天宁祯扬尤甚。且其人更可恶的则是,但凡有貌美被他看上的而又不从他的,他总是要使尽手段,害得旁人破家败业不得不从,再将那些女子纳入府中。

    可因着慕家权势赫赫,他自己也有能力,在蓟州辽东屡屡建功杀敌,是以便一直安然无恙,近年来许是因着年纪渐长,正妻更为此郁郁而终,听说此人行事收敛了不少,但犹是如此,他府里起码也有十几房莺莺燕燕了。

    “真真姐,说起这位慕家二少爷。昨晚上我听相公讲”许凝秋扒开竹帘往门楼下探头探脑地看着,“近几日这位慕家二世祖有往伯府去登门,想要求娶于你,结果每次登门都被你家人给赶了出来,京里都传遍了。”

    苏妙真登时一惊,开口要问她自己怎么半点不知,转念一想,明白过来。

    若说苏问弦生平最厌憎的人,无论男女,恐怕当属这位慕家纨绔为首。当初这慕少东在南苑里调戏苏妙真不成,被苏问弦当着所有人的面狠揍了一顿,慕少东固然武艺不错,但他因没料着苏问弦武艺极好,不防之下便丢了大脸。

    转头苏问弦因着与三皇子的冲突而被暗算失踪,这位慕少东又似从中作梗,给禁卫指了错路,虽是查无实据,但凡是有心人,都看得出里头的蹊跷。

    慕少东虽在女色上是实打实的纨绔浪荡,但究竟不是蠢货,亦然颇有机心,又有蓟辽总督在后面逼着他,他便负荆请罪。

    可为了伯府与苏妙真的名声,王氏苏观河勉强原谅了慕少东,没跟他们家深究计较,但实质上,两家的嫌隙到底是结下来了。

    苏问弦更是始终记着同慕家的仇,乾元十四年春他借着漕私大案东风,几乎将慕家扳倒。若非辽东突然传来少有的捷报,乾元帝天颜大悦,便没有深究此案,苏问弦早通过查案钦差的手,将慕家彻底拉下马来。

    且苏妙真又在苏问弦面前说过,她暂时绝不会考虑再嫁,求他替她先挡一挡,那多半就是苏问弦直接把这位慕家二少爷给赶走了,且想是他担心她自己知道了烦心,这便让满府下人们都闭紧了嘴。

    她正暗暗感谢苏问弦时,忽听得许凝秋又道“真真姐,慕家终究是权大势大,我爹可不怎么喜欢他们家,但面上也得和和睦睦地来往。就连我公公,也忍着没翻脸伯府就那样不给面子地把人轰走,会不会有什么后患呐。”

    傅绛仙凤眼一瞪,跳脚嚷嚷道“他慕少东想娶妙真,那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再说,如今妙真她哥哥的身世被揭开,居然是皇上的儿子以后有个有权有势的皇子关照着,妙真和伯府上下,尽可以在京里横着走,哪里还怕得罪慕家。”

    苏妙真听得此处,失笑不已。心中却是赞同。

    得知苏问弦居然并非她的兄长后,苏妙真起初只是惶恐不安,迷惘疑惑。但见苏问弦待她犹如既往,她便也安下心来,心里还暗喜过苏问弦本就是两淮盐运使,如今更恢复身份,将来只要不牵扯立储之事,就是一辈子的尊荣富贵,天底下再没几个人能越得过他。那她大可以跟在后头狐假虎威,好沾些光占点便宜。

    且苏问弦分明看慕家不顺眼,只要让他等到机会,甚至不需他等,而是主动制造,这慕家和慕少东定然会倒大霉毕竟这些年她看着苏问弦其人,着实是平生罕见的城府至深,手段绝高

    更别提他还意志强硬坚定,行事果决狠辣

    苏妙真默默心道若非她是他妹妹,而苏问弦又一贯待她极好,她也是绝不敢同他来往的。

    “再说了,妙真这还没跟顾长清合离,还是有夫之妇呢,他就跑到伯府求亲。他慕少东自己都不要脸了,还怕别人不给面子若换做我是成山伯府的人,不但要把他赶出去,还得把他当街骂一顿呢。”

    许凝秋翻个白眼,道“绛仙,你说说你,都出嫁了还是这么不懂事儿只骋个人好恶,上回七夕节里,听说你当着一大堆女眷的面儿,就埋汰那位慕姑娘,把她弄得梨花带雨。虽说那位慕韵娘妖妖娇娇地确实惹人厌,可你也没必要让她当众下不来台,暗地里做点手脚也就算了,何必既惹她记恨你,又失了身份再有,那慕韵娘生得太美,听说慕家眼下想把她往宫里送呢”

    傅绛仙哼了一声,道“我爹娘都不管我,用得着你来教训本夫人。”

    见许凝秋又翻了个白眼儿,嘀咕了句“不识好人心”,苏妙真忙站出来打圆场,笑道“得了得了,一人少说一句,绛仙,凝秋这不还是替你着想么。你也是,都出嫁为人妇了,做事儿也别那么风风火火了,凝秋原来跟你一样孩子气,瞧瞧他现在说话办事儿多有道理,你好好学学。”

    又看向许凝秋,拉着她笑道“凝秋,你原是我们四个中年纪最小的,没料到如今你也这样成熟稳重了,我们这三个姐姐,可都得向你学着些。”

    傅绛仙许凝秋又拌了两句嘴,待到城隍神像越来越近,加披五彩云鹤法衣的道士们坐坛随后跟上,唪诵 玉皇宥罪锡福宝忏的声音越来越大,两人这才和好如初,缠着苏妙真叽叽喳喳,要苏妙真当说书先生讲一些鬼神故事。

    苏妙真哪里耐烦,偏也是经不住她二人缠磨,就讲起前世看过的恐怖小说和电影,二人起先没当回事儿,待听到井里钻出白衣女鬼、屏风走下无头女尸之类的情节后,这方意识到厉害,皆是吓得面如土色。二层里伺候的婢女听了个全,也俱抖抖索索,疑神疑鬼起来。

    于是一送走城隍神像,傅绛仙许凝秋就俱是积极主动地去跟傅夫人听宣卷经文。苏妙真暗暗失笑,虽觉无聊,但强忍了,相陪坐到下午。

    众人待给诸僧尼募施了钱米香油,又用了晚饭,这方一起去放河灯,施焰口。

    众人本来正乐着,忽地张家来了婆子,义正言辞地说天色不早,说许凝秋得必须立马回去。许凝秋迫不得已,只能先走。张家门风如此严苛,着实让苏妙真又是目瞪口呆,又是扫兴失望。

    她在侯府里继续待了一阵子,对着许莲子,但觉不甚自在。而苏问弦进宫前又交代过她身边人,说今日阴气重,要苏妙真也早点回府。故而侍书便上前劝了两句,说若想来侯府过几日再来便是。苏妙真就辞别了傅夫人傅绛仙,乘了马车要回成山伯府。

    等她听得外头人声鼎沸,嘈嘈杂杂,便掀开点车帘往外看去,这方发现是原来是经过水关。

    京中护国寺、白云观、东岳庙诸寺庙道观皆在水关建了建盂兰盆会,或烧法船、或点河灯,或施焰口,打起道场以超度亡人。故而水关游人极盛,天色虽是全黑,明月已经高悬,到处都是如昼烛光,百姓士绅熙熙攘攘,都聚集到岸边或放河灯或听经文。

    苏妙真放眼望去,见得平民百姓所放的河灯倒与侯府所用大为不同,并非绢缎、丝绸、或琉璃所制,多是寻常彩纸捏作莲花花瓣,再由莲花瓣叫染成成不同形状。

    最多的当然是莲花形状,但也有诸如凤凰、仙鹤、麋鹿、麒麟、孔雀等飞禽走兽形状的彩灯,上绘种种佛家道家劝诫故事,逐水而去。

    除此之外,亦有西瓜灯,莲蓬灯,南瓜灯,俱是掏空留皮,燃烛于内。虽不够巧工精致,但也称得上绚丽多姿,别有奇趣。

    苏妙真看到孩童们举着如满天星斗一般的蒿子灯,成群结队地在岸边奔跑嬉闹,口里念着“放河灯,放河灯,今日点了明日扔”,不禁一笑,知道中元节灯不能久留,得早早扔掉以去除霉运。

    她瞅了眼自己所提的琉璃河灯,就要吩咐黄莺拿下车去,让小厮随手放入河中好驱除晦气,忽地听得一声“苏五姑娘,好巧”。

    苏妙真转脸看去,却是一满面春风,目光炯炯的男子,头戴犀角玉冠,身着紫金曳撒,看着倒也英俊倜傥人模人样,正是蓟辽总督的二子,慕少东。

    慕少东驱马至车前,一手用玉箫撩开坠落的青幔车帘,一手按在雕芍药花车窗上,低声笑道“苏姑娘,三年未见了。”

    苏妙真冷笑一声,但不接话。

    慕少东似是猜到她在想些什么,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若但就南苑,那的确是五年了。可姑娘你出嫁时我还去顾家喝了喜酒。而姑娘出发离京时,我也在岸上瞧过两眼,算起来还没满三年”

    慕少东凝视着苏妙真,低声笑道“不成想三年过去,姑娘容色风姿更胜当日,实在让人一见心折,难以自制。”

    苏妙真自己极是厌恶慕少东这种好色如命的登徒子,此刻早是面无表情,虽是没想通他怎么没到年底就来了京城。但不妨碍她忽视此人,当下就招了招手,让四个府卫上前赶人。然而慕少东稍稍偏了偏头,身后走出个兵甲,挡住了伯府府卫的动作。

    苏妙真立时间面色一冷,冰声道“慕公子这是何意。”

    慕少东满脸诚恳“苏姑娘,你既然已与顾长清合离,算算勋贵高门中能匹配姑娘年纪相仿而又并无妻房的,也只有我同赵越北,但赵越北若与姑娘有缘,六年前便成事了。可见多半是咱们日后成一家人,既然如此,你待我何必如此冷若冰霜”

    苏妙真听得如此厚颜无耻之言,心中大怒。面上却只是似笑非笑,上下打量他一眼,慢条斯理道“可是呐慕公子,我一不失明,二不痴傻,三不缺心眼”苏妙真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所以别说是这辈子,就是再过十辈子,慕公子也不配娶我”

    看着骤然变色的慕少东,苏妙真慢慢点了个头“慕公子没听错,就是你不配。再过十辈子”

    “你。也。不。配。”

    见得慕少东脸色霎时间难看无比,苏妙真但觉畅快。

    她自打济宁之事后,心里就闷了股邪火,早是想冲个人发一发,这会儿慕少东上赶着找骂,她要是再不用来泄泄气那就是愚蠢傻瓜了。

    何况就如傅绛仙所言,如今有苏问弦给她撑腰,只要她不去惹皇族中人,完全可以二世祖一番,在京城里横着走,还怕他一个慕少东不成。

    不一时,见慕少东又恢复成镇定自若模样,苏妙真暗暗冷笑,明白他也是想到了苏问弦今非昔比,所以不似当年轻薄。

    慕少东看着苏妙真笑吟吟道“姑娘须知,两姓姻缘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伯府长辈愿意,你也没办法拒绝不是姑娘必是要再嫁的,而能够候选匹配的男子中,我同姑娘绝对最为匹配。”

    苏妙真微笑道“我爹娘也没瞎眼,我哥哥更不会答应。退一万步,他们真的答应了,我绞了头发做姑子,又或者一根绳子吊死了,也是一样。”

    慕少东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苏妙真见他抓紧马车帘幔,十指泛白,但没有放手的意思,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提醒道“慕公子莫不是想让我去跟哥哥说一声,你今夜又如同南苑那次,色迷心窍欲要得罪于我”

    她又抖了抖手中帕子,讥讽道“有句话叫好狗不挡道,还请慕公子让一让路”

    慕少地笑了一声,道“听说姑娘成亲三年,因着心病,从没同顾知府做成夫妻之实”

    他回望她,缓缓道“既然如此,我今夜若把姑娘带走了,苏巡抚与盐运使怕也不得不承认我这个新女婿,新妹婿吧盐运使这会儿还在西苑伴驾,等他回来,早是生米煮成熟”

    说着,只听一声冷笑,电光火石之间,他便探出手来,放肆而充满情*欲地抚摸上苏妙真的唇瓣,他身后的兵甲则“刷”地拔刀,同时指向伯府的四个护卫。

    苏妙真立时偏脸,大怒至极,悄悄握在手中的匕首刚一拔出,还没刺过去,只听得一声簌簌破空之声,“啪”地一下,竟是一方玉佩正好重重砸在慕少东左手。慕少东面色骤变,登时扭头,待要怒骂出声,见得来人却立时皱眉,没能说出话来。

    苏妙真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心中则是一颤。

    顾长清穿了一身靛青色仙鹤暗纹云绸直裰常服,从容不迫地踱着步子,于岸边法船后走了出来。那法船高达一丈,前后左右挤满了听经百姓,是以方才竟无人发现他在那里,而看他情状,他显然是早早在此等候。

    顾长清身后亦然跟着一群护卫衙役,俱都拔了佩刀,逼近着将马车周围围了起来。慕少东见得此状,情知今日讨不了好,咬牙冷哼一声,“顾参政倒是有情有义,为了个主动抛弃你的女子这么大费周折,想是在这里等了一晚上吧。”

    顾长清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送了他四个字“是又如何”

    天际星河耿耿,对岸百姓云集。因着方才几乎酿成械斗,附近百姓早已作鸟雀散。

    苏妙真看见那盏琉璃莲花灯随波荡漾,渐渐消失在连片的河灯之中。她低下眼帘,将视线集中在裙边的白银条纱挑线香袋儿上“你也快回山东了你打算时候把合离书给我”

    顾长清脸色一变,沉默许久,突地道“真真,我听说济宁的事了,你对外说,是你自己畏惧产育而不愿意和我圆房,真真,你把所有责任揽在”

    苏妙真打断道“你既然知道,就该早点把合离书给我。否则把我逼急了,我只能去宣扬,说是你顾大人为了陈姐姐特意不碰我。”她虽是威胁,语气声音却极力轻柔。

    她听得顾长清气息一滞,半晌,方徐徐吐了口气,沉声道“但是真真,我不想同你合离,我知道你还喜欢我在乎我,我亦然如此既是这样,我们为什么要为了外人分开。”

    苏妙真摇了摇头,轻声道“小顾,我是喜欢你的,可我不喜欢喜欢你的自己。我觉得那个人根本不该是我,恶毒,自私,嫉妒,又不安,那个自己让我觉得很陌生,很讨厌,也很痛苦。”

    苏妙真说着说着,但觉恍然大悟。她这段时间每逢午夜梦回,总是反复质问自己,顾长清经过临清时分明是在讨好她想要认错求和的,而谭玉容又一口咬定没有恢复记忆,她和他还是能够走下去的,可为什么自己还一定要坚持合离呢。

    她模模糊糊地似有感触,但又觉得不够清楚,原来,原来竟是这样

    除了谭玉容的存在让她愧疚嫉妒外,除了顾长清的种种无视让她不安难过外,她更痛恨自己怎么变得如此软弱,如此毫无自尊,甚至正如顾长清所言

    自私,恶毒。

    这个自己让她厌恶。

    苏妙真抹掉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而我也明白你是有些喜欢我的,咱们朝夕相处了三年,我自问也不是甚么坏人,能得到你一些喜欢怜爱着实太正常不过”

    “可你太在乎陈姐姐,在乎到你可以为了她一次次抛下我小顾,我真的很憋屈,很委屈,我受不了我不知道我会这么受不了如果换做刚成婚那会儿,我自然可以一直忍,但是现在不成,如今我只觉得委屈煎熬我不想,我不想为这个将来恨你又恨我自己”

    “小顾,你常常说别让我委屈自己,可是你不明白,现在让我委屈的正是你。”

    苏妙真极力按住哽咽之声,平静道“小顾,我们的缘分已尽。我是愿意成全你祝福你的你若是对我,若是也还有一点半点怜惜,就签了合离书,早早放我自由,放我成为原本的自己”

    见顾长清只是沉默不接话,苏妙真不由苦笑,道“如今谭老爷还去世了你本就为了我害得谭老爷中风而恼恨陈姐姐既没有理由回襄阳,她也再无依靠,如今咱们既然能好聚好散,你也能与她再续前缘,为什么还要拖着不放手呢”

    顾长清立时否决“我当日只是一时震惊口不择言。真真,我很清楚,谭老爷的中风与去世和你远没有关系,我更不会恼你恨你真真,我知道你是受了大委屈,可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余容陈玫她们挡在咱们中间”

    苏妙真听得这话,心中鬼使神差一跳,忍不住就要答应他。可转念一想起这些年他的种种表现。与那一晚谭玉容的神色,却终究只是轻轻苦笑。

    她抬眼看向顾长清,心中痛苦难当,面上却镇定如常,她听见自己轻轻道“可陈姐姐,陈姐姐她想起来和你的过去了。”

    顾长清身子一僵,脸色骤然一变,整个人失魂落魄起来。

    苏妙真见他情状,终于明白为何会有句话叫“心痛到无法呼吸”,她模模糊糊地想的确不是矫情。

    她勉力站稳,轻轻说了句“那我先回去了”,便急急转身走向马车,她看着越来越近的八宝油璧马车,眼前却越来越模糊。

    踉跄两步,就要栽倒,忽地,却从身后被人紧紧搂住。她听见自己软弱而绝望地哭了起来,对方则死死束缚住她的腰身“真真,你信我,我心里如今只有你一个如今我对余容的的确确只有愧疚。

    “事实上,我是曾对她有过男女之情,可更多的却是切磋诗文的同窗同进之情所以即便把当时对她所有的心思全部算进来,却也及不上如今对你的十分之一”

    身后的顾长清沉声道“真真,你以前从来不问我跟余容的过去,我就是有心要说,也怕说了惹你心烦意乱,又想着却不如等你准备好了,你主动问起此事,我再告诉你。否则一则算我不义,竟然主动泄露余容的隐私她本就遭遇悲惨;二则有些强加给你的意味你不爱听和她有关的事。但这几年下来,你始终装大度,硬是一句也不肯问”

    “是,真真,我的确是为她守了七年,我的确也为了她总让你受委屈但并非是因为我跟她互相有情,更重要地却是因为我当时对她有愧,还是天大的愧疚。”

    “若我当初有认真关心过她;若我当初发现她与叔父叔母的关系恶化到那个地步;若我看出她每次商讨科举时文中的心不在焉,和她诗词里透露出来的惘然痛苦,她就不会出事若我不为了科举功名而推迟耽搁婚事,而是按期娶她过门,她也不会出事,甚至”

    他顿了顿,深深吸口气,语调愧疚至极,“甚至在她出事的前一天晚上,若我答应她两人私奔去到外地”或是我哪怕从书本里抽开点时间精力,问一句她为何一定要私奔离开金陵而不是把冬梅痛骂一顿,让她劝着自己主子好好守着规矩妇德,也不至于害她主仆三人如此”

    “真真,有这种愧疚在,即便我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喜欢她,却也始终没办法从她出事的阴影里走出后来我又慢慢喜欢上你,甚至屡屡想亲近占有你,我心中难道不曾反复煎熬,疑心自己竟然是如此狼心狗肺之辈、无情无义之徒就为了一个相识不久的小姑娘,而那么简简单单轻易无比地把她和对她的誓言,给忘得干干净净了”

    “所以真真,当我意识到你让我心动后,我就总借着钞关和其他事情离开苏州,下到各地州县。为的就是就要疏远离开你,好冷掉我对你的心思。”

    “可我越是离开你,每次再见,却越是深陷情不知所起,非我所能止真真,我到底还是完完全全地喜欢上了你,背弃了和她曾有过的誓言。”

    “而我既然发现自己彻彻底底喜欢上你,那就更不能连那七年都做不到,那就更不能对她如今的处境袖手旁观”

    苏妙真颤栗着无声呜咽,她极力想要止住眼泪,却怎么也无法可施,她听到紧紧抱住她的顾长清轻声道

    “真真,你说得对,自打成婚以来,我见得你性子好年纪小从不与人计较,便有意无意地无视你委屈你冷落你,还自以为是地想着给够了你补偿,甚至用你喜欢赵越北这一传言来让自己心安理得”

    “而等我发觉自己彻底喜欢上你之后,即便怀疑你喜欢赵越北,却又改弦易张,换了行事做法,厚颜无耻地以夫君的便利去同你亲昵,想要得到你的青睐结果得到你的情意后,我又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和依赖,屡次三番让你难过,甚至把陈玫纵容到要毁了你一辈子的地步”

    “可真真,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不该将对陈家人的歉疚反施在你身上,不该为了过去而将余容凌驾在你之前。”

    “真真,我明白只凭嘴上的三言两语完全不足以取信于你;我也明白你就是信了,一年半载里也不会原谅我所以等我一回山东,我就去跟余容说清楚,我愧对她,但也只能是愧对。”

    “你若一定要合离文书,我能接受。这几年你受的委屈太多尤其是在济宁那晚上我想都不敢想,若是绿菱不是春菱,若是你并非云英女子,我是不是还有机会再见你一面真真,我不指望你轻易原谅我,但是真真,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能不能等我两年,不要改嫁他人如果等清丈结束我调入京城之后,你仍然没办法原谅我,没办法与我相处,又或是这两年你另外喜欢,喜欢了别的男人,我才能彻底放手”

    “在那之前,我只能再厚颜无耻一回真真,我不想就这么放你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