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地跪伏在潺潺秋雨之中,冷雨浇在头顶,却抵不过心中的恐惧。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诊治谢荻一事,我自以为十全十美,却瞒不过陆昭容,我的报应还来得那样快。

    “秉持圣贤君子之道,确应扶危济困,却须得看你是否能护住那人,否则恐怕要搭上你与你周围人的性命,”上官婕妤拍拍我的脸颊,笑容若伞面的白芙蓉舒展开来,站起身俯视我道,“然而宫内人命贱如草芥、蝼蚁,你对她人的怜悯并无意义,你,你自己的生存才最为要紧。况且你可能会牵上数人的身家性命,为一人,堵上若干条性命,值得吗”

    人命微贱如蝼蚁,正应了老子那句“上天视万物为刍狗”,身为药女的我并不比别人高贵,我也是蝼蚁中可有可无之一。此外正如她所言,我不顾一切帮助别人,引发内药局的困境,并非我可解,沈司药当初的拒绝,恰是料到陆昭容的报复。

    我勉强扶着竹制栏杆,挺直身板,抬手高举至额头,郑重行叩拜礼道“奴婢苏氏锦年叩谢娘娘今日教诲。”

    我第一次甘愿自称奴婢,不是对与我有恩的沈司药,不是对与我有情的沈侍医,不是对权势煊赫的后妃,更不是对我那高高在上的夫君,而是对上官婕妤。她第一次提醒我,我此生活在宫廷,而非寻常巷陌。

    上官婕妤依旧带着清浅如水中涟漪荡漾的微笑,扶我起来“你很聪明,可良善之心蒙蔽你的双眼,那样你的聪明反而会害了性命,我倒宁愿你蠢顿不堪了。”我窘迫地低头。

    “不过我素来厌恶一块美玉摔碎在眼前,所以我要你留下,”婕妤凝视我的眼眸缓缓道。

    手指抓紧紫竹伞柄,与上官氏对视,仿佛瞬间达成微妙的默契,我开口轻轻唤道“谢谢你,如姐姐”

    “可馨,”她将伞交入我的手中,“上天赐你好容色,福兮祸兮,难以预料,你往后要走的路或许会很长,切忌毁了自己,要好好活着。”

    晦暗天色,我撑着紫竹绸伞,独自一人徐徐走回内药局,烟雨弥漫,长路漫漫,长得好似一生都望不到尽头。

    宫内漫漫萧瑟秋景,秋色悲怆,只剩下伞面上的白芙蓉绽放。前几日尚存池塘内的枯槁残荷,均被花匠清理干净,仿佛从来不曾诞生于这世间的生命,宫里人都是没记性的,因为来年就会有新的一朝艳艳荷花,盛夏的潋滟水波之上从不缺碧荷袅袅身影。

    如果今日我被带去暴室,梦冷香消,还会有人记得吗

    沐安、乔希或是会为我哭上一哭,裴姑姑、沈司药或是会为我叹息一声,谢荻或是为我做上几场噩梦,替我多烧纸钱,至于沈未病,我不可推量。

    剩下旁的人呢应该是会忘了我的,至多会好奇一次,而后新的药女填补我的空缺,日子久了,也就淡了,什么都淡了,如水波划开,无影无痕。

    父亲与哥哥或许都得不到我的死讯,因为是被暴室处置的女子,尸体都不得完全。思及此处,眼泪汹涌而下。

    好好活着,终于体会这话的分量。当初我铤而走险,不计生死替谢荻诊治。然而此刻惊觉,我抛不开生死,与这世间,年轻的我怀有太多不舍。

    离内药局越来越近,心情愈发沉重,我的妄为一定拖累了内药局,而沈司药还对我那样照顾,我更加愧疚。

    既然陆昭容清楚地知道我帮助谢荻,那么沈未病诊治之事定然逃不过她的耳目。沈未病身为侍医,无皇后诏令,私自替后宫妃嫔诊病是条大罪,罢官削籍且是小事,只怕陆昭容置他于死地。他当初纵然知晓是如临深渊的险境,依旧毫不犹豫地接受我的请求,如果他有个万一,让我情何以堪。

    忧心沈侍医的安危,我猛然加快脚步,冲入内药局,顾不得仪容不整,直奔沈司药的房间。

    沈司药与领事典药正在清点药方,我不管不顾地跪地叩头,道“锦年自知犯下大错,就算司药赶我去内药局,我也心甘情愿。然而牵累沈侍医并非锦年本意,锦年甘愿独自承担罪责,哪怕是一死也无妨。”纵然我舍不得生死,但是正是我的无知犯下过错,后果理应由我承担,我不会推脱。

    “他与你无关,”沈司药轻描淡写如形容今日的天气,徐徐道,“现在我不想见你。”

    沈司药不予置评我的所为,一旁领事典药的眼神在我与她之间来回打转。沈司药当是厌恶极了我,我被她下逐客令,更无法厚颜多呆片刻,跪安离开。

    浑浑噩噩地走回居所,难得裴姑姑回来得早,她见我回来,遂递来干毛巾,笑道“今日下雨,我回来得早些,你怎么带着伞,还淋得这么湿,莫不是伞破了。”她的笑容潜伏着不安,分明带着伪装的痕迹。

    “裴姑姑,司药厌极了我,她不肯告诉我”我抛下绸伞,带着哭腔,狠狠抓住她的手臂,好似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一定知道沈侍医怎么样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裴姑姑的眼中浮出犹疑与同情,她放弃了勉强的笑容,递来一碗姜汁,柔声道“过会儿我再告诉你,快先喝了这姜汁驱寒。”

    “我,可我”我如婴儿般无措,含混无法说出完整的语句。终于被裴姑姑劝着喝下姜汁,姜汁混杂着温热的眼泪倾入我的喉咙。

    我难以止住抽泣,姜汁喝下一半,就被呛住,猛地将那白瓷碗推开。骤然感到一阵晕眩,眸前升起淡淡水雾,身子瘫软在地上,我努力挽留残存的理智,牵住裴裳的袖子,道“姑姑告诉我,好不好,好不好”

    声音越来越微弱,我恍若试图抓住虚无缥缈的水中之月,然而我知道裴姑姑并不会给我答案,她在姜汁中下了安眠药,我的意识逐渐模糊。

    “你太累了,先好好睡一觉,”裴姑姑虚拢着我的肩,如慈祥的母亲护住孩子,低喃道,“旁的事再坏,也与你无关了。”

    若是真能一梦千年,无须忐忑面对现实,我宁愿耽于梦境不复醒。失去知觉的瞬间,耳畔残留淅沥雨声,我如是想着,松开了紧紧攥住裴裳衣袖的手。

    悠悠醒来,临近午夜,墨黑的夜空恍若此刻一沉到底的心情,晦暗的天上并无皎洁明月,甚至没有微弱星光。空虚而寂寞地躺在床上,睁大眼睛望着床钩上垂下的湘色穗子,眼神空洞,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裴姑姑斜倚着长方隐几,她的耳朵尖敏,或是听得被褥的翻动声,遂端来一盏清水,扶起我的背脊,道“你醒了就好。”

    默默地喝下清水,心中隐约期盼她再次放下安眠药,与我而言能逃避一刻是一刻,然而她没有,我神志清醒,空洞的眼神注视着裴姑姑。

    她瞳孔中隐约浮现怜悯的情绪,如爱惜女儿一般,手悄然附上我的额头,道“年轻到底身子骨好些,淋了雨也没有发烧。”然而我知晓她的怜悯并不仅仅为了我淋的那场雨。

    “姑姑,答应我的,要告诉我的”忐忑半晌,手指摩挲着白瓷盏圆润的边沿,终于轻轻吐出这句话,挣扎无数次,然而该面对的现实,我逃不脱。

    裴姑姑收过我手中的白瓷盏,随手置于黑漆托盘中,徐徐道“他很好,你不用担心,沈司药用一张陆昭容一直想要的秘方,换来他的命,还有内药局的平安。”

    他很好,他很好,这句话如春日悄然绽放的第一支雪白梨花,清新隽永的花香不断弥漫开,只是这一支白梨足以让我满足。

    “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口中不断重复这句话,仿佛极不信那话中的真实,我跳下床榻,赤足站在地上,六神无主道,“我要去看他,看他平安地站在面前就好。”

    “傻丫头,半夜三更,以为都与你一样才醒来吗”她轻轻触了我的额头,笑道,“再说宫门都落锁了,太医院的值班侍医未必是他,你莫不是要翻墙吗”裴姑姑微笑,眼角的细微皱纹浮出,应当是似秋日雏菊的和暖笑容,却因为那笑容太过完美,令我更为不安。

    “是呢,我太慌了,况且我怎么能再走出内药局呢”我回首对裴姑姑凄然一笑,“司药,她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姑姑心善,但也不用再瞒我了,再多的苦我受得起。”

    裴裳与司药多年私交,司药不肯见我,但对我的惩罚,裴姑姑一定知道,只要沈侍医无事,旁的我都能承受,浣衣局之苦,我也可坦然面对,就算暴室杖刑,我亦是无怨。

    裴姑姑犹豫挣扎,我遂默然跪地。几番静默,烛火幻灭照亮她笑容中倏然掺杂的苦涩,她徐徐道“司药对你的惩罚是,日后寸步不离地跟随我一同问诊,要你安分守己。”

    我愣了愣,不信司药的惩处简单至此,甚至不消受皮肉之苦。我一脸疑惑,然而裴姑姑的笑容愈发清苦,宛如只有一昼生命的夕颜,她一字一句重复道“寸步不离的意思便是,以后你身边的老师只有我一人,你,再也不能见沈侍医了。”

    我愕然,字字铭刻于心,反复咀嚼,好似她说着我听不懂的可笑语言。终于,我还是听懂了。更多的情绪宛如四月悲切啼血杜鹃,猝不及防地蔓延开来。

    “是司药的意思沈侍医知道了”心中怀着最后的希望,我偷偷寄予他那片书笺,他可曾收到,若得君许,司药的意思无关轻重了,我疯狂地想着。

    裴姑姑无意隐瞒“是司药的意思,也是沈侍医,自己提出来的。”

    他也恨我了或者他在恨自己的轻率,轻信无知的少女,损了他的声名,赔上家人担心。沈司药定是用一张贵重隐秘的方笺,沈氏一族守护多年不肯予人的秘方,才换来沈未病的平安。医药世家,素来将秘制方笺看得比自身性命还重。若不是我,以沈家谨慎处事作风,断然不会落人把柄。

    裴姑姑只悲戚地从旁望着我,她仿佛被我惊吓住了。我瞪大双眼,虚空飘渺地站起来,裸足迈步于沁凉的地砖上。平日我是极怕冷的,而今日深秋寒彻骨髓的冰冷,竟毫无察觉,或是因为我的身体已经比深秋寒夜还要冷上几分。

    我盲目地要抓取床榻上的丝绵被衾,希冀些许温暖。冲撞了放置茶盅的矮几,那漆盘连通白瓷茶盏都一并跌在地上,整个人也倾倒在地上。

    一地白瓷碎片,仿佛被风雨蚕食的樱花落英。

    依稀忆起初进内药局,万事生疏,那日他在樱花树下侧首对我微笑,恰巧错过樱花花季,我懊恼不已,他安慰我,可等来年,与我一同赏樱。

    记忆与现实交叠,精神恍惚,我伸手想要抓住虚幻的影子。顿时碎瓷划破掌心,留下纤长的印记,血液喷薄而出,半个手掌染上殷红的色彩,好似裹了一层暗纹织锦红绸,在手中宛转流动,我莫名地笑了,笑得眼泪都淌下了。

    裴姑姑跪伏在地,探手将我环入怀中,好像我过去在爹爹怀里撒娇的姿势,我自幼丧母,如果娘亲一直活着,我想她抱着我,或许是此刻裴姑姑抱我的感觉,再多的困苦烦扰,躺在她怀里痛哭,痛苦也就有人分担了。

    裴姑姑搂住我,动作轻柔地拢拢我杂乱干枯的长发,轻轻道“即使以后你在内药局见到,也只能是路人了,否则只徒增伤感难堪罢了。”

    夜色沉寂至最萧瑟时分,窗外又零落地下起雨,雨声潺潺,宛如我流不尽的泪。

    入冬后天气愈加寒冷,人也疏懒起来,内药局的药女、女史们常避人耳目,聚在屋里烤火取暖聊天,直到司药出现才作鸟兽散。

    她们躲着司药,而我更加辛苦,因着害怕见人,小心地躲开所有人。没人主动来打听张望,只有乔希主动来见过我一回,她是跟着沈司药的药女,我根本不必瞒她,我最怕她提及那事,即使她只想好心安慰我。

    幸而乔希只是来送我一盒药霜,药霜称作融雪霜。南人初到北地多是受不得北方的冷,她照着书上的药方,混合若干味中药熬制而成,可防冻疮。我旋开盒盖,只闻出桂枝、花椒、麻黄等几味药。她还信誓旦旦与我说,她涂了药霜,从来没有再生过冻疮。我被她那信誓旦旦时可爱的样子逗乐,然而我大笑出声时,微笑的她还是不慎漏出了点滴悲悯,令我的笑索然无味。

    我每日最早出门,最晚归来,但并非跟随裴姑姑诊病。司药所言寸步不离,裴姑姑并未照办,反而予我自由,任我看书消磨时光,我心下感激不已。先前我以为她厌烦我这样根基薄弱的药女,才不理不睬,此时我才真心感知她待我极好,万事淡然是她的习惯罢了。

    本想晚上回来替她抄录药方,人却变得迟钝了,总是抄错药名。不是将白蔹抄成白芷,就是将蚕写成蚕豆,再写下去只怕会害人性命,我识趣地放弃了。

    接着混沌地度过年关,正月里的活动都不曾参与,整日呆在房里作画翻书,本还想着练习生疏的琵琶,但难以启齿央求裴姑姑替我寻来琵琶,只好作罢。除夕只听见外头爆竹哔哔啵啵响了很久,就想着又过了一年,甚至没有守岁的兴致,就含混地睡下了。

    宫内风言风语并无我想得那么厉害,至少没有触及宫廷藏书楼――天禄阁里,天禄阁宫女阿苑并不知道我缠上的是非。

    正月中旬又下一场大雪,雪后初霁的清晨,天气疏朗,阳光射地,耀眼如一地碎银,天禄阁门庭冷清,雪地上唯有一排稀疏脚印,推门而入,只见阿苑一人陷在书堆里,一边擤着鼻涕抬头哀怨地望我,一边手指身后一排排黄花梨书架,向我抱怨道“上头心血来潮,说是要理理天禄阁的藏书,赶着三月里就要,可怜这么多书累得跟小山似的,人手又少,你说说看这怎么理得清楚,我都好些日子没睡好了。”

    阿苑面色泛黄,口唇微微发紫,眼圈发黑,黄为脾虚湿蕴之征象,她必定疲劳伤到脏器,我心中暗叫不好,欲劝她休息,可巧阿苑立起欲要取下右侧的书,不意竟直愣愣地扑到在地。

    我赶忙过去,摸她额头尚有几分湿热,疲劳加上着凉,只怕要病上一阵子了,我好不容易将她拖到内药局,陈典药替她诊脉时,阿苑迷糊中抓住我的手,口中还念念不忘未曾理清的藏书,我轻叹一口气,将她手放回棉被上,重又返回天禄阁,完成她的工作。

    天禄阁的书果然多年不曾清理,不少书籍蒙尘足有寸许,更有书已被虫子蛀得页数残缺不全。我先前打算按经史子集大类分开,再细细分目,如今看来都是不切实际,还是应先挑出未曾腐坏的书。

    整整一个上午,我都在奋力拍去书上积压的灰尘,我被灰呛得不行,但还是颇有收获。我竟还从一堆书里翻出十来册木简,用小篆书写而成的列子。书简颜色暗哑,仿佛有些年份,推测是秦汉时期流传下的典籍了,且秦汉时大多使用竹简,木制书简更加少见。我惊诧不已,宫外千金难求的汉简,在宫里竟跟废弃物品一般随意堆置,实在浪费。

    大约理清五个书架,我望着满眼的书,就觉得太阳穴微微发痛,勉强定心翻阅分类,我自以为阅书籍并不算少,但其中居然还有不少我连名字都未听说过的书,我只好下功夫浏览陌生书籍大致内容,再作分类。

    我看得入迷,都不曾听见门轴转动的声音,恍惚间只感到一束光辉映入房间。我才略略抬头,模糊地只见一人逆光而立,雪地反射的光华环绕在他衣衫之上,光华可夺日月,令人望而生畏。

    他抬脚进门,光华散去,面庞依旧藏于阴翳中,我只得从那身形判断那是位公子。我顿时慌乱起来,在内廷遇见男子并不是幸事,我不期待与皇上这样或那样的奇遇。

    然而眼下又无路可退,我手不自觉的捏紧笔管,待他开口问道“这儿只你一个人吗”

    我紧张不已,摇摇头,复而又点点头,舌头也打结了,慌张问道“你,你有事吗”

    他似乎觉得我紧张的神情异常可笑,竟露出轻松的笑意,道“姑娘不用紧张,在下只是弘文馆的史官,来这里查阅些前朝资料而已。”

    史官而已史官,齐韶我立即辨认出来人,而他亦是向我走来,窗棂投下的浅浅光晕重新笼在他身上。藏身快雪楼之日,身如芒刺在背,对齐韶仅存模糊印象,今日才认真上下打量他。

    一身交襟茶色常服棉袍,袖袂上并不见绣纹点缀,朴素无华,细观他皂靴上尚沾有星星泥点,然而简单的装束难掩优雅气质,眉宇间纠缠书生的清傲狂疏,那双眼眸深不见底,宛如盛夏夜的昙花,神秘幽然。史官之笔从来都为君王敬畏,他倨傲的气质不足为怪。

    不同于我的惊讶,他见到我却并无诧异,只是浅笑道“苏药女可真是无处不在。”

    他与我调侃时,内侍闪现在门外,我暗自揣度史官出现在内廷的原因。只见那内侍眼神在我身上稍作停留,遂微微欠身行礼,道“先生可在天禄阁细细研,但千万注意时间,莫让杂家难堪。”

    齐韶不慌不忙转身向内监还礼,肃然道“内侍大人可在门外等候,在下阅完书籍,即会离开。”

    内侍撇他一眼,似是懒得与他说话,返身便把门关上了,我注意到那内侍只穿着绿色深衣,中等偏下品阶,派个小黄门来监视查阅资料的史官,也算合情理。

    内侍走后,我与他互相颔首算作见礼,门外立着小黄门,颇为默契地不谈丹青,稍稍寒暄几句,二人便各自忙碌了。齐韶走到书库里去寻找想要的书。我低头继续抄写书目,大概过了半刻时光,他又重新出现在我面前,道“苏药女晓得那本圣朝遗录放在哪儿吗”

    圣朝遗录是文端皇后当年下令编写的书籍,书中收录许多文端皇后阅史书的心得,多有品评历代君主得失的词句,以为后世警戒。平心而论,确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好书,但顾及文端皇后一介女流的身份,士大夫对于此书并不重视,且不愿传阅,所以此书逐渐散佚,我也是前些日子偶然翻到,后更佩服文端皇后眼界,不愧为当年斡旋天下的女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