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后,寿宁长公主高高兴兴的跑来,神神秘秘地拿出一只景泰蓝扁圆盒,道是景王送来,满帝都没有的胭脂,我笑言自己不喜欢涂脂抹粉,她才不管,硬是塞给我一盒。

    我无意间提及她宫内关于太妃为她挑选驸马的传言,寿宁又扭捏起来,才说不得几句,就仓皇逃了。

    寿宁才走,就听得步廊上凌乱的声响,随后陛下入得殿内,换下披着的暗红色外袍,笑问道“寿宁是怎么了,方才与我在廊上撞了满怀,她头也不抬地逃走了。”

    “她或是惦记起着急的事了,才走得匆忙。”

    陛下哂笑道“她该着急的事就是挑选驸马了。”

    我浅笑不语,走到窗前,将细口高瓶中的杨柳枝取出,才要换上昨日摘下的红山茶,陛下斜斜递来一支粉梅,想必是贞观殿前的早梅,我会意将梅花插进瓶中,侧身笑道“天冷得难受,早些熬到春天就好了。”

    我收拾枯黄的杨柳枝,信口拈来道“素雪任风流,树木转枯悴,松柏无所忧。折杨柳,寒衣履薄冰,欢讵知侬否”

    陛下替我扶正粉梅,道“泛舟临曲池,仰头看春花。杜鹃纬林啼。折杨柳,双下俱徘徊,我与欢共取。”

    我无心之语,他回答得认真,我回眸一笑,道“陛下可是在应承明年春日与臣妾同去赏花,臣妾先谢过了。”

    陛下不置可否,但他眼中隐约显出失望,我懂他正在等我说出下一句――芙蓉始怀莲,何处觅同心。俱生世尊前。折杨柳,捻香散名花,志得长相取。

    然而面对他,我无法说出,同心相守,我宁肯沉默避让,也不愿意欺骗。

    忽然陛下伸手触碰我的脸颊,我下意识地避开,他轻声道“你脸上沾了胭脂,我是想替你擦干净。”

    “一定是长公主了。”我笑道,然而见到陛下的神情,笑容遂僵住了。第一次瞧见他眼眸深处蕴藏着无奈,为我而无奈,或许他在我身后累了,面对屡次示好,却依旧不肯消除内心屏障的我,他也该疲倦了。

    积雪还未完全消融,天寒地冻,宫嫔更喜欢躲在殿内烤火,留在室外挨冻的人少得可怜,唯有寿宁拉我去宜春苑赏梅,说是残雪笼梅方为胜景。

    琳池湖面上结了一层薄冰,胆子大的宫女颤颤巍巍试着地站在上头,幸而没有下沉,寿宁喜欢新鲜,看到这一幕也要下去一试,我跟阿洛又费了一番口舌才拦下她。

    寿宁才攀下一支梅花,闹着要给我戴上,我在雪地里左躲右闪,忽而听到孩子模糊的争执声音,我停下脚步,寿宁来不及止步,差点将我扑到在雪地里。

    我示意她噤声,循着声音找过去,却见到身着桃红色团福纹衣裳的洛宁公主,正趾高气扬地指着另一个跪在地上小宫女,道“我就是毁了你的雪人又怎么样,本公主喜欢。”

    团福纹案上的累累金丝阳光下闪烁七色,那小宫女抹着眼泪,戚戚地抬头,道“我堆了好久的,你怎么可以把雪人推倒”

    看清小宫女的模样,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居然是皇长女,集成统一血脉的二人,如今却有主仆之分,姐妹如此,怎不令人心寒。侍奉洛宁公主的宫女似乎都不认得皇长女阿芷,只当是个寻常小宫女,任由她被欺负。

    难以想象和妃养育了洛宁公主如此妄自尊大的女儿,她丝毫不怜惜,道“我不推了你的,我的雪人怎么能做的起来。你这奴婢,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还敢跟我争。”

    “洛宁,你母妃平日是怎么教你的,”寿宁长公主悠悠从梅树后现身,“莫不是她太宠你了。”寿宁自是瞧不上洛宁公主颐指气使的样子,她平日虽然骄纵任性,但对宫人大都态度和善,只爱与亲近之人耍小性子罢了。公主更为淑女榜样,洛宁的行径倒是与陆凝珠有几分类似。

    十来个宫人跪地问安,洛宁也欠身行礼,我从树后跟出来,扶起阿芷,她透过模糊的泪眼辨认出我的模样,才要喊我姐姐,我就示意她噤声。她身份暴露,会令事情更难处置。

    寿宁长公主在那儿教训洛宁一番,但她比洛宁大不了十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对洛宁公主毫无威慑力可言。洛宁手指搅着袖子,爱理不理地听着。

    阿芷趁着机会,她偷偷掰开我的手,猛然向后跑去,心不在焉的洛宁公主恍然回过神来,指着逃跑的阿芷,高喊道“不许跑,你这个贱婢居然还敢跑”

    洛宁顾不得宫人,率先追过去,寿宁长公主朝洛宁公主喊道“你快停下,我以你九姑姑的身份,命令你停下”

    意料之中,长公主的话并无用处,洛宁连头也不回地钻入了梅林里,无奈一群人只好追着两个孩子跑去。

    气喘吁吁地追到梅林边缘,紧挨着琳池,此刻阿芷已在冰上飞奔,不时回头看上几眼,欲要冒险穿过冰湖逃走,而洛宁则毫不犹豫地从岸上跳到冰上,紧跟其后。

    冰结得薄,宫人喊洛宁快回来,洛宁不听,胆大的内侍已经小心地站在冰上,缓缓挪过去,生怕掉进冰窟窿里。

    洛宁公主就要追上阿芷,二人只五步之遥,“咔嚓”一声,洛宁脚下的冰碎裂开来,一道狰狞的痕迹划过湖面,阿芷身下的冰也不可避免地开裂,二人同时落入水中,扑腾着呼救。

    懂得水性的人不多,宫女们惶恐地尖叫,寿宁还算镇定,指挥懂得水性的人下去救人。三个内侍遂跳入水中,六只手却都是奔向洛宁公主,无人顾及同样陷在寒池中不懂水性的阿芷,寿宁遥遥地喊内侍去救阿芷,但慌乱中内侍们都不曾在意,他们只顾着吃力地将洛宁从水里托起来,缓缓向岸边挪动,至于那边的阿芷,她已经快没有挣扎的气力了。

    人心凉薄如寒池之水,幸而越地之人都懂水性,我绝不会见阿芷心怀怨怼地消失在寒池中,我兀自跳入水中,寒冷的冰水刺得我一个哆嗦,我游弋至阿芷身边,牢牢将她抱住。

    她已浑然失去意识,但还有微弱求生的意念,好像八爪鱼一样手脚猛地缠上我的身子。无奈冬天衣服厚重,吃水得厉害,加上阿芷,更加沉重难行。我陷在寒池中久了,对寒冷的冰水逐渐麻木,只觉得困顿,我才模糊地思索着,就狠狠地呛了口冰水,勉强得了几分精神。

    岸上尖叫声隐去,我划水的手逐渐无力,顿时我只觉想休息,好好地躺在床上休息,终于触到岸边的青石,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与阿芷拖上岸边。此刻我对寒冷全无知觉,大地松软的雪恰是最好的床榻,听不清寿宁一张一合的嘴吐出的话语,她焦躁的面庞在我眼中虚化为一团水雾,终于世界陷入一片混沌。

    沉睡于悠长的梦中,模糊地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边上说话,辨认出那是沈未病。我徒然惊醒,发觉自己躺在兰若堂千绫居内,而侧首望去,纵然隔着鲛绡帷幔,沈未病的身影我决然不会认错。相隔一年,终于再见面了,却不想已然物是人非。

    我躺着不知悲喜,空虚地凝视床幔上的竹梅双喜图案。心中浮出悲凉的意味,侧脸见他缓缓收起诊脉的红丝,我与他隔着一张纤薄的鲛绡,下意识张口,却尴尬地难以出声他。

    嗓子吸了风,冷不防我又咳嗽起来,陛下一直陪伴在我身旁,温柔地扶住我的背脊,道“你醒了。”

    我任由陛下搂着,风吹起帷幔,帷幔后,沈未病一直垂首不语,静听吩咐,仿佛殿内四月杨花纷飞,侧影迷离。

    心中疼痛如钝刀磨蚀,我依旧清浅地笑问陛下道“臣妾没事的,怎么还劳动了侍医。”

    “这么冷的天,你想都不想就跳下去,幸好你没事,”陛下取了苏绣茶花引枕搁在我背后,笑道,“腹内的孩子也没事。”

    孩子沈未病在帘外朝我一揖道“臣恭喜陛下与苏顺仪,已经四个月。”

    我怔怔地愣在那儿,四个月,再过几个月,我就要成为母亲了。我手附上尚且平坦的小腹,我正在孕育一个生命。

    陛下摆正我的身子,刮着我的脸颊,笑问道“怎么哭了”

    哭了吗我膜上脸颊,确有潮湿的眼泪。陛下只当是我即将初为人母而激动落泪,我自己却明白,流泪既是为了孩子,又是为那帘外之人,由沈未病来宣布我怀孕的消息,与我是否更像是个笑话。五味杂陈,孩子的喜悦反而被冲淡了。

    陛下再次抱住我,耳鬓厮磨,划过我的长发,我窘迫地伸手推开他,低声道“殿里这么多人,侍医还在外室等着。”

    陛下挥袖令侍从鱼贯而出,他又吩咐沈未病道“以后就由你来照顾苏顺仪的,沈氏岐黄世家,你应当不会令朕失望了。”不带感情地命令,更像是告诫的口气。

    我依偎在陛下怀中,枕在他的肩上,帘外沈未病谦卑地退下,至始至终,我与他恍如不识的陌生人,他不曾抬头,不知该是怎样的表情。

    转眼进入十二月,宫内预备过年,上下都忙碌起来,兰若堂更是格外热闹,我怀孕之后,各宫的娘娘都来探视一番。光是敬仁太妃赐下的补品,就足够我吃到生产之日,明贞夫人则是与寿宁一起过来,寿宁

    陆昭容一袭金枝绿叶繁花曳地裙,裙裾划出漂亮的弧度,一如她的笑颜,我才要唤人奉茶,昭容拂了我的好意,道“不用了,我让她们都在外头候着。”

    此刻才注意到她单独前来,身后并无宫女跟随,我下意识的手附上小腹,继而欠身问安,陆昭容瞥了眼那尊观音道“不过多拜拜也是好的,人做了亏心事,总怕鬼敲门的。”

    陆昭容意有所指,我垂首淡然道“妾问心无愧,旨在为孩子积福罢了。”

    “问心无愧”昭容俯身用纤长的护甲挑了挑冷寂的鎏金香炉,冷笑道,“薛氏获罪的来龙去脉,你应当比我清楚。”

    莫非是陆昭容为薛氏窃画来向我问罪,凉意爬上背脊,我依旧勉力笑道“妾不懂昭容娘娘的意思。”

    “不是你设计的,薛氏怎么会轻易拿到那幅画儿,”陆昭容冷冷瞧了我一眼,“行云堂那个宫女恐怕也是你安排的棋子,等过了风头,你就想着把她从浣衣局调出来,对吗,苏顺仪,哦,不对,就该改口称柔嫔娘娘了。”

    陛下拖了十数日,昨日才颁下晋升的旨意,兰若堂顺仪苏氏,迁为正五品,柔嫔。晋位为嫔,隔日须得至太极殿参拜,礼仪方成,年末祭祀繁多,故而又推迟至了三日。

    陆昭容言之笃笃,我被她说得乱了分寸,遂跪下道“妾苏氏惶恐。”

    “你不用惶恐,如今你都有了护身符,自然什么风都吹不到你,”陆氏冷冷扫了眼我微微隆起的小腹,居高临下道,“不过这护身符能保你多久,那就说不定了。”

    我缄默不语,陆昭容探手轻轻掐住我的下颚,道“你的心思太多,选秀时对我刻意敛容,要不然凭着比宁氏还要好的样貌,我又怎会轻易让你逃了去”

    我苍白地挤出笑容道“妾从来没想过这么多。”

    她指尖用力,护甲尖锐地刻入我的面颊,仿佛就要渗出血来,陆昭容目光亦如刀锋利,冷笑道“薛氏的事,必然跟你有关,你跟行云堂的来往,一直很密切,我都看在眼里。”

    陆氏的笑容仿佛饮血的莲花,令人心生不详。我右手撑地,护住孩子的左手又突然被她剪住,我被她制住,此刻才恐惧起来,欲要唤人救我,但怕她伤害顾及孩子,并不敢反抗,我动弹不得。

    她伸手缓缓附上我的肚子,道“这个孩子,你也算费尽心机了,怕人暗算,骗过请脉的侍医,待到过了胎象不稳的头三个月,才让人知晓。”

    看到留言里说女主没性格,大概是我写的女主太柔,不够刚烈,我希望女主是以柔克刚的性格,所以表现基本都沉静如水。

    殿内只有我与她二人,即将燃尽的炭盆中,火苗奄奄一息,阴冷的氛围再次笼罩,我顿时恐惧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哀婉求道“求你,不要”

    “你不用耍这么多心眼,你该明白,只要你在宫里,总有人会想尽办法拿掉你的孩子,”陆昭容贴近我的耳畔,幽幽道,“无论几个月的胎儿。”

    她在暗示要拿掉我的孩子吗我哀求地望着她,但她只是在我的小腹上轻轻的触动,忽然陆昭容松开手,起身抚着胸前挂着的蝴蝶紫玉佩,换上明媚的笑容道“虽然你跟我耍了许多心眼,但我并不怪你,相反我很欣赏你的聪明,对了,我之前应该就与你说过,我很欣赏你,我没有看错,你现在已经越过宁氏了。”

    我才逃脱陆氏的掌控,起身理了理衣裳,心怀敬畏,起身退后一步,陆氏轻笑,道“你想保住孩子有许多法子,熹嫔的孩子,不就安稳地生下来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低头不答,自然怨愤,二人僵持一番,陆氏轻轻拊掌,她的心腹紫苏捧着锦盒入内,陆氏打开盒子,道“你既然对我心存戒备,想来我不管送什么,你必会拿去倒了,所以我就送了点玛瑙首饰。”

    “娘娘多心了,昭容送的,妾不敢随意丢弃。”我嘴上如此说着,心中保不定自己真会那样做了。本来暗中在吃食上就极其小心,妃嫔送来的贺礼,俱是拆封令沈未病瞧了,而颐嫔送的两盒金丝贡枣,我看都没看就让碧茹拿去偷偷倒了。

    “是吗”陆昭容挑眉望了我一眼,好似了然于心,轻轻握住我的手,道,“你怀孕合该如此,背后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关切的语气神态毫不做作,令我产生错觉,好像刚才威逼我的并不是她。

    紫苏放下玛瑙首饰,挑起帘子,陆昭容临踏出殿门时,侧身向我嫣然笑道“哦,另外劝你一句,明贞夫人送的,也一概扔了的好,她,绝不会是好心人。”

    明贞夫人

    我福身恭送陆昭容,碧茹等宫女才入得殿内,我无力地伏倒在地上,四肢麻木,手心发凉,采蓝立即添了些炭火,殿内回暖。我才恢复知觉,倚靠碧茹勉强站起,忽然从旁协助的饮绿指着我湘妃色的裙子,尖声喊道“血”

    “不要告诉陛下。”我握紧碧茹的手,只来得及说完这句话,就再度昏厥,失去了意识。

    仍然沉浸在那个无法摆脱的梦境中,梦境中的女子笑颜依稀,不过这次更深了一步,女子将我引诱至湖边,要将我推入湖中,她才露出她狰狞的面庞。

    我再次跃然惊醒,冷汗涔涔,抚着胸口强自镇定,帘子外一个声音响起,道“苏顺仪醒了”

    “”沈未病恭敬垂首立在帘后,我凝视着帘外的他,手扶住肚子,惴惴不安地等他给我答案。

    “孩子,没事。”隔了许久才等到他这句艰涩的回答。我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客套疏远地回道“恩,麻烦沈大人了。”

    碧茹听了我的话,并未禀告陛下,故而殿内没有前呼后拥的吵嚷,却愈加衬得我与沈未病之间静谧非常。

    我与他仿佛都在等对方先开口,我想说而不敢说,或者该说我不知如何启齿,每次他来请脉,我好似傀儡人偶,做作得表示生疏客套。

    静默地对峙,我快要被气氛压垮,还好碧茹绕过屏风,漆盘端着药碗走入内室,道“主子醒了,刚好这药才熬好,奴婢伺候主子喝了。”

    “陆昭容才走主子就”碧茹试探问道,“依奴婢看,还是回禀陛下的好。”

    我缓缓喝下药,搁回药碗,摆摆手,道“孩子在就好,不必去惹一场口舌官司。”我必是受了惊吓才险些小产,无凭无据在陛下面前告陆昭容一状,他不信,我自找麻烦,他信了,陆昭容不过小惩大诫,而我则不免会遭人轻视了。

    碧茹躬身退下,她侍坐于屏风后,隐约可以瞧见她浅黄色宫装一角,决然听不到我与沈未病的对话。苦涩的味道尚在口中,仿佛蔓延到心中。

    终于沈未病问道“近来顺仪夜里睡眠如何”

    “还是与之前一样,午夜容易惊醒,不过饮了大人开的宁心安神的药,已好些了。”

    “恕臣直言,”沈未病略略沉思,起身作揖道,“今日之事,有内外二因,一来受了惊吓,二来自怀孕以来,顺仪气血虚弱,导致胎象不稳,神疲肢倦,面色无华,心悸气短,脉沉细。对胎儿不利。”

    我清楚脉象不稳对孕妇的影响,以后数月须如瓷娃娃一般,小心呵护,直到生产,或许根本等不到孩子出世。沈未病许久才与我道出实情,那就是连他都难以保住这孩子了,我心中一悸,道“就算大人也很难保住这胎吗”

    “臣尽力,”沈未病垂首喑哑道,“也只能再保两个月,顺仪心里该有个打算了。”

    两个月加上现在五个月身孕,就是可以保到七个月。我攥紧被衾,团花纹案扭作一团,凄楚问道“大人真没有任何办法”

    “办法并非没有,”沈未病踌躇道,“但那法子对身体伤害太大,臣不主张那样做,毕竟顺仪还年轻。”

    “无论用什么法子,求大人千万替我保全这个孩子。”

    五个月快要成型的孩子,任谁都舍不得抛弃,可笑我先前对孩子还揣着抵触心思,认为会惹来纷争,此刻却宁愿牺牲自己,也想保孩子平安。

    我挣扎着要下床跪求他,但身体孱弱,侧身晕眩不堪,又要跌倒,沈未病不顾一切地越过帘子,将我扶住。我只穿了中衣,二人身份尴尬,他才扶住我,意识到自己的僭越,骤然尴尬地松开手,迅速退回帘后去了。

    沈侍医缓缓道“和妃当年便是催针引产,至于是不是伤身,顺仪也都看在眼里。”

    我低头默然不语。和妃未过三十,苍老却如四旬妇人,还道她驻颜无法,原来果真是因为当初用针灸催产诞下二位公主,才伤身至此。引产的副作用便是加速衰老,用容颜去换一个早产的孩子,是否值得。

    “催产伤身,臣劝顺仪考虑清楚。”

    “这些大人跟旁人说过吗”我刺探道。胎象不稳,换言之,流产也是我自己保护不周的过错,若是被人知晓,加以利用,都能令我失去孩子,陆氏告诫的话,更让我惴惴不安。

    沈未病倏然抬头,隔着织花垂帘,依稀能望见他清亮的眼眸,他温然道“我知道你的担心,就算圣上问起,我也不会透露半个字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