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早说”

    这是在跟他撒娇吗还是,她的心有了融化的迹象。他心一暖和“朕记得你身子弱,每每来月信的时候总是嚷嚷肚子疼。”

    “宫中有极好的乌鸡白凤丸,下回事前先吃两丸。”

    “生了天佑之后就不疼了,不必了,”她歪在他的肩头只觉鼻子一酸,其实都是假装的,假装开始喜欢,但为何她还是会难过

    昭阳宫内小皇后坐在纱窗下,正一页一页的翻阅彤史,她不时偏头问六局尚仪“这个半月以来皇上都是叫去”

    “听伺候皇上的小黄门说,皇上这些个日子脸色一直阴沉沉的,鲜少有到各宫走动,除了上朝,整日待在龙德宫中”

    小皇后叹气道“唉,想必皇上也是惦记着早殇的皇长子。”

    其实心中却暗自庆幸,最好三、两个月上都不要与荣帝相见,虽说这件事早在动手之前就做足了周密的准备,可这到底是她第一次亲自动手害人,双手沾满鲜血的滋味儿并不好受。

    她一连作了好几晚恶梦,梦中是那未见天日的婴儿,突然睁开眼,血流如注的望着她

    “若两宫太后有问起,还请尚仪据实以告。”

    自古帝王临幸后宫,都不能按个人的喜好,而是应雨露均沾,以延续宗庙社稷为大统,六局尚仪只当小皇后深恐荣帝不召幸嫔御为两宫太后所责怪,哪里晓得小皇后心里藏着一段讳莫如深。

    “皇上虽是伤心,每日向两宫太后晨昏定省却从不曾落下,前些个日子冯太后闭门不见,皇上还先后去了问安的书信,极其恪守孝道。”

    “说到底淑妃可是冯母后嫡亲的侄女儿,皇上总是以示安抚。”小皇后口虽如此,疑心却极重,总觉着荣帝与冯太后之间有一段说不清又道明的关系。

    若非如此,一个过气的太后凭什么飞扬跋扈极其嚣张

    还不是仗着拥立有功。

    可先帝有那么多的兄弟子侄,当中不乏年高有德如贞王,年幼易掌控如贞王世子之辈,却偏是扶了年纪相差不大的荣帝登上帝位两个人若无首尾,她凭什么会帮他

    更兼这冯太后虽是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整日穿红着绿,妖妖俏俏,一脸骚狐狸相,哪里有半分守寡太后的廉耻端庄

    就是贞王妃也比冯太后有德行,见了人目不斜视,那才是节妇应有的操守,若非她是被冯家的女子逼急了,她打心底里是敬着这位皇婶的。

    小皇后又思及这些个晚上荣帝托辞独寝于寝宫,只怕是忙着去安慰他的老相好冯太后她越想越认定荣帝与冯太后搞在一起,他们早就有一段肮脏又龌龊的关系,并且维持到现在。

    所以他才会为了冯太后一直委屈她。

    就算荣帝逢初一、十五会歇在昭阳宫中,可这点恩宠真真是太过于凉薄了,想她沈氏出身于世家名门,祖上三代官拜宰相,不论德言容工,堪称为大瀛第一淑女,配了荣帝是天作之合。

    荣帝怎能如此羞辱她这个从大瀛门里抬了进来的皇后摆布了淑妃腹中的胎儿,小皇后一门心思,便想着如何摆布冯太后。

    只是苦于没有搜罗到足以致命的罪名。

    偏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中宫女官隔着垂帘禀报道“启禀皇后,国舅爷入宫请安。”

    闻得国舅爷三个字,小皇后更觉添了心火,正欲寻问他来做什么,未料女官又回道“是皇上召国舅爷进宫,窦太后眼疾复发”

    原来她那个哥哥――所谓的当朝国舅,是个极不成材的。

    沈国舅五岁上,便性情轻浮,每日斗鸡走狗,不无学术,到了成年终日眠花宿柳,流涟于青楼,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一直长到十八岁,却意外高中医科探花,平生唯一一件体面事纵观这二十几年莫不是劣迹斑斑。

    小皇后长长暗自感叹,他们沈家赫赫扬扬已近百年,莫不是人才辈出,怎么就出了大哥这样一个败类,若非他擅长针炙,会点歧黄之术,连觑他一眼都觉是辱没了家门。

    “传话给国舅,就说是本宫说的,让他给母后运针之际务必仔细、仔细、再仔细。”一想到大哥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样子,小皇后常常怀疑,找他看病是催命。

    可窦太后的病,太医看了这么些年束无手册,偏他大哥瞧了,就算断不了根,也能松脱许多总算还使得上力,保窦太后无性命之攸。

    小皇后便催促道“快,起驾前往未央宫。”

    未央宫是荣帝生母窦太后的寝宫,小皇后之所以心系窦太后的安危,正是窦太后的恩典,她才得以入宫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在此之前,荣冯太后曾几次三番要求荣帝册封淑妃为皇后。

    淑妃还在荣帝尚未登基之前便嫁给他为正室夫人,立其为后原是势在必行。

    可偏窦太后与她沾亲带故,是她嫡亲的姨母,因此,她嫁给荣帝那才真真是亲上作亲,冯淑妃姑侄二人都是外四路的。

    “儿臣给母后娘娘请安,愿母后娘娘长乐未央。”

    小皇后于近前向卧病在床的窦太后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礼,彼时沈国舅将一截敷了药贴的寿字蓝布条蒙在窦太后的双眼上,听得是小皇后娇柔的声音,摸索着唤道“皇后到哀家的身旁来。”

    “是,”见荣帝微微侧身就要将近前的位置腾给她,小皇后连忙垂了头,她不敢迎面望向荣帝,却在两个人目光交汇的那刻,点头微笑,一如平常。

    这便是她,就算心中有滔天的波浪,也能做到面上不露一丝破绽。

    荣帝见了,也平静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微微泛起一丝涟漪,这个小妻子,竟有些像他,相处得越久,才越知道彼此水深水浅他不犹想起倩儿,她的喜怒哀乐总是摆在脸上,耳根子软,脸皮子浅,整日说嘴要强,其实心却柔软的像一江春水。

    “皇上,皇后年轻不知事,若有不当之处,还请皇上千万看在与皇后是两姨表亲的情份上,护得皇后周全。”

    荣帝闻言不语,心道,母后还是那样,便是久病床前,仍是耳聪目明从不糊涂但他心里纵使明白,又能如何

    寡母命苦,虽然早年嫁了他的父亲忠亲王,却一直等到了四十岁那年才诞下他。不久,忠王病逝,窦太后便一个人含辛如苦将他抚养长大,一生极其艰难。

    那窦太后一行说,一行又伸手拉他与小皇后的衣袖,荣帝为了安慰母亲便挨着小皇后坐了下来,这窦太后才如放心了一般,将荣帝的手覆在小皇后的玉手上。

    “既然皇上都应承下来了,哀家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再次得了荣帝的承诺,窦太后虽是觉着宽心,可还是有一件事,压在心底秘不可宣,放下心不下。

    但是她都想好了。

    “皇上,皇后,”窦太后明明是在唤帝后,却松开他二人,而是摁住跪在身后,一声不吭,极细悉心替她敷药的沈国舅,笑道“天放这孩子,也该成个家了,哀家这回一准给挑个好媳妇儿。”

    “姨母,我不缺女人,”敢将当今太后叫得如此亲热者,除了国舅沈天放再无旁的人,他心里十分委屈,若非是窦太后眼疾复发,打死都不要进宫。

    每回入宫,都有惊涛骇浪的事要发生。

    “将来登堂入室出入宫闱,难道哥哥抬了妾室充夫人娘子”听窦太后的意思,竟是要指婚,小皇后心里正揣测不知是哪家女子指给沈天放,却见哥哥又犯浑推拒,连忙出言申斥。

    “有那么一个人,不仅出身高贵,且温良娴雅最是端庄,堪配天放。”

    整座内殿忽然静了下来,不论是荣帝还是沈天放都缄口不言,只有小皇后一个人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不知是何人,能得母后娘娘垂青”

    其实沈天放已隐隐约约猜出了窦太后的心思。

    趁小皇后好奇缠着窦太后问长问短的空档,他偷眼望去,果见荣帝的目光一分一分变得深沉,想必不待太后开口,荣帝这心底早已妒火中烧。

    “不知母后娘娘所言,是哪家闺秀,不论是三媒六聘,还是八抬大轿,朕都会亲力亲为,监督国舅了却母后娘娘的心愿。”

    可他真的很佩服荣帝淡然姿态,在这一点上,他这位皇帝妹夫与他那位装腔作势,不论受了多大的委屈,也强忍着不落泪的“完美”妹妹真是相得意彰,怪不得作了夫妻。

    窦太后“皇上收了已故贞王之世子为养子,依哀家说这事办得极好。”

    荣帝“皇叔盛年早逝,小世子瞧着却也可怜。”

    小皇后“母后娘娘莫不是打算待贞王妃在丧期结束后,就上哥哥去提亲”

    沈天放当即跳了起,嚷嚷道“我娶贞王妃姨母,我们不同辈,传了出去笑不是,这可千万使不得。”

    窦太后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不是提亲,是指婚,就请皇上下旨,将贞王妃希氏指给天放。”

    “我虽不材,再怎么着也不能娶个长辈进门”戳着某人的心头肉,沈天放极其聪明的大吵大闹,当然要配合他搅黄这门乱点的鸳鸯谱。

    小皇后蛾眉一扫,瞪了沈天放一眼,心道,一个声名狼藉的公子哥娶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寡妇,委屈的不是自家哥哥,倒是真有些委屈贞王妃倩儿从皇亲沦为外戚。

    因而又是恨铁不成钢道“好了,哥哥,太后娘娘定下来的亲事,你不赶着谢恩,还在这里无理取闹,真真是太不懂事了。”

    “皇上您给评评理,”也许他真应该按着太后的意思迎娶倩儿,看着像是为了亲妹妹一生的幸福,彻底断了荣帝的念头但他并未这样做,而是将主动权交给了荣帝。

    沈天放并不是因为素来与妹妹不睦,而触心积虑的唱反调,这一世,他只有小皇后一个妹妹,彼此之间再看不惯对方的作派,这心里也是极疼爱的。

    但他是有苦衷的。

    况且纵使倩儿改嫁,并不能保小皇后高枕无忧,贞王不就是前车之鉴吗窦太后的所作所为,其实根本就行不通,他勉强跟着撑完场面,也合该到了退场的那一刻。

    果不其然,荣帝以一句满朝文武本就疑心皇叔死得突然,倘若皇婶一定要守,依母后之见,朕这个当皇侄的是要苦苦相劝还是威逼利诱,便牢牢堵住了窦太后的嘴。

    一行人出了未央宫,已是傍晚,暮色四合的天空,千羽宫鸦捎着翅膀铺天盖地的飞过,露出如血残阳,孤伶伶地遥挂在天上,渐沉的残败美景,令沈天放不由望向建章宫。

    那个红衣女子,还会如当年倚着十二道曲栏,垂着明玉一般的纤手,在风中晃动,一心一意盼着他早日归来。

    “天放――”风的声音,夹杂着花落的声音,萧萧而过是如烟往事。

    荣帝坐上步辇,和气地向小皇后说道“皇后,朕原想着与国舅经久不见,应在你的昭阳宫中设宴款待,不过此刻,还得到冯母后请晚安,不如就请国舅一道前往,顺道在建章宫用晚膳”

    “冯母后对臣妾一直有些误会,还请皇上免去臣妾的问安礼,”想起冯太后摔过来的那一巴掌,小皇后恨不能生啖其肉,可是眼下,她不得不哀求的望着荣帝。

    荣帝见小皇后俏丽的脸憋得紫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沉吟了好一会儿,方点头“好罢就依皇后所言。”

    眼见妹妹神色凄惶,几近是夺路而逃,沈天放只觉心中一阵绞痛,真是顾此便要失彼,他痛心地向荣帝说道“皇上使这招移花接木,教皇后疑心冯太后,而从不疑心贞王妃,一步一步落入皇上精心布的棋局浑然不觉,瞒得过众人,却瞒不过姨母,瞒不过我。”

    “不错,这一招还是朕跟国舅学的,国舅当年为了某人,不惜出卖朕,朕如今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年在母亲窦太后与倩儿之间必须要作出选择的痛苦记忆,荣帝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一个是心上人,一个是亲妹妹,让沈天放在冯太后与小皇后之间,不断作出选择,一定很是煎熬。

    “但是显然,今天你还是为了某人又跟朕合作,又一次瞒过了皇后,眼眼瞧着亲妹妹坐在井里,天天挖空心思想着如何对付你的心上人。”21百度一下“重生婢女冰山侯爷冷情妃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