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都市小说 > 老马的末段人生 > 正文卷 52上 思乡人一个又一个 盎盂击一环扣一环
    五彩的羽毛、宽大的翅膀、悬浮于天上,包晓星平着子扇着翅膀在云中穿梭,俯望大地东边沟壑起伏、西方平原无碍;平视穹是不是?”兴邦说完笑看仔仔,一脸温和。

    “嗯——有道理。”

    兴邦笑了一声,眼皮半开半闭,缓缓地说:“舅以前像你这么大时,有很多选择,当兵、上专科、做会计、跟朋友搞建筑、学医……很多很多。那时候觉得人生很好,可以这样可以那样,随心所。后来,为了赚钱渐渐地失去了选择,到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和意愿了,每天一睁眼,被子推着往前走。你想干什么、你能干什么,哼哼,早由不得你了。”兴邦说完,浅笑的脸上布满了中年的忧伤。

    “所以,你那个时候最想干什么?”仔仔轻问。

    “到了舅这个年纪,已经没有资格回答了。哎,舅舅是个失败的例子。我对自己也非常失望。”兴邦一句一句说完,抖了抖烟灰,抿了抿嘴,脸上的笑仔仔完全看不懂。少年经验浅薄,不知道什么样的话此刻最能安慰他,于是,沉默。

    “当兵的时候,我想过自己会成为最好的兵,还想过以后会做排长、连长,甚至想着转业以后我能有一份穿军装或警装的工作。哈哈,现在,除了那个厂子,舅都不知自己一天天在忙什么。”兴邦拨开眼前的烟雾,眯着眼对外甥说:“其实我是想跟你说……如果现在,你有一个目标或者意愿,比如想学建筑、学画画、学工程师……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觉得快乐的、做的,一定要坚持!往后一旦松气,可能你这辈子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等舅舅说完顿了三秒,仔仔点点头,从肺腑发出一声:“嗯。”

    “以前……也是你这般大的时候,我有一回很严肃地问你二舅,你将来想做什么,你猜你二舅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仔仔一脸灿烂地打探。

    “他说他想种地!哼哼!我当时听了觉得他真是傻、不开窍、有点蠢笨,后来我变着法地又问了几回,他还是回答他想种地。我问为什么,他说他看地里开花结果子!哈哈……那时候我也不懂他,后来一年一年回家时,我发现你二舅在地里种地时确实很开心!果树开花了他得意得很,小麦结穗了果子采摘了他更是忙前忙后兴奋得很——三四天也不换衣服!可能是命吧,我后来懂了,他真是种地。”

    兴邦轻缓地说完,仔仔斜眼猜测:“可能我二舅觉得自己撒的种子一点点长苗子、开花、结果,很有成就感吧!我小学时自然课老师让种花,我就有那种感觉,每天浇水晒太阳拍照、去花卉市场给它买肥料,还自己两手直接挖土给它松土通气呢!”

    “嗯!我跟你妈一直觉得你二舅比我俩笨,实际上我们兄妹三个,你二舅是活得最幸福、最踏实的。他从小知道自己要什么生活,一直在努力,一直没离开。你叫他打工、去县里吃席、到南方旅游他总不乐意,实际上是放不下他的地!要是你现在知道了你这辈子要当医生、老师还是什么专家,那赶紧努力。如果你在当老师和当专家之间游移不定,说明你还不够,不够了解自己,不急,用你的心慢慢选,选择比后期的努力更重要。但是,人在二十八岁以后,对自己的生活基本上没有选择权了,也许,后半辈子有转机,但是更难,付出的更多。”

    “嗯,我明白了。”仔仔两眼沉静,频频点头。

    中午饭好了。桂英捣鼓了两个半小时,终于将饭摆满了——凉拌西蓝花、番茄炒蛋、糖醋排骨、红烧虾子、牛汤——四菜一汤,马桂英为了迎接大哥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被她关上门的厨房内跟抢劫过似的,上的衣服湿一块干一块,凌乱的头发上老远闻着有一股花生油炸蒜香的味道。

    饭后老小各自睡觉,只剩桂英一人,来不及休息,又一头栽进厨房里洗碗刷锅、还原灶台、清理地面……做饭用了两个半小时候,洗碗用了一个半小时,一口气忙到下午三点的桂英累得瘫在沙发上,睡也睡不着,动也动不了。

    中午打完盹的马兴邦从父亲的小上醒来,端着杯水到了客厅,将水递给妹子以后,他坐在了妹子边上。

    “晚上出去吃吧,实在不行点餐,看你累得这样!”马兴邦心疼妹子。

    “算了吧!”桂英一口气喝完了一杯水,放下杯子后,她用鼻子指了指五六米外的老头说:“人家挑着呢!嫌外卖不好!哎呀我的老天爷呀,我做家务真是不如致远啊,他也是做几盘菜,怎么感觉他做的时间比我短很多呢!”桂英说完不得其解,连连摇头。

    “他做久了有窍门。光说做饭那案板上摆的东西,我见致远做饭时哪里摆那么多!到你了好家伙连地上、小板凳上也是洗好的菜、切好的料!你这排场太大了。”

    “好像是!我做饭老感觉锅碗瓢盆不够用!”桂英说完挠头一笑。

    兄妹两坐在一处,时不时瞅瞅阳台上的老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完两个孩子忽然聊到了各自的工作,桂英侧着子小声问大哥:“你那厂子怎么样了?”

    “哎!”兴邦摇了摇头,两手抱着膝盖,望着地面,没有说话。

    “我这里有钱!十几二十万的没问题!”桂英在大哥耳边说完,两眼灼地望着大哥。两人四目相对以后,桂英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用了。我打算把厂子关了,就国庆前后。”兴邦说得小心翼翼。

    “再坚持坚持吧!哥你先用我的,我马上给你打过去,几分钟的事儿!”桂英眼中带着恳求。

    “真不用了英英!我已经在转让了!”兴邦说完,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那头的老马虽说一到午后会习惯地躺在摇椅上,可很少睡着,也很少打算睡着,人老了觉少,中午睡了晚上肯定失眠。兄妹两此刻的悄悄话在空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悄然,老马听不太清,但大致猜到了谈话的方向。两人的断断续续、兴邦的长叹、桂英语气的急促,似乎成了印证。

    兄妹两沉默了许久,桂英没话找话:“跟你说说我们公司的八卦,我们公司的慧姐跟她父母的关系已经到了仇视的地步,经常为这个哭,父母的一句话可能会毁掉她一星期的好心!还有以前公司的销售冠军,已经离职了,前多年听说业绩年年第一,可是夫妻关系非常糟糕,整吵架,互相伤害,前段吵架时同事里传他把自己的一根小指头剁了!可怕不?”

    兴邦哼笑一声,摇了摇头。隔壁的老马一动不动,桂英这会儿说的话老马全听着了。

    “我一客户他妈妈,刚过七十查出了癌,花了三十多万,手术完半年后人走了。另一个客户,他女儿因为有先天心脏病,小孩才一岁多就要接受心脏的手术,还全国各地地跑,两口子为这个愁死了都。”

    兴邦呆望父亲的背影,点点头应了一声。

    “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在朋友圈里抱怨,说为了让孩子上公立小学,托人找关系、花钱送礼、各种盖章办证,结果后来没办成,一场空!错过了学期、白花了钱还受了一场罪。将来漾漾上小学都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漾漾上小学的时候,仔仔也上大学了!哎!”

    “没事,有啥困难跟我说!”兴邦转头望了妹子一眼,两眼中全是力量和坚定。

    “哎我没事!闲聊嘛,抱怨抱怨!我看除了少数人,绝大多数人的子不是这里漏水就是那里滴雨点!”桂英说完斜眼盯着大哥开导道:“哥你想开点儿,你那厂子要办就好好办,不办了就挥手拜拜!别为这个弄得一脸沧桑,你这回来我看你话也少了、白头发也多了。”

    老马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又沉重又冰凉。

    “那厂子是铁定要关的,你不用担心我!哥好着呢。”兴邦小声说完,两眼失神地盯着拖鞋里露出来的大母脚趾。

    桂英顿了许久,问道:“呐……厂子关了你去哪儿?实在不行,来深圳呗!我在这儿、大在这儿,咱一家一块待着不好吗?”

    “我不来深圳。”兴邦微微摇头,那轻微的语气和摇摆中,透着决绝。

    “为啥呀?”桂英不解。

    “不为啥。”

    “那回西安呗,你还能照看我二哥,想家了随时开车回去。我不想你再像以前那样今年上海明年北京地四处跑了。”桂英说完右手拍了拍大哥的胳膊,双眼酸涩。

    兴邦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说话。

    隔壁的老马,心里沉得了不得。大气不敢出,眼皮也打不开,憋着的老头心中五味杂陈。他花了大半辈子的时间盼着儿子事业好、盼着儿子赚大钱、盼着儿子回老家……的确,他曾有过一些不好的想法,希望他在外面的厂子早早关了,希望他在外面没机会受冷落,老头想着只有他在外面吃了苦头才能想着家的好。此刻亲耳听到兴邦的厂子果真不行了、又要关门了,心中心酸无比。更心酸的是,儿子在外面委实过得不好,却丝毫不想回家。

    又隔了许久,桂英抿了抿嘴唇,面朝大哥说:“行。不管你在哪里,你照顾好自己。只要来广东,一定来我这儿。”女人抹了抹泪,接着说:“这世上的人没几个洒脱的,要是东奔西跑地你觉着快活,行!没毛病的!”说完又用舌尖了唇角的咸涩,而后用右手拍了拍大哥的膝盖。

    隔了会儿,兴邦问桂英:“别说我了,你的工作现在怎么样?”

    桂英提起工作,没开口先长叹一声,而后道:“今年的安科展差得远呐。十一月展会,现在已经九月底了,展位比往年差好多。员工不停地离职,业务员少了三分之一。我们公司的冯勇军我跟你说过的,他干了十多年了,领导也舍不得他走,但是他已经两三年没什么大收入了。上周辞职了,和他老婆回老家长沙开饭店去了!”

    “走了那么多业务?”兴邦惊讶。

    “可不是!经济环境这样,硬生生没业务,你说急人不急人!”桂英两手一拍,继续说:“我们公司的安妙妙,她是杂志的老业务,今年几乎没提成,人家一拍板子跟他老公回老家了,全家五口都回去了。深圳这边消费成本太高了,他老公的工作应付不来一家子,所以生无可恋,回老家发展了。人家把深圳的房子一卖,直接在老家买了个小三居,手里还剩大上百万,后半辈子过得绝对不赖,而且这边小孩上学多贵啊!”

    “是行业这样还是你们公司……”兴邦犹疑。

    “都有。我们公司品牌也在衰弱,以前每年都有的团建、旅游从去年下半年没了,这两样坚持了十几年突然停了,你琢磨琢磨!非业务人员去年的年终奖是前多年的一半,今年财务、人事和行政变相地裁了七八个人,现在还在裁呢!那些技术部的同事今年年底还不知道有没有奖金,反正公司里拿固定工资的同事今年没几个人涨工资。”

    “那你呢?受不受影响?”兴邦担心妹子。

    “我好着呢!我们老业务员影响不大,走得都是新来的业务员。你不用担心我,我是业务经理,要是我都受影响了那公司离倒闭不远了!哥你需要钱随时开口,我这边好得很!”桂英的夸张已暴露了她。

    最后那一句,又被老马听了个精准。

    兄妹两沉默了一会子,桂英为打破尴尬,聊起了公司内斗的事。一方面她不想暴露自己处于不利地位,怕大哥担心,另一方面又怕他们兄妹之间无话可聊,毕竟大哥这几年动不动沉默,于是,马桂英的那张嘴拣能说的吧嗒吧嗒说了很久。此时,仔仔正在屋里做作业,漾漾在房里刚醒。

    五点多,仔仔依然在写他的作业,兴邦在仔仔屋里看仔仔的课本。漾漾和老马玩完跳棋,老马点着了水烟,漾漾也开始写作业。此刻桂英正在厨房做饭,为了让大哥吃好一点,她特意和了些面做带汤的菜别别——那是她们婆原先经常给他们兄妹三儿做的,桂英大致知道流程,今天第一次做。照旧,厨房如战场一般凌乱不堪、无处下脚。

    各忙各的,忽然写作业的漾漾一时手痒痒将跳棋棋盘打翻了,几十个玻璃球邦邦邦地响,继而滴溜溜、咕噜噜地滚得到处都是。老马见状,两眼一瞪,而后指着漾漾哈哈大笑。小糊涂仙见爷爷笑了,自己也不明就里地嘻嘻发笑。

    听到声的仔仔立马跑出来看闹,兴邦缓缓起跟在其后,在厨房手忙脚乱的桂英也出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