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牢房之中，沉岳静静的坐在草席之上，矮桌之上跳跃的蜡烛映照着自己已经失去了血色的皮肤。
体内琵琶散随着体内的内力在攒动着，浑身的骨头上仿佛有着成千上万只吃人肉的虫子一样，从内到外的撕咬着自己。
沉岳运功调息着自己的身体，但体内的琵琶散的药性仍旧是难以根治。强压着内力封住穴道，却是一次一次难以抵挡这药性。每一年，每一次，他觉得自己身体之中的毒药越发的沉重。现在的痛楚，比起当初他练成至阴之体之时所受的痛苦要难受百倍。
散功约摸了半个时辰，沉岳终是难以抵抗身体之上的毒性，淤积的沉疴与压制不住的毒性，逼得自己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待到沉岳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时辰之后。
刚一睁开眼，沉岳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边的榻上。
身边萦绕那熟悉的味道，仿佛是旧日之中才能闻得到的香味。沉岳心里想着，果然是要去往黄泉了吗？这样的梦境真的不切实际，仿佛自己从未醒来一样。
陶然香的味道，那是在月灵宫之中闻到的最熟悉的味道。他的师叔玉女千鸢独独钟爱兰花，所制的陶然香亦是以兰花为重。
从小，师尊对于自己来说一向是个权威严厉的所在，但在师叔面前，她的一切都是温和的，像春日的暖阳一般，将他们原本是被遗弃的所在悉心照顾抚养长大。
可叹红颜命短，人间薄情，这世间的事情总有叫人说不出来的惋惜，师叔这一生从未做过一件恶事，没杀一个人，却救了许多人。但饶是这般，依旧无法救自己的命。
想要悬壶济世济世救人，却没想到此生落得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连同那个她一直以来都为完成的梦一同被火焰焚烧殆尽。
身边的女人却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你落泪了。”
沉岳转过头来，这才看见昏暗的灯光下，影影绰绰站在身边的人，有些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风寒雪瞧着他说道“我从来不知，原来沉岳师兄也会落泪，不知道师兄心中牵挂是何，落泪又是何？”
香气慢慢的攒动着，沉岳慢慢的起身，依稀分辨着，却仍旧小心翼翼的说道“你，是你吗？香雪？”
不敢相认，昔日记忆之中梨花树下的少女，如今岁月流转，容颜转变，当初匆匆而走的少女，如今成了别人家的妇人。
风寒雪默然坐在了一边，却是开口说道“师兄应该是不敢与现在的我相认？一别快二十年，你容颜未老，而我却早以是风烛残年，师兄，你说，我是否该后悔二十年前，我做下的那个冲动的决定呢？”
沉岳听着，亦是说道“香雪，抱歉，是我不好。”
风寒雪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不好，师兄又没有做错什么。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放弃你们，是我不该做了月灵宫的罪人。”
沉岳自嘲的笑道“你没有错，你又何错之有？”
风寒雪说道“不，那就是我的错。因为年少无知，以为自己不过尔尔。更是错解了师兄对我所说的话，以为自己一无是处，更恨自己没有一颗坚定的心。”
沉岳听着，却又问道“他对你，可还好？”
风寒雪笑了笑，一行清泪却是缓缓落下“他对我很好，比我想的还要好，这么多年来，我是他唯一的女人。他爱我，我也爱他。可是，我生活的越幸福，我心里的罪恶感便多一分。或许是老天为了报复我，才会叫我的孩子生了那样的重病。”
沉岳说道“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师尊的裁决已经是最好的裁决。我虽然对你的选择有过不解，但我仍然希望你，过得幸福。你也没必要拿着现在的事情去为难自己。”
风寒雪说道“师兄，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永远都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我也知道自己当初做了多么无法饶恕的事情，你这般宽慰我，也只是会让我的心更难过。”
沉岳听着却是笑着说道“普通的朋友？原来如此。当初我们只不过是不解你为了你的爱情会如此丧失心智，我从未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一件无法饶恕的事情。既然你过得幸福，失去的也不过是一副尚未练成的武脉而已。但我们呢，姐姐失去了妹妹，我与段红花成为了彼此争斗的对象，还有师叔，她将我们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女一般……”
风寒雪打断了沉岳的话道“够了！师兄，这些话我不想再听了，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沉岳说道“我没有怪你，我若是怪你，你觉得我还会如此的被你锁在这个地方吗？”
风寒雪听着，却是激动的哭着上前抓着沉岳的胳膊说道“师兄，抱歉，是我做错了，是我做错了，你知道的，慕言他，他的病很严重，我是他的母亲，我不可以就这样见着我的儿子去死，师兄啊，你心里有什么仇怨都请记在我的身上，是我做错了，都是香雪的错，师兄，是我的错。”
沉岳说道“你想要我的命换你儿子的命，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不可思议，不敢置信，曾经的挚友，此刻却全然的颠覆。沉岳眼下，只剩下了不解与满腔的怨愤。在昨天晚上之前，他从未有过怨恨她，但如今，他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并非记忆之中的公孙香雪。
风寒雪脸上布满了泪痕，她呆呆的看向从前疼爱自己的师兄，却从未想到他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风寒雪说道“师兄，不会的，他不会的，我们只是想救我们的儿子，就这么简单，师兄，我只是想叫我的儿子活命而已啊。”
沉岳转过身来，看向一边跪在自己身前的女人，心疼，心伤，更多的是心冷。
沉岳张开口，对她说道“那日他走火入魔，封禁他的穴道是我。他体内的脉息我也看到了，他为什么会‘病’成这样，你这个做母亲的人，就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