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的人，似是受不住这般的颠簸，终是恍恍惚惚的醒了过来，待到身上五感恢复，他才发现自己是趴在人的后背上。
身后的人终是软声开口道“是你救了我？”
骑着马的穆艾之说道“那是自然，天底下还有几个像我一样才高八斗文武全才的人会舍命去那里救你？”
沉岳笑了一下说道“抱歉，我给你惹麻烦了。”
穆艾之说道“你的确很麻烦，你自己清楚就好。要知道李凌峰这个老不修肯把你交出来，我也是花了相当大的代价的。”
沉岳说道“代价是什么？我，我会尽力偿还。”
穆艾之说道“师尊传下来的月灵剑谱的半册，怎么样，这个代价可不小？”
沉岳听闻，胸口处却是凝滞了起来，他抓着穆艾之身上的手，慢慢的握紧了拳，声音亦是抵挡不住的愠怒说道“这样的代价，沉岳受之有愧。”
穆艾之说道“师兄，这话说的容易，受之有愧的是你不假，可合该知道外面的人因为你有多着急了。与这么多人的安危之下，我权宜下能让出去的东西，那都不算什么。师尊若是还在，面对相同的境遇，想来她老人家亦不会袖手旁观。”
沉岳说道“但你可知，那本剑谱的意义？”
穆艾之笑着说道“意义什么的与我无关。但是老狐狸想要算计我，自己也别想有好果子吃。拿了一本没有开头的剑谱，却还想要从头练，啧啧，这后果嘛，就只能他儿子承担了。再说了，师兄也不是一点心眼都没留，如此心甘情愿的帮他改易武脉，想来师兄的想法与我无异。”
沉岳说道“我提醒过她，但是她仍旧一意孤行。呵，果然，人还是不能太心软，心软了，手自然也软了。”
穆艾之说道“你早就该想明白的，自她离开那天开始就该明白。物是人非，不光是她变了，你也不再是从前的你。你的经脉早就因为抑制琵琶散的缘故，无法耗损太多功力。如今再加上半卷残谱，想想就觉得刺激。她儿子变成现如今这个样子，她这个做母亲的难辞其咎。”
沉岳说道“李凌峰真的会让他练月灵剑谱吗？”
穆艾之说道“想要在江湖上一鸣惊人，他必然会动用一些极端的手段，想想也知道，武林大会就要来临，他自然想要自己的儿子去争一争那个位置。上一次的武林大会，白白叫清明山的道士捡了便宜，他自然恨极了他们。既得了你的冰寒功体，自然有月灵剑法相称才最稳妥。并非我太自信，而是李凌峰的野心，以及这么多年来他处事雷厉风行所带来的的自信的缘故。你也清楚月灵剑法原本就是环环相扣的，招式的的结束意味着下一招的开始。打乱了练习，只会让人走火入魔的更快。”
沉岳听着，亦是说道“呵，你倒是算的不差。”
穆艾之说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的算计源于他人性之中的贪婪，但也正因为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过于贪婪反倒成为了致命的弱点。”
沉岳靠在穆艾之的肩膀处说道“但，我内心却越发觉得惴惴不安了起来。”
穆艾之叹了一口气道“你的担心，永远都是那么没用。”
沉岳回道“是啊，的确没用。不过，我到底是没有想到，这一次能活着出去，竟然是因为你。”
穆艾之笑道“是我就很诧异吗？难不成在你心中，你也认为我死了？”
沉岳说道“都这般模样了，你还要打趣我，你还真是天生的乐天派。”
穆艾之说道“反正我们是朋友而已嘛，开开彼此之间的玩笑也是正常的。难不成天天像段红花一样，将自己困锁起来，都弄出了心魔就好了吗？”
沉岳听着，亦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心魔难解，我们也只能叹息这世道不公，事事皆不由人。”
穆艾之说道“呵，世道不公，早该如此。你也不必自怨自艾，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时机成熟，与其与他们互相缠斗，不如隐蔽锋芒，要知道这江湖上，你的敌人从不止一家。”
沉岳笑着说道“沉岳从来都不怕前来送死的敌人。”
穆艾之说道“这样的话可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难不成在韩凌教让你待着的这几日，倒给你真待出了毛病？”
沉岳说道“眼睛脏了，心也就脏了，穆艾之，活了这么久，我的心里只剩下仇恨，亏欠，后悔。这些枷锁实在是太重了，重的我实在是背不起来，可是，我若是不背，还有谁能背呢？”
穆艾之说道“何苦折磨自己，还要连累别人呢？可能有些事并非是你所想。”
沉岳轻声笑道“你知道吗？我曾经想，拖着这副残躯带着峤儿退隐江湖，但我终究是没有这么做。无论是否是我的私心，师尊都是她的母亲，我没有权力劝她放下，更没有权力让她宽容。她本应该是高高在上的玉女，享尽人间所有的美好，可现在，她与我流浪人间，颠沛流离。她的人生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沉岳撑着病躯，脸上的泪已如断线一般，心酸与无助此刻都显得那样的让人难以接受。而策马疾驰的穆艾之此时此刻也是放缓了手上的动作，他对着身后的沉岳说道“这般折磨自己，想来峤儿也不会好过。师兄，你做的已经够了，足够了。”
一声足够，却是多年未见的人的互诉衷肠。这人间给予自己的爱与希望，都转瞬之间化成了灰烬，只余默默清辉下的夜空空留遗恨。
足够了吗？这样就足够了吗？扪心自问，心底的罪恶感与日俱增，失落的人失落的一切，被失败否定了的一生，难以赎罪。
沉岳开口说道“艾之，我们要去哪？”
穆艾之正色说道“去寒江，去一个能给你疗伤的地方。”
沉岳说道“你还是很自信。”
穆艾之说道“非是鄙人自信，而是因为你是沉岳而已。”
沉岳笑了一下，恰如当年他们在月灵宫比试武功的时候，扇子轻摇，剑光飞影，一瞥惊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