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夜里，灯火辉煌的宫殿之中，一身白衣的人抚着琴。
而一边听着琴曲的吴梁，也是捧着一盒胭脂，用手轻轻的将胭脂点在了岚嫣的眉心。
抚着那眉心上的朱砂一点，吴梁也是轻轻的将嘴唇覆在了上面。
等会辉映之间，岚嫣亦是缓缓的抬了起头。他看着吴梁手上的那盒胭脂，也是忍不住的说道“北地胭脂，遥想昔日战国，这样的一盒北地胭脂，在中原之中怕是价值千金。”
吴梁静静的听着，也是心不在焉的说道“战国？可是庄子所在的战国？昔听庄子梦蝶，蝶梦庄子。朕当初读书之时，只觉得这个故事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不过做梦梦见了一只蝴蝶而已，何故如此有这么多的烦忧？”
岚嫣听着，也是对着吴梁说道“陛下想起从前读书时候的典故了，微臣年幼的时候也曾读过庄子的逍遥游，微臣对庄子所描写的世界，格外的幻想，至于庄周梦蝶，如果真的能为君之梦中所见，微臣愿意化作蝴蝶如陛下的梦里。”
吴梁听着岚嫣这般的话语，也是对着岚嫣说道“你羡慕那蝴蝶可以入庄子的梦境之中？”
岚嫣点头说道“心之所向，神既往之。”
吴梁笑了笑说道“是蝴蝶愿意入庄子的梦，还是庄子有意梦见的蝴蝶？”
岚嫣听着迟疑了一下，他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陛下，您这话的意思是？”
吴梁对着他说道“你从未曾想到，朕到底对你是不是真心，或许你曾认为，朕不过只是对你宠幸了一些，比别人多在意了一点，但朕是君主，是这天下的主人。只是多在意了那么一点，朕便要舍弃许多。所以岚嫣，别做让着朕有朝一日只能在梦中相会的事了。我们只有着短短一生，或许朕也没有多少时日了，我只是害怕，若是朕真的先走那一步，你该怎么办？”
听着吴梁的一番话，岚嫣也是掩饰不知眼中的惊愕，他有些颤抖的对着吴梁跪下行礼道“微臣不敢忤逆陛下，微臣这一生都只忠于陛下一个人。既是因为陛下才有了今日的荣光，微臣又怎么舍得将这一切推拒在外呢？所有的嫉妒也好，所有的愁思也罢，一切都是微臣庸人自扰。微臣不愿失去陛下，陛下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吴梁瞧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人，也是有些惋惜的说道“说句实话，若要说爱，朕谁也不爱。天下，江山，地位，女人。朕要什么有什么，但是朕一个人走到了现在，方才想到，这些其实都没有什么用处。这一生，其实不过有人可做知己，便是幸福。”
他停顿了一下，也是对着他说道“在你之前，朕宠幸的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大多都只是一张脸皮，看个样子而已便是。唯独对你，朕实在是容忍太多，叫你涉足朝廷，只是为了让你同掌这天下。岚嫣，朕对你，始终都是太过于迁就了，其实朕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寻常人而已，朕只想要你的一个承诺而已。”
岚嫣听着抬起了头说道“陛下想要微臣什么承诺？”
吴梁顿了一下说道“永远都不要背叛朕就好，待在朕的身边就好，你要娶妻生子什么都要，朕都可以满足你。但只求你，陪朕走完这人生最后的时光便好，答应朕好吗？”
岚嫣听着这样的话，眼中闪烁了几丝点点的波光。
时至今日，饶是他觉得他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人，但眼前对着他说着这般话的是一国之主，天下的帝王。
一个帝王对自己说起恳求的话来，却是这般的点点温情。
他的心却是不知不觉的一点点的柔软了起来，他还真是厌倦这样的感觉，明明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是自己，但为什么，最后成全他的人也是自己。
他觉得这样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沉浸在这一出戏里面的人，为什么总是自己，困束自己的到底是这眼前的帝王偶尔的温存，还是自己骗自己的一厢情愿，或是那日烟雨之下，他于深宫之中不经意的惊鸿一瞥。
他爱慕的从来都不是自己，他眷恋的永远都是自己外在的这一副皮囊罢了。
但是他说的也的确没错，历代后宫之中所宠幸的人中，的确也只有自己走到了这个位置，的确也只有自己可以这般的为所欲为。
但是，他是明知道自己不愿这般的为所欲为，如今，他也如同自己当日的那般的处处退让自己，似乎也真的是料到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帝王唇边的那一声轻叹，岚嫣终是起身靠在了他的身上。
岚嫣在心底告诫自己，这不过一时的快乐而已，他只是贪慕这人间一瞬间的快乐，对于吴梁，这也只是最后的心软而已。
而将岚嫣拥在怀中的帝王压低了心口处的一声轻叹，他轻抚着怀中的发丝，亦是柔声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朕都会为你留下一条后路的，岚嫣，答应朕，永远都不要背叛朕好吗？”
岚嫣伏在他的心口处说道“陛下，微臣永远都会站在陛下的身边，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吴梁听着他发着这样的重誓也是轻声的对着他说道“不必发这样的毒誓，朕都知道，你对朕的心思。但朕毕竟老了，心里太过娇软了，矫情的话说给你听，那并非是朕的本意，朕只是想要有人能够像从前一样，能够聆听朕的心意，朕现在后悔了，为什么朕会是这个帝王。若是哥哥还在，朕是否就不用这般的为了这天下殚精竭虑。你知道吗，从前夜里梦见哥哥，朕都会以为他是来向朕讨命的。因为朕总看不清楚他的脸。而今，朕终于在梦里看清哥哥的脸了。他说他不恨朕，他从来不恨朕。岚嫣，他说他不恨朕……”
明明是温存之间，岚嫣却是听得心惊胆战。旧朝之事，未曾料想过，皇帝竟然会亲口合盘脱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