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陈霜满满覆溢冰冻，我卷缩在电梯角落里，主动与他拉开距离。
下巴微微扬高，卓悦蹙眉凝住屏幕上数字更迭，他似有所思，远在一个拒我万千咫尺的远方。
车开半路，眼看卓悦眉头深锁着，他本就轮廓分明的脸线条越发硬朗得像冰川林立，我再次沉不住气：“卓悦，我等不及了，想和你聊聊。如果你忽然觉得我就是个惹事精，尽给你带麻烦，你需重新考量你我之间关系何去何从，我理解。”
“选择和你开始交往，我是经过慎重思考的，不会轻言放弃。”
脸色归于寂寂，卓悦余光微扫落我脸上：“我没说话，是因为我心情复杂，我想尽量以时间来平缓一下，以免在情绪冲动下口无遮拦伤害到你。”
鼻翼酸意狂涌，我埋下脸：“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给你造成麻烦，还要你编瞎话来帮我圆场。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卓悦。我….”
“你也先平息一下。”
倏然提速，卓悦将车飚得飞快：“不忙说。”
进门，卓悦先给我倒了杯水：“先喝点热的。”
滑入唇齿的暖意，迅速驱逐一路结团的霜，我小心翼翼的问：“卓悦，今晚这事会给你带来什么恶劣影响吗？唐江他后面会不会因此找你茬？”
“如果唐江能吃得住我，今晚这事不是我将计就计编几句就能了结。”
接过我手中杯子，卓悦一口喝光剩下的水，他舔了舔唇：“比起纠结这件事会不会影响我与唐江近来的合作动向，我更在乎的是你。我想知道两个点，第一你是怎么破解唐江房门密码的，第二你为什么要潜入唐江的书房，最本意是想做什么。自愿回答，不想答就直接说不想。”
热水漫过杯身传递到我手掌心的余温仍在，我两手胶缠起来，良久：“唐江之前是西峰画廊的客户，他平均一个月到画廊里五六次。他时常找我搭讪，给我念叨叨他家里密码多少啦啦，让我有空可以到他家里玩。我今晚就凭着依稀印象试，最后居然蒙对，我一时脑头发热就进去了。”
不置可否，卓悦目光缠缠：“你仍旧可以自主选择是否回答第二个。”
即使他一副给足我空间的模样，我也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推断力强到惊人，我三缄其口，由他去挖掘，可能会连带出更多千丝万缕来。
拿捏着，我尽量避重就轻：“我从别处听来，当初何西峰欠唐江那500万，实际上是何西峰代卓同克借的，唐江也知道这回事。但他却拿我当水鱼般宰割，逼我还钱。虽然最后你帮我背了这笔账，可大几百万，不是几百块，你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就想着，我能不能找到些证据证明那笔债的来龙去脉，逼唐江把钱吐出来。”
“秦时九，在我的认知里，即使是善意的谎言，这也无法改变谎言本质。”
眼神胶在我脸上，卓悦脸色微沉：“我认为，你我既然开始认真交往，相互信任与坦诚是经营一段长久感情必不可少的因素。第一个问题，你确实对我没隐瞒。但第二个，你在避实就虚。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那种做什么事都会随心而行的人，即使你从道听途说得知唐江昧良心向你追讨事件的内情，而毕竟当中是我垫付了这笔钱，你肯定会和我说，你不会为此以身涉险。综上所述，我确定你没对我说实话。”
所有遮掩在他的精明面前无所遁形，我满脸局促：“卓悦，我…..”
“我帮你说。”
目光犹如猎鹰般犀利，卓悦以强大气势逼视着我：“你从道听途说截获的信息里得知唐江伙同卓同克黑何西峰的钱，你由此推断何西峰的死不仅仅只与卓同克有关，说不定唐江也掺有一手。你接近陈慧慧，灌醉她，待她不省人事，潜入唐江的书房，想要翻找到关于何西峰意外的线索。我没说错？”
脸若纸白，我用手撑着流里台，却仍旧摇摇欲坠。
齿贝相互撕顶得生出痛感来，我抿着唇僵持有两三分钟之后，喉咙里尽沙：“是，你说得对。我是怀疑唐江有份害死何西峰。我们结婚前，你让我签下协议，不能借靠你的关系挖掘卓同克。实际上即使我想，也借靠不到。你和卓同克来往甚少，更别提我有多少机会接触到他。”
将卓悦眸中稀薄寥落的鼓励尽收眼底，我逐渐声颤，防御机能迅速复苏：“而唐江，你这段时间与他来往频繁，我又与他女人互留联络方式，相比起卓同克，我从他那里入手更容易。并且我从唐江处入手，这并没有违反我们婚前协议约定。今晚这个事情完全是个意外，以后我不仅会加倍小心，我就算再次倒霉栽唐江手里，我也会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绝对不会再麻烦到你。至于今晚这次，我对不起你，如果你需要我做些什么补救，我会照做。”
“秦时九，我不是在问责。我只能让你直面问题，我们这场交流才会不是毫无营养的插科打诨，才会有它该承载的意义。”
眉宇里有星点无奈，卓悦语气越发缓和克制：“即使你潜意识认为唐江是会杀人越货的穷凶极恶之徒，你仍旧不惜以身犯险。你这样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既令我担心，又令我内心百味杂陈。抛开起源于合作虚假的夫妻关系，你我已经决定在一起，你是我的女人，是我想要尝试发展长久关系的女人，也极有可能是那个以后与我携手一生的人。即使我知道你和何西峰没有两厢情愿男女情谊上的暧昧，也尽管我能理解一个人面对挚友横遭意外后受到的心理创伤，这些还是不能够阻止我往别处延伸多想。”
停顿，卓悦眉结凝堆成峰：“原来我身边的女人，她可以为另外一个男人奋身不顾。逝者为大，而我若提及计较，显得我卓悦内心狭隘，毫无人道关怀。若我梗在心里，这道鸿沟有可能随着你我感情逐渐深厚自行消失，也可能在你我朝夕相对里，变作杀死你我感情的利刃。我有可能随着对你感情深笃，变得越来越介意，变得越来越患得患失，我会更钻牛角尖去作比较，我可能会周而复始陷入我在你心里地位比不过别人的怪圈里。我同时也会更担心，哪天若被你捞到更像那么一回事的信息，你依旧会奋不顾身奋力往前，哪怕是为何西峰肝脑涂地，你也会愿意。秦时九，我不会轻言放弃这段关系，但若你并没有做好全心全意与我在一起的准备，我不会强求。你可以再沉下心来问清楚你自己，你想要的是什么。可能你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需要我。”
指甲抠进皮肉里紧贴镶嵌，明明这里墙封四面环风寥寥，我却还是像被穿堂风击中般摇摇欲坠，许久我反问：“你是让我选？选你，还是选择继续为何西峰捍卫公义？如果我选你，以后我哪怕再发现何西峰真正死因的疑点，我也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如果我选择继续为何西峰追讨以告慰他泉下之灵，那我们之间就算了，是这样吗？我的理解没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