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已经各自散了之后，老夫人半眯着眼睛有些疲惫地坐在椅子上。
;夫人，您既已经累了，我们回房间休息一下吧？见老夫人这副样子，她身边的兰嬷嬷走到她身后，一边轻轻地为她按摩站着头部，一边小声地问道。
过了好久，老夫人才悠悠地叹了口气，睁开眼睛问道：;兰英，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已经很老了？
兰英是跟着老夫人一起陪嫁到苏府的陪嫁丫鬟，当年也生得一副好容貌，就连老太爷也动了心思想要纳了她，谁能想到她性子刚烈，竟是直接发了誓，只说这辈子都不会嫁人，只跟着她家小姐。
即便现在兰英已经是整个苏府最受尊敬的嬷嬷，即便是府中的其他主子包括几位老爷都会对她有几分尊重，但是在伺候老夫人这一块，她也依然是尽心尽力，从不懈怠。
;哪里老了呢，兰英瞧着小姐还是当年的模样。兰嬷嬷在按摩了一会儿头之后又给她轻轻捶着背。
老夫人回身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都已经老得头发都花白了，就你还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还是当年的模样，感情我当年就已经这么苍老了吗？
兰英伺候老夫人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她什么时候是高兴的，什么时候是生气的，可以说她对老夫人的了解，莫说三位夫人，就连苏昔玥都比不上。因而，就算老夫人这么说，她也没有改口，而是继续说道：;奴婢瞧小姐现在在处理府中庶务还有管教诸位夫人和少爷小姐的时候，总是让奴婢想到当年小姐刚进入苏府时的模样。
兰英一口一个的;小姐，老夫人也有一种梦回当年的错觉，没有人会一夕就长大变老，她也曾经是鲜衣怒马，英姿飒爽的莫家嫡长女莫晚，也曾有过最灿烂的年华。
但是看了看早就饱经沧桑的双手，以及已经有些佝偻的背，她又怎么还能自欺欺人。
;好了，你也别站在那里了，真以为自己还是年轻人啊，坐在我旁边吧，我们主仆好久没有说说体己话了。
听到老夫人这么说，兰嬷嬷也没有推辞，直接就走到前面坐下，不过她谨记着自己的身份，没有坐实。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这么多年，这家话就是这么死板着走过来的，现在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懒得再叫她改了。
既然是主仆两个说体己话，那也就不需要其他人留在这里，兰嬷嬷挥手让其他的丫鬟们退了下去。
;兰英，我记得你比我还大几岁吧。
;奴婢比夫人虚长三岁。兰嬷嬷甚至不用思考就能脱口而出。
;一转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这些年，我一直没有问你，有没有后悔过当年为了我留在苏府？不曾婚配，到了现在也没有一儿半女。老夫人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老太爷那个人在经商上是一把好手，却算不得是一个好丈夫，对于他来说，老夫人的存在就是一个无趣的端方大度的正房罢了，他就算是来她这，也只是为了给她应该有的尊重。
至于什么情啊爱啊，他从来没有给过她。他自有自己喜欢的人，或者愿意去的地方。就在那个时候，老太爷看上了兰英，想要纳了她做姨娘。谁知道，兰英的态度竟然那么坚决，也就不了了之了。
也是因为兰英这样的所作所为，才让老夫人最后下定决定，知道与其等待别人的宠爱，还不如靠自己，这才是她最终能够独当一面，就算是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人敢小瞧了她这个正牌夫人。
等老太爷去世之后，老夫人更是雷厉风行地将老太爷的那些所谓的姨娘通房一并送去了遥远的各处，让他们再也没机会回到苏州，回到苏府。
;这些年，奴婢也数次问过自己，有没有后悔过。兰嬷嬷年岁也已经很大了，不过可能因为没有生养又一直劳作的缘故，看上去竟是比老夫人还要健朗一点。说这番话的时候她始终带着笑意，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为难或者迟疑;可是每一次我的答案都是我并不后悔。因为小姐，奴婢才有了这样的身份和地位，能够过上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这里没有外人，奴婢也就直说了，这些年，奴婢的生活和吃穿日用，甚至已经比府中其他庶出的少爷小姐还好了。奴婢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今后等你再老一点，我也给你派几个丫鬟随身伺候着，让你也感受一回当主子的感觉。
;那敢情好。兰英笑着，既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故作推辞。
;我们老了，这些孩子也大了。看着前面空荡荡的桌椅，老夫人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
;奴婢还记得玥小姐当年像个糯米团子一样在夫人您面前跟着，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也不吵不闹，整日就是跟着您一起学者看账本，跟着您去铺子里面。提起苏昔玥，兰嬷嬷也带上了一抹笑意，这么多的孩子，只有苏昔玥一个是在松越阁长大的，情分自然还是不一样的。
;玥姐儿从小就是这样，为人沉稳，又有经商才能，所以我那个时候就已经想着，这下一代的家主一定非她莫属了。说道这里，老夫人又慢慢叹了一声，;只不过……
;夫人可是想说苒小姐吗？兰嬷嬷小心地问道。
;苒姐儿也是极好的，虽然大家都说她前一次能够胜了玥姐儿是幸运，但是不说别的，就看她所用的那些办法，一般人还真想不出来。
;到底也是夫人您的嫡孙女呢，当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老夫人没好气地看了兰嬷嬷一眼，这丫头，现在说话简直是越来越假了。
看见老夫人的神色，兰嬷嬷马上又正色道：;是啊，也不知道苒小姐是怎么想到那些方法的，奴婢听说府中的一些丫鬟有很多也存了钱去苒小姐的粉黛买一两件首饰留作自己的嫁妆呢。
;刚开始我还想着她应该只是能够做首饰店这边的生意而已，没想到在接手了锦绣之后，她也能做得这么好。你看了这次送上来的账本了吗？她的锦绣可是比玥姐儿的成衣铺的进项还要高，假以时日，一定会有更大的成就。
;这是夫人您的福气啊，两个小姐都这么优秀，苏府的未来更加不可限量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不过……
;夫人可是担心玥小姐？兰嬷嬷试探着问道。
老夫人闭了闭眼，没有回答。可能人一旦到了年纪，就会开始心慈手软，慈眉善目起来。虽然两个都是自己的嫡孙女，但是在自己跟前长大的和一直与自己并不怎么亲近的孙女，想也知道，会偏向哪边。
这段时间，苏昔玥的日渐消瘦，老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恕奴婢多言，玥小姐和苒小姐是什么样的性子，夫人您是最了解不过的了，就算她们两个现在是最大的竞争的对手，但是这也只是会让彼此更优秀，并不会真的伤害到对方的。
;我还没你想得透呢，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们两个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坐上这家主之位。
见老夫人的眉眼终于真正笑了开来，兰嬷嬷的心里也终于松了口气。眼见时间不早了，她站起身来，扶着老夫人走进内室休息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