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明明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更为严重些, 血肉外翻，甚至深可见骨。
但杜洁青似乎完全感觉不到似的，满心满眼都只能看到白晗下巴上根本不算伤口的伤口, 指尖轻划过皮肤, 低声问道。
在杜洁青的安抚下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的白晗, 看着她脖子上的伤口，又是心疼, 又是羞愧, 抽噎着说道：“我不疼，倒是你, 你快点疗伤。”
“这点伤没什么大碍。”杜洁青按着她的手, 柔声安慰道。
大概是为了减轻白晗的负罪感, 随手掏出来一只褐色的小瓷瓶，倒出来一枚散发着草木清香的绿色药丸，吞了下去。
药效很快, 刚才还在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立刻凝固住了。
只是白晗刚才那一下，也使用了灵力的, 此时伤口表皮附着着她的灵力，若是不散掉，伤口没那么容易愈合。
但白晗的灵力时好时不好, 关键时刻却怎么都使不出来了，急的她满头汗水, 眼看着又要哭出来。
杜洁青看着她眼神柔和, 胡乱将伤口包扎住，让她眼不见为净，一直不遗余力地安抚着说自己没事。
雷雨过去，一切都归为平静, 眼看着天色将明，白晗也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眼皮沉重地耷拉着。
杜洁青挥手，阻隔了可能会照射进来的晨光，用诱哄的声音低声说道：“睡一会。”
白晗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白晗的呼吸逐渐趋于平静，杜洁青折腾了一整晚，也有些累，尤其是心累。
她要在白晗面前保持理解的姿态，她要稳住白晗的情绪，但她也是人，还是个占有欲非常强盛的人，每当她对白晗说一句安抚的话，就是一次又一次地变相提醒自己。
在确定白晗睡着之后，杜洁青脸上温柔的善解人意的表情瞬间消失，漆黑的眼眸犹如黑洞一般，紧紧锁定白晗，眼底划过一抹憎恶和嫉妒，挣扎了一瞬转身准备出去。
“别走。”手腕忽然传来一阵拉力，杜洁青低头，发现白晗的手紧紧拉着自己。
她心跳略微一滞，抬脸看向床上的白晗。
白晗没醒，或者准确地来说是并没有睁开眼，她平躺在床上，眉心紧蹙，睡得很不安稳的模样。
没得到杜洁青的回应，白晗瘪着嘴，委屈地又一次问道：“别走，好不好，留下来陪着我。”
杜洁青不确定她到底醒没醒，她挨着床沿坐下来，轻拍白晗的脊背：“好，我不走，你睡，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白晗微微一使劲，拽的杜洁青往床上倒下。
但白晗力气很小，哪里拉得过杜洁青。
她脸顿时垮下来了，将哭不哭，最后往床里挪了挪，拍了拍身侧的位置：“你陪我睡。”
杜洁青面色稍凝，大概是想起了刚才的偷袭。
白晗脸上也划过一抹忧伤和难过，下唇咬的发白，努力压制着喉头的更咽：“陪我，我总要习惯你的。”
杜洁青听着白晗的话，心中无比感动，一片情潮翻涌：“乖，不要强迫自己，我会一直陪着你，等你到骄习惯我的那一天的。”
但白晗依旧不依不饶，被拒绝后也也不说话，就只沉默执着地拉着杜洁青，不管对方说什么都不松开。
杜洁青无法，妥协了，翻身上了床。
她掀开被子，打算搂着白晗睡觉，但还没碰到白晗，就看到对方的身体抖若筛糠，面如土色，很明显接受不了还在强行脱敏，杜洁青的手立刻顿住了。
她刚才还宠溺无奈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讪讪缩回了手。
但手腕被一把抓住，白晗强行拉着她的手搂在自己的腰上，又拉过另一只环在自己的肩膀上：“我想要你搂着睡。”
杜洁青被她磨得不行，但就这么搂着，白晗怕是根本不用睡了。
杜洁青挣出手，在白晗慌张以为她要走的时候隔着被子一把将她搂住，就连双腿也没闲着，紧紧压着她的下.身，用自身的重量压制她身体的颤抖。
杜洁青低头，嘴唇正好贴在她的脑袋顶，轻轻蹭了蹭低声说道：“小晗，不要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我会等你的，等到你能彻底接受我的那天。”
白晗的颤抖在杜洁青的安抚下逐渐平息下来，她往杜洁青的怀里拱了拱，这次是真的睡下了。
而杜洁青，低头就被又黑又密，长且卷翘但却一直微微轻颤的眼睫吸引了注意，她看着努力想要跨过那一门槛的白晗，心中无声地叹出一口气。
双拳紧攥，指甲深深陷入手心里，掐出一个又一个的月牙血痕。
感受到她的身子僵硬，整个人如同一张紧绷的弓弦，随时都有可能绷断似的，白晗微微侧过身子，背冲着杜洁青。
她的脸刚一到视线盲角，委屈又令人疼惜的表情顿时消失，她挣了下眼，满眼的冷淡和厌恶，甚至悄悄抓攥了好几次被褥，为的就是消除手上残存的杜洁青的温度和触感。
她所作的这一切，都是要让杜洁青知道，自己是真的非常爱她，但因为杜凝蓝的关系，没法把自己交给她，而比起失落的杜洁青，怀抱着羞愧、自卑和内疚心情的自己更加伤心和难过。
她就是要刺激杜洁青对杜凝蓝的仇恨，如果不是怕露馅，白晗甚至都想直接言语撺掇杜洁青去和杜凝蓝决一死战的。
两败俱伤最好，这样她就能操控两人融合，完成任务了。
可惜了，还要再忍一段时间主动讨好、亲近杜洁青。
不过好在她根本不在乎□□上的这些事，所以不管是杜凝蓝，还是杜洁青，亲密些的举动对她来说根本无所谓，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的工作步骤而已。
就是每回都要主动起来，还要想方设法让杜洁青领悟到自己对她确实是用了心的，就很麻烦。
白晗轻叹一口气，眼珠子忽然一转，眼眸亮了亮。
……
窗子被严严实实遮挡住，一丝光线都跑不进来，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下午，白晗眼皮颤了颤，睁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杵在自己面前。
她怔了怔，立刻想到昨晚睡前发生的事，面色唰地就变了。
她伸手，隔着虚空描绘着杜洁青脖子上的伤口，正兀自悲伤羞愧的时候，感受到杜洁青的身子忽然紧绷，浑身都在蓄力。
“阿青？你怎么了？”白晗赶忙关切问道，她轻轻拍着杜洁青，低声道，“我在，阿青，我一直都在。”
“啪——”的一下，手背赫然一片红印，紧接着肩膀也被狠狠推了一下，还没等白晗回过神来，就听见杜洁青厌恶的声音犹如轰雷一般在耳畔炸裂，“别碰我！”
虽然只有简短没有上下文的三个字，但白晗还是第一时间领会了她的意思。
她嫌弃自己脏，所以先前对自己的亲近都是伪装起来的吗。
既然接受不了自己碰她，那又为什么留下自己？
难道为的就是想看自己的笑话？
白晗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杜洁青。
而此时，杜洁青也醒了。
映入眼帘的便是白晗瞬间红起来的眼眶和鼻头，眼角夹杂着泪花，但很倔强地没有掉下来。
杜洁青一眼就看到了白晗手背上的红痕，瞬间就想到了刚才的梦境，明白过来后一脸懊恼，急忙张嘴就要跟白晗解释。
但此时已经伤心欲绝的白晗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她一把推开正准备抱过来的杜洁青，大声哭喊道：“滚，不要过来。”
她哭着叫道：“为什么，既然接受不了为什么还要骗我，你也在嫌弃我，我好脏，脏死了，让我去死，求你了，放过我。”
她一边说，一边使劲揉搓着身上，皮肤都被抓出来一片又一片的红痕，看的杜洁青满眼心疼，赶忙去拦她。
但一旦杜洁青碰到她，白晗的反应更加强烈，甚至连踢带踹地将杜洁青赶下了床。
杜洁青现在也算是抓到了安抚白晗的诀窍，只要等她安静下来，紧紧抱住就能好好说话了。
但这次，显然不一样了。
白晗确实慢慢安静了下来，但她这次却拒绝了杜洁青的亲近。
白晗深吸口气，胡乱抹了下脸上的泪痕，语气平平说道：“你出去，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杜洁青本能觉得不好：“小晗，对……”
“别道歉！”白晗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反应非常激烈，她捂着脑袋捂着耳朵，“不要说，求你了，不要让我再想起来刚才那一幕。”
杜洁青讪讪闭上了嘴，她听着白晗低三下四恳求自己的话，再看白晗因为自己愧疚的无法自拔、无地自容的模样，挣扎了一瞬无奈转身出去了。
走出门口，杜洁青伸手替她关门：“我就在门外，有事叫我。”
当然，她没得到回应，本来是不在意的，但关门的刹那，透过缝隙杜洁青扫到了床上坐着的白晗的眼神——痛苦绝望，甚至还带了几分决然，她心头一窒，想要仔细看的时候门已经关了。
犹豫了下杜洁青最后还是没再推门进去，她就站在门口，随时留意着屋内的任何动静。
……
门关上的刹那，白晗冷哼一声，翻着白眼看了眼门外。
她掀开杜洁青的枕头，拿出一小块褐色的散发着淡淡安神气息的香料块。
这可不是助眠用的，这是可以操控别人梦境的药物。
利用杜洁青对自己防备不深，白晗悄悄替她编写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梦境。
在梦里，杜洁青眼睁睁看着白晗主动勾引杜凝蓝，甚至引导着杜凝蓝在自己身上留下千百种刻印，在看到杜洁青的时候也不慌不乱，甚至还主动邀约她过来一起玩，所以杜洁青才会说出别碰她的那种话。
但梦到这样的白晗，可不就是打心底里嫌弃她是个被别人穿过的破鞋吗？
杜洁青根本没法向白晗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说出那句话。
白晗瞄了一眼门外，迅速将药物丢进了储物袋中，点燃了另一种安神香，遮盖原本的气味。
她感受得到杜洁青的气息，知道对方一直站在门口没走。
杜洁青心怀愧疚，不敢走，她可不愿意陪对方耗着，就势躺下，闭着眼睛继续睡了。
等到白晗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万籁俱寂，只剩下房间周围时不时传来的清脆的虫鸣鸟叫声，看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白晗坐在床上醒了会神，再一次看向门口的方向。
杜洁青还是没走，甚至情绪越来越焦躁，一会的功夫就从左徘徊到右，期间好几次都站定在门口想要推门，都硬生生忍耐住了。
白晗咕噜咕噜转了转眼睛，突然想到一个更好玩的，脸上不自觉露出期待的表情。
……
“哐当——”房间内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这一下好像砸在了杜洁青的心上，她立刻敲门，紧张地问道，“小晗，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说话，好吗？”
里面全无反应。
杜洁青心下一沉，暗觉不好，立刻推门进去了。
果然，白晗坐在床上，脸上，手上，甚至是身上，到处都是血迹。
杜洁青心脏都跳到嗓子眼里了，她猛地冲上去蹲在床边，定睛看了才发现，白晗右脸颊的一小片脸皮不见了。
缺失的那一块正好是之前刻着杜凝蓝名字的位置。
大概是用手硬生生扒下来的，所以指尖也到处都是血迹。
而身上的血也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抠痕。
白晗双目无神地坐在床上，像是个傀儡，也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杜洁青吓得手都在颤抖，她想要看看白晗的伤口，但却怎么都不敢真碰到。
这比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好不了太多。
杜洁青声线都在颤抖：“你、你干什么，白晗，你到底想干什么！”
像是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一般，白晗呆滞的眼神滞涩地转了转，视线好不容易聚焦在杜洁青的脸上。
她看了很久，杜洁青都要怀疑她是不是不认识自己了。
白晗抬起手，小心翼翼去拉杜洁青的手。
看着她眼底畏畏缩缩又惶恐的表情，杜洁青一阵心酸，简直恨死了自己，怎么会做出那样的梦。
明明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是白晗，可自己竟然还在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
羞愧心就像是洪水般将杜洁青淹没，她立刻抓住白晗的手，挨着白晗坐下来：“我在，小晗，我在！”
白晗习惯性地想往杜洁青身上凑，但她又怕引起对方的嫌弃，挣扎了一瞬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仰着头委屈地说道：“阿青，我把她留下的印记都去掉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那一刹那，杜洁青的心尖软的一塌糊涂，鼻腔一阵酸楚，眼泪差点也直接飙出来。
她紧紧攥着白晗的手：“我不是人，我错了，我从来都没有不要你啊，小晗……”
闻言，白晗露出欣慰的笑容，但笑容牵扯了她脸上的伤口，眼神又暗淡了下来。
她撇过头，捂着半边脸自卑说道：“不，我现在毁容了，我不好看了，你不要，不要看我。”
而杜洁青关心的不是这个，她更关心白晗身上的伤，她急忙掏出来一颗丹药，指尖压着白晗的嘴唇喂给她：“先把这个吃了，外伤还是要外敷药，见效更快一些。”
说着她已经按出来好几个瓶子，一把拽下来白晗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我不在乎，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在我身边！”
白晗愣怔一瞬，看向杜洁青的眼神里充满了脉脉情意和感激，也不再左闪右躲，而是乖巧地任由杜洁青帮自己上药。
当杜洁青处理好她脸上的伤口之后，盯着她身上斑斑驳驳的伤痕无从下手时，白晗突然拉住她的手，敞开自己的衣衫，完完全全将自己展露在杜洁青的面前，她引导着杜洁青摸向刺字，扬起一章满是柔情的脸：“阿青，我是你的，这里也是你的。”
杜洁青瞳孔骤缩，看着她高高肿起的部位，又是心疼，又是酸涩，但更多的还是对白晗的愧疚和爱怜，她想骂白晗，但说不出口，最后哑着嗓子只说了句：“你这又是何苦。”
话虽然如此，但一直观察着她情绪的白晗可没错过她眼底闪过的一道犀利的光，显然她对这个刺字十分满意。
白晗面上不显，心内大大翻了个白眼，咒骂了杜洁青两句，抿着唇歪倒靠在杜洁青的怀里：“我早就让你在我身上打下你的烙印，我不知道你是不肯还是嫌弃我，总是不做，那就只能我自己做了。”
“胡闹！”她刺字的部位十分脆弱敏感，杜洁青不敢耽搁，赶忙给她上药。
但要做到真正的心无旁骛真是太难了，尤其是昨晚杜洁青还被拱起来过火。
她抿了抿唇，深吸口气准备做柳下惠。
而白晗，一只手插在杜洁青的头发里，轻轻抚摸，脸上露出不明意味的笑容来，轻声说道：“没办法呀，谁让我真正喜欢的是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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