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穿着?紫色袍子, 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大堂正中挂着?的万马奔腾刺绣图。
据说这是当?年老夫人答应送给老侯爷的生?日礼,却不料老侯爷在第一次北伐时, 为?掩护大部队撤退, 折戟三川口, 此后老夫人坚持亲自完成万马奔腾图, 只因老侯爷爱马, 领头的那匹黑马便是老侯爷的爱骑踏雪乌骓。
那宝马虽最后被人救回送回容府养老,但?没多久绝食自尽,官家身为?感, 以御马大礼亲自厚葬。
“中贵人。”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是一个爽利明艳的声?音。
安定转身,对着?容宓和宁汝姗行礼。
还未停下脚步的两人则迅速侧身避开,容宓柳眉一挑,笑脸盈盈地说道:“哪里担得起中贵人的礼。”
“宴家乃是超品国公?, 供奉大长公?主, 大娘子乃宴家大夫人, 自然受得起, 容家也是世代?功勋,为?国争光之人,容夫人将门之女, 哪里担不起。”安定低眉顺眼, 慢条斯理地说着?。
宁汝姗站在容宓身后, 闻言只是笑着?, 唇颊两点小小梨涡,温柔可亲。
容宓抚着?袖子,淡然一笑, 并不置喙,美目流转间,突然柳眉一竖,对着?门口的丫鬟厉声?呵斥道:“怎不给中贵人上茶送点心,没了规矩。”
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诚惶诚恐。
“是奴才不用她上茶水的,宴夫人无须迁怒。”安定好声?好气?地解着?围,自始至终态度都格外谦卑。
早上去宫中时,安定对世子甚至是曹忠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的恭敬,丝毫没有卑微之意,可现在对着?容宓却带着?一点讨好避让。
宁汝姗眨眨眼,心中升起一点好奇之意。
“中贵人不过是客气?之语,丫鬟却不能不懂事。”容宓冷着?脸,“拖出去,家规处置。”
容宓积威慎重,大堂内的丫鬟连哭也不敢哭,随着?管家出去领罚。
一场唇枪舌剑的硝烟就在一个丫鬟的受罚中落下帷幕。
安定只是笑看着?她,无须上茶的是他,细声?解围的是他,看着?丫鬟受罚的还是他,他就像一个绵软的面团,不论?是谁,都在
他身上讨不到一点好处。
“不知?今日中贵人远道而来?是为?何??”容宓领人坐下后这才慢悠悠问道。
“算得上是一件大喜之事,官家听闻容家打发了一大批下人丫鬟,又怕宴夫人近日离临安后,容夫人年幼压不住场子,特?让奴才送了一位嬷嬷特?来?协助容夫人熟悉庶务。”
一直沉默坐在一侧的宁汝姗惊诧睁大眼睛,眼尾上扬,眼眸滚圆。
远得不说,容宓准备回应天府之事也是今日才接到来?信才决定的,官家竟然连这事都知?道,甚至就这样大咧咧地说出来?,丝毫没有一丝顾忌臣属之心。
那日打发丫鬟下人的机在此刻突然清晰地浮现在宁汝姗脑海中。
“多谢官家体恤。”容宓手中的帕子随意绕了绕,语带三分笑地说道,“官家真是明察秋毫,事事洞察。”
安定端着?茶抿了口,笑得越发和蔼亲切:“官家素来?爱护容家,这些事情自然也要?照顾到,而且容宴两家如今可是姻亲,算起来?容家也是官家的子侄辈,自然要?多加照看。”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把?这事的天平推到一个不会出错的亲属关系上,粉饰其中深意。
“这位便是尚宫局司正水月嬷嬷,诸位称呼她为?水嬷嬷即可。”
说话间,一直站在众人身后的妇人提步上前?,姿态沉稳,脚步稳健,对着?众人规规矩矩行了大礼:“拜见宴夫人,容夫人。”
“水嬷嬷掌格式推罚,宫中奖罚皆出自她手,调/教人素有一手。”安定这话是对着?宁汝姗说着?。
宁汝姗眼角见容宓神色平静,这才笑着?点头应下:“嬷嬷好生?厉害。”
“不敢当?。”
容宓目光挑剔地打量着?面前?之人,那双妩媚多情的眼睛宛若生?出一点尖锐刀尖,直把?人刮得连皮肉都没剩下,最后才淡淡移开视线:“还不错,多谢官家恩赐。”
“不敢不敢,能得宴夫人一句赞,是她八辈子的福气?。”安定这才放下茶碗,“人便放在这里了,两位夫人不必仔细供奉,只管放入院中使唤,若是有错也只管惩戒即是,奴才还要?回宫伺候官家,就不久留了。”
“今后可要?一心一
意侍奉夫人,不可一心两用,也不可推诿扯皮,不然杂家第一个饶不了你。”他扭头对着?水嬷嬷厉声?训诫着?。
水嬷嬷拜倒在地,行了个大礼,沉稳应下:“奴婢必当?尽心竭力侍奉夫人。”
安定三言两语就把?人的位置定下,让人务必入院伺候,说得好听,可分明就是就近监视容家静。
宁汝姗突然有些发愁。
她自小就不怎么接触外人,身边来?来?回回不过是扶玉和秋嬷嬷,这是第一次身边有个居心叵测的人。
“咦,世子呢?”安定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容夫人当?真是福星,这刚刚嫁到容家不过一月,世子的腿竟然大好,官家高兴坏了。”
他看着?宁汝姗慢慢悠悠地问着?,相比较泼辣老练的容宓,这位新夫人明显青涩稚嫩许多。
宁汝姗只是故作羞涩地低下头,简单粗暴地避开他的视线,完美呈现出一个新婚燕尔的新娘子娇羞。
“中贵人来?得不凑巧,二弟往日这个时候还在针灸呢。”容宓斜插一句,镇定接过话来?,无奈说道,“官家仁心,要?我说就算今日坐着?轮椅入宫想必也不会说什?么,只是祈儿感恩官家赐婚,这才走着?入宫谢恩呢。”
安定含笑点头:“世子一向?知?恩图报,世子当?真是吉人自有天相,这腿都好了,想必眼睛也快了。”
容宓只是笑着?端起茶来?轻轻抿了一口,送客态度显而易见,一副水油泼不进的模样。
“多谢中贵人关心。”门口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宁汝姗扭头,只看到容祈坐在轮椅上出现在门口,她连忙起身,接替冬青把?人推进来?。
容祈脸色虽白但?精神不错,无神的目光盯着?正前?方,平静淡定。
“哪里,分明是世子福气?深厚。”安定仔细打量着?他,却是一点异样也看不出来?,这才笑着?点点头,“不敢打扰世子休息,奴才也要?回宫了。”
“中贵人远道而来?,蓬荜生?辉,我虽不曾远迎,不如临走前?送中贵人出门。”容祈说道。
安定看着?他镇定自若的模样,心中疑窦丛生?,忍不住想要?再试探几分,嘴上却是矜持试探道:“岂敢
有劳世子。”
“不用,推我过去。”这话是对着?宁汝姗说的。
明明回府时情况这么危险,可现在却看上去没有异样,宁汝姗虽心中担忧但?脸上不显,转个身,把?人推了出去。
“世子的起色看起来?好了许多,不知?是哪位神医妙手回春?”安定错身一步,跟在宁汝姗身后,关切说着?。
“不过是家中一直供养的大夫,不值一提。”
“当?真是高手在民间。”他也不恼容祈冷冰冰的话,脸上笑意不减,圆了场。
“世子留步,夫人留步。”绕过回廊花厅,安定站定,对着?宁汝姗劝道,“无须再送了,再送就要?折煞老奴了。”
他虽然笑眯眯地说着?,但?态度坚决,宁汝姗低头去看容祈,却见容祈低垂着?双眸,并不说话,心中担忧容祈的情况,又见大门确实不远,只好点头说道:“中贵人慢走。”
安定笑着?点点头,临走前?奉承着?一句:“今日夫人金玉良言,当?真是醍醐灌顶,虎父无犬女。”
宁汝姗抬眸,回视着?安定别有深意的目光,依旧温柔,宛若一股春风,客客气?气?谢道:“中贵人谬赞。”
不卑不亢,娉娉袅袅。
直到安定上了马车,容家大门再一次关上,宁汝姗松了一口气?,低头看着?容祈纤长浓密的睫毛,小声?问道:“你怎么起来?了,还难受吗?”
容祈转移话题,反问道:“刚才大堂里还有一个陌生?人是谁?”
宁汝姗接过不远处冬青递来?的暖炉和披风,作麻利地塞了暖炉,又把?人裹起来?,这才皱着?脸,愁眉苦脸地说道:“宫中送来?一个尚宫局司正的水嬷嬷,专管掌格式推罚,官家听说阿姐要?走了,派下来?协助我管理下人。”
刚才她送容祈出门的时候,容宓则时带人去了内院。
容祈冷哼一声?。
“送进来?就送进来?,慌什?么。”他嗤笑一声?,“一个下人还拿捏不住吗。”
话都落在这个地步上了,宁汝姗不好意思点头承认,那个水嬷嬷看上去确实不太好拿捏,小脸皱起,颇为?为?难。
宁汝姗没出声?,容祈却突然意识到这人不是阿姐,她幼年生?
长情况复杂,到嘴边的其他刻薄话难得咽了下去,僵硬说道:“回去问阿姐,阿姐知?道如何?处理。”
“嗯。”
他听到身后那人失落的声?音,像是一小簇小火苗在寒风中颤巍巍的抖了抖,暖炉上的手指嘎吱一声?划下,卡在花纹中。
“你若是不会,就把?人送到我这边。”他咳嗽一声?,状似无意地补充说着?。
“不用了,我到时候问问阿姐好了。”
没被领情的容祈突然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世子怎么好端端起来?了,腿还难受吗?”她推着?人入了内院画廊长壁,朝着?两人的院子走去。
容祈一怔,没说话。
宁汝姗原本也没打算等他亲自来?解释,下意识把?视线落在冬青身上。
跟在后面的冬青摸摸鼻子,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和大娘子一走,世子就自己醒来?了。”
宁汝姗低声?说道:“咦,之前?不是都睡下去了吗?”
“是的啊,小程大夫都惊讶了,不过世子的腿看上去没这么严重了,大概是睡不着?了吧。”
“闭嘴!”容祈突然出声?打断两人对话,嘴角紧抿,神色冰冷,“院中来?了外人,说话注意一些。”
原来?三人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小院面前?。
水嬷嬷正站在宁汝姗的院子门口。
“她已经来?了啊。”宁汝姗一见来?人就忍不住低声?嘟囔着?。
老实说她还没想好如何?和水嬷嬷相处呢。
“推我过去。”容祈听到她惊疑不安的声?音,皱了皱眉,吩咐道。
“世子,世子夫人。”水嬷嬷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
容祈冷淡地点点头:“嬷嬷尚宫局出身。”
“正是。”
“宫中规矩甚多,容家却无太多规矩,内人刚刚接管中馈还不甚熟悉,嬷嬷不如先去阿姐屋中学习一二。”
容家自老侯爷去世后就一直被塞进许多心思不正的人,而容宓八岁掌家,见惯了大风大浪,对于处理这种阴私塞人的手段早已轻车熟路。
宁汝姗没想到容祈会帮她打发人,一时间颇为?受宠若惊,双眸明亮。
水嬷嬷不由抬眸悄悄去看宁汝姗。
就见她一直盯着?世子看,满眼情
意当?真是遮也遮不住。
“嬷嬷。”容祈不悦喊着?,浓黑长眉皱起,凌厉暴戾。
“世子说的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水嬷嬷顺势应下。
“冬青,送嬷嬷去阿姐院中。”容祈冷淡吩咐着?。
世子竟然帮着?夫人,冬青自然高兴,连哎的一声?都响亮了不少,眼疾手快把?人带走。
宁如姗推他回书房时房内还残留着?浓重的药味:“还难受嘛?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她收起自己的披风顺手挂在扶手下的小横栏上,准备走的时候带走。
屋中的容祈感到一阵风吹了进来?,是宁如姗推开窗户,咯吱一声?,顺道带来?屋外麻雀叽叽喳喳的声?音。
冬日暖阳顺着?那道风飘了进来?,夹杂着?那熟悉的,淡淡的梅花香,清新淡雅,与众不同。
他闭眼,沉默地坐在轮椅上,放松下来?才发觉浑身都疼,尤其是膝盖那处,冰冷刺骨,万蚁噬心。
“要?继续躺着?吗?”他感到宁如姗走到自己身边,那香味便向?他靠近。
“你等会要?去哪?”容祈突兀问着?。
宁如姗愣了会儿,歪着?头柔声?说道:“准备去回春堂,虽然这几日把?药停了,但?我最近在跟小程大夫学针灸……”
一声?轻轻的冷哼打断她的话。
宁如姗看着?他莫名阴沉下来?的脸,忍不住小声?说道:“怎么又生?气?了。”
回答她的是容祈推着?轮椅自己扭头走的背影。
“那我走了。”宁如姗无奈,看了眼沙漏,已经申时一刻了,远远超了之前?约定的时间,只好隔着?屏风细声?说道。
屏风内一声?不吭。
“世子好生?休息。”
容祈坐在轮椅上,长长的影子倒影在墙壁上,映着?背后的竹林萧条寂寞,耳边是脚步声?走远的声?音。
他揉了揉脑袋,那股淡淡的梅香还在鼻尖萦绕,顺着?来?回飘荡的风悠悠散去,他几乎能预料到最后只会剩下他刚才突然惊醒时残留的苦味。
那股弥漫不去的苦味,唯有那点梅花香才能驱散一二,让他安然入睡。
整个院子安静到只有沙沙的竹叶声?,容府安静了五年,他早已习以为?常,
可这一月来?隔壁院子总是欢声?笑语,一开始他觉得有些吵闹,到了后来?也就习惯了,甚至于在今日没听到隔壁的静都开始觉得别扭。
就在他沉默间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喵。
绵长甜嗲,娇滴滴。
他眉心一蹙,突然感到膝盖上跳上一只毛茸茸的小猫,长长的尾巴扫过他的手腕一闪而过,毛发蓬松。
小猫对着?他的掌心不停地拱着?,看样子只有巴掌这么大,一直在怯怯地叫着?,带着?倒刺的小舌头时不时舔着?他的手心,娇懒痴缠。
他手指一,正好碰到它小小的耳朵,温暖柔软,在指尖轻颤。
“喵~”小猫娇娇地叫着?。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他心中一,打算把?小猫放下,就觉得小猫正蜷缩着?在自己腿上,长长的尾巴勾在手腕上,娇憨天真,不谙世事,让他瞬间失神。
“咦,这不是夫人养的那只猫……啊,不是不是,夫人没养猫,是瞎跑进来?的,冬天外面比较冷嘛。”冬青嘴快坏事,脱口而出小猫的来?历,又猛地惊醒世子可能不喜欢小物,怕连累夫人便又佯装镇定地修补着?。
容祈一脸不悦。
“可恶,我这就把?它扔出去!”冬青嘴上恶狠狠地说着?,作却是轻柔地打算把?没有眼色的猫抱走。
“宁如姗养的猫?”容祈的手指流连在猫背上,淡淡问道。
“怎么可能,夫人……”冬青矢口否认着?,却见容祈抬眸,无神又冰冷的双眸直直地看着?他。
“夫人捡猫的时候,猫才刚出生?,大冬天总不能扔了吧,之前?一直养在小程大夫那边,夫人每日去看两次,小猫黏夫人黏得紧,每日都要?等夫人来?才吃饭,估计是今天一天没见着?人,顺着?夫人的味道,偷摸摸溜出来?的。”
冬青絮絮叨叨地解释着?,又悄咪咪看容祈脸色,见他还是阴郁不散,心中懊恼:“不如我先送回隔壁院子。”
“所以她每天都去回春堂,打着?……我的旗号,其实是去看猫的。”容祈阴阳怪气?地说着?。
冬青心中一个咯噔,连连摇头解释着?:“可不是如此,夫人每日学针灸药理很是
勤奋的,世子别这么说,夫人听了要?伤心的。”
容祈抿唇没说话。
“不如我先送回去?”冬青试探说着?。
容祈冷着?脸把?猫递过去,结果原本乖乖的小猫一到冬青手中就闹腾起来?,挣扎着?叫起来?,声?音委屈又可怜。
冬青一时没抱住,小猫扑通一声?重新跳回容祈怀中,勾着?衣服往他衣服往上爬,最后开始里面里钻去。
一条毛茸茸的小尾巴尽数往容祈脸上扫去。
冬青忍不住噗呲一声?笑起来?,容祈冷漠地拨开乱的尾巴,神情僵硬。
“啊,夫人的披风在世子这边,怪不得,这猫认味道的,闻到世子身上有夫人的味道,这才黏上来?的,不然连平日里照顾他的小程大夫都碰不得。”
容祈一直阴沉恶劣的心情也不知?怎的突然好转,那晃悠悠的猫尾巴也不在显得烦人。
他顺手把?猫抱下来?放在膝盖上,嘴角微微扬起:“先养着?吧。”
冬青惊得瞪大眼睛。
“这,不如先送回回春堂吧,不然等会夫人要?急死了。”他谨慎提议。
“急什?么?丢了难道不会派人来?找,等到这里了再给她就行了。”容祈平淡说着?。
冬青嘴里发苦,丢了是会派人来?,可不会派到这里啊,但?他见世子煞有其事的模样,没觉得哪里不对,他到嘴边的话只好咽下,心中暗想等会可以找个机会去通知?一下夫人。
“它在做什?么?”容祈感觉手指有异样,乳牙咬着?指尖,有点痒,不由皱眉问道。
冬青低头指尖小奶猫整只猫挂在手指尖,耳朵一晃一晃的,正在认真嘬手指,分明是喝奶的模样,偏偏咬的是人的手指,连着?小后腿也在使劲也没吃出奶来?,急得直呼噜。
“大概是饿了。”他大惊失色,连忙把?小奶猫拔下,胡乱倒了一点茶水在茶几上,让它自己去舔。
小奶猫吃到东西这才安静下来?。
“我去找人送点羊奶来?。”冬青说,“厨房前?几天刚刚牵来?的母羊,夫人特?意买来?喂它的。”
容祈一边摸着?猫,一边点头,兴趣寥寥地点头:“嗯。”
冬青最后看了一眼无知?无觉的小奶猫,暗想
它一定要?自己争气?,然后头也不回地去隔壁院子寻人去了。
宁如姗一到回春堂就准备先去喂猫,谁知?寻了一圈却发现猫不见了,只好派了不少人出去找,依旧不见踪影,急得来?回踱步。
程星卿也是颇为?懊恼:“早知?道今日就把?它关起来?,不该让它满院子撒泼的。”
“是我今天来?太晚了,大概是饿了才跑出去的。”宁汝姗颇为?懊恼,她已经早些纠正小奶猫吃饭的习惯,却一直贪图它的可爱,迟迟没有推进。
“找……找到了……”门口传来?玉覃喘着?粗气?的声?音,一张小圆脸涨得通红。
“在哪?”宁汝姗站起来?,激问道。
玉覃磕磕绊绊说着?:“世……世子那。”
宁汝姗急匆匆回院子的时候,就看到小猫猫胆包天地爬在容祈的肩膀上来?回挪着?,小尾巴时不时擦过容祈冰白色的脸颊,世子手边是还未喝完的羊奶。
蓬松嫩黄的尾巴倒是意外软化了冰冷的侧脸。
容祈像是感知?到门口有人站着?,面无表情地把?猫拎下来?,扭头看向?门口。
“宁汝姗。”他缓慢地,一字一字地喊着?人的名字。
宁汝姗莫名头皮发麻,应了一声?踏入屋内,假装镇定地说道:“这猫是小程……”
容祈撸猫的手一顿,冷哼着?打断她的话。
“自己想要?就不要?推给别人。”他捏着?小猫的耳朵,小猫呆呆地趴在他腿上,小小一只蜷缩着?,又乖又软。
宁汝姗小心走到他身边,刚站定,一直安静的小猫突然挣扎站起来?,朝着?她缓缓悠悠地爬去,发出奶奶的嗲叫声?,小耳朵一晃一晃的,完全把?刚才还一起玩的容祈抛在身后。
“哼,都说猫养不熟,看来?是真的。”容祈手心一空,顿时觉得空荡荡的,脸上却是露出不悦之色,收回手淡淡说着?。
宁汝姗眼疾手快把?猫抱起来?,脸上带笑,亲了亲小猫脑袋,嘴里敷衍安慰着?:“还小嘛,世子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一只猫计较。”
话音刚落,就听到容祈阴森森的声?音:“你说什?么。”
宁汝姗撸猫的手顿了顿,漆黑明亮的大眼睛落在容祈身
上,眼带笑意,捏着?猫耳朵,直接坐在他面前?,小声?说道:“世子别生?气?嘛,程老大夫说生?气?对身体不好。”
她素来?敏锐,轻而易举就能分辨出别人的真实心情。
现在的容祈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恼怒,看着?比之前?多了点人情味。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容祈越发不悦地反驳着?。
“没没没,世子最大方了。”她一边小心翼翼喂猫喝羊奶,一边笑眯眯地糊弄安慰着?。
容祈莫名觉得被人搪塞了,一口气?堵在心中不知?如何?发泄出来?,只能扭头不再理她。
宁汝姗小心喂着?奶,抬眸去看他。冬日不甚热烈的日光落在苍白的脸颊上,晕开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让他不再暴戾多刺。
他也不过是二十岁的啊。
宁汝姗看着?他,他也曾意气?风水,打马游街,也曾玄甲银枪,热血当?头,却在十五岁那年戛然而止,只是在今日她又依稀看到那点曾经的少年模样。
容祈感受到对面之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温柔炽热。
他年幼时救过一只跌落在台阶下的小雀,那只小小的小雀皮毛细软,骨骼温热,落在手心宛若珍宝,令人爱不释手。
那只小雀头顶到脖颈是一圈黄绿色的细绒,全身浅灰色,唯有一点尾羽是极亮的黑色,褐色细足停在手指上,总是睁着?漆黑如豆的眼睛看着?他,灵可爱。
宁汝姗注视他时,总是让他感觉到那只安静地小雀重新回到自己手心,毛蓬蓬的羽毛,令人爱不释手。
小奶猫喝奶甩得到处都是,其中溅了几滴到他手背,打断了他的沉思。
他手指微,慢条斯理地准备伸手去擦,却意外和一只手碰在一起。
“用帕子吧。”温和恬静的身影在耳边响起。
宁汝姗先行缓和气?氛,容祈这才缓了缓脸色,顺着?梯子往下走,嘴里却是淡淡地指责道:“好差的吃相。”
不就是不理他了吗?小心眼到嘲讽一只还没断奶的小猫。
宁汝姗抱着?小猫,摸摸它滚圆的肚子,脸上笑意挡也挡不住。
“你……”容祈擦干净手背,突然觉得对面有点诡异的安静,又觉得刚才自己先行
露了底,脸上还没反应过来?,心里已经开始觉得不对劲。
“怎么了?”
果然!语气?中的笑意当?真是挡也挡不住。
容祈气?短,闭着?嘴不理她。
“你觉得这猫如何??”宁汝姗摸着?猫,脑中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容祈还未说话,就感觉那只软软的猫被塞到他手心,细软的毛发蓬松落在手心,还未散去的奶味在鼻尖久久不散。
“不喜……”
“别这么用力,仔细伤着?它了。”宁汝姗打断他的话,笑眯眯说道。
果不其然,容祈撸猫的手一松。
宁汝姗眼中笑意加深。
小奶猫看不懂人类的小心思,顺手舔了舔面前?的手指,冰冰凉凉,然后继续舔自己的爪子。
温热带着?一点刺意的湿意,生?命的气?息在指尖萦绕。
“我们养着?它好不好啊。”宁汝姗的声?音骤然离得自己很近,容祈睫毛轻颤,微微下垂,手指不经意间弄乱小猫舔得整齐的毛发。
“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养我的院子里,小程大夫很忙,也顾及不到它,而且回春堂那边都是草药,万一乱吃就不好了。”
宁汝姗软软的声?音近在咫尺,就像手下的那缕猫毛,绕的人心痒痒,与此同时,那股浅淡暗香开始无孔不入,让他紧绷防备的心开始缓慢松弛。
那句到嘴边拒绝的话突然说不出来?。
他似乎开始无法轻易破灭那簇火苗,驱散那只小小的麻雀。
而这一切,都是从她今日站在他面前?说出那番话开始。
当?他被万人唾弃,千人指责时,一道微不足道,却足以珍贵的光终于落在他手心,让她再一次面对她时,开始犹豫反省。
——自己对她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差。
“不行吗?”宁汝姗见他不说话,鼓着?一口气?被针一戳,很快就开始泄气?,忍不住满脸失落。
那人坐回原来?的位置,那道影子逐渐从自己身上脱离,连着?那个味道都逐渐浅淡起来?,就像年幼时救的那只小雀在自己面前?展翅飞走时带来?的心悸,当?时他忍不住伸手打算去抓住那只小雀。
宁汝姗一愣,低头看着?握住自己手腕的手。
冰冷苍白,颇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