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的?金州群山连绵起伏, 寂静无声,宛若蛰伏着一只巨兽。
狭长的?山道上有一行人自陡峭的?山路上缓慢而下,这里涉足之人比较少, 山路几乎都还未形成人路, 格外?难走。
从这里远远向下看去, 可以?看到山脚处一处村落灯火通明, 火龙闪耀。
“从这里下去可以?避开大魏暗探。”最前面的?袁令小声说道。
这行人正是宁汝姗和容祈, 五个亲卫大都身上带着伤,宁汝姗虽不?曾受伤, 但身上到处都是被藤蔓割伤的?痕迹。
宁汝姗走在?正中间,身后便是容祈。
两人之间弥漫着古怪的?沉默。
“你?脚怎么了?”身后的?容祈突然开口问道。
宁汝姗一顿。
袁令停在?原处, 朝着两人看去。
“之前不?小心崴了一下。”宁汝姗低声说着。
容祈皱眉, 上前一步说道:“我带你?下去。”
宁汝姗下意识后退一步,一双眼倒映出一点隐约的?月光, 照得她?瞳仁极为?黑亮, 敏感而清澈。
容祈看着她?的?作, 脸上的?失落掩盖不?住, 抿了抿唇,眉眼低垂, 看上去竟然有些可怜。
“我自己可以?走, 不?严重。”她?沉默片刻后低声说道。
山风呼啸而过,吹得两人破碎浸血的?衣袖猎猎作响,树荫阴影落在?两人脚下, 交缠斑驳,缠绵扭曲。
“夫人,这里还不?安全,不?如?让世子带你?下去吧, 我们作也快些。”一直沉默的?袁令插嘴说道,“这里距离村落不?远,纣行那个疯子若是发起疯来巡山,我们的?处境会很危险。”
宁汝姗闻言不?由皱眉。
纣行确实是个疯子,还是个格外?吓人的?疯子,她?被刚才纣行站在?密林口的?那恐怖一幕吓到了。
宁汝姗把目光放在?五个侍卫身上,谁知道原本?还能健康走路的?侍卫瞬间开始严重起来的?样子,两两搀扶着,各自发出痛苦呻/吟起来。
“世子武功高强,没受伤。”袁令睁开一只眼,低声嘀咕着,声音不?算大但还算清晰。
“哎呦,是啊。”有人附和着。
“是啊,我家世子最是厉害
了。”
宁汝姗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声,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下意识一抖,不?敢回头去看他。
“我们先回去再说,可以?吗?”容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低落,“今日?虽重伤纣行,但他未必肯放过我们。”
“世子有受伤吗?”宁汝姗认命一般,伸手擦了擦脸,小声问道。
“不?曾。”容祈注视着她?的?侧脸,月光下的?白嫩的?耳朵都被镀上一层柔光,“马槊是马上利器,用于平地反而不?能发挥全部实力。”
宁汝姗抿唇:“劳烦世子了。”
“别拒绝我。”
“阿姗。”
他把人抱起来的?时候,低声的?请求着,声音带着一丝从未见过的?脆弱和卑微。
宁汝姗只是闭上眼,沉默着。
自从容祈把两人之间那层薄/膜捅/破后,她?甚至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太习惯追逐一道光,却?不?曾想过若是被人追逐该如?何是好。
宁汝姗的?心一瞬间乱了。
“你?不?能再呆着金州了,纣行几次三番针对你?,可能不?止因为?你?是韩铮的?女儿。”山路上,容祈低声说着。
宁汝姗盯着一处黑暗失神,想起张春说的?那个庞大到无人能窥探全部的?春晓计划,蓦地打了个寒颤,许久之后,这才苦笑着:“那我能去哪里?”
树荫婆娑,落在?宁汝姗血迹斑斑的?衣服上,整个人渺小而迷茫。
容祈低头看着她?:“回临安。”
“我带你?回临安。”
宁汝姗抬眸看他,那张脸她?熟悉又不?熟悉。
他明明模样和当年无甚差别,可偏偏他的?下颚似乎锋利了不?少,让他整个人锐气冰冷,不?近人情。
“你?可以?不?和我会临安。”容祈停在?原处,低头去看怀中之人,眼中的?受伤赤/裸可见,但还是坚持说道,“但临安确实是最安全的?。”
“……宴家,也会保护你?的?。”
他沙哑着开口说着,连着说出这句话都觉得艰难,抱着她?的?手缓缓收紧,先要把人纳入怀中,却?又怕太过用力伤到她?。
那双幽黑深邃如?深海波涛的?眼睛答应着宁汝姗的?容貌,暗含
着千言万语,却?又克制地不?曾诉之于口。
“我会考虑的?。”宁汝姗垂眸,低声说道。
一行人这才继续向前走着。
驿馆内的?宁岁岁半夜突然惊醒,哭着要去找宁汝姗,隔壁院子的?张春匆忙披着衣服来哄人。
“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回来了。”张春哄不?住人,只好把人抱到前院去,一起等着深夜还未回来的?宁汝姗回来。
宁岁岁揉着眼睛,哭得小脸都红了,整个人抽抽搭搭地低着头,捏着小香囊,嘴里念念有词。
“我要娘。”
“娘去哪里了。”
“娘也不?要岁岁了吗。”
守门的?队正眼观鼻子地听了好一会儿小孩的?抽泣声,看着实在?可怜,不?由出声,小声说道:“张大夫不?如?回屋内等着,等夫人回来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同?知您和小姑娘。”
张春低头看宁岁岁。
宁岁岁捏着手,委屈地大声说道:“岁岁就?要在?这里等娘。”
“哎哎,等。等,等,我们就?在?这里等。”张春立马放弃立场,裹紧她?身上的?小披风,连声哄道。
“夜间风大,张大夫不?如?去角屋里稍坐片刻。”队正退而求其次地说着。
张春又去看宁岁岁。
宁岁岁犹豫地看了一会角屋,又看了眼大门,比划了一下两者间的?距离,这才小声说道:“好吧。”
亲兵让人先打扫一下屋子,之后又亲自端来热茶和糕点,这才殷勤地退了出去。
张春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位热情的?队正。
“娘去哪里了?”宁岁岁靠在?张春怀中,打着哈欠小声说道,“岁岁还没和娘分开这么久。”
“岁岁知道你?什么时候生日?吗?”张春拍着她?的?背,转似无意地问着。
“九月初九啊。”她?捏着小香囊,随口说道。
张春放在?心中一算,突然一惊,低头看着面前低着头不?说话的?小姑娘,这一看不?得了,他竟然看出一点讨厌鬼容祈的?轮廓。
“说起来,你?娘有说过你?爹的?事情吗?”张春小心问道。
宁岁岁作一顿,不?知为?何突然生气了,挣扎着滑下张春的?膝盖,独自一个人跑到角落里蹲
着。
“哎哎,怎么了?地上冷。”张春不?解,跑到她?边上,伸手要去拉她?,
宁岁岁把自己团成一团,用披风盖着脑袋,像一个小团子一样把自己包起来。
“你?怎么好端端不?高兴了。”张春伸手去戳宁岁岁。
宁岁岁整个人盖在?披风下,不?耐烦地避开他的?手。
“哎,你?这个脾气怎么和你?娘差这么多啊,你?娘小时候乖死了。”张春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声叹气,“倒是像那个小兔崽子。”
容祈那小子一看就?是从小不?乖的?人。
他咬牙切齿地想着,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郁闷。
披风下的?宁岁岁噘嘴,撑着下巴,小嘴噘着,不?高兴地盘腿坐着。
“小乖乖,你?到底怎么了?”
“你?娘要是知道我把你?弄生气了,可要和我生气了。”
“我刚才说啥了,我没说啥啊。”
张春摸摸脑袋,絮絮叨叨着。
“你?们是不?是都在?骗我。”宁岁岁闷闷的?声音自披风下传出来。
张春不?解地嗯了一声:“我没骗你?啊。”
“娘说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会回来的?。”宁岁岁小声说道,“可娘也说王叔叔去了很远的?地方?。”
宁岁岁红了眼睛,小脸憋得通红,更加小声地说着:“可我觉得王叔叔不?会回来了。”
她?虽然对生死懵懵懂懂,但那日?被娘抱在?怀中仓皇离家的?时候,听着身边的?人一个个不?见了,到最后只剩下娘一个人了,却?好似突然明白邹姐姐说的?话。
——“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她?爹不?会回来了,王叔叔也不?会回来了,思?思?姐姐也不?会回来了,酒酒叔叔也不?会回来了,总是守在?家门口那些高高大大的?叔叔也不?回来了。
鹅鹅再也不?会保护岁岁了。
三岁的?宁岁岁等了他们一个月,也忍了一个月的?难过,终于随着豆大的?眼泪一滴接着一滴落了下来。
她?一直不?敢问娘,他们到底还来不?来找岁岁,可现在?她?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娘,便突然觉得害怕。
——娘是不?是也不?见了。
张春愣在
?原处。
“我要娘。”
抽泣哽咽的?声音自披风下传来,她?的?哭声好似一只小兽发出声声唔鸣,可怜伤心。
张春听了只觉得心疼,伸手把人整个抱在?怀中。
“小乖乖,你?娘马上就?回来。”他没有掀开宁岁岁的?披风,柔声安慰着。
宁岁岁依旧是小声哭着,她?虽然活泼但一向懂事。
“这哭得和你?娘一样啊。”张春听着那个抽泣声,无奈叹气着,越发觉得心疼,“你?娘也这样哭的?。”
他怀里抱着是看着长大的?丫头的?小丫头。
两个人连哭起来都这样让人心碎。
宁岁岁哭得越发伤心了。
“我要娘。”
张春也开始着急起来,抱着她?在?屋内踱步,时不?时朝着外?面看去。
将近子夜的?大街上空荡黑暗,连着风都悄无声息地穿过,驿站门口两盏大灯在?风中摇曳,留下斑驳的?影子。
“世子回来了,夫人回来了。”门口突然传来里正高兴的?声音。
宁岁岁一愣,挣扎着从他怀里跑出来,拎着小披风就?朝外?面跑去。
“哎,小姑娘小心啊,有台阶。”里正着急跟在?她?身后,伸着手,生怕她?摔着。
“娘。”宁岁岁爬出门槛,顶着一张小花猫的?小脸,站在?门口惶然地张望着。
“在?那在?那。”里正朝着右边指了指。
黑暗中,有人缓慢走了出来,那人身形极高,修长笔直,怀中似乎还抱着一人。
正是容祈抱着受伤的?宁汝姗走回来。
“娘。”宁岁岁小声喊了一声,朝着宁汝姗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
“哎呦,小心啊,别摔着了,啊啊,有石头啊,小心啊。”里正拍着大腿又跟了上去,看她?跑得跌跌撞撞,一个大男人吓得脸都白了。
话音刚落,宁岁岁果然啪叽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岁岁。”宁汝姗大惊,挣扎着要下来。
容祈只好把人放下。
身后的?里正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连忙上前把人抱起来。
宁岁岁被人抱起来,眼睛还是看着容祈,小嘴憋着,大眼含泪:“娘。”
“摔到哪了,疼不?疼。”宁汝姗伸手把人抱过,却?被人横插一
手,把岁岁截了过去抱在?自己怀中。
“你?脚受伤了,不?要抱了。”
一句话瞬间止住宁岁岁的?嚎啕大哭。
宁岁岁脸上湿漉漉的?,眼睛通红,小心翼翼地看着宁汝姗,声音中还带着哭腔:“娘受伤了?”
“不?严重。”宁汝姗拿出帕子给她?搽脸,“岁岁怎么出来了?”
“娘不?见了。”宁岁岁见了人才敢露出一点害怕委屈的?神色,伸手想要宁汝姗抱,可又害怕压到娘的?伤口,只好低着头,委屈说道,“岁岁怕娘也不?见了。”
宁汝姗一愣,岁岁瞳仁里还残留着慌张和恐惧,让年幼的?小孩不?再天真稚气。
她?恍惚以?为?宁岁岁知道了什么,可又觉得不?可能。
容祈低头去看这对母女。
“做噩梦了?”他作僵硬,安抚着拍了拍宁岁岁的?背。
他想让自己做得自然一点,可越想越是紧张。
宁岁岁捏着手指,低头不?说话。
“我来吧。”宁岁岁打小就?很少哭,更别说是这样压抑的?哭声,宁汝姗看着只觉得心疼,伸手要把人抱回来。
容祈担忧地看着她?:“你?的?脚。”
“没事的?。”她?固执地伸手,要把宁岁岁接过来。
“不?要了,叔叔抱。”还是宁岁岁主搂着容祈的?脖子,忍下眼泪,乖巧说着,“娘今日?也去了很远的?地方?吗?”
宁汝姗看得越发难过,但依旧温柔点头:“嗯,去了很远的?地方?,下次娘不?会离开这么久了。”
宁岁岁眨巴着眼睛,大声嗯了一声,乖乖依偎在?容祈身上,眼睛却?是一直看着宁汝姗。
她?突然眨巴眨巴眼,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雀跃说道:“那爹是不?是也会回来啊。”
宁汝姗一愣,一瞬间,她?感到容祈一瞬间扫过自己的?视线。
“娘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是回来了啊,那爹不?是也去了很远的?地方?啊。”宁岁岁脆生生开口说着,很快又皱着脸,小心问道,“王叔叔他们也去了,是不?是他们很快就?都会回来了。”
她?刚才还被大家都不?回来的?伤心所笼罩着,可现在?看到娘又觉得满心都是欢喜,又开始胡思
?乱想着。
对于三岁的?小孩而言,去了很远的?地方?这件事情,似乎想得很明白,可似乎又想不?明白。
“小黑的?爹高高大大的?,可以?把他架在?肩膀上呢。”宁岁岁哭了一场,便越发粘人,非要伸手握住她?的?手才肯安静下来。
容祈颠了颠怀中之人的?重量,撇了撇嘴。
他还可以?把人抛起来。
宁汝姗没说话,她?的?手腕搭在?容祈的?胳膊上,坚实有力的?上臂紧绷着,彰显着身侧之人力量不?凡。
她?不?敢说话,只能任由岁岁絮絮叨叨着,东拉西扯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容祈知道自己不?能多看她?,可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扫向她?。
那只手软软地搭在?自己的?手臂上,隔着秋裳都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就?像她?的?人一样温暖又不?会热烈。
等一行人缓慢走近驿站,站在?灯笼所惠及的?余光下,这才发现他们原来都格外?狼狈,宁汝姗的?裙摆上甚至还染着鲜血。
着急站在?门口的?张春脸色一变,快步下了台阶:“受伤了?怎么袖子上也有血?脚是不?是不?扭到了,还是哪里伤到了。”
宁岁岁立马地趴过来看着,小脸皱着,一脸担忧。
“没事的?,小伤。”宁汝姗把手收在?袖子里,“岁岁今日?给张叔添麻烦了。”
张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着急催着她?回房:“先回去,我给你?上药。”
“你?怎么没保护好我家丫头。”张春一转身这才看到身后的?容祈,眉毛竖起,不?悦说着。
“下次不?会了。”容祈抿唇,低声保证着。
宁汝姗没有扭头去看容祈,低声说道:“走吧,张叔。”
张叔冷哼一声,直接带着宁汝姗匆匆回房间。
容祈抱着宁岁岁跟在?身后,盯着那个背影沉默着。
一路上,宁汝姗都不?曾和他说话。
若不?是下山途中脚受伤了,想必已经躲得远远的?。
那块高高的?大石头上,浅淡的?月光落在?脸上,让她?整个人温柔高洁,可她?最后选择沉默地避开他的?视线,用无声来消磨着难捱的?气氛。
直到袁令的?出现
。
屋内,宁汝姗那张布满伤痕的?手这才露了出来,不?仅如?此,她?的?脖颈处也有被藤蔓划伤的?红痕,宁岁岁看得眼眶都红了。
“娘。”她?软软喊了一声。
“世子,麻烦你?先带岁岁出去吧。”宁汝姗说着。
宁岁岁抱紧容祈的?脖子,连连摇头:“岁岁不?出去。”
“你?们不?就?是去寺庙了,怎么闹得这么严重。”张春拿出药水,皱眉问道,“是打起来了?”
“嗯,碰上纣行了。”
“纣家的?疯子。”张春眉心狠狠皱起,“怎么碰上那个衰神了。”
容祈坐在?一侧,怀中还坐着无聊玩着他手指的?宁岁岁,他抬眸,出其不?意说着:“他为?何一直追杀阿姗。”
张春神色僵硬,硬邦邦说道:“我怎么知道。”
容祈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他,但不?再说话,继续看着张春给宁汝姗上药。
宁汝姗扭头去看容祈,沉默片刻后对他说道:“我有些话想和张叔说,世子可以?先抱着岁岁去隔壁屋子休息吗?”
容祈点头,谁知道岁岁挣扎起来,大喊道:“岁岁今天要和娘一起睡,一起睡,哪都不?去。”
等容祈把人放下,她?立马跑去抱着宁汝姗的?大腿,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那你?先睡吧。”宁汝姗伸手把人抱上床。
宁岁岁这才破涕为?笑,主把被子盖到下巴处,打了个小哈欠,一只手拽着宁汝姗的?衣服,小声说道:“那岁岁睡了。”
“睡吧。”
等宁岁岁睡了下去,张春也包扎好她?受伤的?伤口,手和脚都包着严严实实的?。
“张叔。”宁汝姗突然开口喊了一声,却?又没继续说下去,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他。
张春愣了好一会,没明白她?的?未尽之意,可突然看着她?一直握着宁岁岁的?手,终于明白她?的?意思?,突然皱眉:“我若是不?同?意呢。”
宁汝姗笑了笑:“那我就?不?说了。”
“只是我觉得这样逃避不?是问题,纣行几次三番置我于死地,甚至拉上整个榷场,我……”
“不?想坐以?待毙。”
张春眉间闪过一丝狠厉。
“我去下毒把他杀了。”毒
阎王最厉害的?不?是医术,反而是一手出神入化的?蛊毒。
“可杀了一个纣行,还会有下一个。”宁汝姗柔声说着,“我今日?能逃过一次,那以?后呢,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张春脸色僵硬。
一直不?说话的?容祈把目光落在?她?脸上。
张春扫过一侧的?容祈,突然冷哼一声:“你?就?这么信这个小子,依我看,这些人都不?行。”
“我信……韩相的?眼光。”
宁汝姗低声说着。
“你?是韩相选的?,世子也是。”
“你?怎么知道?”张春惊疑问道。
“我曾在?娘书?房内的?一本?册子上看到一支军队的?痕迹,前燕在?明光十五年间仓皇南逃,沿途军民一路掩护,精锐之师损失过半,最后韩相把所有零散的?军队组织起一支十万人的?队伍,名深渊,深渊所向,国?泰民安。”
“后来在?正乾年间,韩相迫于压力不?得不?解散,但第二年……”宁汝姗的?目光落在?容祈身上,“听闻老侯爷有一支奇兵,突袭颍州,斩杀颍州一名大将,夺回当年颍州军粮,自此安定军一战成名。”
容祈抬眸看她?,目光澄澈,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凌厉锐气的?面容被微微柔和,俊秀的?面容瞬间多了不?可直视的?美?色。
宁汝姗被他注视着,移开视线。
“你?怎么知道不?是巧合。”
“第一:一支奇兵的?出现不?可能横空而来。”
“第二:当年韩相力保容家爵位,因为?只有爵位才能承袭那支奇兵。”
“第三:世子对韩相太过上心,当年世子文武折桂,走上韩相指路,想必也是存了这样一份心思?,阿姐说过她?一直不?愿你?这样高调,是你?执意如?此。”
“第四:大概就?是我的?猜测了,我听世子说过韩容两家虽很少来往,但韩相和荣老将军却?是密友,正乾年间临安能带大兵的?将领屈指可数。我实在?想不?到除了容家和王家到底还有谁能安置好这支奇兵。”
“我怎么觉得是韩铮又在?烂好心。”张春虽然心中一惊信了七/八分,但还是忍不?住嘀嘀咕咕着,“韩铮若是活得自私为
?己一点,还能让曹忠那只老猴子上台献丑。”
“阿姗说的?没错。”容祈欣赏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宁汝姗身上,低声说道,“安定军确实在?容家。”
张春扭头,严肃看着他。
“现在?在?我手中。”
宁汝姗松了一口气。
“世子知道……”她?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她?这一步极为?冒险,却?又是别无选择,因为?容祈却?是是最好的?一个选择。
“春晓计划。”她?缓缓问道。
容祈摇头。
宁汝姗瞪大眼睛。
难道自己猜错了,五人之中并无容祈。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韩相曾和我说过,深渊虎符为?白虎,我也该是只白虎。”
“你?就?是白虎!”张春挑剔地打量着面前之人,最后冷哼一声,“他不?知道很正常,韩铮走的?时候,他太小了,韩铮为?了保护他,未必说得清楚,但深渊一定知道真相,若是真的?在?他手中,应该就?是他了。”
春晓计划有五大主事,分别以?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和凰命名,他原本?以?为?只是代号,现在?想来也许另有深意。
白虎主西,自来都是兵患代称,所以?容家掌管着安定军。
容祈漆黑的?眼眸在?跳的?烛火中熠熠生光,他低声说道,“这个计划韩相在?大燕落地临安时便开始筹划了。”
“后我爹战死,韩相也曾犹豫,但他也直言,我当年最后一次去皇宫让管家承爵时,一直跟在?那个小黄门身后不?出声的?模样像极了我爹,这才继续把安定军留在?容家。”
“当年应该也无人可托了。”宁汝姗开口,微微叹了一口气,幽幽解释着,“王家备受猜忌,闻家,陈家个个都被官家□□,但烜赫一时的?容家因为?老将军战死,府中只有孤儿寡母,反而能得一息尚存在?。”
“怪不?得我看韩铮最后半年一直和你?黏在?一起。”张春酸溜溜地说着。
“张大夫是什么。”
“我和金州榷场共掌青龙。”
容祈沉默片刻后问道:“粮草?”
“嗯。”张春含蓄点头,“金州榷场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转运各地粮草,你?也知道官家对前线
根本?不?上心,别的?不?说,光是王家和闻家执掌的?大散关两处要害每年都是粮草不?足,都是王锵假托他人名字送过去的?。”
“多谢。”容祈拱手对着张春长身一拜,“榷场和先生行大义之事,做无名之辈,示斤替大散关数十万百姓谢两位高义。”
张春起身,直接避开他的?行礼,面容冰冷,
“都是王锵自己做的?,我时常怀疑是他做的?太多了,这才给自己招来杀生之祸,如?今被人挫骨扬灰,连着尸骨都捞不?到。
“可你?看看,世人谁还记得榷场,如?今两国?都借着此事,相互指责,谁还知道他做的?烂好事,谁还记得榷场。”
屋内的?气氛倏地沉默下来,张春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我的?事都跟丫头说过了,她?比我聪明,想得也比我多,你?们自己说着吧。”
说完,他直接摔门而走。
“世子坐吧。”宁汝姗抬头看着面前之人,低声说道。
容祈在?一侧的?圆凳上坐下:“青龙为?共掌,你?可知是为?什么。”
“你?听过一个传言,说韩相当年藏了一批粮草和兵器嘛。”
容祈点头,惊讶说道:“难道确实有?”
“嗯。”宁汝姗抿唇,神色哀伤。
“当年第二次北伐,大军退居到兴元府,却?被大魏围困,上面却?一直没有派出粮草。”
“当时韩相已经备受猜忌,张叔原本?不?愿去,奈何韩相所求,只好偷偷带人去送支援。”
“谁知后来韩相身死的?消息传到他耳中,张叔一气之下,直接把粮草重新押回到榷场,幸好后来王家兄弟支援兴元府,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如?今还在?榷场背靠的?那处大山里藏着内。”
“那张叔每三年都要出府是为?了这批东西?还是去榷场。”
宁汝姗不?曾想他连这个都知道,歪头,颇为?惊讶地看着他。
容祈低声一笑,看着她?柔嫩的?脸颊上落下的?几缕青丝,似乎想伸手但又克制着,便转移话题:“要查并不?难,张大夫做事素来随心。”
宁汝姗点头,不?得不?赞同?道:“确实。”
她?时常觉得若不?是张春医毒实在?出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