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玄幻小说 > 替嫁后我怀了白月光的崽 > 88、第八十八章
    绿树浓荫夏日长, 楼台倒影入池塘,整个小院被笼着一层盛夏的暑气,正中的假山石台中, 竹子做的微型水轮正慢悠悠地转着,叮咚作响,泉水悦耳,丫鬟婢女都躲在角屋甚至阴凉处偷懒。

    “姑娘, 慢些。”

    “姑娘, 姑娘。”

    “岁岁别跑了。”

    一阵喧闹声由远而近传了进来,很快就听到门口悬挂着的水晶帘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屋内传来阵阵凉风, 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冲了进来。

    “娘!”

    宁岁岁跑得满头大汗,红扑扑的小脸带着挥之不去的暑气,可眼睛亮晶晶的, 像两颗晶莹剔透的黑水晶, 水润干净, 一尘不染。

    “来了!爹来接我们了!是冬青叔叔亲自来的呢!”

    宁汝姗惊讶地看着她手中的信。

    “哎, 是我这个宴家不好玩吗?不过?是冬青来了,岁岁就急着要回?去,长生听了会?伤心的。”

    屋内,容宓撑着下巴打趣着, 目光落在随后规规矩矩进来行礼的长生身上,意味深长地说着。

    长生低眉顺眼地站在一侧, 极为君子?端方, 文质彬彬。

    宁岁岁小脸闹了个通红,捏着小手,小声解释着:“好玩的啊, 应天府好多好吃的,还多好玩的,岁岁很喜欢,而且长生也超级好的。”

    她扭头,大眼睛眨了眨,对着长生大人样地宽慰着:“你不要伤心。”

    长生规规矩矩站在,闻言只是点点头:“妹妹年纪小,会?想家,人之常情。”

    宁岁岁大眼睛扑闪着,露齿一笑,可爱天真如夏风拂面,满架蔷薇顿时生香。

    “虽然临安局势将定,但到底也乱,也不急着走。”容宓对着宁汝姗打趣道,“大概是你这三日一份信给人催的。”

    宁汝姗抿了抿唇:“是岁岁要写的。”

    宁岁岁偷偷收回要去抓糕点的手,仰着头站在两人面前,大眼睛眨了眨。

    “是吧,是你整日要写信的吧。”宁汝姗咳嗽一声,正儿八经地问着。

    宁岁岁点点头,眉眼弯弯,可爱说道:“是岁岁呢,就是爹总是不提起岁岁。”

    她又有些失落:“岁岁给他寄了好多东西,他怎么也不夸夸……呜……”

    “你爱吃的白玉糕,刚才跑的也累了,吃点吧。”宁汝姗拿着糕点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岔开?话题。

    宁岁岁果然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高高兴兴地捧着糕点,爬上罗汉床,坐在宁汝姗边上小口小口咬着。

    “先安排冬青住下吧,祖母眼下不在府中,你也该去公主府中辞行,再?带些特长回临安才是。”容宓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宁汝姗,也不多问,只是公事公办地说着。

    宁汝姗故作镇定,只是点头,手指压着那封还带着暑气的信,眼眸一扫而过?,脸上并未露出丝毫波。

    “我听闻最近应天府也是消息涌。”她挥了挥手,示意丫鬟们都下去,缓缓开?口问着。

    宁岁岁和?长生坐在一起,乖乖地吃着糕点,听着大人说话。

    容宓点头,脸上笑意微微敛下,整个人沉静而悲悯:“开?弓的箭是不能回头的,祖母去公主府时便做好了准备。

    公主府永远是政治意义大于实际意思的存在,它代表大燕大长公主至高无上地位的象征,是所有人目之所及的权利,是这位公主野心的第一步,权欲的外在表现。

    她远离临安,但高居应天府,在公主府三千府兵的加持下,赤/裸裸地彰显给诸位看。

    ——今日在诸位眼中的不是宴家祖母,而是大燕的大长公主。

    远在千里外的临安因为第三次北伐军的翻案早已风起云涌,应天府的公主府早已举起了最后一把大刀。

    曹忠在水家和阮家的双重指控下,直接被推到风尖浪口,最后直接被罢官约束在家,但官家不愿扩大此事,一直在朝堂上压制此事,力保曹忠。

    一月前的临安已经是日日听朝,时时暴怒的尖锐期。

    越是压制越是反抗,几乎所有良心未泯之人都想要一个真相,朝野上下,百官书生议论之声,沸反盈天,充斥着临安的每个角落。

    “我听说前户部尚书柳容权五日前已经病逝了。”宁汝姗慢条斯理的收着手中的棋子?,沉重问道。

    “嗯,老尚书本就多病,年事已高,这次是为了爱徒李尚书才站出来,替他拦下户部大罪,之前日夜兼程赶路,击鼓鸣冤后下了死牢就病了。”

    这事当真是凶险异常,

    一开?始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官员下马,官家有意压下此事,三司左右为难,最高的官员不过?是当年的泗州转运使。

    曹府门口人人有书生写血书,可曹家大门依旧安然无恙,而曹忠为了避祸,转移视线,想要拉下更多的人,从而迫得宴清和?容祈停手。

    在众多围困人中瞧上了新任户部尚书李弥。

    户部粮草算的是北伐失败的关键线索。

    他借力打力,抓着户部的帐有问题,几番操作,又在官家的偏心下,李弥被下了死牢,官家死死咬着不放,连容祈和?宴清都无能为力,最后连李弥也都做好慷然赴死的准备。

    所有事情的转机发生在户部早已回?乡的老尚书柳容权身上。

    他千里迢迢入了临安,又敲响陈情鼓,最后亲自送上请罪折。

    李弥的老师,一向爱好和?稀泥的柳容权把所有罪责都拦了下来,锒铛入狱。

    原来当年粮草紧缺,是他胆大调了西南和?东南粮仓的粮草才凑到着第一批的十万粮草,随后又断断续续送出一共二十万,都是经他手统一运送。

    结果当年粮草一入泗州就消失不见,可朝堂上毫无静,还沉浸在北伐军一路打入北地的喜悦中。

    他也曾心中不安,但当时朝廷内外不能有多余的声音,为求自保,只派人南下简单查询,意外发现总计三十万粮食成了十万,且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当时如日中天的曹忠。

    柳容权迫于压力,甚至不敢有一点警示,只是把所有事情收录成一个册子?,最后把所有粮草的痕迹都抹平,只当一个睁眼瞎的人。

    这些年他一直心怀愧疚,不忍细想当年之事,最终多虑伤身,不得不告病回?家,本想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

    最后在半月前意外得知当年竟然自己因为胆怯,间接害死了三十万北伐军性命,本就羸弱的身体一病不起,最后日夜难安,选择背棺入临,状告曹忠。

    这件事情如一滴水入了油锅,整个临安彻底炸了起来,几乎是压垮曹忠的最后一根稻草,连远在应天府的宁汝姗也是略有耳闻。

    寒窗数十年,修身为清白,生?前一心怯,不顾身后名。

    柳容权在许多事情上一直保持中立,性格中庸,

    甚至有些随波逐流,可谁能记得,在大燕还未南下时,这位当年还是户部郎中的年轻人,也曾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激昂进取者。

    “官家连着尸体也不愿给人体面,宴清只好安排他的家人把衣冠椁送回?去了。”

    屋内两人陷入沉默。

    宁汝姗揉了揉额头,冷不丁说着:“他是疯了吗?”

    容宓抿着唇不说话。

    “他是疯了,他不疯,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声音微冷,淡淡说着,“只是苦了那些一腔抱负的人。”

    临安城中紧张窒息的气氛,一路顺着南风,到了应天府便只剩下旁人口中的唏嘘愤慨,宁汝姗早已听得心惊胆战,今日听着容宓带着恨意的话,不由想起走在风雨最前方的容祈。

    是他亲手掀开?这件被鲜血尸骸掩盖着污秽肮脏盖子?,任由伤口被一遍遍撕开?,事情被一件件揉碎,最后更要忍受刮肉剔骨之疼,以鲜血淋漓的姿态换取当年战败的清白。

    正乾十九年的严冬,大雪覆盖整个临安,当年的毅勇侯世子?被人抬着回?了临安,狼狈迷茫,千人所指,万人所骂,毅勇侯日日都有人扔石头泼粪水,他只能站在黑暗中沉默。

    那场雪不仅是临安的灾难,更是落在少年心尖的暴雪。

    正乾三十年的酷暑,艳阳高照,天气燥热,人人都在酷热中侧首,因为寒冰终难抵艳阳,那个在黑暗泥泞中的人重新站了起来,站在所有风雨,日光下,心中无愧,一往无前,终于为他的兄弟们破开一条清白血腥的路。

    当年凝结在十六岁少年心中的无尽的黑暗,被骄阳驱散,终于得见光明。

    宁汝姗此刻远离风云诡谲的临安,远远站在应天府观望着整个棋局,这才发现整个临安早已成了围困之势。

    “事情走到这一步,也该结束了。”容宓盯着角落里冰柜里的袅袅白烟,悠悠说着。

    “王家大郎君也该回大散关了。”宁汝姗点头,“我听说西北边境异多日了。”

    “之前管家迟迟不把曹忠压入天牢,政事堂的折子?被打回?三次。”容宓摸了摸肚子?,意味深长说道。

    “祖母亲自去信给的王家兄弟,这才让人入临安,凝聚了所有武将的决心

    ,现在曹忠败势已无力回?天,王大郎君父弟之仇得报,也该回去了。”

    宁汝姗惊讶:“大长公主连这事也算到了。”

    “当年祖母要宴清入临安我便觉得不对。”她苦笑一声,“你知道宴家之前多避世吗,公爹执掌应天府但从不出头,任由应天府的府尹办事,婆婆也甚少出门交际。”

    “宴家一直掩于人后,这些年不显山不露水,祖母更是低调行善,只做善事。”

    宁汝姗眨了眨眼:“早就听闻大长公主仁心,这些年开了善堂医馆不计其数,之前在临安也是开了不少福田院,安济坊和?慈幼局,这些日子舆论上总是类比前朝女帝当政时的风气。”

    前朝女帝当政在位三十年,女官,女学,女医等等不计其数,女子约束之少举世罕见,只是后继者并不承袭这样的政令,很快便又压了下去。

    容宓不说话,只是拿出帕子?擦了擦爬到她身边的宁岁岁的嘴,见她不知人间疾苦,只是仰着头笑眯眯的天真模样,也跟着笑了一声。

    “这种舆论在临安只多不少,他们养了不少人,等的就是这一天,说起来,我才知道那个朝夕小报竟然是阿祈办的,而阿祈不过?是听了韩相的一番话。”

    “当年官家和曹忠是如何打压韩相,控制舆论,颠倒黑白,甚至抹黑北伐之人,今日我们也该一一还回?去。”

    宁汝姗呼吸微微一窒。

    “只希望百姓不再?受苦。”

    她喃喃自语。

    —— ——

    “我不会?输的。”宫内,海晏殿官家咬牙切齿地说着,“什么女帝不女帝,原来,那个贱人入临安就是为了收买人心,我说怎么好好的建善堂,就是为了和?韩铮一样收拢人心。”

    曹忠跪在地上,以头磕地,神色悲怆:“大长公主分?明是有了不臣之心,理应当诛啊。”

    燕舟跌坐在椅子?上,脸色阴阳交错,可随即又露出一点恐惧之色。

    他的阿姐,先帝的嫡长女。

    曾是所有皇家子女中最为受宠,最为尊贵的公主,是先皇后唯一的孩子,金汤玉勺地长大,而当时他还不过?是不受宠的嫔妃之子?,见了她都要奉承着。

    燕无双穿着最是华贵的衣服,珠钗宝玉,气质无双

    ,见了他只是淡淡地点点头,高贵如仙子?。

    可就是这样的人,却又在当年南下时,持剑站在船头,杀退数百大魏精兵,面容坚毅,浑身是血,凶恶如修罗。

    他总是又敬又怕,但又庆幸这不过?是一个女子?。

    一个注定不能和他站在同一起点的女子。

    可现在那个庆幸开始被人逐渐打破,他一直不放在心上的人早已不知不觉在她头顶上竖起了一把尖刀。

    而他,无能为力。

    所有人都在帮她!

    他甚至生出这样的一种恐惧。

    “一定是韩铮。”燕舟喃喃自语,“当年燕舟临死前去找燕无双我就觉得不对劲。”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他脸色狰狞恐怖起来,“只有他才会?做这些事情,离经叛道,大逆不道,我就该直接杀了他。”

    海晏殿安静极了,只剩下官家沉重的呼吸声。

    “陛下,我们还不曾输呢。”一直沉默的曹忠突然开口说着。

    燕舟倏地看向底下之人。

    “大长公主无情,就不能怪我们无义?了。”

    曹忠抬头,露出一张消瘦到只剩下颧骨的脸颊,蜡黄色的脸让他的眼睛越发幽深恐怖。

    夏日炎热,大殿中放了六个冰鼎,凉气阴人,外面的夏蝉早就被粘走了,外面一片亮堂,雪白的地砖甚至晃的人眼睛不由微微眯起。

    沉默的大殿内只有曹忠阴测测的声音在响起,在角落中的安定缓缓抬起头来,脸色逐渐惨白,最后看向坐在龙椅上不言不语的官家,心中咯噔一下。

    “若是闹大了……”

    燕舟许久之后,缓缓说道。

    “不会?的,微臣这些年一直主持供奉,也算认识几个人,那些人贪得无厌,只要银钱足够绝不会?坏事。”

    殿内突然传来一声沙漏打转发出的叮咚一声,突如其来的一声响,听的人心中一颤,阴气森森。

    “来不及了!”曹总失声痛哭地跪伏在地上,“那些小人若是一旦得了时机,陛下危矣。”

    燕舟手指微抖,嘴唇了。

    “你,你确定。”

    “微臣以死保证。”

    安定那张白团圆润的脸第一次露出死寂灰白之像,只能愣愣地看着一侧的官家。

    “安,安定,去,从私库拿钱来。”

    安定眼皮子抖了抖,最后缓缓闭上眼,声音丝毫不见异色:“是。”

    “送曹相出去。”

    “是。”

    “中贵人,中贵人怎么了。”安定身边的小黄门突然扶着安定,担忧问着。

    安定看着曹忠离去的背影,又扭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

    他站在空旷的殿外空地上,刺眼的光照得他眼睛生?疼,可他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整个背后都是汗渍。

    “可是累了。”小黄门贴心问着。

    安定扭头,去看这个年轻的小黄门:“你知道我什么时候侍奉官家的嘛?”

    小黄门以为是在考他,露齿一笑:“中贵人厉害,八岁就跟在官家身边了,如今已有四十年了。”

    安定眼波微:“是啊,再?过?三个月便是整四十年了。”

    小黄门还打算奉承,却见安定脸上的神色,被吓得闭上嘴。

    “那个时候官家才五岁。”安定喃喃自语,“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什么。”小黄门没听清他的话,越发觉得奇怪。

    安定沉默着。

    “没事,让锦仁宫送些解暑的汤药来。”安定闭了闭眼,再?抬眸时,又是那个笑脸盈盈,看不清深浅的中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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