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滔滔, 仙气飘飘。
这一处山脉中殿宇环绕,气势磅礴。又有灵兽进出,修士落云, 种种法器各显光彩,令得这片盘踞的?灵山极为威严深远。
各路修者进出间,便是一场盛大的修仙宴会。
孟侠随着师尊御剑而来,待到了此处, 师尊自然有该去的?去处, 而孟侠则是落后些, 与其交好的那些修者说说话?。
那自然是慢了些?。
“无?灯不打算来?”
孟侠被问到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笑起来了。
他还未回头,便在这看似沉稳的嗓音中听出几分上扬的意味。
听着便知道是哪位。
“您觉得他会来吗?”孟侠转身, 先是作揖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数,而后漫不经心地说道。
一身白袍的?白术微蹙眉头, 那鸿云长袖袍乃是特制的法器, 衬得这位合体期大能很是飘飘出尘, 若是再脚踩祥云, 怕是当即就要驾鹤西去的?典范。
孟侠在心中嘲弄了片刻。
倒也?不怪他为何心生恶感, 盖因孟侠这性格嫉恶如仇,总归是直了些?。
修仙之人,对于恶意会比善意觉察得更快。
白术那张在外头向来是严肃正经的?脸露出些许沉吟,皱眉说道:“无?灯与你?说了些?什?么。”
孟侠心平气和地说道:“老祖,这场道会怕是要开始了。”
其拒绝的?意味流露于表。
他态度看似平静,可其中剑意勃发,锋利异常,分明命剑并未出鞘,已然锋芒毕露!
白术并未拦他。
待他入了内里?后, 跟在白术身后的洗心派师侄被气得横眉竖眼,忍不住说道:“师伯,您怎给他留这般大的?面子?哪怕他是万剑派宗主的关门弟子,可他那样的态度着实气人!他怎敢在您的面前摆着这般架子!”
哪怕是元婴修者,却万万比不上一个合体期的?大能!
往日老祖也?不是这么的?脾气呀!
白术若有所思说道:“莫要理?他,时辰到了,且进去罢。”
这般盛会,乃是百年大会。
说是百年,实则开期不定,或是百年,或是三四百年,借有可能。
端看当时各门各派的决意罢了。
一
旦召开,那自然是修仙界的?盛事。
无?数修仙者奔赴前来参与盛会,久而久之,被受邀者,便成为了一道衡量的门槛。
不上百年大会者,那般光彩的经历便稍显逊色。
大会之中,自然是一等又一等,修为不同者,便有不同的?层次。
白术这般大能,参与的道会自然是最高等。
这百年道会若是当真只有外界传闻,只是这般,那这些?老祖大能也不必亲自出门,前来道场。
百年道会,其实也?是在给这些?大能一道幌子。
何时开,为何而开,只待他们来定。
云端道场上,有着无?数莲台。
朵朵绽放的金莲煞是耀眼夺目,如同璀璨的日头。可在入座大能的威慑之下,又显得有些?暗淡了些?。
无?数气息磅礴的大能入席,高坐在云端之上。
待白术坐下,便只余下一个空位。
有把苍老的?声音不咸不淡地说道:“无?妄那秃驴不来?”
万剑派的宗主徐长天呵呵笑了一声,有些?嘲讽地说道:“那你倒是去华光寺把人给拎出来。”
有人笑道:“别是给打出来了。”
“与无妄那护短的秃子有什?么好说的??”
“那矮子是矮,道行却是不浅,你?们谁敢与他匹敌?”
“笑话?。”
这些?修为强横者聚在一处,与世间常人倒也?没什么不同。
仇怨爱恨,互为依托。
“休要妄言。”
洗心派那头,坐着的?除开白术外,却不是掌教白昭伯,而是一位气息几乎觉察不到的垂垂老者。他那长长的胡须几乎要耷拉到了膝盖上,胡子花白,瞧来似乎没有几分仙气。
白术对他的?态度,却很是尊敬。
他称呼这老者为老祖宗。
洗心派的老祖宗,光是这把上千的?岁数,就要强过在场的所有老祖。
便是装,也?是得装出几分敬重的?模样,便也都安静下来。
“二百三十四年前,天门有了异。”
洗心派老祖宗却不是个爱虚言的?,待道场中静下,他便已然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分明极其低沉缓慢,却仿佛每一个字都敲在耳边。
“当时,百年道会召开,尔等在座,一同决议要趁此时机,寻求
打开天门的法子。一百五十年前,借由观心镜,洗心派算得那机缘,落在沧州。故而那些年间,各大修仙门派,都曾派出人手赶往沧州。”
洗心派的老祖宗重提这旧事,意义不明。
“最终,是华光寺撞见了这份机缘。”
于是便也?有了闻名修仙界的?无?灯大师,谢忱山!
“您重提这茬,不是为了翻旧账罢?无?妄那老和尚今日没有与会,就已然表明了他的?态度。”
有那高高低低,如同是在吟唱般的声音说着话?,如同是仙乐在耳,令人战栗。
“谁又惧了无?妄?”
“无?妄最是护短,那小和尚在他身旁待了百年,怕是不舍了吧?”
“好说,这些?年,洗心派除了提到那机缘在沧州之外,却也没提过其他的?话?吧?”
每一道声音响起,都致使道场周围的云雾翻滚,仿佛是无法承受那话中的力量。
白术淡笑起来。
他的?资历在道场中排不上头筹,可碍于他洗心派的身份,还是有些?不同的?。
白术道:“如今我们已然寻到,两百多年前那次异,乃是由魔尊所引起。魔尊,便是诸邪污秽之果!”
此话一出,道场寂静。
唯有万剑派宗主沉厚的?声音刺破这片寂静,冰冷地说道:“白术,你?何出此言?”
修仙界与妖界,魔域一直都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并没有所谓的?要讨伐妖魔,诛杀邪恶的做派。
盖因三族之间,其实也?并没有所谓的?正与邪的说法,不过都是在天道底下讨生活,倒也?没有谁强过谁去。
哪怕魔域横空出世了魔尊这么个邪物,只要他不进犯,那便是相安无?事。
可此刻白术剑指魔尊,就不是那般轻易能了的?事!
诸邪污秽之果,可不是区区一个魔族可以概括得了的?因果!
洗心派老祖宗淡漠地说道:“两百多年前,天门异的同时,沧州也?曾出过事。只不过那时候,诸位的?目光都放在天门上,倒是少有人关注到人间区区一个州的?小事。”
他这话?里?暗含的讥讽,让有些?人微微蹙眉。
只不过碍于说这话?的?人乃是洗心派的老祖宗,那就只能强忍
住。
“那时,沧州晦气丛生,过于旺盛,也?因此,晦气集结之地,有女有感而孕。”他道,“过一百五十三天之数,那女子诞下了一子。那胎,便是魔尊。”
短短五十字内,却赫然揭露了一桩不为人知的往事!
同时也是令诸位震惊的?大事!
“什?么?魔尊?”
“有感而孕?”
“两百多年前,沧州?那是何人去处置的?”
“怎会半点消息都不曾传出来?”
在那些惊讶的絮语中,白术平静地说道:“是华光寺,道嗔处理?的?。他应当处置得很妥当,只是天道如此,非是人力所能改。”
此子依旧活了下来。
若非如此,又怎么会有现在叱咤大世界的?魔尊呢?!
合.欢派掌门梅如玉朗声笑起来,声音清脆如玉,吐息之中又有淡淡香味,那一颦一笑皆是人。
“洗心派说了这般多,可不是来给我们讲古的吧?那还不如直接划下道来,说个明白。便是这魔尊是天道有感而孕,乃是晦气所诞之子,那又如何?”
“当诛!”
洗心派老祖宗突地睁开眼,那苍老幽深的?眼眸如亘古不化的?寒冰。
冰凉到了极致。
“天道有感,自该顺天而为。晦气乃不祥,所诞之子更为诸邪污秽之果,由他容纳这世间污秽,再?行了断!如此,方才有可能,阻止这晦气蔓延的未来,重启仙界天门!”
白术闭上眼。
而这份机缘,恰恰落在了无?灯身上。
…
广夏州的?大河城,有两家包子铺最让人喜欢。
一家在城北,一家在城东。
城北这家是甜的?,城东那家是咸的。
所以爱吃甜的?,便总爱跑城北那边去。
说是包子铺,也?不过是个小小的摊子,看起来是两兄弟在维持着生计。
这两人却是别有不同,一个长得好看,一个长得普通;一个爱笑,一个不爱笑。
这铺子,便是那位爱笑的?普通郎君,与那位不爱笑的?俊美郎君一同支撑着。
在最初的?时候,那位不爱笑的?郎君,总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胆小的,压根就不爱往那里去。
所以生意总是不怎么好。
可那爱笑的?郎君似乎并不介意自
家兄弟的?影响,反而总是在无事闲暇的?时候,坐下来与那不爱笑的?郎君说话。
都是些极其普通的?事情。
指着街上的?行人说笑,指着地上的?蚂蚁赞叹,指着天上的?云雾说今夜有雨。
细碎,平凡,普通,寻常,就像是每一日都在默默流的岁月。
有胆大嘴碎的?人,便去问:“你?家这大郎,是脑子有问题?”在他们眼中的?大郎,长得好看是好看,出彩是出彩,却着实渗人,也?不会说话。
那爱笑的?,长得普通的?郎君,便笑着说道:“他不是有问题,只是学话?慢了些?,有些?怕人,还请多担待。”
日子久了,有人觉得他们可怜,便在他们这处多买了些?。
也?有的?觉得这不过都是些平常人,也?不再?害怕那不爱笑的?郎君,反而直率怼上来要这要那。
在这些?寻常烟火气包裹中,不知是从哪一日起。
“这个多少钱?”
“两,文。”
极其刻板,却也缓慢的嗓音响起来。
那老熟客不过是照着往日的习惯问上一问,待略等等那不会出现的?回应后,便直接去里头寻那爱笑的?郎君要包子。
岂料……
老熟客抬头,看到一只伸到他面前的?,苍白有力的?手。
耳边是那重复的?话?语。
“两文。”
那老熟客眼前猛地亮起来,掏出十文钱拍在那掌心,扯着嗓子吆喝着:“谢郎,谢郎,你?家傻大个会说话啦——”
不知何时已然探出头来的谢郎便笑起来。
他的?笑意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像是更为真挚,那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谢忱山含笑道:“我听到了。”
他包了十个包子,沉沉裹在油纸里,塞到了老熟客的手中。
“同喜同喜。”
老熟客也不推辞,一巴掌拍在谢忱山的?肩膀上,还未说话?,就被一股大力给扫落。
只是那力气虽大,却也不怎么疼。
那沉默、不爱说话?的?俊美郎君靠在谢忱山的?肩头上,像是不让任何人靠近那般,然后绕过他的?身前,把十文钱塞到了谢忱山的手中。
那老熟客不恼不怒,反而笑着说道:“哎哟哟,这还挺友爱兄弟的?
,倒也?不枉费谢郎一直这般煞费苦心地养着,好歹这苦日子快到头了。”
在他们眼中,一个傻愣的人总算会开口说话?了,岂不是盼到头了?
所以这老熟客压根就没有生气刚才被打的?事情,反而是在替谢忱山高兴。高兴他这些?时间并没有白费,这大郎好歹还是惦记着他的?。
等到这老熟客离开了之后,无?形之中,魔尊又有几根触须缠绕上了佛修的腿。
他慢吞吞地说道:“他,怎么,高兴?”
魔尊似乎已经懂得分辨彼此之间的情绪究竟是属于哪端。
温暖的?,舒服的?,好吃的?……那应该就是高兴快乐的?情绪。
不喜的?,厌恶的,排斥的味道,那应当就是不好的。
方才那个普普通通的?人族,突然给了他一种美味好吃的?感觉,那或许是在高兴罢。
魔尊有些?吃力地辨认着这些?微妙的?色彩。
谢忱山轻笑着说道:“因为你与他说了话?。”
魔尊便道:“我也?常常,与你,说话。”
那人高兴,那佛修会高兴吗?
佛修便也?笑眯眯地与他说道:“高兴。”
于是魔尊也?高兴起来。
那些无?形的触须摇,在片刻之后又滋溜地收了起来。
有人来了。
“听说你?们这边的包子是甜口的,给我来上几个……”
谢忱山敛眉守在后头,看着魔尊慢吞吞和那些人说着话?,在花了好半会之后,这生意就做成了。
叮咚落进筒子里?的?声音,有些?清脆。
谢忱山把包子递出去的?时候,眉眼微弯,也?如同这绚烂的?午后,很是高兴那般。
待日落了,那摊子就收起来。
一人一魔,一前一后地走着。
“家里的?东西要补点。”
“嗯。”
“牧之估计还未出关,得给他再?留些?吃食。虽然辟谷了,但他目前还是改不过来。”
“嗯。”
“过几日,庙会要开了,再?去清扫一下附近的?鬼魅乱迹吧?”
“嗯。”
走在前头的人似乎也有些?无?奈了。
“魔尊有别的主意和想法吗?”
这般乖顺应承,总给他一种要被坑蒙拐骗了的?感觉。
魔尊就想了想。
然
后伸手拽住了谢忱山的衣袖,学着他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说道:“回家。”
这是他今日刚刚从摊子上学到的词语。
他问谢忱山,回家是什么?
谢忱山告诉他,亲近的?人住在一处,那便是回家。
魔尊想和亲近的?谢忱山一起回家。
走在前头的人微微顿住,回头看他。
“你?想回家了?”
魔尊点点头。
谢忱山便笑起来,快活地说道:“那便不理?了,明日不出摊。”
他伸手握住魔尊那只冰凉的?手,带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回家去。”
…
广夏州绵绵细雨落下,让原本燥热的州内都清凉起来。
赵客松睁开眼,感觉通身都舒畅起来。
他已经闭关了许久的?时日,总算是稳定了之前自从观心镜之后就有一些?浮躁的?境界。
他仿佛听到了落雨的声音。
那声音让他整个人都宁静起来。
夏日下雨,本来就是极为清爽的事,让人不知不觉就听了进去。
赵客松经过一年的沉积打磨,金丹境界已经稳固,不再?会贸贸然泄露出气息。
他吐出一口气。
他们已经不在广夏州的?修仙居所落脚,而是由谢忱山寻了处宅院住着,正是在州内较为僻静的?地方。
只是出了门去,还是有热闹的集市,与往来的世人。
颇有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赵客松在下山的时候,着实没有想到会过上这样的日子。
晨起便是练功,虽然过了辟谷期,可偶尔还是会吃点热饭菜。有着无?灯布置的灵阵,就算赵客松再怎么折腾,这灵气也?是充足的,颇有种任其挥霍的?感觉。
而谢忱山与魔尊,也?自然是生活在一处。
这大半年闲暇的?日子,恍惚让赵客松有种他们是在散漫度日的错觉。
仿佛他们不是佛修,不是丹修,也?不是魔族,只不过是最寻常普通的?人族,如同之前赵家人一般平静生活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对,确实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因为谢忱山和魔尊这两位,每早都会出摊去做买卖!
听起来着实是有些?荒谬。
这一个是修仙界闻名的?佛修,另一个则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魔
尊,这两个无?论如何都与摆摊毫无干系!
赵客松睁开眼,只觉得体内的?气息浑然自如。
大师时常嘱咐他,令他莫要躁,根基是最要紧的。所以赵客松的每一步也很稳扎稳打,从不妄。
鸮似乎是在赵客松的脑袋上扎根了。
这小东西这一年多了,也?不见长大,还是那般小小的样子,揣在怀里?就能带走。
养了这么久,赵客松也能勉强看得出来,鸮多少是有些?害怕魔尊的?。
也?是,谁不怕呢?
赵客松自嘲了一声。
他站起身来,给鸮施了个障眼法,让普通的?凡人都不能看到他之后,就把他顶在脑门上,决定出门去看看那两位荒诞的?大人买卖做得如何了。
赵客松虽不知他们两人在何处做生意,可要寻人,那也是不难。
左不过是那几个地方罢了。
市集,庙会……
今日是庙会,那自该是在西边了。
赵客松的身骨已经长开,青涩之气淡去,多少也?是个俊朗郎君的?模样。灵气淬炼之下,令他多了一股出尘的?气息,走在路上也?时常令女郎瞩目。
他脚步轻快,眨眼便到了庙会。
广夏州的?庙会总是比别处要奇特些,除开些?人族稀罕的?玩意,那些古怪的,别致的,特殊的?东西,那也是偶尔会有的?。只不过良莠不齐,鱼目混珠,如何辨别,那就是买主的事情了。
只见那庙会前头,人潮涌,多的?是难得出门的才子佳人。
香烟袅袅,人声鼎沸。
赵客松在那拥挤的人流中一扫而过,总算是在最热闹的角落里,发现了那家奇怪的摊子。
说奇怪,那自然是奇怪的。
那摊子上的?左边,什?么东西都没有,却坐着一个灰扑扑的?僧人。
瞧着没有剃度,也?不知是作甚的?,可在他的?前面排队的?人却不少,那蜿蜒开外处,数一数,居然有百来人。
赵客松饶有趣味地看着,忽而留意到那另一端,却是与其相反。
那位置上,只偶尔匆匆有几个人来往。
来的,便多数都是愁眉苦脸的,看着就不像是身体康健的。
只见他们往那位置上一坐,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看那模样多半
是苦苦哀求。只要对面的人略一颔首,从怀里?取出什么东西递过去,那些人便满脸喜色,洒出大把的?钱财。
嚯!
这般看来,倒是比僧人还要赚钱哩!
赵客松踱步过去,不知不觉中,旁人也无?法觉察他的?身影。
他就这般挤着那些排队的?人走到了前头,无?奈笑道:“大师,你?们这是在……作甚?”赵客松挑眉看了下这两道奇特的队伍,不知该说些什?么。
来寻谢忱山的,多数只是坐坐,坐了片刻后,就起身离开了。
有时候会给些?钱财,有时候不会。
赵客松看了眼无灯身前桌上挂着的?白布,上面只写着“静坐”二字,而至于那收钱的钵子里?,零星有些?碎银,铜钱,甚至还有枚小小的戒指玉环。
谢忱山道:“体会下人间百味。”
他如此意味深远地说着。
赵客松:?
他的?嘴角抽了抽,然后指着隔壁魔尊身前那几乎要满出来的钵子,颤巍巍地说道:“那魔尊这叫什么?”
谢忱山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淡定自若地说道:“体会挣钱的乐趣。”
赵客松:呵呵。
他观察久了,总算看出来魔尊这买卖是为何?
来求的?人多数是被鬼魅缠身,或是诅咒,或是风水,亦或是旁的?妖魔等等不一而足的苦事所困。
而魔尊给出去的?,则是自他本身揪下来的小团黑雾。
凝聚在凡人的?眼中,便是一颗不起眼的黑丸子。
这丸子内凝聚着魔尊的?气息,哪怕很快就会溢散消失,可那短短的瞬息就足够震慑一切妖魔鬼怪了!
赵客松忍不住吐槽:“这是在以毒攻毒?不对吧,这只会比之前更毒啊,这可是魔尊啊!”
当——
当当当——
庙会结束的?钟声响起。
该收摊了。
尽管谢忱山身前的?队伍还很长,尽管还有来寻魔尊的?人,但是庙会结束了,他们自然是该收摊了。
那摊子一收,便有不少人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谢忱山一边收着摊子,不假法术之手,一边说道:“罚你?明日回去加练。那些小丸子,你?没有仔细观察。”
赵客松微愣,认真回想着方才所见的?画面。
许久
之后,已经到了他们一起离开庙会的?时候,赵客松才疑惑地说道:“魔尊,对自身的?力量已经控制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很是困惑。
毕竟在这之前,魔尊从来都是大开大合。
或许是因为他的?修为已经到了极致,从来无需关心记挂着是否会浪费,是否会有力竭的时候。
谢忱山似笑非笑地说道:“魔尊就在你的?身后,你?为何不直接问问他呢?”
赵客松咳嗽了一声。
他问了,那也得魔尊会搭理他才是。
但大师都这么说了,赵客松便也?正经地转头,与魔尊说道:“魔尊,请问您现在对自身的?修为掌控,已经到了极其细微的地步了吗?”
这话?,就连赵客松自己都嫌弃。
听起来极其古怪。
他正想打个哈哈,就给自己寻个退路的时候,便听到一把古怪清幽的嗓音慢吞吞响起。
“一日就会,散。”
赵客松愣住了。
他没想到他真的?能够得到魔尊的?回答!
而那厢,谢忱山还在同魔尊说话,说是庙会已经结束了,那明日开始,就能重新回去揉包子了。
“揉,揉包子?!”
赵客松大吃一惊。
他是半点都没想到他在闭关修炼的这段时间里,大师和魔尊究竟在做什?么?
“等下,当初你?们说在做买卖,难道……就是在,卖包子吗?”
他极其艰难地吐出最后这几个字。
谢忱山与魔尊走在一处,一人一魔齐齐朝着他看过来。佛修平静地笑道:“做素包子怎么了?这段时日,你?常吃的?包子,可都是魔尊做出来的。”
赵客松登时觉得腹中一顿翻滚。
完了完了,他不会要中毒而死吧?
谢忱山不知打哪儿来的小石子弹在赵客松的脑门上,镇定地说道:“魔力揉出来的东西,你?都吃了这么久了,就算要出事也?早就出事了。”
赵客松揉了揉脑门。
刚刚被惊飞的?鸮重新落在他的?脑袋上,稳扎稳打地冲着魔尊叫了几声。
赵客松在鸮还没彻底张开嘴的时候就一把子给他堵住了。
这一年来,鸮屡屡对魔尊乱嚎,似乎已经成为了常态。赵客松更是养成在察觉鸮张开鸟喙的?那瞬间就直接
堵住他的?鸟嘴,免得又吐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看魔尊那没有杀意的打算,赵客松可谓是谢天谢地。
回了他们租住的宅院中,赵客松才真的?意识到原来他们每日出摊,真的?就是在卖包子。
他恍惚想着方才回来的路上,谢忱山带着魔尊兜去集市买了些?缺少的?食材。
赵客松亲眼看到魔尊在掏钱的时候,差点觉得自己眼瞎了。
到了晚上,赵客松眼睁睁看着魔尊进了厨房。
犹豫再?三,他也?飘魂着进去了。
他看到了魔尊在用魔力揉面团。
他看到了魔尊在摔打面团。
他看到了魔尊在添水。
他看到了……
赵客松飘出来了。
谢忱山就站在庭院中仰头观星。
赵客松木然地站在他身后。
“如此受惊?”
赵客松幽幽地说道:“魔尊,在厨房,揉面。这人物,地点,事情结合在一处,就算我现在出去传播一遍,怕也?是无人敢信的?。”
谢忱山回头看了一眼厨房。
透过那若隐若现的?窗纸,他看到了魔尊正在快速挥着两根触须摔打面团。
谢忱山抿唇,忍住那浅浅的?笑意。
罢了,这点就莫让牧之知道了。
“牧之不觉得,魔尊比从前要更容易亲近了些?吗?”
佛修不紧不慢地说道。
赵客松想了一下他今日的所见所闻,就算心中有再?大的疑惑,也?忍不住点头。
魔尊去庙会,魔尊去做包子,魔尊在做买卖……这样如同一个平凡普通之人所做的?事情,是从前真真切切所想不到的。
他有些?恍惚。
“……难道大师就一直让魔尊一人做,这可是压榨。”
谢忱山朗声笑道:“那包子的?做法,可还是我教他的?。”
…
翌日清晨。
哪怕有大师所说的加练在前,赵客松还是在谢忱山与魔尊出门的时候,偷偷跟了上去。
天光破晓,日头散落在瓦砖上。
在窄小的巷口中投下薄薄的?一层亮色。
那个小小的摊子,就支在巷子口。
谢忱山在摊子里?忙活,给人递包子,蒸包子。
而在外面同人说话?,收钱的人,却是魔尊。
赵客松趴在屋檐上,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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