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笙懵了几秒, 不懂赵卫东怎么突然冒出这句话,她下意识看向了站在门口的阿婆。

    阿婆此时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狠狠的剜了自己的孙子。

    赵卫东拄着拐杖, 用右腿踢了踢纸盒里的东子,这次口气淡淡的,“放你屋里, 你要想用的话就用。”他是很大方的。

    这是好意,不过霍笙原本就是借住在赵卫东家, 要摆东西在她住的屋里没什么可说的, 而且东西买就买了, 买给阿婆很正常,不知道怎么赵卫东忽的变的凶巴巴的,然后又话音一转说自己可以用他买回来的东西。

    霍笙一双眼神漆黑暗沉的盯着赵卫东,带着探究的意味, 这人人不坏, 就是嘴上不饶人,脾气凶了点,于是她笑的温柔的点头道:“恩, 好,放我屋里, 不过, 我不用,我自己有一台,也?是这个牌子的。”霍笙说着掀开了用布盖着的缝纫机。

    小小的屋内,两架一模一样的金色蝴蝶花纹的黑色缝纫机几乎占据了整个屋里的大半的位置,就像是一对双胞胎似的。

    赵卫东看着霍笙的缝纫机呆住:“……”

    一时,除了霍笙和虎子, 其他的人都一脸的尴尬,徐力争反应过来,憋不住笑意,但忍着没笑出声,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阿婆干咳了一声,适时走上前插了话,“霍知青这屋这么小,东子,你带回来的缝纫机放别处去,放你自己的屋里,你屋里够大,够放,别放这,两台缝纫机,霍知青进出不方便。”孙子的屋里那么宽,有霍知青屋子两个大,这另外一台给她买的“特价缝纫机”先放东子的屋里。

    何?况现在着一模一样的两台缝纫机堆放在霍知青的屋里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阿婆也?不管赵卫东之前才说家里没位置摆的糊涂话。

    赵卫东黑了一张脸,跟黑面神似的,他眼尾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霍笙的缝纫机,硬邦邦的问,“你,这哪来?”他一直在和家里还有徐力争通电报,两三天就是一封,什么时候霍笙有了缝纫机他怎么都不知道。

    这事阿婆和徐力争自然不会向他提的,这又不是多大的事情,不可能每天要把?霍知青的生活细

    节上的事还告诉她吧,没人问也没人提,于是赵大队长,自以为能给他“对象”一件好东西的计划落空了。

    霍笙回道:“买的。”这是王四宝给她买的,霍笙说话了杏眸里都是温柔。

    赵卫东黑乎乎的眼珠转了转,镇定的自言自语道:“……两台缝纫机,还真是富有。”然后不待霍笙反应转头朝徐力争道:“争子,帮我把?缝纫机抬我屋里去。”说完迅速的拄着拐杖,离开霍笙的屋子。

    “????”霍笙忙道:“赵队长,你不是说家里没位置摆了吗?就放我屋里,反正我一个人也?用不了多少位置,不碍事的。”虽然阿婆刚刚也?说放赵卫东的屋里,但赵卫东一回来就说要把?东西放他屋里,想必是不想摆个这个大的东西在自己的屋里,而她在屋里不做什么,平时白天上门都是在外面,就晚上回来做做衣服,睡觉休息,缝纫机是大件,搬来搬去也?麻烦。

    赵卫东旁若没听到他身后霍笙的话,进了自己的屋。

    “霍知青,放你屋里你总不能两只脚踩两台缝纫机,咱不能这么阔气啊。”徐力争声音带着调侃的笑意,把?霍笙屋里的缝纫机挪了出来,“放东子屋里,他有事没事还可以踩踩,多好。”

    “啊????”这除了阿婆难不成赵卫东一个大男人也?会做衣服?

    徐力争笑笑没再说话了,吹了个口哨,搬起缝纫机扛在肩上进了东子的屋子。

    找了个角落放下缝纫机,徐力争终于笑出声,“呦,来,霍知青有钱,缝纫机自己有,这台你留着自己玩吧。”

    一回屋就躺到床上的赵卫东没说话,从兜里掏了只烟,擦火点烟,吸了一口吐出烟圈,“你胡说八道什么,没事,可以走了。”他说着把?烟盒丢给徐力争。

    徐力争笑着从烟盒里抽出一只烟,借着油灯的火慢慢点燃,“行,我走,东子,你要是缝纫机送不出来,可以考虑送送我。”

    赵卫东斜睨了他一眼,徐力争立马道,“好,不送就不送,我走了。”他乐呵的出了门,摇摇头。

    阿婆进来给他在床边放了个水壶和干净的碗,免得他晚上找水喝,“你,你这,缝纫机,真是买给我老婆子的?”

    赵卫

    东吸着烟呛了一口,好不容易平稳了气息,想起刚刚在霍笙屋里看到两台缝纫机的情况,他揉了揉自己红通通的耳朵,皱紧了眉,“缝纫机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那女人上哪买的,这可是蝴蝶牌的缝纫机,不是地里的玉米棒子。

    阿婆笑了笑,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虎子吵着要和你睡,我看你今天才回来就没让他过来吵你,你今晚好好睡。”说着给他拉了拉被子出去了。

    微亮的油灯下,赵卫东抽完了一支烟,他盯着屋里的缝纫机,皱起了眉,半响,他把?烟掐了,拿起床边的拐杖,一瘸一拐的下?了床,去柜子里拉出一块冬天盖的厚棉被一咕噜的盖到缝纫机上。

    盖的严严实实,不见?缝纫机的任何边角。

    眼不见?为净,看了心烦!

    ***

    赵卫东回来的隔天,就有不少人上门收到消息来探望,他是二队的前生产队队长,来看的人也多,但第一个上门的却是县上公社的支书,他特意来问了情况,和赵卫东说了一些事情,还给赵卫东一笔在山体滑坡救人时补贴的钱。

    钱用信封装着,瘪瘪的,赵卫东当着公社支书的面打开了看,笑了一声,果然没有多少,做的是面上的功夫。

    不过他一点没客气,虽然钱不多,但该是他的他就不会不要。

    随后上门的是抵了赵卫东位置的二队新生产队队长,说了一些客套的话,还问了一些关于生产队上的问题,特意拿了一个本子来做标记,看着很认真、实在。

    赵卫东懒洋洋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捏着一支笔给新上任的生产队队长在本子上勾勾画画,他认真做事的时候,整个脸庞少了年岁的稚嫩,看着也?不流里流气,五官沉稳,霍笙坐在院子里晒谷粒,她撑着下?巴,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心砰砰砰的加快了跳。

    其实赵卫东长的还是蛮俊俏的。

    霍笙淡定的移开视线,用竹爪耙拨了拨脚步饱满的谷粒,其实赵卫东人挺不错,可惜脾气不好,总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瞪着人的时候吓人的很。

    在霍笙移开视线的同时,赵卫东看向了她,正午的太阳足,霍笙头上戴着遮阳的帽子,只露出半个小下?巴,衣裳的手袖卷到了

    手肘的位置,白莹莹的一小段莲藕段似的皮肤看着刺眼,风拂过撩起几缕发丝看得赵卫东忽的收回了视线。

    他这样盯着人看,太流氓了。

    和新队长又说了一些问题,赵卫东倒是没把?队上的情况藏着掖着,交底的干净,反正以后生产队队长的事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交代清楚了,免得到时候扯皮说不清楚。

    其实新队长今天过来,探望、问队上的情况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目的是来探探赵卫东的腿伤的情况,他才当上生产队队长没几天,这要是赵卫东腿好了,不用几天他就得下?台了。

    没谁不愿意干生产队队长,油水那么足,队上的事都是他一口说了算的,做了几个月的时间,谁都不想从这个位置上下?去。

    “你好好干,我这腿能医好,走路看不出问题,不过干太累的活是不行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以后队上的事都由你说了算。”赵卫东慢悠悠的说出一句,倒是让什么话还没问出口的新队长有些尴尬了。

    他比赵卫东年纪大,有信心,只要好好干,肯定能干的不比赵卫东差,这会听赵卫东的腿会有后遗症,他不禁可惜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总归是自己有好处。

    新队长又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他来的时候带了一小框的鸡蛋来,鸡蛋都是家养的鸡蛋,新下的,个头小小的,上面还沾着鸡粪。

    赵家这时只有霍笙和赵卫东家,虎子去捡牛粪去了,阿婆则跟着村里的人去采野菜,一时半伙回不来,队上难得休息一天,霍笙没往县上王四宝处跑,在家里帮忙晒谷粒,赶赶麻雀之类的鸟。

    “给。”赵卫东拄着拐杖到霍笙身边,递给他一个刚刚才从火堆里扒出来的鸡蛋,鸡蛋剥了三分一的壳,蛋白嫩嫩的,看着q弹,带着一股薄薄的热气。

    赵卫东把?新队长带来的鸡蛋丢锅灶的火堆里烧熟了几个,用叶子垫在递给霍笙一个。

    “谢谢。”霍笙伸手接过,在剥好的位置小小的咬了一口,“赵队长——”

    “我已经不是生产队队长了,不用这么叫我,这么叫生分。”

    霍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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