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红公社到B市要坐六个小时的火车, 但火车经常晚点,所以实际到B市也要七八个小时,赵卫东带着霍笙提前一天从河沟村出发, 到县上?王四宝的地方住了一晚,才出发的。

    王四宝送他?们两个过来,陪着坐了一会, 霍笙知道他?最近忙,让她提前先回?去了, 反正带的东西不多, 赵卫东什么都没带, 就她带了一些换洗的衣裳,都拎在赵卫东的手上?,她不用费什么力。

    候车的人不多,零零散散的几个, 显得空落落的, 毕竟正红公社这个站并不是什么人流大的站,所以没多少的人。

    站边卖那种油汪汪的面包,用透明包装纸包着, 只印着一个火车头的样子,面包是长圆形的, 几乎是火车上?的人的最爱, 都争抢着买一个,有的人买到了,拆开包装纸闻了一口面包的香味,感叹一句:“没吃到嘴里我闻着都淌口水,”

    赵卫东买了一个过来,把包装纸袋拆开一个小口子给霍笙, 两人没带什么吃的,火车上?有盒饭卖,他?们来的早,今天晚上?就能到B市了。

    霍笙没吃过这种?油汪汪的面包,赵卫东就买了一个,霍笙连着包装纸掰成两半,一半递给赵卫东,赵卫东道:“你吃,我吃过好几次,不喜欢这个。”说罢拿出烟在嘴里叼着,他?算得上?老烟枪了,戒烟还真?不好戒,最近倒是没抽了,不过嘴上要时不时叼着闻味过过瘾,

    霍笙于是自己咬了一口,要不说现在的人实在,加工的东西真的比后来的好吃多了,没那些乱七八糟的添加剂,面包甜丝丝的带一点淡淡的酸味,还不腻,味道闻着也特别香,就是面包的酥香味,怪不得都抢着买,确实特别好吃。

    等火车到站了,周围零星的人陆陆续续的开始上?车,赵卫东找到位置让霍笙坐在通风口的上?,这个时候的绿皮火车还没有空调那些之类的东西,就是开窗通风,或者是到一个站的时候,打开车厢的门能换换气。

    面包好吃,但够油,霍笙咬了几口就把包装纸袋的口子捏紧放在了脚边的口袋里。

    “你先睡一会,要晚上?才能到。”赵卫东拿了衣服给霍笙

    垫在后脑勺上,“安心睡,不会卖了你,我哪都不去。”

    “恩。”霍笙微红了脸颊,脑袋靠在不怎么软和的衣裳上?,火车发车,她慢慢闭着了眼,没一会就开始睡的迷迷糊糊了。

    这会车厢里的人还少,两人对面的硬座上?也没有人,但过几个站就会有大批的人上车,赵卫东偏头看已经睡着的人,浅浅的呼吸着,他?就坐在她的旁边,下意识感觉到她呼吸间的气息都是甜的,火车颠簸,又是硬座,赵卫东瞅着睡着的人身子隐隐有些下滑,他?愣了一下,然后慢慢伸手把霍笙靠着的衣服拿了,小心翼翼的扶着霍笙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触手都是柔软光滑的发丝,让他心砰砰的乱跳,他?忙放开了手。

    火车行驶了一路,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中途霍笙似乎听到了火车喷气的声音,他?迷迷糊糊的醒了,揉了揉眼睛,忽的感觉靠着的东西硬邦邦的还散着微热的体温,结果一看?自己的姿势,猛的直起身子。

    “你……”霍笙惊愕着一张脸,她怎么靠赵卫东身上去了?

    赵卫东正往兜里掏东西,见人醒了,道:“醒了?我去买盒饭。”

    “我怎么靠你——身上去了?”她睡前不是靠着最里面的火车壁吗?怎么醒了,却换了位置。

    赵卫东忽的笑的流里流气,语气一如曾经的恶劣,“问我,我怎么知道,你自己靠过来的,我拨拉了两次你又凑过来,还流了我一肩膀的口水。”

    “……”霍笙脸更红了,下意识用手擦了擦嘴角——流口水,真?的假的?

    赵卫东看?着她笑出声来,没再说什么掏出钱去买盒饭了,买盒饭的人不少,去晚了就没菜了,他?得赶紧过去。

    座位上?的霍笙后知后觉自己又被他戏弄了。

    火车上?的盒饭三角钱一份,有熏鱼和鸡蛋炒黄瓜,配着一点咸菜,味道倒是还好,给的也多,只不过没吃几嘴,火车到了一个站,一下涌进?来二十多个人,本来空气不算流通的车厢这会是真的完全算是闷咸菜罐了,中午了天气就热,更别提现在了,许多人一进?来就开始脱衣服光膀子,要是人进?站还好,主要是这些人都多多少少带着东西,不是

    背背篓就是挑着担子,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放眼看去似乎都是油腻腻的一片,霍笙闻着味道,胃里有些难受了,吃了几嘴的盒饭也不吃了,赵卫东看?她小鸡啄米似的啄了一点,拧起了眉把自己的那份吃完,从脚边的口袋里拿个水壶,准备趁着火车还没开,下去打点热水回?来,不然这女人怕是得难受。

    对面的空座位上?,坐上?来一对老夫妻,男的头发花白,头上裹着白帕子,衣裳褴褛,补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进?了车厢了大概太闷热了,男的就被头上白帕子解了下来。

    他?肩膀上?背着半袋化肥,老伴的手上?则拎着两只活蹦乱跳的芦花鸡,放好东西之后,男的从胸口的衣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三张钱,捋平了去买了一份盒饭过来,再从自己带的东西里掏出一小罐酸气袭人的东西来,一份盒饭两个老人凑在一起吃,男的把熏鱼都给了自己的老伴,有说有笑的。

    赵卫东接了满满一壶热水回?来,把霍笙吃剩下的盒饭归置到自己的位置上,看?霍笙脸色不好,拿着水壶让她喝一口,喝了两口他就把水壶收了,看?着某人可怜兮兮意犹未尽的样子,他?偏过头不看?人硬着嗓子道:“别黏人——没用,难受了再喝,到车站才有厕所,要是喝得肚子胀一会没地方上厕所。”男人们倒是可以在火车停的时候跳下车找个偏僻的地就地方解决,女的这会白天,不方便,他?不能让这女人多喝水。

    霍笙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没说话。

    “再过一会就到了,难受就再睡一会。”赵卫东拿了刚刚接水时弄到的旧报纸对折之后给霍笙扇风,车厢了太闷热了,气流不通,车厢中骚臭味加上?人们的汗味,连他?都觉得呛鼻子,去B市的人多,这些人都得挤到站才会下车的。

    这会车上挤着都是人,霍笙有些不好意思,抬起拿了赵卫东的报纸打算自己扇,赵卫东拧着眉,伸手按着她的脑袋,让她别。

    “女娃仔,来尝尝我做的酸梅,可酸了。”对面的老婆婆看?着他?们两个,笑得慈祥,把手里酸气袭人的罐子递了过来。

    这个时候的人都很热情,就是车厢了一大堆的陌生人说几

    句话也都热络了。

    霍笙确实有些晕车了,看?着那一罐酸梅,隐隐还能闻到勾人的酸味,她犹豫要不要接受这位老婆婆的好意,结果她赵卫东倒是不客气,笑着把罐子接了过来,从罐子里拿出一颗乌黑的酸梅塞进?霍笙的嘴里。

    赵卫东笑着问她:“好吃吗?”

    霍笙点点头,糯着嗓子道:“酸,好吃。”这么酸的东西这会却好吃的紧,刺激着味蕾,连带着让霍笙晕乎乎的脑袋都不怎么难受了。

    赵卫东没多拿,这酸梅个够大,他?就拿了三个,然后把罐子还给了对面的老人家,“谢谢了。”

    至于霍笙吃剩下的盒饭,赵卫东拿起就开始吃,还剩着大半,不然扔了浪费。

    老婆婆笑呵呵的把罐子拧紧,先是看了一眼赵卫东,然后看向霍笙,这小年轻夫妻看?着感情挺好的,于是和善的搭话:“女娃仔,有几个月了?”

    正在趁赵卫东不注意打算偷喝水的霍笙:“……”几个月?

    旁边的赵卫东诧异的顿了一下,扒放的筷子都停了,然后开始疯狂咳嗽,明显是呛到了,最后一咕噜还是把盒饭扔了,扫了一眼霍笙的肚子,直不愣噔的说道:“她,她肚子里没娃娃。”

    赵卫东这话说的,霍笙剜了他?一眼,这会莫名觉得更不好意思了,她脸烧的慌,把偷拿的水壶塞给赵卫东,勉强露出笑来,用正常的方式解释道:“老婆婆,我和他?在处对象,还没结婚的。”

    老婆婆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时有些局促,她看着以为这女娃仔闹晕吐,怀孕了呢,一旁她老伴忙朝人道歉,“不好意思了,这老婆子年纪大了,瞎说话,你们别放在心上?。”

    霍笙笑着摇摇头,没在意,“没事,刚刚酸梅很好吃,谢谢。”

    因为这茬,对面的两个老人也尴尬了,接下来没和霍笙他?们搭话,赵卫东一直拿着水壶在灌水,霍笙推了推他,他?拧紧了水壶看?霍笙。

    赵卫东绷着脸,脸上红潮未退。

    霍笙含着嘴里的酸梅,看?着他?的样子,不自觉笑出声来。

    再过一会火车就到B市了,车上每到一个站就会不断有人挑着东西涌进?来,大多是带着东西去卖的,一时也不会下,毕

    竟B市是交通的枢纽处,要说最繁华也就是那了,车上的人几乎都是到那下的。

    因为人多,几乎都挤到了座位上?来,对面老婆婆带着的两只芦花鸡似乎因为难受一直在咯咯咯的叫唤,车上嘈杂,这会更是显得吵,大概列车员也觉得吵了,走了过来看了看?他?们手上?的两只芦花鸡,口气不好道:“我说你们两个的鸡怎么叫个不停,一会别在车厢了拉屎啊。”

    老头忙朝列车员笑着道歉,老婆婆赶紧把两只鸡塞口袋里。

    列车员有些不耐的要走了,想想又走了回?来,刚刚看?着那两只芦花鸡挺肥的,他?朝老头问:“你这鸡是自己家吃的还是拿去卖的。”B市周围的市场都已经好了许多,买卖一些鸡鸭倒是不是什么事。

    老头没看?出来列车员的意思,老实的答道:“拿去卖的。”

    列车员转了转眼珠,开始让他们把芦花鸡卖给他?,给的价格明显是在诓骗这两位老人家。

    “车厢里这么闷热,等你们到了B市,鸡都快被你们捂死了,也卖不了几个钱,不如卖给我,总比死鸡没人买的强。”

    列车员连哄带骗的说了一堆,两位老人似乎是第一次出远门,一时有些犹豫,因为瞧着列车员的样子这鸡要是再闹腾估计得让他们上夹道那呆着去了。

    老人家没什么世面,被唬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列车员也不管人了,开始让人拿称来称两只芦花鸡有几斤,算钱给人。

    “老伯,你这鸡不是刚刚说好要卖给我的吗?8毛一斤。”鸡还没上称被霍笙旁边的赵卫东打断了,赵卫东嘴角带笑,看?着列出员,“刚刚晕车,没注意听你们说什么,这鸡我一早和他?们商量好了,只不过还没给钱。”

    这么一打岔,列车员瞬间拉了脸,有些不相信的问:“你买了?”

    赵卫东笑道:“是我买了,我等着用这两只鸡给我对象补身子,这鸡够肥,用来补身子最合适。”

    列车员瞧了赵卫东旁边的霍笙一眼,半响,转身骂了两位老人的芦花鸡一句,让他们管好鸡,说完气冲冲的走了。

    老人家忙朝赵卫东道谢,赵卫东没多说话,让人称了鸡,算了钱给了两个老人,两个老人以为赵卫东是做

    的掩护,8毛一斤,这个价格不低,忙朝两人道了谢,鸡卖完了,两个老人相互扶着在下一个站就下车了,临走了,老婆婆笑着把那罐酸梅子给了霍笙,让她在路上?难受的时候吃,不值什么钱的。

    到了B市,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看?着都穿着好看整齐的衣裳,女人们都烫着时下流行的卷发,抹着口脂,男人们戴着手表,穿着擦亮的皮鞋,汽车在车道上?来来往往,完全和河沟村不是一样的地方。

    下了火车又坐了五分钟的汽车,赵卫东带霍笙到了他?刚刚在B市买下的落脚地方,是个小四合院,但地段很不错,就在百货大楼的对面,四合院里面的院子不大,赵卫东买了之后,让人翻新过,所以看着和新房没什么差别,院子里还种?着一颗桂花树,这会没花了,叶子长得绿油油的,四合院旁边的房子赵卫东正在商量,得钱回拢了,他?打算把旁边的也买下来,然后把墙壁打通,到时候把阿婆和虎子接过来。

    两只芦花鸡一路过来已经被折腾的蔫了,不知道死了还是昏了,赵卫东随手在院子里拿了个篮子把鸡罩住,带着霍笙去最里面的屋子,这屋子采光好,早上能照到太阳,赵卫东把东西给她放下,“你先休息一会。”然后出去外面烧水了。

    今天这女人折腾了一天,脸色都不好,他?烧水给她洗洗,再去外面弄点吃的回?来就打算让她休息了。

    霍笙一路吃着酸梅,差不多吃了半罐,这会下了车,也不怎么难受了,把酸梅搁在桌子上?,坐在床边,开始打量屋子,屋里的床褥桌子柜子都是新的,干干净净,还不错,不比在河沟村的宁静,这会天微黑,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对面就是百货大楼,霍笙还没逛过,她这次出来带了一些钱,抽个时间去逛逛吧,霍笙走到屋门口朝人问,“赵卫东,你住哪?”隔壁的屋子似乎是堂屋,她也没看到其他的屋子。

    赵卫东正在擦火,往锅里加水,闻言转头道:“你后面的屋子……我是签了保证书的,不能和你住一个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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