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左诗萱和何云露去烦过柳清风后, 乐小义又躺了两天才醒,醒时她体内气机一动, 像受到某种未知之力的牵引,周天循环之后上一层关隘打通, 真气涌入体元境九层的穴窍, 修为更进一步。

    乐小义醒来后发现这一状况,竟有些习惯了,她翻身坐起, 并未大惊小怪。

    她闻着一屋子的药味,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因突破出了些汗, 感觉身上衣服黏糊糊的, 她便将衣服脱下来, 打算换一套干净的。

    衣服脱到一半,她的动作突然停下来,随即猛地低头, 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

    没有包扎,没有伤口,也不痛。

    难道她其实没醒, 只是在做梦?

    乐小义兀自难以相信, 她还伸手摸了一把印象中被一剑贯穿的位置, 肌肤光滑白皙,那剑伤丝毫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吱呀——

    房门开了。

    “你醒……”话音戛然而止。

    乐小义一抬头,和震惊到原地窒息的何云露四目相对。

    何云露看清盘坐在床上那道人影, 脸上先是闪过惊喜,惊喜过后很快变成惊吓,然后乐小义看见她脑袋上炸开一朵白烟,随后砰的一声,房门重新关上了。

    “对不起!!”何云露变调的声音自门后响起。

    地上还洒了一滩药。

    乐小义低头看看自己半敞的衣襟,回想起刚才门开时正在查验伤口……

    她脸皮剧烈一颤,“咦”一声迅速抱紧衣领,蒙头钻进被窝,瓮声瓮气地对门外之人道“可以进来了。”

    何云露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推开门,让后就看见床铺上拱起一个大包。

    乐小义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朝何云露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一下。

    何云露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什么情绪,她脸有些红,但神色还算正常,将药碗放在乐小义床头的矮柜上,嘱咐乐小义起来把药喝了,然后就转身走了。

    步履匆匆,好似落荒而逃,而且从始至终她都没敢看乐小义的眼睛。

    何云露走后,乐小义长出了一口气,耳朵尖还有些红。

    她揭开被子坐起来,先把药喝了,然后起身下床。

    换衣服的时候,乐小义后知后觉地感到有点不对劲,她自己尴尬害羞是本能的反应,自从她明白了自己心里对姬玉泫的妄念,她就下意识要和其他人保持距离,所以被何云露撞到她衣衫不整才会那么慌张。

    可何云露应该没有这些考量,那她为什么会脸红?

    乐小义啧了啧嘴,兀自尴尬地揉了一把脸。

    肯定是她刚才查验伤口盯着自己看,还上手摸的行为太奇怪了,把人吓到了。

    乐小义为何云露找好了理由便不再想这件事,她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在床上躺久了,起来一动,浑身骨骼关节就像爆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响,舒坦极了,乐小义一边抻腿扭腰,一边眯着眼哼哼。

    没一会儿,房门被人敲响,乐小义开门一看,是左诗萱。

    “听何师妹说你醒了。”左诗萱进屋,熟门熟路地坐到桌边,自己倒了杯水,“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承蒙表姐挂心。”乐小义摇头,自己也拿了个杯子,想起醒来时发现的异常,便问左诗萱,“表姐,我睡了多久?怎么我今天起来感觉伤似乎全好了?”

    左诗萱闻言神色复杂“你都躺大半个月了。”

    乐小义两眼一瞪“大半个月?!”

    她还以为左诗萱在逗她,但……难怪这伤好得连痕迹都没有了。

    “可不是么?”左诗萱白了她一眼,“这段时间是我和何师妹在照看你,何师妹对你的伤很上心啊,三天两头就来,有时候我忙不过来,就让她帮你换个衣服喂个药什么的……”

    “换衣服?!”乐小义惊到失声。

    左诗萱怀疑她上次伤到的不是胸腹,而是脑子,或者是这一觉睡得时间太长,脑子睡傻了,随便说个什么都大惊小怪的,于是毫不留情地抨击她“我们不给你换难道你自己换?或者不换衣服由着你脏着?”

    乐小义心道问题重点根本不是这个,重点是左诗萱和何云露居然都给她换过衣服!左诗萱是她姐倒也罢了,可何云露……

    这件事被姬玉泫知道的话,她还能活么?

    不对。

    乐小义突然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

    她温柔的表姐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暴躁?不仅翻她白眼,还挤兑她。

    乐小义撇了撇嘴,又不敢问,于是转移话题道“这段时间辛苦表姐了,那邵煜后来如何了?”

    她对邵煜伤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虽然后来她都在昏迷,可身体被剑锋撕裂那一瞬间的疼痛她还记忆犹新。

    左诗萱于是讲起邵煜后来的下场以及那场战事之后,裴氏果然来闹,他们要求剑神宗交出邵煜的尸体,被柳清风拒绝了,后来柳清风送邵煜回乡,将他葬在他姐姐的墓旁。

    柳清风回来后,主动向宗门请罪,本欲辞去南院执事之务,但宗门念他劳苦,请辞的文书未批,只让他静修思过。

    乐小义听完,面有唏嘘之色,叹人生无常,若当初姬玉泫不是失踪,没有一个念想种在乐小义心里,她保不准自己会不会也和邵煜一样疯狂。

    这样一想,乐小义心里的怨气便散了不少。她倒罢了,只是受了一剑,可那些因邵煜一心执念而枉受无妄之灾失去性命的人,才真正无辜。

    不能因为他可怜,便抹去他做下的恶行。可惜,没人能为周正卿等无辜丧命的人平冤。

    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柳清风的确有失公允,若非他一直包庇邵煜,也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可这世上,谁能真正做到情义分明?

    柳清风自困于南院,也有赎罪之心在内吧。乐小义心想。

    左诗萱与乐小义聊了一会儿就走了,乐小义于是去寒楼拜见柳清风,意外从柳清风手中接到一封由轩和请托柳清风代为转交的书信。

    信封上一片空白,没有写明收信人,但乐小义一下就明白了这封信从何而来,她微微张嘴,一脸猝不及防的惊喜。

    “徒儿。”柳清风唤了声。

    乐小义猛地回神,两眼圆睁,一脸茫然“师尊,您刚才说什么?”

    柳清风看了她一眼,乐小义自从拿到信就开始出神,一小会儿连续叫了她好几次。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徒儿的胳膊肘往外拐呢,姬玉泫寄一封信过来,乐小义就不认师父了。

    乐小义被柳清风看得心虚,尴尬垂首,挠了挠后脑勺。

    柳清风不说话,她又装模作样地清了下喉咙,两只手揪着衣袖,一连串紧张的小动作,脑门儿上都见了汗。

    若柳清风再不吭声,她恐怕要把袖口掏出一个洞。

    柳清风呵地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没细究乐小义和姬玉泫到底怎么回事,见乐小义不走神了,便道“十天后四院大比,你去参加。”

    “啊?”乐小义震惊。

    她先前问过何云露,以往参加四院比武的弟子修为最低都是脉元境,她只是一个体元境的小弟子,参加比武的话不是送上去给人揍么?

    柳清风没解释,只道“你去,结果不论,尽力便是。”

    乐小义只好应下。

    从寒楼出来,乐小义一路上嘴角止不住往上翘,她双手掩面,把脸搓红了才勉强压下笑意。

    回房后,乐小义关好门窗,还特地把门栓插上,然后一转脚就去了书桌旁,拿出信宝贝地捧在手里,急不可待地拆开。

    ——多日未晤,系念殊殷,思君难眠,寸阴若岁。

    寥寥数语道不尽相思意,乐小义心里立即被思慕之情填满,酸酸涩涩难以成言。

    字迹模糊了,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揉了把眼睛。

    ——途中耽搁数日,耗时近月,已至玄天,尉迟氏截人未果,仍暗中作祟,此外诸事如常。

    ——近日江湖动荡不安,大禹各处皆有复灵阵现世,牵连甚广,许与龙都秘辛相关,剑神宗亦受其影响,君若往龙吟山脉,万望当心。

    ——秋雨入夜,雏菊花开,睹物思人,愁情满怀。

    ——妾泫亲笔,盼君安。

    乐小义捧着信反复读了几遍,每每读到最后几个字,她总不由自主愣愣神,心里熨帖温暖的同时,又有几分说不出的孤单落寞。

    设想姬玉泫若在她身边,这几个字从她口中念出来,将是怎样好听撩人的味道。

    乐小义叹了一口气,仿佛窗外的风吹来的都是满地愁思。

    她把信收进一个上了锁的小盒子里,然后提笔研墨,准备给姬玉泫回信,可直到笔尖干透,她也没写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

    一方面是心头所念难以启齿,另一方面……

    她在剑神宗除了日复一日的修炼就是想念姬玉泫,根本没什么重要的事发生,总不能写她修炼了一个月,有所精进,然后因为负伤又躺了大半个月吧?

    而且她自觉没什么文采,半晌也不敢落笔。

    她心里想了一堆琐事,早上起来听见几声鸟鸣,想起姬玉泫,练剑的时候被柳清风骂了几句,想起姬玉泫,每做个什么事,她都在想姬玉泫……

    乐小义抓了抓脑门,想太多是不是不太好?

    算了,不写。

    还有她下个月会去参加四院比武,这个听起来仿佛不怎么光彩,上去就是挨揍的,还是不要写了。

    最后,她在信上写了一句诸事皆顺。

    大半个月后拿到回信并特地遣退左右愉快拆开信封的姬玉泫“……”

    再看看手下刚刚拿到的从剑神宗送来的奏报,足足两寸高的一沓,其中有一半都提到了乐小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她决定之后两个月都不给乐小义写信了,这糟心的榆木疙瘩。,,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