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意穿入江镜庭乌黑的发丝里的手一顿，人就怔住了，花月意干巴巴地笑了笑，没有搭茬。
窗外，月华清美，繁星璀璨，耳畔里蝉鸣声声。
江镜庭醒来之后已是翌日天明，这一夜，他睡得格外香沉，这似乎让他觉得颇有些满足，他已经数不清楚多少个漫漫长夜里，他自炼狱一般的梦魇中惊醒，然而当他睁开眼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正身处在无尽无边的黑暗中，这种感觉就如同从炼狱坠入无尽无边的深渊。
一缕炊烟被清风拂过，翩翩四散的薄烟顺着江镜庭的窗子溜了进来。
江镜庭微微吸了吸鼻尖，饭菜的香味混杂着柴火的味道，他的脑海里甚至可以想象到蒸腾的热气自锅盖边缘徐徐的冒出。
顿时心中生出了一种人间烟火的气息。
花月意起了个大早去了市集，还特地从临水村把六子带了回来。
六子站在灶台边，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盖着木盖的大锅。他咽了口唾沫，问道：“还没好？”
花月意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活，撩开了六子的上衣，盯着六子凹陷的肚皮，眉头皱了起来：“我给你的银子呢？”
六子垂下了脸，整个人就蔫了，花月意问了半天才知道，银子被六子的赌鬼老爹抢走了。
花月意叹了口气，从腰里给了六子一贯铜钱：“下回没饭吃就过来，别自己傻饿着。”
六子接过了铜钱，揣进了兜里，他抬眼瞅了瞅花月意，
低声问道：“花爷，你能不能帮我个事儿？”
花月意好奇问道：“什么？”
“装我娘。”
花月意慌慌张张蹲下身来，捂住了六子的嘴：“疯了你，这么大声，江先生耳朵灵得很！”
六子一脸委屈，凑到花月意耳朵边声如蚊蝇：“我又没说你是女的。”
花月意看了看六子：“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意思。”
六子：“我要饭的地方，总有几个小混球说我娘跟别人跑了。”
花月意皱眉道：“你以后别要饭了，缺钱了就来找我，我给你的钱，你藏个地方，一天给你爹点，让他过日子用。”
六子想了想，点了点头，仍旧丧眉耷脸的样子。
花月意摸了摸他脑袋：“过两天我拉着你上街逛一圈去，若是看见了他们，我就说我是你娘亲，替你出气去，行不。”
六子一听这，来了精神，脸上笑开了花。
花月意站起身来，揭开了木盖，腾腾的白雾冒了出来，六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哈喇子充斥了满嘴。花月意用筷子从锅里夹了几块棕红色的红烧肉，放在小碗里，递给了六子。
六子一脸的满足，蹲在一边狼吞虎咽的吃。
“烫！你慢点吃！”花月意无奈摇头。她一转头，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江镜庭，正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衬得他整个人都仿佛灼灼生辉。
花月意走到了江镜庭面前看了看，点点头：“眼睛里的小血点没有了。”
花月意想问问他看得
见东西么，可见着那双依旧空洞的眼睛，这话就问不出口了。
“是吗？”江镜庭眼睛有些发痒，想提手揉揉，可食指刚到眼睛边上就被花月意按了下去：
“别动，沈易山说了，他这几天有事来不了，让你不要碰你的眼睛。”
江镜庭半眯着眼睛：“有些痒。”
花月意：“忍着。”
江镜庭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上上下下的煽动着：“忍不了啊，很痒。”
花月意：“我给你吹吹。”
她踮起脚尖，双手搭在江镜庭宽阔的双肩之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几尽轻柔地呼出，像是一缕清风，清爽里夹杂着她身体的温度，拂过江镜庭的眼眸。
六子舔着碗底子，无意中瞥见了院子的两个人，诧然地站起身来，小嘴微微半张着，小油手又很快地捂上了眼睛，从指尖的缝隙里观瞧两个人。
花月意问道：“好点没有？”
江镜庭眨了眨眼，觉得眼前似乎有一层白蒙蒙的东西，他定睛观瞧眼前的花月意，白雾朦胧的一片里，一道瘦小的虚影看不真着。他的心中一阵悸动，但很快，眼前的白雾被无穷的黑暗所吞噬。
花月意见江镜庭整个人愣住不动，歪着脑袋问：“怎么了？你发什么呆？”
江镜庭叹了口气：“没事。”
待饭菜做好，三人落座。六子筷子生风似的冲着鱼背的肉要夹，花月意道：“吃鱼肚子，那肉多！”
六子又破开鱼肚，夹了筷雪白的鱼
肉送进嘴里。
江镜庭就显得颇为优雅了，他慢慢的提起筷子，两根筷子顺着盘子里探了探，在搞清楚哪里是鱼头之后，手里的筷子轻轻拨开了鱼鳃，夹出了一块月牙儿形状几近透明的鱼肉，放在六子的碗里。
六子问道：“这是啥？怎么看上去没熟似的。”
江镜庭温润的笑：“这是鱼身上的活肉，也是整条鱼里最好吃的地方。”
“活肉？”六子有起初点不信，他夹起那块晶莹的鱼肉，吸溜进了嘴里，惊觉这小小的鱼肉爽滑中竟带着无比鲜美的滋味。
他砸么着滋味，露出一副无比享受的神情。
用过饭后，六子腆着大肚子打着哈欠，他挠了挠身子，跑去花月意的房间里准备睡个午觉。
江镜庭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袋子鹅卵石，花月意看看袋子里五光十色的鹅卵石，又看看江镜庭，一脑门子的雾水。
江镜庭：“你近来劈了不少的柴，想来腕力已有所长进，现在可以开始第二步了。”
两个人站在院子外面，地上摆着两块碗大粗的木头，江镜庭道：“试试用石子打那木头。”
花月意来了精神儿：“你要教我功夫？”
江镜庭笑了笑，点点头。
花月意从布袋子里挑了一枚稍大些的黑色鹅卵石，指尖夹住了石子，笑着道：“我多少也是跟那江湖艺人学过些本事的。”她话音未落，秀手一挥，石子破风而去“唰”地一声打在了木头之上，
木头应声倒在地上。
花月意正要挑眉得意一番，就见江镜庭自袋子里捏出了一枚极为薄的石子，手腕一翻，指尖轻弹，石子快若闪电，破空而去，还未待花月意看个清楚就听得一清脆声响，就见另一块木头的正中破了个圆圆的洞，而那木头立在原地连晃都未曾摇晃。
花月意微微张嘴，颇有些讶异，她伸出手在江镜庭的眼前晃了晃，在确认了他仍看不见之后，不忍啧啧称奇：“厉害！”
江镜庭又递给了花月意一颗薄薄的鹅卵石：“兵器大多以腕发力，越是小的东西，需要的腕力就越大。”
花月意练的投入极了，连六子几时睡醒几时离开的都没发觉。
接下来的日子里，花月意专注地练了几日，仍掌握不到要领，她有些懊恼，终于在一个午后，扔了手里的石子，进了江镜庭的房中：
“不行啊，这有点难。”
江镜庭放下了毛笔，道：“近来有些长进了，不必急于一时。”
花月意：“你怎么知道？你近来又没出这屋子。”
江镜庭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浅浅一笑，没有说话。
花月意走到江镜庭的面前，低声问：“你身上的功夫学了多久？”
江镜庭似乎认真的想了想，道：“记不清了，很小时便就学了。怎么了？”
花月意双手支在案几上，压低了声音问道：“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江镜庭挑起眉峰：“你问。”
“你杀过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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