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呀诶呀, 我的宝贝儿们~我又来检查你们的学习成果啦~”
又逢周日，蓝眼青年两只手都被手提袋占满着，在孙西打开门后毫不见外地晃悠了进了小屋。
“诶呦, 别看啦川川, 教授好像有大事去做, 所以没跟我来哦~”
看到桌边的于川还在向他身后望, 已经跟这孩子混熟了不怕伤到他的斯考特坏坏的促狭后, 果不其然地换到了一张红起来的小脸儿。
将手上拎着的礼物一下摆满三个孩子的小桌，顺手呼噜好几把小全的圆脑袋，斯考特终于心满意足，笑着开始分配礼物。
“这个，你们初中部的校长跟教授说下个月有夏令营, 提前给你按要求买的睡衣和运动装，啊，小全和cici也有份~”
“这个是我送你的小风扇~特别好用哦~”
“这个是上次小全想看的书…这些也是你们校长打电话给教授说需要的书。”
“剩下这些水果全都是我在水果店碰到许夺, 许夺买给你们准备的。我跟你们说，我的国家南部的特产就是芒果, 要比这个最大的还要大五六倍呢…”
斯考特一个个地打开那些装满惊喜的手提袋，将那些熨帖递到三小只面前。直把孙西看到眼睛睁得大大的，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上去抱住蓝眼青年的腰欢呼。
“特特！你一定就是我们的哆啦A梦！”憨憨地样子惹得小全都笑得直不起腰。
最后还是于川礼物在怀而不乱, 道谢过后小心地将东西妥善摆在床下垫纸上。于川强压住满心的欢喜, 拿出积攒了一周的许夺问题向定期答疑的小蓝老师发问。
小全右侧的袖管空荡着, 但左手流畅正谨慎写出的字迹不知要比孙西强上多少。
孙西则在于川和斯考特都在忙时, 自从做在椅子上便抬头望天，看他忘我的样子，好似小屋的天窗外有什么好景色。
时间点滴而过, 于川的答疑本被某北米博士的笔迹渐渐盖满，小全也练完了汉字，已经摊开了数学练习册，开始反复数自己左手的手指。
满室静谧和谐之下，斯考特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毫不费力地便将望天的某人吓得蹦了起来。
“时间到啦川川，还好讲完了。”长出一口气，斯考特拿起手机关掉闹钟，站起身伸了好大的一个懒腰。
“可惜这个会是教授让我一定要参加的，所以没办法逃掉，不然我一定再待上一会儿。今天还没陪你们玩儿一会呢~”
金发青年看起来很遗憾地边说边拍了下还没脱出惊吓的孙西脑壳，拿起包摆手示意不必送。
起身亦步亦趋地跟着斯考特到了门口，虽然他们有着开门就一览无遗，桌前挥挥手几乎要扒拉到客人的格局，但于川还是秉持着他所知道最得体的待客之道。
不过也正是他跟过来了，斯考特才得以从脑海里扒拉出一句教授让他转达的问话。
“教授叫我问问你，班级里那些…富有的同学…会不会欺负你？虽然不知道富有为什么要欺负人，但好在我记起来有这句话了，谢天谢地！”
“没有的，没有人欺负我，我在学校一切都好，多谢教授关心。”
身上依旧没什么肉的少年眉眼向下，眼眸被长而浓密的睫毛尽数遮挡，还好有脸上的笑意让高高的斯考特相信了他。
“那就好我的川川~祝你新一周拥有超好的心情哦~”温暖地拥抱了下少年，斯考特手臂挂着外套转身急匆匆去赶他的会议。
而一直发呆的孙西也说出了发呆后的第一句话，一个肯定句。
“你骗他。”
对上转过身来的于川，孙西还是从自己的小凳子靠背上拿起不知什么时候放上去的白T恤。
那向里折起的后背面，尽是难以洗去的蓝色墨汁印记。
“哥，如果，如果你不好意思和教授或者特特说，那你就跟我说，我怎么就不相信初一的人力气就有多大呢？假如是一群人的话…怎么说来着…对！我就逐个击破！”
“挑那些人自己行动的时候，我一人下一黑手没理由不成功，你快告诉我是哪个王八蛋欺负你了，我去给你报仇！”
本以为自己的激愤能获得自家川儿哥的认可，或者最不济，也该有一声斥责，骂他只长四肢不长脑子。
然而抬头望去，清瘦却自有一番风骨的少年正倚在门边，出神地望着他方才望过的那扇小小天窗。
“诶呀哥！你真是急死我了！快跟我说啊！咱们一会也去买墨水，我给他洗洗头我！有钱就了不起吗？有钱就能随便欺负人了吗？教授和特特也有钱，他们怎么没这样呢！”
“然后呢？”
正在愤然中的孙西仿佛听见他川儿哥说了句话，却又好像没听清，于是愣愣地情绪一下卡住。
“我说，然后呢。”
“这还用说吗！然后当然是…我知道！找教授和特特！特特刚才不还问你了吗哥。”
孙西犹豫片刻后顺理成章地答道，他见过的这么多人中，最厉害的就是教授和斯考特了。却没想到这样顺利成章的答案，在落地后却立刻换来了他哥的大笑。
“孙西，你是不是忘了，”笑了好一会儿，少年才抬起情绪复杂的眼直视孙西。
“你是不是忘了，几个月前我们还在为上学苦恼，在□□工，数着时间睡觉…让我想想…还有，其实，我每天都吃得不是很饱…”
看着终于冷静下来，表情有些难堪的孙西，于川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继续说出并不会让他开心一点的话。
“学习的机会来得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孙西？我们不是没穷过，没苦过，怎么才过了几个月好日子，你就给忘了呢？”
“打人嘛，不止你会，我也不是没有长手啊？但是挥拳之后呢？”一步步走近桌椅前傻楞站着的孙西，在最后扯起少年垂在身侧正无助攥紧的手。
“我不是不知道你为我好，但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挥拳解决的。”
“我确实就是一文不名的插班生，甚至在此之前，我都没有真正握过笔。”
“我们入学的时候，你也听到校长说了，每个班都会有些打散的‘坏孩子’，这是他新的教育实验，他们会做出这种事你该是一点不意外的啊。”
“可是他们！”
“没有可是。”将紧紧攥起的拳头一点点舒展，少年的语气和煦起来。
“你觉得他们欺负我，是因为我看起来格格不入，没有他们有钱吗？”
“我不知道，有可能。”被教育了一番的孙西颓然垂肩，却又在下一刻被他川儿哥扶正。
“我认为，是因为我不够强。”少年望向天窗的目光悠远直抵青天。
“我们不是面对过更难更苦的时候吗？如果这种程度都受不了…也太对不起给我们机会的教授了…”
“他们的选择和行为，我们并不能也无力改变。让自己不再次陷入泥潭，才是我们能够做到的。”
重重地拍两下孙西并不很宽阔的臂膀，于川吐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挥拳，是最没用的举动。随波堕落，更是一种自焚。让自己变强，才是唯一的正道。教授已经帮我们铺好了路基，等我们高大到一定程度，那，这些小小石子，就永远都绊不到我们了…”
*
“…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千夫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武王谔谔以昌，殷纣墨墨以亡。”
一袭淡紫色长裙的中年女老师在黑板上写下流畅工整的板书，引读一遍后开始绕着课桌讲解。
“赵良是什么意思呢？总之跟羊和狐狸其实是没有半点关系的。他是想说，凡人再多，却也都是庸才，即使加在一起也没有一个贤士可贵。
同理，众多唯唯诺诺的人加在一起，在朝堂上的价值都没有一个诤谏之士大。武王广征纳谏所以国家昌盛，殷纣王…怎么了于川？有什么事吗？”
夏日熏风自窗口吹进，配合着女老师清澈有韵律且不间断的讲解，直搅得人犯困。
忽然举起手的黑眸青年打断了静谧，让那些犯困的同学精神一振。
“老师，我想请假出去一下。”
起身后的少年在走出教室门后直直地冲向长廊尽头的卫生间，然后，在洗漱台前脱掉了自己的鞋子。
果然，一枚细小无比的图钉已经穿透了薄薄的鞋底，脚掌也未能幸免，已经被扎出了个涌出新鲜粉红血液的小孔。
少年低着头盯着伤口愣了一会，随后便到拖布洗漱池前弓着身子开始清洗血渍。又有些长起来的头发笼住了情绪复杂的眉眼，脊背的骨头在宽大校服的垂坠后显出形状。
从走来到拔钉整理后离去，于川始终一声未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