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楚原因后，赵滟凝也没精力去管那点情情爱爱的小事，因为鹿山出了真正的大事——南下地灾民，终于来了。
这一次，跟之前不同，是大批量地涌来，辄几百上千人。
对于居民才几千，城墙也没有多高的鹿山城来说，这些灾民地到来，无异于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原本还想要搬到城外庄子里去住的富贵人家，也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有个别格外怕死的，甚至已经开始倡议大家捐钱捐物，自建护卫队。否则，只有几个老弱残兵象征性驻守的鹿山城，就凭这几个衙役，是不可能守得住这座城池的。
而人一旦被逼到了绝境，你别指望那些连明天都不一定有的人，还会有道德感，还会在意什么律法。
其实从充州城回来的时候，赵滟凝就隐隐有所察觉了。
只是充州城在鹿山城的南方，南下的人，在鹿山城、洛城这几个县城就被截流了大部分，所以沿途回来的时候，遇到的人并不是很多。
因为他们坐的是官府的马车，一路走的官道，更有官差护送，倒是没有那不长眼地敢来打他们的主意，打劫他们的车。
之前人还不算多的时候，这些人还只是偷鸡摸狗现在人多了，天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就在鹿山城边上的鹿山，更是大家瞩目的焦点。
所以赵滟凝先进了一趟城，交代了王晃一些事情之后，立马便回到了东篱山庄——是的，因为规模扩大了，而且不再是偶尔小住的别院，之前的名字便不太合适了。
在鹿山城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换成了自家的马车，所以门房远远地就认出了是他们，早早地就将门给打开了。
赵滟凝撩起窗帘朝外面看去，发现入口处的门墙似乎是加高加固了。
不过旁边就是山，你把入口挡住了有什么用？别人想进去的话，不能从山路进去吗？
或许是早就得到了赵滟凝回来了的消息，所以她的马车刚进入了山口的时候，就看到了前来迎接她的大宝和小宝。
大宝是抱着小宝，一路跑过来的，现在积雪已经化光了，山
道两边都是绿意盎然，这两人也都换下了厚重的皮裘和夹袄，都穿着鲜亮的春衣，单纯而快乐，这才有了几分富家少爷的模样。
“凝儿——，凝儿——”
“大姐——，大姐——”
还隔着老远呢，大宝就叫开了。
他一扯开嗓门叫，小宝也跟着叫喊，赵滟凝忍不住都要捂耳朵了。
不用等赵滟凝吩咐，马车夫就将马车给停了下来。
赵滟凝跳下马车，就见这一大一小都往自己身上扑来，吓得她差点又爬上马车去。
“凝儿，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好担心你啊！”
听哥哥这么说，小宝也抱着赵滟凝的大腿，奶声奶气地说：“大姐，大姐，我们都好担心你啊！”
“我知道，我也很担心你们！”赵滟凝摸摸小宝的脑袋，问大宝，“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大宝的脸色立马就垮了下去，他摇了摇头：“不太好！姨娘和邱大娘一直都很不开心。”
赵滟凝点点头，说道：“那我们回去吧！来，上车。”
不过差不多一公里地路，其实做马车还是挺快的。
马车上，赵滟凝都没有和兄弟说几句话，马车就已经停了下来。
杨姨娘、赵滟蓉、赵滟兰和邱大娘带着一群人站在门口接她。
一阵寒暄之后，终于有人问：“大姑娘，魏姑娘、心怡姐姐和桂花姐姐不是跟你一块去了州城吗？她们没回来吗？”
赵滟凝说：“我有些事让她们去办，她们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杨姨娘不太关心别人，拉着赵滟凝的手，问：“饿不饿，已经让人给你准备吃的去了，是先回房去换身衣裳，还是先吃点东西？”
赵滟凝回身问旁边的柏尧：“柏先生觉得呢？”
柏尧说：“那就先吃饭吧！赶了一路，路上也没上几口热乎的，我现在就想喝上一晚羊肉汤。”
杨姨娘有些抱歉地说：“今天没有准备羊肉汤，只有鸡汤和冬瓜猪骨汤。柏先生要是想喝羊肉汤，倒是可以现煮，不过这个时间点……”
这个时候，已经快到黄昏了，要是现在煮羊肉汤的话，时间不够，味道不行，但要够时间的话，基本上晚饭都要吃完了。
柏尧说：“鸡汤也行，我就是想喝口热的。”
杨姨娘听得很是心疼，她看着赵滟凝问：“这段时间在外面，是不是吃得不好啊？充州城那边都没有给你们吃点好的吗？”
“不是。”赵滟凝摇头，“知州大人还是挺大方，吃住都安排得很好。主要是回来的这两天，路边的茶水摊子全都不见了，基本上都是吃的干粮。”
杨姨娘闻言，叹了口气：“现在这光景，是越来越不好了。你说都这样了，怎么还打战呢？”
其实就是因为百姓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才会打战啊！为了争夺资源，为了转移内部矛盾。
不过这些话，她也没有必要和杨姨娘说。
打不打战的，其实跟他们没多大关系。这战也不太可能打到他们这边来——除非，大周被灭国了，改朝换代了。
但是有李弘度这么个人在，赵滟凝觉得，这一天不太可能到来。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打战打到他们这边来了，赵滟凝也不会坐以待毙。
所以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跟柏尧商量一下，怎么将东篱山庄改造成坚不可摧的城堡。
吃过晚饭后，天才刚刚黑下来。
赵滟凝洗过澡，换了身衣服，浑身舒爽了之后，这才去敲响了柏尧地房门。
柏尧也换了身衣服，看到她，便轻笑着说道：“在下以后恭候姑娘多时了，请进吧！”
“不了。”赵滟凝没有进去，而是说道，“柏先生陪我去山里走走吧！”
“恭敬不如从命。”
赵滟凝带着柏尧朝山口的方向走去。
如今，将十里庄那边的出入口封住了之后，那边基本上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反倒是入山口这边，因为隔得比较远，而且靠近城门口，又很容易被人盯上，总得想个办法才好。
柏尧说：“姑娘提的事，在下之前便思索过了，也已经已经有了初步的设想。”
赵滟凝惊讶了一下，侧过脸看他：“先生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柏尧说：“既然姑娘已经将整座鹿山都买下来了，也打算在这山上种满庄稼，那将整座山都围起来，其实是最好的办法。”
赵滟凝皱眉：“这样做的话，那我这东篱山庄只怕是比鹿山城还要壮观了吧？”
知县和知州且不说了，她这相当于是朵建了座城
出来，皇帝陛下能够容忍吗？
柏尧点头：“那是自然。”
赵滟凝无语看他：“你确定这样做，不是自找麻烦吗？”
柏尧说：“既然姑娘已经声名在外了，何不做得更夸张一些？你要知道，你收容的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妙龄少女，这鹿山本就是你的，你做得再夸张，别人也并不会觉得是你杞人忧天，只会惊叹于你的实力。”
赵滟凝狐疑地看他：“我怎么觉得，这事并不这么简单？你和李弘度，是不是还有别的计划？还想让我做些什么其他的？”
柏尧说：“赵姑娘多虑了，赵姑娘只要按照自己所想去做，我们都会全力支持。毕竟我们在很多方面，其实都是互利互惠的。”
赵滟凝也不再多问，他们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其实她本来就没有兴趣——当然，其实大概的还是能够猜得到的。
毕竟这些事情，现在的电视剧里真的演绎了无数次了。有些东西，真的是滚瓜烂熟，甚至是有些腻味了。
“先生的建议倒是不错，可是要将一整座山都围起来，这工程量应该很大吧？且不提需要多少人手，光是建一座鹿山城这样的城墙，也就要好几年。更何况这鹿山城的城墙……还是不够高。”
说到这里，赵滟凝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这高墙建起来之前，我们东篱山庄还在不在呢！”
柏尧说：“姑娘担忧的，无非就是鹿山城外的这些流民。既然砌墙需要人手，不如就雇佣这些人。大多的人，但凡还有一口饱饭吃，是不会想去偷鸡摸狗，杀人越货的。”
赵滟凝一想，觉得也是这么回事。
如果她真的将这些人都雇佣了，那他们就会自觉地为她看家护院，因为只有他们赵家好好的，他们才能有饭吃，有地方住。
不过，赵滟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这样说的话，那我岂不是帮知县和知州大人解决了眼前最大的麻烦？他们是不是得感谢感谢我啊？”
柏尧赞赏地点点头：“姑娘不但要让他们感谢你，还得让他们亲自开口来提这件事。”
赵滟凝挑眉：“先生莫不是已经有计划了？”
柏尧不答反问：“姑娘可还记得之前来鹿山偷白菜的那个小孩？”
赵滟凝点头：“记得，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他没出事，不过收留他们的那个大哥，出事了。”
赵滟凝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回事？”
柏尧说：“姑娘不是高价收购毒蛇吗？收养了他们的那个大哥，其实也就是个不到弱冠的乞丐，根本不可能养活那一群孩子。他听说了这事后，就带着几个小孩进山去捉蛇。现在已经过了冬眠的时间了，山里的毒蛇那是好惹的吗？他们找了几条，发现真的卖了高价之后，一天天地往山里跑，结果前几天，在山里同时遇到了几条毒蛇，一下就被咬死了好几个。虽然当时即使找了医生，但是因为那毒蛇无药可救，一个都没有救回来。”
无药可救地毒蛇，那应该是神经性毒素了，因为毒发时间太快，根本来不及解毒。
原本就有不好预感的赵滟凝，听到这话，骤然停住了脚步：“这么说，是我害死了他们？”
柏尧摇了摇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是这件事，也会是下一件事。人在绝境中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姑娘没必要自责。”
赵滟凝不想听这些心灵鸡汤，直接问：“先生提这事，是想要我怎么做？”
柏尧说：“姑娘不如通知一声郁苍山那边的猎户，以后要是再有那些孩子捉了蛇来卖，直接让他们来鹿山。接下来的，想必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
赵滟凝没有立马回答，和柏尧并肩走了一段之后，才突然问：“那个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个好人吗？”
柏尧笑了笑：“好人，还是坏人……其实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事。至少他现在所做的一切，的确是救活了不少无处可去的孩子。至于他以后要做什么，人心易变，谁又说得清呢？”
赵滟凝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十里庄就在鹿山下面，有些地和鹿山也分不太清。那边该怎么解决？”
柏尧反问：“那姑娘是怎么想的？”
赵滟凝沉吟了一会，才说：“有三个方案，一个是将他们的村子也包围起来。毕竟我这东篱城建起来，靠着我们城外的十里庄，便会首当其冲，被人盯上；另一个是将他们的地也
给买下来，然后给他们在城里置办产业，安置好他们；最后一条，则是直接让出一部分土地，完全与他们切割，大家自扫门前雪。”
柏尧问：“既然姑娘考虑得这么清楚，那姑娘有了决定吗？”
赵滟凝说：“不管是哪个决定，都会有人不满，有人贪心不足。不如，就将这个选择权交给他们吧！他们选哪个，我们便怎么做。”
柏尧说：“那边依姑娘所言吧！这件事，可以交给十里庄的村正去做。”
“好，明天我就让人去请大富叔和金花婶子过来一趟。”
提到张大富和徐金花，她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对夫妻，其实对他们家还是挺好的，如果最后真的撕破了脸，逼得她选第三条的话，不管怎么着，她也得将他们一家人给安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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