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灯笼是个慢活，厂子会派人挨个检查灯笼的质量，质量过关的留下，不过关的会返工。
各家的灯笼用绳子串在一起，在绳扣上做下记号，可以区分灯笼是哪家做的，方便返工。
等了会，陆仲暖便待不住了，和陆裕粮说出去走走。
陆裕粮心知他是去供销社买东西，嘱咐了句“别乱花钱”，陆仲暖已经走没影了。
“这孩子，性子咋还这么急？”
胡会计打趣道：“老哥哥，仲暖才回来第一天，你就开始挑刺啊，小心孩子更不愿意回来。”
“哎，别提了，这孩子好几年没回来，他妈想他想得不得了，生怕他出任务受伤了，怕家里担心不说。”
部队待遇好，还受人尊敬，前途光明，是这动荡的时局中，唯一安稳的地方。
尽管这样，仍旧有人不愿意让孩子去当兵，怕的就是去战场受伤。
当初他儿子胡海德也报名参军，他和彩霞两人一夜没睡，担心孩子到部队吃苦，琢磨着怎么能让孩子留在家里。
结果他们担心早了，儿子实力不过关，被刷了下来，这事整的，有点尴尬。
胡会计两口子当时特别庆幸，庆幸他们都是嘴严的人，要是嘴松到处宣扬，不想儿子当兵想让他留在家里种地，被刷下来肯定又不少嘲笑声。
人就是这样，对着比自己强的人，捧着敬着，不敢得罪，又想卖个好，遇事时希望对方能看在情面上帮忙。
对不如自己的人，
或者出丑的人，踩着贬着，背后尽是对那人的奚落，仿佛这样的行为可以抬高自己。
后来胡海德要娶知青，村里人没少背后说他是山里娃，配不上城里来的姑娘。
儿媳妇答应嫁过来，又有一堆人说她是图他家条件好，冲着公公是会计嫁的，宣扬两人就算结婚，婚后也不会幸福。
结果呢，儿子儿媳妇好着呢，还给他生了两个孙子，虎头虎脑的，他和彩霞对明月这个儿媳妇，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这帮人啊，就是闲的，没事就爱说酸话。大队长的二儿子几年不回家，就背后造谣他在外面有人了，娶了媳妇忘了娘。
不仅说陆仲暖，陆伯晔也是她们嘴碎的对象。
不过胡会计对陆伯晔也有点意见，这孩子的心太冷了，结婚后真的把爸妈扔到一边，太不像话。
他看了眼陆裕粮，“老陆，你家老大……”刚起了个头，话就说不下去了，渐渐没了声音。
陆裕粮：“我家老大咋了？”
“没咋没咋，就是收灯笼的时候没看见他，多嘴问一句。”
胡会计想拍拍这张破嘴，哪壶不开提哪壶，大过年的给人添堵，太招人烦了。
陆裕粮倒是没有介意胡会计提起，他和妻子对这个大儿子，也是失望至极。
“他在镇上工作，媳妇也在镇上，不想回家也是正常的，我和红妹想得很开，他回家就做饭招待，不回家我们也不找他，就这么地吧。”
胡会计知道，他
是被大儿子冷了心肠，想劝几句，做父母的哪能和儿女较真，又劝不出口。
人家老陆和红妹两口子，对孩子真的很好，三个孩子全上了高中，这是多大的一笔费用，两口子硬是咬牙供下来了。
老大毕业后，靠老丈人在镇上找了工作，也不是什么好工作，就是亚麻厂的车间工人，又不是坐办公室，胡会计这个外人都弄不懂，陆老大至于那么听媳妇的话吗？
媳妇不喜欢回婆家，他也不回去，那是他的家啊，他父母还在家里，他也是在这片土地长大的，这是不打算要父母了？
其他两个孩子都挺好的，仲暖在部队是营长，晓晓成绩不错，总考第一，有时候胡会计就不明白了，都是一样的父母，一样的教养，一样的学识，怎么老大和弟弟妹妹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胡会计一脸纳闷，陆裕粮瞟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也是认为陆伯晔太听媳妇话的一员，殊不知不只是邓雪，陆伯晔对生他养他的地方，也是瞧不上的。
这一点他和红妹心里门清，只和女儿说过一次，再没有说过。
另一头，陆仲暖走出工厂大门，去了供销社，他在镇上读过高中，当时没少和同学出来玩，对镇子有一些了解，熟门熟路的摸到了供销社。
他买了两斤奶糖，又买了瓜子花生江米条等零嘴，还买了红糖，看到热水壶挺好的，他也买了一个，
这东西保温效果好，冬天喝水方便，夜里渴了不用喝凉水。
刚好他和战友换了一张热水壶的票，把热水壶提在手里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
他买完东西，两只手被占满了，提着东西出去，在供销社的门口，和从布匹柜台过来的陆伯晔撞个正着。
陆仲暖看着大哥大包小包的东西，不用问也知道，没一个是带回家给父母的。
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打招呼道：“大哥，你也来买东西啊！”
陆伯晔面上挂不住，解释道：“是啊，这不是过年了吗，我老丈人拿了钱，让我出来买点东西。”
陆伯晔夫妻不怎么回家，对父母态度不怎么好，这些陆裕粮两口子当然不会和二儿子说，都是陆晓晓和陆小珍告诉他的。
虽然陆仲暖身在他乡，但家里的情况瞒不住他，两个妹妹一次次写信告状，他对大哥大嫂的不满层层积压，看到大哥提的满手东西，却没有给父母的，心里发寒。
这个大哥以前挺好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说他狼心狗肺，好像没到这个程度，但闭着眼睛说他孝顺，陆仲暖怕雷劈到自己。
“大哥今年回家过年？还是留在老丈人家？”
陆伯晔被臊的脸红，“我和你大嫂明天回家。”
“哦，过年当天回去，等着吃现成的？”
陆伯晔辩解，“姑姑和姑父也是明天回。”
“姑父明天才放假。”陆仲暖扫了眼大哥提的东西，“你好像是昨天就
放假了。”
陆伯晔一怔，不自然的将手背到身后，“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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