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溪村的生活向来平静。

    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晨光熹微,家家户户就忙活起来,有气力的的扛起锄头下了地,年迈使不力气的,就好生呆在家里,趁着煮饭等水开的那会儿功夫,站到屋角同隔壁的人家唠唠嗑,解解乏闷。

    唯独今日有些不同。

    要下地的忘记了扛锄头出门,煮饭的刚烧了把火就不见人影,大伙儿纷纷往村口跑。

    二娃饭都没来得及吃,挎起布袋子就出了门,一路上垂头丧气的。昨晚只顾摆弄那几只新捉的知了,把先生布置的功课全落在脑后,今儿去了免不了又是一顿毒打。

    唉……他前几日才刚挨的打,到现在手心还觉得麻麻的。

    要是不用读书就好了啊。

    正胡乱想着,二娃不知不觉走到了村口,抬起头,就瞧见村口那颗粗脖子老槐树前围了一圈圈的人。

    他立即抛开烦心事,好奇地凑上去,扒开人堆往里挤。

    待看清被围在里面的人,他惊讶出声:“咦?这不是赖光棍儿吗?”

    赖光棍儿本名叫钱来,但因大把年纪了还一事无成,也讨不上个媳妇儿,整日到处闲逛,骗吃骗喝,调戏良家妇女,后来村里的人便都改叫他赖光棍儿。

    这人生得丑,且性子不好,好吃懒做,平日里大伙儿碰着大都是躲得远远的。不怕踩着狗屎,那还怕被狗屎熏着了不是?

    不过今日,大伙儿都乐得看个热闹。

    怎么说呢?

    赖光棍儿今儿脑门上被砸了几个拳头大的包,嘴里塞满布条,脖子上挂了个木牌牌,光着膀子就给人绑树根儿上了。

    看着解气得很!

    二娃探出脑袋准备仔细瞧瞧木牌上的字,突然眼睛就给人蒙住了。

    “看什么看,这是娃子该看的东西吗?”

    是娘亲的声音。

    二娃赶紧扒开那只手,扭过脸冲娘亲嚷嚷:“我是男人,男人看男人有啥该不该的,娘亲才不该看。”

    此话一出,围着的年轻妇人登时都热了脸,又想扭头走罢,又舍不得这出好戏。趁这机会,二娃赶紧朝木牌瞅了眼,大声念起了上面的字:“我错了,我不是人,任

    凭各位乡里乡亲打骂,我还口,我就是猪!”

    赖光棍儿闻声恶狠狠冲他瞪了一眼,嘴里哼唧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可二娃的话倒是让人听得明白。

    怪不得这赖光棍儿嘴都给堵上了,这可不就是为了不还口嘛。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当即心领神会,哪里会跟他客气,话不多说,指着赖光棍儿劈头盖脸都痛骂起来。平日里这人就招人厌,但谁也不愿主惹麻烦,如今有人替□□道,他们哪能错过这机会。

    有妇人刚从河边洗菜回来,也跟着指指骂骂,骂的不痛快,随手就抓起准备带回家喂猪的烂菜叶砸了过去。

    其他人见了,似是受到鼓舞,手里有什么就砸什么,没东西的就弯腰拾石子砸,还有的兴冲冲回家拿臭鸡蛋去了。

    这一通闹剧直到官府的人来才可算停下。

    宋阳遣散人群,回头瞥了眼满脸挂着臭鸡蛋烂菜叶的赖光棍儿,厌恶地揉了揉鼻子。他刚要开口,就被一股酸臭味给呛到。

    咳了几声,摆摆手:“快,快把人带回去。”

    五溪村最靠西边的地方,有两间并挨着的院子,此时,两间院子的主人正各自忙活着,丝毫不受这番骚的影响。

    三娘晾好衣裳,揪起衣角擦干净手,走到围墙下冲上头喊道:“黎姑娘,下来喝口水罢,忙活一早上了,正好也休息休息。”

    “好嘞!”

    黎若真嘴上是应了声,手里却还搁不住又剜了一瓢泥浆糊在墙头,拿着板子一下下摊匀,再往上头插几块尖碎片,这才肯翻下墙。

    三娘早就在一旁候着了,见她过来,赶紧舀了瓢清水给她洗净手,递完干手帕又接着递过去一碗凉茶。

    黎若真接过灌了口,凉茶顺着喉咙咕噜咕噜流下,她浑身一下子都觉着凉爽了。

    三娘搓了搓手,感激道:“黎姑娘,昨晚的事真是谢谢你,若不是你……”

    说着她脸色一沉,低下头去。

    昨晚那事她至今想起来还直泛冷怵,若不是黎姑娘及时冲进来,她现在怕是没脸再活着。

    这黎姑娘可真是她的救命恩人。

    黎若真忙放下碗,正要过去安慰安慰三娘,不料这时系统提示音又叮咚响起,她迈出的脚登时就收了回去。

    她改口指着身后的围墙道:“三娘别怕,等我今日将墙头都砌满碎片,我看哪个混蛋还敢半夜□□,到时候扎得他哭爹喊娘!”

    三娘笑了笑,方才的阴郁一扫而空。

    系统提示音又接连响了好几回,这可把黎若真给乐坏了,再也不觉得累,又喝了碗茶,转身蹭蹭爬上墙头,继续忙活起来。

    小时候她就常见人往墙头糊碎玻璃片,刚开始不觉得有什么,直到被自家的狠狠扎了一回,她才知道这方法的厉害之处。

    这不就让她给用上了。

    “三娘。”

    黎若真坐墙头上正忙得热火朝天时,一个蓝色衣裳的中年男子推门走进。

    她一个激灵,赶忙扭头去看。

    这人身材高大,长得是虎背熊腰,腰间还挎着把长刀,喊三娘时还和声和气的,看到黎若真的一瞬间,顿时变得凶神恶煞,活像只要吃人的黑熊。

    她艰难吞咽一口。

    完了,原来不是所有的贼人都选择□□的!

    像面前这个光天化日大摇大摆从门闯进来的,她要怎么对付?就那胳膊,应该能直接提起她吧?也不好像昨晚那样偷袭,说不定人家反手一刀就把她给了结了。

    不过……她现在在墙头上,只要不下去,应该没那么容易抓到她。

    宋阳也一眼看见了黎若真,立时皱紧了眉。

    好啊,这小贼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大白天的就敢□□!可惜啊,胆子大,运气不好,刚巧就给他给撞见了。

    正好,算上这个,他这个月的业绩也刚刚够了。

    宋阳刷地一下拔出刀,剑眉倒竖,冲墙上灰头土脸的小丫头扬声喊道:“小毛贼!还不快给我下来!兴许爷还能留你条小命!”

    黎若真一听来气了。

    “你才贼呢,你全家都是贼。有种你上来!”

    “哟呵,还敢顶嘴了。”

    宋阳还是头次遇见这么嚣张的贼,见了他不仅不躲,反而悠哉悠哉地在墙上挂着,这不□□裸的挑衅吗?

    他也不多说,当即挥起刀就要砍过去,吓得墙头的黎若真赶紧扑腾了下,随手剜起一瓢泥浆就站直了身子。

    这贼人要是敢靠近,她就糊他一脸。

    “住手!”

    眼瞧着二人正要交锋,突然屋里头传来一声怒喝,三

    娘慌慌忙忙跑出,赶过来夺下了男子手里的刀。

    “宋大哥,你干什么呢!”

    三娘长得本就好看,这一生气,柳眉翘起,双眸瞪得更大,似怒似嗔,看得宋阳是一下子没了脾气。但在外人面前,他还是得顾及顾及形象,忙低声去找三娘要刀。

    “三娘你别闹,我正捉贼呢。”

    “捉什么贼,黎姑娘哪是贼,人家这是在帮我防贼!”三娘没好气地呛了声。

    “防贼?怎么可能,还能上墙头防贼?”宋阳嚷嚷着不信,却还是耐不住过去瞧了眼。

    只见墙头被人砌满了尖碎片,稍稍不注意碰上一下……他不自禁打了个冷颤,这可比牢里的刑法还要残忍。

    “还真能防贼……”

    他不自在地抖了抖肩膀,看向黎若真:“小丫头,你是个狠人。”

    说完才屁颠屁颠地回到三娘跟前,将刀讨要了过来。看这二人说话语气倒是有几分亲昵,黎若真顿时满肚子好奇,又在墙头坐下了,一脸八卦地盯过去。

    三娘被她瞧得没好意思了,索性不再同宋阳唠嗑,只说了句要去做饭,便慌慌张张跑了。

    宋阳的视线一路紧随着,等不见人影了才不舍收回,拉了张椅子到院子里坐下,又瞥向墙头的黎若真。

    “你下来说话,望着脖子酸。”

    “酸就别看,我不下去。”

    “这,这都谁家的丫头片子,咋这么难管呢?”

    宋阳登时气得心情郁结。

    【声望值-2,积分-20。】

    黎若真手一顿。

    系统提示音像道催命符似的叮咚响起,她顿时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不情不愿地扔开工具,悻悻地翻下墙头。

    “得得得,我下来不就是。”

    吵架就吵架,好端端扣人声望做什么,费老半天劲才攒起来的嘞。

    宋阳这才脸色稍缓和些。小丫头倒只是嘴硬,还不算顽劣。

    “三娘,这几日你们可见过什么可疑人?”

    三娘闻声从屋子里探出头:“没啊,怎么了?”

    “今儿早上赖光棍儿被人痛揍一顿给绑了起来,那叫一个惨啊,我寻思着肯定是招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你们女人家也最好注意点,那人可是个狠角色,说不准儿连女人也打。”

    三娘当时便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

    冷淡地缩回了脑袋。宋阳纳闷地挠挠头,也不知自己又哪里招惹到她了。

    那边黎若真也悄摸摸寻了张椅子坐过来,顺手还给宋阳端了碗凉茶。

    “不是说那赖光棍儿无恶不做,人人恨得牙痒痒吗?那打人的岂不是替□□道了,怎么到你这儿反成了坏人。”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宋阳灌了口茶,敲着桌子冲她训话:“所有没正当名头的替□□道,那都是在犯罪边缘来回试探,懂不懂?”

    黎若真咋了咋舌。

    “所以你就给人放了?”

    “开玩笑!我正愁没理由抓那小子呢。”宋阳咧嘴笑了笑,转眼间整个人就变得敦厚许多,“我套个伤风败俗的罪名把他又押回了牢,这回应该还能关他个十天半个月。”

    那敢情好,正好可以等墙头的泥都凝固结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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