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身处这无量山，与世隔绝很多年。
但因为陈长生的关系，吴石一直都在关注陈阳的消息。
而今天，东阳城是何等的暗流涌动，他是非常清楚的，甚至比陈阳还要更加清楚。
也正是因为这点，他完全不相信，在没有陈长生全面介入的情况下，陈阳可以仅凭自己一己之力，应对这场风波。
陈长生笑，独自饮酒，而后笑道：“吴老鬼，你终究是远离江湖太久太久，最重要一点，你从未见过陈阳。”
“但凡你见过他一面，也不会在这里摇头。”
“希望吧。”
吴石抓起一把棋子，在手里把玩了起来，脸上始终保持着一抹淡淡的笑。
而后，这位白衣老人又补充了一句，“远离江湖太久没错，但你别忘了，我身边也有一位弟子，天赋同样不差。”
话说到这里，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陈阳或许很不错，但我吴石的弟子也不赖。
潜意识是在说，我吴石的弟子做不到，他陈阳同样也做不到。
陈长生笑而不语。
“师父，我给你们泡了一壶茶。”
片刻后，一位身穿紫色长裙，身材高挑，长相标致，一头青丝高高盘起，尽显高冷风范，年龄在三十一二岁的女子，手拎一个茶壶款款走来。
“嗯，酒喝的差不多，来一杯浓茶也不错。”吴石点头道。
紫裙女子斟茶，微微低着一个头，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说道：“师父，我并不想跟任何人相比，尤其是那种喜欢抛头露面，大出风头的人。”
这番话，针对性很强了。
哪怕是身为师父的吴石，也是微微一怔，而后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
陈长生哑然失笑。
他来这里已经有段时间了，对这个叫青衣女子的性情也有了一些了解，说出这样的话，倒也不是很奇怪。
“有些人，确实是喜欢出风头，但也有一些人，他只是一心一意做事，做一些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
“只是，当这些事情做成之后，风头自然也就来了。”
陈长生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接着道：“譬如，陈阳在世俗界领兵击退蛮夷的侵犯，以及不久之前，率领数百万大军与北方雪域决战大乌江。”
“这些事情，你能说，陈阳是为了出风头？”
叫吴青衣的女子微微愣神。
“哪怕是来了骊山江湖，他所做的事情，也完全是为了长生宗。”
“最关键，这件事他完全有理由不去做，从此过上鲜衣怒马，仗剑天涯，亦或者与妻女坐享天伦之乐的生活。”
说到这里，陈长生引以为傲的同时，更是面露愧疚之色，“但，他义无反顾，替我陈长生，替整个长生宗，扛下了所有。”
“否则，他又岂会与九宗门走向对立面？将自己置身在一个最危险的境地？”
吴青衣：“……”
纵然是一旁的吴石，也是陷入了一种沉默。
“你可以说不屑与他相提并论，也可以说我陈长生无能，但决不能说他是为了个人风光才做了这些，更不能质疑他的人品。”
砰。
一口喝干茶水，陈长生将杯子砸在桌上，“他这一生，不愧天，不愧地，更不愧这芸芸众生。只有，别人愧他。”
“这其中，也包括我陈长生，乃至整个长生宗！”
言罢。
陈长生缓缓起身，背负一双手，老眼闪着眼光，遥望东阳城方向。
“对，对不起。”
一向冷漠的吴青衣，双手拎着茶壶，竟有些手足无措，脑袋低垂，轻声呢喃道。
在这几天里，她听了太多关于陈阳的事情。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在骊山江湖出尽风头的男人，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故事。
如果这一些都属实的话，这必然是一个英雄。
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不由得，从不将任何男人放在眼里的吴青衣，此时竟幻想了起来，想看看这个男人究竟长了一副什么样子。
竟然以一人之力，扛下了大半个天下。
如果但论世俗界的话，他是扛起了整个天下。
如此男人，她岂能不好奇？
甚至，她已经开始脑部关于这个男人长相，以及关于陈阳的一切。
吴石起身，将一杯酒递到陈长生面前，同样望向东阳城方向，幽幽的说道：“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年轻人。”
“我跟你下山。”
最后，吴石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睿智与沉稳并没有错，但有些事情，确实是需要有人去做。
不说什么匡扶社稷的大道理。
陈阳，他一个年轻人为何要做这么多？他又有什么理由去做这么多？
年轻人尚且如此，他这个都快入土的老家伙，却还在观望？
往大了说，羞耻。
然而，陈长生却摆手，“先不着急给答案，我们且看他今天的表现。”
“还看？”
这回轮到吴石着急了，沉声道：“正如你刚才所说，陈阳他所欠缺的是时间，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应该为他争取！”
“缺时间没错，但历练更重要。”
陈长生一双眸子逐渐眯起，“吴老鬼，你有见过温室里的花朵，能抗住一场暴风雨蹂躏的吗？”
“温室里的花朵再艳丽，也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在韧性方面，还不如荒郊野外的一株雏菊。”
“道理我懂。”吴石转身，直视陈长生的眸子，“但，他可能会死。”
“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陈长生不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岂会不知道这一点？
但……
足足好一会后，陈长生直视吴石的目光，“我相信，他也愿意这样做。”
“再说了，能帮他一次两次，却帮不了他一辈子，最重要一点，我相信他！”
“孟浪！”
吴石沉声呵斥，一点不留情面，“还记得五十年前？倘若你不是因为自信过了头，你陈长生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
“这么多年前过去了，你还是这样吗？”
陈长生嘴角抽动，背负在身后的两只手，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正如我刚才所说，你可以质疑我任何事情，但不能质疑陈阳。”
“当年的我，不如他！”
吴石：“……”
吴青衣：“……”
众所周知，当年的陈长生横压了一个时代，是神话一般的存在。
可他却说，陈阳比他当年还强？
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