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训斥天雄,天雄心里肯定不舒服,但他回去还要训。

    最近这一年,少爷因为谈恋爱,性情转变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无法靠近。

    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也跟着放松下来。

    大哥一直在先生那边,应该还好。

    但天雄和曾青这两个家伙就有些不像话了,甚至可以说有些飘了。

    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上次曾青被他教训一顿,最近老实很多。

    现在终于轮到天雄。

    他们都不是当年十几岁的毛孩子了,他也不能再像年少时候不管什么原因就教训。

    要讲究方法和策略。

    今天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正如周家这位所言,他们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记住他们是谁的人,是谁给了他们现在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

    是谁,给了他们第二条生命。

    如果说父母生下子女是给了他们第一条命的话,那他们四人的第一条命在十几年前少爷遇到他们的那天就已经死了。

    如今活着的,是重生后的他们。

    少爷给了他们第二条生命。

    第一条生命短暂的十几年里,他们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暗无天日的日子让人连活下去的劲头都没有。

    如今衣着光鲜亮丽,不再为这顿吃不饱下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而烦恼,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人不能忘本。

    常山悄然又回了自己休息的房间,重新躺下。

    一

    这边,沈颖实在撑不住,摔在了地上。

    她力道把握得很好,只是让自己的额头象征性地在地上撞了一下,撞红了,但没有肿也没破皮。

    之后她就抱着头坐在地上,嘴里哼哼着头晕c恶心c难受。

    天雄刚才吃了教训,现在选择远离沈颖,站在门口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言知乐看戏的姿态靠在床头,看着沈颖演戏。

    沈颖都快演不下去了,也不停她让人去叫医生。

    不叫她怎么离开?

    今天来的时候没考虑好,她后悔了,回去再好好计划一下再说。

    言知乐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非但不给她走的机会,还让天雄给她一把椅子。

    “天雄,给沈小姐一把椅子,虽说是夏天了,地板还是太凉了,女人坐在地上对身体不好。”

    天雄没说什么,只是拉了把椅子放在沈颖旁边,然后转身重新回到自己刚才站着的地方。

    相比较坐在冰凉的地上,沈颖还是喜欢坐在椅子上。

    既然走不掉,那就让自己舒服一些。

    说不定身体一舒服,心里也能想出来一些应对之策。

    “谢谢周小姐,您真是个善良的人。”

    沈颖虚情假意地笑着,手撑在椅子上,缓缓站起身,坐在了椅子上。

    言知乐也笑得虚伪,“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你说是吧,沈小姐?”

    沈颖立刻说:“对啊,那种电视或者电影上两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斗得你死我活的场景,我看了都觉得恶心。”

    “我听了都觉得倒胃口。”

    “是吧?”

    下一秒,笑容在沈颖的嘴角僵硬。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言知乐说的是她倒胃口。

    但一时,沈颖有找不到反驳的词句。

    言知乐继续笑笑,“那不知道沈小姐对这种事,打算怎么处理?”

    被问住。

    沈颖又是一愣。

    “说说我吧,从小到大我接受的教育理念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决不手软!”

    言知乐语调不快,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沈颖。

    她看到沈颖的脸色从白到红,再变成紫色,精彩纷呈,堪如调色盘。

    昨天晚上,沈家可谓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沈颖是沈春来与原配所生的女儿,因着跟原配青梅竹马感情甚好,对这个长女,他是疼爱有加。

    原配意外死后多年他都一个人,直到十年前他经人介绍,才结识了小他二十岁的现任妻子。

    婚后一年,妻子为他生下一个儿子。

    但他并没有因为有了儿子就冷落了女儿,当年妻子去世,女儿亲眼目睹,精神上受到刺激。

    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疏导,他

    一直以为已经完全好了。

    毕竟,心理疏导结束的时候那位医生告诉他,没问题了,而后他也观察过女儿一段时间,没发现她有任何异样。

    再后来她大学毕业后出国留学,一走就是五六年。

    这五六年里,他经常会飞去她上学的地方跟她聊天吃饭,陪她几天。

    几年下来,虽然相隔两地,他们父女的感情并没有因为距离而冲淡丝毫。

    至少沈春来是这么认为的。

    他心里一直暗自窃喜,觉得当年给女儿心理疏导得及时,不然天知道现在会是个什么情况。

    所以当别人把女儿患有精神疾病的诊断书放在他的面前时,头顶仿佛被雷击中,脑子嗡地一下一片空白。

    沈春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了昨天晚上的。

    他把自己锁在书房里,谁也不见。

    直到今天上午妻子担心他在里面出事,让人撬了门锁,他这才清醒过来。

    此时,外面已经是惊涛巨浪。

    一夜之间,把沈家推上了风口浪尖。

    供应商拒绝合作,客户纷纷退货,食品安全部门,税务部门,消防各个部门都盯上了沈家。

    此时的沈家,动,死!不动,也死!

    沈春来一夜之间,满头白发。

    妻子走进书房看到满头银丝的她,先是一愣,随即痛哭失声。

    到这一刻,即便是还不到九岁的儿子,也知道家里出事了。

    孩子很懂事,一早母亲让司机送他去外婆家,他安安静静不哭不闹自己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箱。

    临走的时候还抱了抱母亲,安慰她说:“妈妈,只要爸爸你还有姐姐和我,我们一家还在一起,钱财没了就没了。”

    儿子懂事得令人心酸。

    余少君哭成了泪人。

    希望总是美好的,就是不知道钱财散去,人是否还在。

    “老沈,你洗漱一下换身衣服,一会儿我陪你亲自去趟医院。”

    沈春来点点头,事已至此,该做的却还是要做。

    子不教父之过。

    是他没把女儿教育好。

    临近中午,沈春来夫妇来到医院,表明了来意后便有人领着二人去了言知乐所在的房间。

    在他们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另一部电梯里,沈颖准备下楼。

    言知乐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后看到门口站了两个人。

    女人大约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男人面色憔悴看着年纪也不算大,但头发却白花花的,看起来像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儿。

    沈颖跟她父亲长得很像,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是父女。

    “沈先生和沈太太吧?”

    沈春来和余少君连忙点头,“冒昧打扰,实在抱歉。”

    “没事,你们进来吧。”

    言知乐招呼天雄给两人倒水。

    对沈颖,她可以半点脸色都不给,但事不殃及家人。

    谁的错谁承担,这点她还是分得清的。

    “我们不渴,不用倒水。”余少君说。

    言知乐笑笑,抬手指了下天雄,“他做了错事,这是在给他将功补过的机会。”

    天雄嘴角抽了下,没吭声,沉默着倒水。

    余少君显得有些尴尬,不再说话。

    倒完水,天雄出去,顺便关了房间门。

    言知乐小口小口喝水,没有开口。

    对面刚刚说不渴的余少君也端起水杯喝了两口。

    沈春来从来的时候说过两句话,之后便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

    沉默窒息的感觉,实在是糟糕。

    言知乐喝了小半杯水,决定还是自己打破沉默吧。

    怎么说,自己也是个晚辈。

    她放下水杯,视线在余少君和沈春来的脸上掠过,“你们如果是没想要怎么说,那我就先说了。”

    “我这人做事一向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沈春来听完抿了抿嘴,“我知道作为一个父亲,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我没脸再说什么,可我能不能恳求周小姐,让我替我女儿受过?”

    说到这里,沈春来抹了把眼泪,眼睛通红,“自从她母亲去世后,她的精神就不正常了,我原以为给她请了心理医生辅导,已经完全好了,没想到只是她掩饰得足够好。”

    提起去世前妻和女儿的事,沈春来老泪纵横。

    余少君在一旁不停给他擦眼泪,安慰他。

    言知乐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把一件本来没有造成伤害的事放大化,究竟是对还是错。

    她看着面前这对夫妇,想象着倘若这是自己的父母,胸口突然有些疼。

    深吸了两口气,又喝了几口水,她这才感觉痛感逐渐消失。

    “沈先生,我现在只有那么一个条件,难道您还想听听我别的条件?”

    余少君手一抖,用力抓住丈夫的手,轻轻摇了下头。

    而后她看向言知乐,“那到时候,还请周小姐念及我们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女儿的份上,高抬贵手给她留一条命。”

    三天后,言知乐出院。

    也是在同一天,沈春来请她隔着围墙的铁栏杆,看对面院子里,沈颖被狗咬的画面。

    是的,让言知乐亲自放狗咬人,这种事她不会做。

    她担心时候被人反咬一口。

    沈颖被自己喂养的四条大狗咬伤,小腿上鲜血直流。

    后被送去医院治疗,之后直接转入了私人医院接受精神治疗。

    而沈家的危机,也就此解除。

    这天是阴天,言知乐决定去拜访宇文腾轩。

    在沈颖这件事上,他帮了忙,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宇文腾轩得知她要来,一早就让人将城堡里里外外重新打扫了一遍。

    言知乐得到了宇文家最高级别的待客待遇。

    城堡外五公里都是宇文腾轩的地盘,偌大的院子依照原来的地势起伏,没做大的修整。

    放眼望去是绿油油的草地,是颜色各异的花海,还有高耸入云的大树和翠绿的竹林。

    鸟语花香,搅和着泥土的芬芳,让人有种置身世外桃源的感觉。

    宇文腾轩这个男人,还真是会享受生活。

    在如今高节奏的生活下,拥有这样一方天地,真是美哉美哉!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令人心旷神怡。

    就放佛这一墙之外那个空气混浊的泥柱森林跟这里根本不是在同一片天空下。

    这里的天愈发湛蓝,云愈发洁白,空气也干净得仿佛过滤过。

    这可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言知乐不禁在心里暗暗叹道。

    不远处,宇文腾轩徒步走来。

    他今天穿着一件大红色的休闲短袖,运动裤,运动鞋,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活脱脱刚走出校园的大学生。

    正青春,朝气蓬勃!

    言知乐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打扮。

    不知道到底是巧合,还是这家伙故意为之。

    他们两人这身装扮,俨然情侣装!

    记得那次在南省,他也跟她穿成情侣装。

    她严重怀疑,这人有跟人穿情侣装的怪癖!

    “你看你,怎么跟我穿成情侣装了?不怕厉正则生气?”

    不等言知乐说什么,宇文腾轩却开口先将她一军。

    言知乐对此嗤之以鼻。

    “要不要本少爷带你在这里转转?免费做导游还免费拍照。”

    言知乐这才发现宇文腾轩后背背了一台单反。

    说话间,他已经举起单反,按下快门,抓拍了一张。

    人长得美就是好,不用刻意去找角度,更不用摆姿势,随便一拍,就非常漂亮。

    “喏,这个给你。”

    言知乐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宇文腾轩接过来看了眼,是两个大西瓜。

    她在水果店转了一圈,这个季节,也就西瓜便宜。

    宇文腾轩把西瓜交给一旁跟着的保镖,“放冰水里。”

    扭头又对言知乐说:“来就来了,干嘛这么客气?”

    “今天是来登门致谢的,总不能空手。”

    “你知道我爱吃西瓜啊?”

    言知乐看他一眼,“想多了,这个季节西瓜便宜,不到五十块钱就买了这么大两个。”

    宇文腾轩也不觉得尴尬,继续自作多情,“现在厉正则又不在,你不用伪装。”

    懒得跟他磨嘴皮子。

    言知乐沿着修的小路往前走。

    前方是一片竹林,看竹竿的高度和粗细程度,应该有些年头了。

    “这些竹林多少年了?”

    “我八岁那年种的,二十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