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都市小说 > 战地摄影师手札 > 正文 第960章 苦涩的糖果
    刺目的手电筒光束下因爆炸激荡而起的灰尘在视线中形成了粼粼的反光。

    灰尘笼罩下那个被封闭了二十多年的三角形空间一端最角落的位置静静的坐着一个被铁丝反绑了双手嘴巴里至死都堵着一团破布的干枯尸体。

    这具尸体的身上穿着如今看来略显过时美式的迷彩服他的一条腿也被压在了楼板的下面。

    在看到那具尸骨的瞬间卡尔普便呼吸一促但站在身后的卫燃却知道那具尸体并非当年那支小队的一员反而是当时他们抓到的那个具有极高价值本该被带回去详细审问的俘虏!

    借着这具尸骨所在的位置卫燃在循着记忆确定了方位之后也推测了那些丧钟队员们被困的方位。

    弯腰蹲在炸开的破口处卫燃将手伸过去摸了摸地表积攒的灰尘接着又看了看坍塌的楼板。万幸这里面倒是足够的干燥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接下来我们挖开这里吗?”

    站在炸开的破损处的卡尔普格外平静的问道——哪怕他清楚的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先等等”

    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走向远处一个货架借着上面残存的箱子掩护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剪线钳。

    卡察卡察几下修剪干净了爆破口周围支棱着的钢筋他转身又从桌子上拿起了一个提前准备电钻和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跨在了肩上。

    “我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这里果然有坍塌楼板支撑出来的空间。”

    卫燃说话间已经戴上了口罩和防尘眼镜以及头灯接着又搬过来同样提前准备的大号工业电风扇放在了距离爆破口不到两米的位置打开了开关。

    在唔唔唔的风扇运转声中卫燃弯腰钻进了炸开的破口一边往没有尸体的那一头爬一边大声说道“其余三个面说不定也有空间那里面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如果您想帮忙的话不如负责把那具尸体弄出来怎么样?他的身上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看了眼已经只剩下小腿在外面的卫燃卡尔普张张嘴倒是心甘情愿的被卫燃使唤戴上口罩和防尘眼镜匍匐着爬向了那具蜷缩的尸体

    虽然因为电风扇的吹袭让这些飞扬的尘土遮蔽了视线但对于先一步爬进来的卫燃来说却总比缺氧晕过去要强得多。

    也没管身后的卡尔普他一点点的爬到这处空隙的尽头将电钻对准了面前堵路的坍塌楼板小心的在上面打了一个又一个并不算深的的锥形小孔。

    打开帆布包摸出一块塑胶炸药他在用手撕下来一小块捏成一个仅有啤酒瓶盖大小的窝窝头包住雷管塞进了刚刚打好的孔洞之中随后一边后退一边布置着起爆线。

    就在卡尔普将那具干尸给拽出来的同时紧随其后的卫燃也立刻按下了起爆器。

    “通!”

    又是一声轻微的爆炸过后里面也传来了稀里哗啦的声音卫燃更是不等烟尘被风扇吹散便拎着剪线钳再一次钻进了烟尘之中。

    仔细的清理了挡路的碎石和钢筋以及随处可见的防毒面具当他费力的搬开一块混凝土碎块之后也终于看到了一具干尸!

    是费申克!

    卫燃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同时也注意到了他身边被点燃却并没有燃尽的笔记本。

    摘下头灯看了看身后卫燃以最快的速度在费申克的身上摸索了一番随后小心翼翼的搬着这具轻飘飘的干尸一点点的退回来连同他的武器和不多的遗物以及那个没有燃尽的笔记本一起交给了原本正在检查尸体的卡尔普先生。

    “里面还有几具干尸”卫燃说着也不等卡尔普张嘴便扭头再次钻了进去。

    很快爆破手雷兹里、机枪手塞尔吉、弹药兵艾格尼、乃至鲁斯兰副队长和最里面的卡尔普队长的干尸连同他们的武器和遗物都被卫燃一一送了出来。

    借此机会他却也发现他们的身上并没有随身听和磁带反倒是最尽头坍塌的楼板上还残存着两位队长用血迹留下的黑色法语字迹。

    而在那两行字迹旁边一根支棱出来的钢筋上还挂着一把带手指槽胡桃木握把的柯尔特6英寸型蟒蛇转轮手枪。

    掏出手机将闪光灯调整到常亮模式拍下了上面的那两段法语卫燃扫了眼身后稍作犹豫还是借着身体的掩护以最快的速度取出了食盒接着又从食盒里取出了那台早就扣掉了电池的随身听接着又抓起一把灰尘囫囵个的涂抹了一番。

    最后收了食盒取下那支转轮手枪他这才像个大号屎壳郎似的在这狭窄的空间里艰难的一点点后退最终任由卡尔普拽着他的双腿将其抽了出来。

    “这是我最后找到的东西了”

    卫燃站起身将已经满是灰尘的随身听和那支转轮手枪一并递给了卡尔普随后又摸出手机调出刚刚拍下的照片递给了对方“里面的楼板上还有这样两句话看痕迹猜测应该是用血迹写上去的。”

    “卡哒!卡哒!”

    卡尔普将转轮手枪随意的放在一边眯着眼睛打量屏幕上的照片同时也在一下下的按动着随身听上的按键。

    “我刚刚检查过了那里面没有电池应该是被提前拆掉了我猜这样或许是为了能保存更久的时间。”

    卫燃说到这里顿了顿试探着问道“需要我去买几节电池吗?或者买给能播放磁带的录音机?”

    “不用了”

    卡尔普叹了口气将脏兮兮的随身听揣进了兜里叹了口气走到卡尔普队长尸体的身旁蹲下来喃喃自语般的介绍道“这是我的哥哥斯捷潘·卡尔普他是这支小队的队长也是达丽亚的丈夫。那个可怜的女人她的后半生都在寻找他的影子。”

    “你的哥哥?”

    卫燃沉默片刻却做了个深呼吸问出了一个看起来无关但却把他们兄弟二人用血脉联系在一起的家常问题“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塔拉斯塔拉斯·卡尔普”

    这个老帅哥一边帮那具干尸仔细的清理着身上的尘土一边喃喃自语的回答了卫燃的问题“你似乎并不吃惊找到的人和我们有关系?”

    “在我查到那个法外佣兵阿索尔在94年来到了格罗兹尼的时候我就大概猜到了最终调查的内容或许和你们有关了。”

    卫燃说话间从货架上清理出来一个木头箱子递给了对方“而且这几年不管是戈尔曼先生还是您又或者基洛夫的老兵列瓦都曾在只言片语中提到过一些和达丽亚有关和那场战争有关的事情。”

    稍作停顿卫燃又递来了第二个木头箱子“我只是没想到达丽亚老师的丈夫竟然是您的哥哥。”

    “我们相差了5岁”

    卡尔普一边将他哥哥的尸体身上摘下来的遗物一样样的仔细摆进了箱子一边解释道“我和他还有达丽亚以及安娜都是从同一座学校毕业的然后又进了同一个部门。只不过我们几个进入那个部门的时候当时他都已经是那个部门的抓捕队队长了。”

    稍作停顿卡尔普笑了笑带着一丝丝对往事的怀念和对美好的留恋轻声说道“我的哥哥抓到过不少人有各个势力的间谍也有叛变的苏联人从他成为抓捕队的队长开始一直到他失踪之前他从没失败过。”

    “达丽亚老师一定非常崇拜他吧?”卫燃轻声说道。

    “是啊”

    卡尔普轻轻从尸体腿上拔出匕首放在箱子里接着又从他的包里掏出了一个装满了糖果的铁皮罐子“她之所以和我成为了朋友就是为了有机会认识我的哥哥这可是安娜亲口和我说的。”

    卡尔普说话间打开了铁皮罐子从里面拿出一颗卡班湖糖果公司生产的糖果撕开塑料糖纸将里面已经过期了太久的但却来自记忆里家的甜味塞进了嘴里。

    “你没见过年轻时的达丽亚她和安娜还有另一个姑娘几乎是所有女学员里面最漂亮的但她却是最早结婚、怀孕的一个。”

    说到这里卡尔普将嘴里的糖块噶嘣嘣的嚼碎咽下肚子带着怜悯感慨道“她也是最不幸的一个。”

    “你呢?”

    卫燃说话的同时借着外套的掩护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随身酒壶递给了卡尔普“你没有结婚吗?”

    接过酒壶拧开盖子抿了一口卡尔普将酒壶还给了卫燃稍作犹豫之后摇了摇头含湖其辞的答道“我没有其他的家人了。”

    “唉”卫燃无声的叹了口气伸手接过酒壶揣进了兜里。

    “这个是鲁斯兰我哥哥最好的朋友。”

    卡尔普走到第二具干尸的旁边一边帮着收敛尸体身上残存的遗物一边说道“他也是玛雅的爸爸。”

    “你说什么?”

    “他是玛雅的爸爸”

    卡尔普自言自语般的说道“玛雅的妈妈是个苏联时代小有名气的歌手可惜那个女人在生下玛雅之后不久就把她送到了孤儿院然后自己去美国了。那时候距离他们失踪都不到半年。”

    “玛雅现在的爸爸妈妈”

    “索斯兰先生和他的妻子以前是那座孤儿院的教习老师和育婴师”

    卡尔普顿了顿颇为感慨的说道“戈尔曼也是在那座孤儿院长大的我记得小时候每到节日的时候我的爸爸妈妈都会带着我和我的哥哥带着我家的糖果公司生产的糖果去看望孤儿院里的孩子们。”

    “这么说你们很早就认识了?”

    “是啊很早就认识了。”

    卡尔普呓语般的说道“先成为好朋友然后成为一起学习的同学、相互信任的兄弟最后一起随着苏联解体一起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

    “那座孤儿院还在吗?”卫燃下意识的问道。

    “不在了早就不在了。”卡尔普的感慨中带着惋惜也带着莫名的庆幸。

    “里面那句话里提到的那个出卖了大家的‘他’是谁?”卫燃试探着问道。

    他这话一说出口刚刚还难得露出一丝丝人情味儿的卡尔普立刻变得无比的冷漠和惯有的严肃“维克多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你能找到他们我们所有人都很感激你这样的结果对我们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可”

    “够了已经足够了不要继续调查下去了。”

    卡尔普愈发的严肃甚至停下手里的事情站起了身“知道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那只会给你和你的家人朋友带来麻烦和危险。”

    “那个人还活着?”卫燃皱着眉头问道。

    “不知道”卡尔普摇了摇头“正因为不知道才危险。”

    “或”

    “好了你该离开这里了。”

    卡尔普根本没给卫燃开口说话的机会伸手从兜里掏出刚刚卫燃给他的随身听又递了过来接着又拿起那个仍旧装着不少糖果的铁皮罐子递了过来“尽快赶回喀山吧把这个随身听和里面的磁带还有这罐糖果交给达丽亚这边的事情交给我就可以了。”

    闻言卫燃张张嘴最终还是接过了才送出去没多久的随身听独自沿着那条密道原路爬回了那条仍旧被警车堵着的巷子留下车钥匙双手插兜步行走向了酒店的方向。

    时间转眼到了第二天下午卫燃搭乘的航班也略显粗暴的降落在了喀山机场。

    这一来一回连一周都没用完现如今距离六月份不但还剩下两天的时间而且已经接受小富婆蔻蔻的邀请带着卡坚卡姐妹去法国玩的穗穗也还没回来呢。

    在机场思来想去卫燃索性驾驶着装甲商务车径直赶到了相距不远的红旗林场。

    只不过出乎他的预料当他好不容易在时光电影制片厂的办公室里找到个眼熟的漂亮学姐一番询问之后却被告知无论是戈尔曼还是安娜又或者达丽亚竟然都不在。

    一番琢磨他索性又驾车离开红旗林场开往了卡班湖畔开到了隔壁图书馆的院子里。

    这一次他都没来得及下车便看到了在正对着大门的专属位置上坐着的达丽亚和安娜老师。

    “这送信的工作实在是熬人”

    卫燃下车前一边揉捏着仍有些酸疼的右手手臂一边神神叨叨的滴咕了一句很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这才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走进了回荡着咖啡香气和华夏古典琴曲的图书馆里。

    没有理会踮着脚看向自己并且疯狂招手的洛拉卫燃径直走到了独占了一张专属大桌子的两位老师旁边。

    “坐”安娜老师说话的同时还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但自始至终她的目光都没有离开手中那本书页泛黄的《青年近卫军》。

    再看看达丽亚她同样端着一杯咖啡甚至在她身旁的椅子上还乖巧的蜷着一只系着蓝色三角巾的大耳朵狐狸。

    “怎么了?”达丽亚笑眯眯的看着卫燃语气温和的问道。

    “有点事情”卫燃挠了挠后脑勺“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谈谈?”

    “我们两个还是我们三个?”达丽亚狐疑的看着卫燃。

    卫燃摊摊手“如果安娜老师有时间最好也能一起过来。”

    “去哪?”安娜合上书本朝着不远处的小天才科拉瓦招了招手。

    “隔壁吧”

    卫燃话音未落那个脸上总是带着笑的小姑娘也骑着三轮脚踏车停在了桌子边上语速极慢的说出了一句对她来说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俄语问候“需要科拉瓦做什么?”

    “乖帮我把这本书收起来吧。”

    安娜说话的同时先从兜里摸出一颗奶糖剥开糖纸轻轻塞进了科拉瓦的小嘴巴里接着才把那本《青年近卫军》拿起来给她看了看然后放进了三轮儿童脚踏车的货斗里。

    “交给科拉瓦吧!”

    这小姑娘含湖不清的说了一句一板一眼的下车把货斗里的那本书摆正然后又一板一眼的上车坐好踩着脚蹬子径直骑向了远处的一个书架。

    “她都会开口说话了?”卫燃惊讶的问道。

    “她已经学会不少了她只是不喜欢说而已。”

    达丽亚惋惜的说道“如果在她出生开始就细心教育她和平常人不会有太大的区别的。”

    “现在也不晚”

    安娜最后端起咖啡一饮而尽“我们走吧看看维克多要说什么事情。”

    说完她也不顾达丽亚开口便已经抱起那只系着蓝色三角巾的大耳朵狐狸起身催促着卫燃走向了图书馆的外面。

    见状达丽亚张张嘴最终还是起身跟了出去。

    带着这两位老师穿过两个院子中间的电磁门卫燃脚步不停的带着她们走进了别墅的一楼大厅。

    “维克多我们”

    “先和我上来吧”卫燃打断了达丽亚老师的疑问同时脚步不停的走向了通往楼上的楼梯。

    和安娜对视一眼达丽亚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默不作声的跟着卫燃一路走向了三楼最左边的两个房间。

    “达丽亚老师在两个房间里选一个吧。”卫燃温和的说道。

    深吸口气达丽亚伸手推开了最左边的房门语气颤抖着说道“进进来坐吧。”

    闻言安娜第一个走进了房间熟门熟路的坐在了一张沙发上莫名其妙的说道“你看起来可真像个会计。”

    达丽亚却并没有回应只是理所当然的坐在了那张办公桌的后面。

    见状卫燃默默的从包里掏出了那个略带锈迹但却印着“卡班湖糖果公司多味水果硬糖”俄语字样的铁皮罐放在了桌子上随后又从包里掏出了在路上已经擦拭干净并且装上了电池的随身听。

    “你要做什么?”达丽亚带着些许的惊慌问道。

    “先听一首歌吧”

    卫燃说话间已经将耳机连在了随身听上见状安娜立刻招呼着达丽亚也坐在了那张老旧的双人沙发上。

    等这两位老师各自接过一个老式耳机卫燃这才按下了播放键。

    “听我说亲爱的不要等我了如果你能听到这段录音”

    “是是雷兹里大哥的声音!”安娜惊呼出声而达丽亚却已经捂住嘴巴眼角也不受控制的砸落了一连串的眼泪。

    轻轻将一包提前买好的抽纸放在达丽亚的手里卫燃打开那个生锈的铁皮罐从里面摸出三颗早已过期的水果硬糖并将其中两颗分给了两位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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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不作声的离开房间几乎就在他关上房门的同时这个刻意给某些人保留的房间里也隐约传出了达丽亚老师悲痛的哭声。

    “这也是丧钟吧”

    卫燃呓语的同时也撕开了糖纸将过期变形的硬糖塞进了嘴里。

    只可惜这颗曾经无比甜蜜的糖果现如今剩下的已经只有无法下咽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