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婆婆摇头道:“总觉得那儿媳妇不是甚么省油的灯······但愿是我想错了罢!”
及至到了第二天不想又瞧见梅香婆婆坐在烟雨阁门口的雪地上只是哭:“我那老五啊······孝顺的儿!怎地你就走的那么早老娘今后可怎么办呀······含辛茹苦一辈子偏生得你这么个短命的儿·····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的心肝都碎啦·····”
身边正逐渐聚了些人早有热心的把梅香婆婆扶起来连问梅香婆婆:“您老怎生到这里哭起孩子来了?家里旁人呢?”
梅香婆婆哭道:“老五没了呀!我那儿·····老婆子孤苦伶仃可怎么办呦····”
奇怪昨日里才给那五儿媳妇接回去怎生今日又哭起儿子来?莫先生和管事婆婆早听了风声赶了来一见梅香婆婆这样子都不知所措。
管事婆婆扶起梅香婆婆道:“姑娘老五不是好好的在家么?怎生哭起老五来了?没的是老大和老三姑娘细想想!”
梅香婆婆摇摇头凄惨的哭道:“老大和老三也便罢了我的老五啊!可惜老五的一番人才便这么没了·······”
梅香婆婆这一哭真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管事婆婆瞧见她悲苦也眼泛泪光想来怕梅香婆婆冻着忙把她往屋里让不想跑来个二十多岁三十不到的青年人直喊道:“娘您这是闹甚么?儿子活的好好的您怎生没完没了的哭儿子!您且瞧瞧我我便是老五啊!”
诶?这便是那梅香婆婆哭的老五么?一个年轻力壮的汉子怎生便被娘天天哭丧也确是怪别扭的。
管事婆婆擦擦眼泪忙问:“你当真便是老五么?你娘年轻时也算得是个出类拔萃的怎生会成了现下这个样子?”
那老五听问答道:“您可是我娘年轻时的姐妹么?老五见过姨娘!”便行一礼道:“我爹走的早娘独个含辛茹苦的拉扯我们长大本就不容易谁知道大哥三哥相继又没了娘也是苦命人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不知怎的许是发热烧了脑子早忘了大哥三哥一天只是当死的是我成日里哭我!”
管事婆婆忙道:“老五你娘这样子可曾瞧了先生?”
老五点头道:“先生说年岁大了又给噩耗激了几次此番风寒勾起旧病可不是就给犯了失心疯这毛病不知何故几位兄长俱被娘忘了只道我死了!”
管事婆婆对梅香婆婆道:“姑娘你瞧瞧只道是老五没了可眼前这后生又是谁人?”
梅香婆婆瞪眼瞧着那老五老五上前喊了一声娘梅香婆婆一副不认识的脸色:“这是谁啊?”
老五一拍大腿急道:“娘我是老五啊!我没有死死的是大哥和三哥您瞧我这不壮的跟牛一样!”
梅香婆婆摇摇头:“老身不识你。”边又淌出眼泪哭道:“我那老五啊若还活着想也有这般大了·····我的命怎生这么苦呢?”
在场的人俱叹了口气梅香婆婆这幅模样不是失心疯又是甚么?
老五劝道:“娘啊大哥和三哥早便没了您好好想想这些年可不都是我们哥仨伺候您么?您细瞧瞧我当真是老五啊!”边从管事婆婆身边扶过梅香婆婆:“您瞧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梅香婆婆浑浊的眼睛细细打量可依然是不识的模样。老五没有办法先跟众人告罪做别背起梅香婆婆便回去了。梅香婆婆望着管事婆婆神色留恋甚是可怜。眼见着母子回去了有人道:“人老了可不只会白给后人添麻烦要是我呀宁愿没有那么长寿。”一众人议论纷纷有叹气的有摇头的。
管事婆婆亦是悲伤神色喃喃道:“谁能想到姑娘年轻时意气风发风头无人能及现下里竟连我一个丫鬟都不如。人各有命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人各有命许就是这个道理。只愿梅香婆婆的儿子媳妇待她能好些罢。
这日里无事我上街闲逛倒瞧见李公子的父亲李道长正在摆摊子算卦但不见有人李绮堂也来了我忙上前打招呼。
李道长瞧见我倒先笑了:“梅姑娘别来无恙?一直身边五色妖气环绕现下清清静静倒是头一回见着。”
我笑道:“托福托福这些日子烟雨阁颇为太平不知道长近日可曾除魔卫道?”
李绮堂道:“梅姑娘说笑了家父潜心修道旁杂事情在下即可代劳。”
我正要在说些玩笑突然瞧见那梅香婆婆的五儿媳妇扭着腰肢正从一家酒肆里出来手里提着一包酱牛肉并一瓶酒又有个大汉追出来粗胳膊轻车熟路的往她腰间一揽:“绿苗可不得去哥哥家里坐坐么?”
那绿苗并不躲闪只娇笑着掐了那大汉一把道:“只你死相!奴家可还得伺候家中死鬼和那好死不死的疯老婆子哪里来的功夫与你闲磨牙?哪日老婆子死了奴家落个清净自来寻你。”
那大汉嘿嘿笑道:“老婆子现下轮得你家当值?早听说前些日子跑到烟雨阁哭丧去了真真教人笑掉大牙也亏了老五那厮命硬还未曾给亲娘咒死。”
绿苗听了皱眉啐了一口:“奴家岂是寡妇命?少来胡嚼舌头。”便作势要走。
绿苗听了皱眉啐了一口:“奴家岂是寡妇命?少来胡嚼舌头。”
便作势要走。大汉哪里肯让一把抓住两人调笑着也就往别处去了。
这五儿媳妇果然不是甚么省油的灯。
李道长见我瞧他们摇头道:“可不是那庞家的五儿媳妇么!当年贫道与那庞秀才还是同门师兄弟料想英年早逝遗下那孤儿寡母可不是也是艰辛的很么!辛辛苦苦独个儿拉拔几个孩子庞老太太也是个苦命人呐。”
我心念一转那瞧那样子且不知道那五儿媳妇是不是孝顺万一虐待了梅香婆婆梅香婆婆岂不是遭罪的很么不由越发惦念不若我过去瞧瞧那老五是否当真孝顺说不定也能回去找管事婆婆帮上些忙。
便与李道长父子言说了梅香婆婆的情况问李道长庞家居住何处。
李绮堂答道:“在下幼时送过节礼倒还识得不若在下带梅姑娘前往探视罢!”
李绮堂的头脑当真不负神童美誉我忙谢过跟着去了。
穿过紫玉钗街和帽儿胡同才到了一个青砖青瓦房倒是齐整的很也算的上新竹篱笆里围了一群芦花鸡院子里栽了些竹子。
院子没有人在一只黄狗吠叫了几声。
我在门口唤道:“可有人么?我来瞧瞧梅香婆婆!”却无人应门想必那儿媳尚未归家老五也没回来。
梅香婆婆那个样子独个在家当真不成问题么?我看门是虚掩着的索性厚着脸皮推门进去。
李绮堂倒慌了神怕觉得不妥要拉住我我早进去了李绮堂只得也局促的跟了来。
往里屋一瞧不由吓了一跳但见梅香婆婆正独个窝在炕上给绳子捆着被棉被层层围起来坐着嘴角沾着些棉絮花白头发乱蓬蓬好似
很久未曾梳洗过。嘴唇干裂的出了血见我们来了嘶哑的喊道:“水····给老身些水·····”
我忙拿了桌上茶壶倒水给梅香婆婆李绮堂也手忙脚乱的解开梅香婆婆身上的绳子。
我用茶碟给梅香婆婆喝了水不由心疼的问道:“婆婆是儿子儿媳把您捆成这个样子么?”婆婆还未答话眼角看见炕上不知有些甚么渣子便爬过去捏起来放进嘴里似不是食物“扑”的又给吐了出来不知道饿成了甚么样子真真教人心酸不已。
连好脾气的李绮堂亦愤然道:“天下竟有这种事·····”
我正要找些吃的给梅香婆婆那五儿媳妇已然回来了见我们解开了梅香婆婆的绳索又擅自给了水喝不由的大怒一手叉腰一手直指着我们嚷道:“哪里来的两个野孩子到别人家使甚么坏?若是老婆子有个甚么三长两短必得教你们家偿命!”
我忙道:“可是梅香婆婆这样子·····”
“管你屁事?”五儿媳妇挑着眉毛俯视着我:“老婆子是死是活你管得着么?你又是老婆子甚么人?”边又用指头抵住我额头:“小疯丫头赶紧给我滚出去!没家教的大人没跟你们说过不许往别人家乱跑么?”
李绮堂上前拨开她的手不卑不亢道:“夫人在下是京郊李氏李绮堂家父李厚德乃是贵翁庞伯父的故交夫人许不识在下但两家旧时素有往来。现下庞伯母这样子在下断断不会坐视不理的。还请夫人好自为之举头三尺有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