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穿越小说 > 行行 > 正文 三三六 顾家旧宅
    刺刺身体晃了一晃将他狠狠一抓。要不是昨日她分明将青龙教中高手与君黎一一说过她差一点要以为他是不明底细才去邀战霍新——她真的不明白君黎为何偏要挑战他!

    不过君黎有自己的思虑。霍新固然是三人中武功最为高强者但依照刺刺的说法他是以扎实的内力修为见长也即是说——他的变数是最小的。程方愈以擒拿手见长刺刺说其招式千变万化防不胜防君黎对他了解甚微难言十足把握若是落败便不免落得“连三大高手中最弱的一个都比不上”的说辞;至于单疾泉武功本就驳杂繁多加上心思敏锐多变甚至可说狡猾难测交手中若论耍什么花样自己恐怕是远落下风。

    而且他也看得出来拓跋孤在犹豫什么。与其让拓跋孤有了新的想法倒不如自己选择了霍新让他再无退路。拓跋孤自然也会认为霍新是变数最小的但他却不知——君黎在上次与他交手之后这短短数日已大有进境——这才是他最大的机会。

    旁人不知他心里自有算盘这一下只道他当真是狂妄自大了——原本说要与青龙教高手为战还可说是为拓跋孤所逼之下先发夺人但如今去选择一个最强的对手不是狂妄自大又是什么?拓跋孤果然道:“好既然君黎道长开口——本座自不能拂了你的意。不过此地不是比武的所在霍新——你带几个人下去将顾家旧宅的练武场拾掇拾掇一会儿便陪君黎道长走几招。”

    霍新领命而去君黎也欠了欠身“那么可否容我和刺刺先拜完了顾老前辈。”

    拓跋孤向坡上的顾如飞望了一眼。后者不敢多言只得撤开了人放了君黎和刺刺上来。

    两人上了顾世忠坟头上香毕跪身叩拜。

    君黎行的是三揖三叩之礼。习武之人少重缛节三揖三叩已是孝子之礼此间含义自不免令众人面面相觑。顾如飞面色难看却也只能别转了头。

    刺刺也随着叩了首。若说是君黎随着她来叩拜外公——倒不如说是她跟随着他来向他的义父叩首。她知道虽然他不说却到底是忘不掉顾家的这段渊源否则——又何至于当众目睽睽亦不愿稍有退却执意如此。

    末了两人又将备好的羹饭等物供呈墓前旁若无人得就像已经忘了还有一场恶战可众人等得心痒难搔屏息凝神地看了这么久只觉得二人再多一分举动都是拖延时间。下首夏琝先忍不住开口喊道:“喂你磨蹭够了没有?不敢动手便痛痛快快认了输求宗拜祖的也护佑不了你!”

    君黎转了身向一旁顾笑梦行了一礼道:“单夫人少时我要与霍右使比武暂时难以分心照管刺刺还请你代为看顾片刻。”

    顾笑梦忧心道:“君黎你当真要……”

    “单夫人不必为我担心只要答应我不可将刺刺交给任何人。在这青龙谷君黎可以信任的也便只有单夫人——还有无意你们二人了。”

    这句话让顾笑梦觉出些不对来抬目看了眼单疾泉没有出声。一旁单无意忍不住道:“君黎哥霍右使他——他出掌可是很重的你别硬接啊。”

    顾笑梦低声道:“你学的是剑可霍右使内功深厚掌力雄浑若压住了你只怕你招式难以施展你可有应对之法?”

    “我不用剑就以掌法与他对敌。”

    顾笑梦吃了一惊“可你……你不曾学过掌法呀!”她看了眼坡下“霍右使掌法攻守兼备几无破绽寻常当真很难与他相抗你不通掌法就算朱雀教你的内功心法再是厉害倘若没有合适招式承载倒还不如用剑了。”

    君黎沉默了片刻将刺刺的手放到她手中稍许俯过轻声道:“我有办法取胜。单夫人若真有心一会儿到了演武场能否帮我一个忙。”

    “自然可以。”顾笑梦立时应允。“你说就是。”

    君黎往顾笑梦耳边说了几句声音越发地低了不远处的单疾泉始终细细倾听几人的言语此际却竟发觉半个字也听不见。他心中大惊。以他的耳力君黎将声音压得再低这么近的距离怎可能一无所闻?莫非他其实什么也没说只不过是卖个幌子?可却也百思不透此时此刻打这样的幌子又能有什么益处。

    他并不知道君黎在这耳语之中也用上了“流云”。这聚意而微的一诀巧妙而用便如将言语之气息都变成了有形之物只精准送入一个人的耳中。武学高手之所谓“千里传音”、“入密传音”亦是异曲同工之质旁人纵近在咫尺也难得听闻。君黎防着单疾泉这般高手更是尤其地小心。

    言毕只见顾笑梦犹豫着点了点头“你既说了我总会做到。”一旁的刺刺面露困惑之色望着君黎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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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武场不过是有几拨秋叶轻扰打扫毕了便已是干净肃杀一如往昔。

    但天像是有点变了。君黎走下山坡的时候似有若无仿如牛毛的细细小雨正洒出了几丝端倪。顾世忠一众好友也匆匆上完了香拜完了故人欲待跟进顾宅观看哪料坡下程方愈却出言逐客:“此事原是我青龙教与君黎道长之恩怨诸位既然祭拜已毕可自行离去恕我等不能远送。”

    众人面上皆是失望之色但俱猜程方愈这话是得了拓跋孤的授意亦无可奈何。此地是顾宅旧址顾如飞和顾家众把式等自然放了进来夏琝原是拓跋家的亲戚也一样让进了场内不过似淳和子这般的却是断无机会——程方愈虽然心软不忍尽数拂了面子拓跋孤的本意与底线总还摸得着知晓他必是不想再有节外生枝。比武之事说来轻易可刀剑无眼拳脚无心倘若是内力相拼更是不死不休。江湖上多的是说好点到即止却到底成了你死我活的较量——出手的轻重有时也当真不受己控针锋相对之下的毫厘之差都可能致人死命他料想拓跋孤定是不愿在外人面前多落口实——也因此暗里越发为君黎的性命担忧。他倒不为霍新担忧。他从没想过霍新会落败。

    进来的众人都自找了屋檐分散着站定。“有你们在此也好。”拓跋孤向顾家众人扫了一眼“就算是给今日的比武作了见证了。”

    整个空旷的场地只交给了君黎与霍新二人顾笑梦却忽地上前了一步“拓跋教主比武之前属下有两句话说不知可否?”

    拓跋孤皱了皱眉。有单疾泉在顾笑梦原是很少在这样场合开口的。虽属异常他却也只能点头。

    只听顾笑梦道:“此演武场原是先父和兄长在世时时常切磋技艺之地世事无常转眼间此地却也荒废经年。如飞是在青龙谷外出生的这世上真正是在这地方长大的算来竟也便只笑梦一人而已了。”

    她目中露出几分哀思。程方愈等顾家旧友闻言也无不面露恻然之色。

    “笑梦知道今日是青龙教与君黎之间的恩怨多说不免僭越可既然选在了顾家旧时的演武场笑梦也是这个顾家唯一的旧人触景生情加上——今日还是先父的忌日实不想见有人在此无休无止相拼故此斗胆有个提议。”

    “是何提议。”拓跋孤负手。

    顾笑梦仰起脸来。她并不很高目光却很是明朗口气亦出奇地坚决。“我想为此番比武拟定一个规则。霍右使与君黎以三掌定胜负。第一掌由霍右使出掌君黎接掌接得下来为胜否则为负;第二掌由君黎出掌霍右使接掌同样是接得下来为胜否则为负;第三掌他们二人一起出掌公平对决孰高孰下众目可辨。三掌中胜出两次者即为胜者若前两掌都胜了第三掌也便不必再比。如此或可免去诸多麻烦速战速决对此地旧魂亦少作惊扰不知教主与霍右使、君黎你们以为如何?”

    “你所说的‘接得下来’——何谓‘接得下来’又何谓‘接不下来’?”拓跋孤双目微微眯起。

    “只要不曾倒下都算得是‘接得下来’。”

    “这般提议倒不知——君黎道长可有异议?”拓跋孤看向君黎“如此三掌对他甚是不公霍右使先出掌倘若第一掌便令他受了伤到他出掌时劲力岂非要大打折扣了。”

    “也算不得不公——霍右使为第一掌不失手也必全力以赴多耗了内力第二掌于他也未必便是占了便宜。”

    “说的也是。”拓跋孤呵呵一笑。

    “倘若君黎当真觉得不妥那么让他先出第一掌亦无不可。”顾笑梦看了君黎一眼。

    君黎却已笑笑道:“我是晚辈又是客非主自该先让霍右使。便按单夫人一始所说的就是。”

    “君黎道长如此说我青龙教可不会与你谦让——霍新你可有异议?”拓跋孤问到了他。

    霍新抱拳道:“属下无有异议。”

    “那便多谢各位了。”顾笑梦见这般提议已得了采纳不再多言向三人都敛衽为礼退去了单疾泉身侧。

    单疾泉转头看了看她。他猜得出顾笑梦忽然有这一番说话应当便是君黎先前的耳语授意。他有些不解。这样三掌无异于直接比拼内力。君黎的内力修为再是进境非凡该也不可能高得过霍新倘若不在招式游走间设法取巧他几无胜算又为何要自掘坟墓?可是心念一转他却忽然想起一事蓦地转头望向场内。

    他忆起前夜君黎与刺刺同来牢狱与自己叙起别来之事提到助韩姑娘疗伤时用过“体行八卦”之法以增寒性内力之效。虽然当时不过大致提了一句不过单疾泉也听明白了这般法门必是与道家阴阳平衡之则相符要减弱其他一门或诸门方可达成。倘若君黎要与霍新势均力敌为战多半不敌可若只单比一门——第一掌只单论守;第二掌只单论攻——他以“八卦”瞬时轮转相当于绝去其余诸门破釜沉舟之下功力或可得数倍之增——如此一来只怕霍新真会落败?而只要这先头两掌君黎胜了那对他不利的第三掌——根本不必开始!

    他想至此节心中豁然已明开口便欲说话忽然腕上一紧却是顾笑梦用力抓住了他。不知她是否觉出了什么或是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这一抓她一言不发却用了全力。

    单疾泉一时竟犹豫难决。他此刻已不知自己该希望君黎胜还是败生还是死。倘若君黎今日真的能胜过霍新从青龙谷安然离去他的名字定要愈发大噪于这江湖那个一度风雨飘摇的黑竹会或许也真的要在他手上重生——拓跋孤的那些担心也许真的要成为现实。

    如果他只是青龙教的单疾泉他当然会为拓跋孤把这个可怕的对手留下。可他还是顾笑梦的单疾泉。他还是单刺刺的单疾泉。纵然他从不惧背上任何骂名却也无法想象永难获得她们二人的原谅会是何等感受。

    他将另一手伸来抹落顾笑梦握紧自己的指。他本就已无法获得她们的原谅了吧?他已经在前晚将那一剑刺向了君黎一切是不是都已无可挽回?

    顾笑梦的心微微一提可是下一瞬单疾泉却反手将她的指又紧紧握着。

    她的心又轻轻一落。

    雨意渐渐地显了。演武场内默默细雨已润湿了君黎的眉梢。单疾泉到底是没有说话。什么都没说。

    ——因为那无可原谅的一剑君黎也没有说。

    即使他很清楚君黎如此做并不是为了他但终于是因此今日的自己还能够有选择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