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穿越小说 > 行行 > 七折 五二八 寂静之血(六)
    向琉昱面色如纸见拓跋孤踉跄后退顾不得背上血流不止猛然冲上前来想要扶住他。拓跋孤受此重创竟未便倒一把握了向琉昱肩膀手中劲力仍大得令他肩上生疼。

    “去……守住谷口……!”他口中说着目中仍然露着凶光瞪视着其实已有几分模糊的面前的那个敌人。眼前腥红腥红的。这世上最了解这内力之刚猛的难道不正是自己最明白己身心脉之损的也正是自己可他还是不希望青龙谷真要就此陷落——哪怕希望已然如此渺茫。

    “不行教主你……”向琉昱话还未说完忽又听到顾如飞的声音从后传到。“教主!”他也来了带着他那二百余人从谷口飞追过来。

    “谁让你们来的!”拓跋孤理应这样吼出一句如果他还能提得起声的话。可是他口鼻中只呛出了鲜红。夏琰看得见他色泽已然浑浊的青龙之息在周身翻滚——他至少断了两处要脉末枝微络更是崩裂了不知多少体内尽数是气息散漫、鲜血溃涌如果没有人对症疗伤单是提气强撑最多不过撑上两刻钟的性命。他有那么一瞬几乎觉得有点索然。杀人从来不是他的兴味。可看见顾如飞那日的一切陡然又在眼前活泛重演稍许偃压的仇怒重新升起他清楚地记起——他来这里本就不是只要拓跋孤一个人的性命他的师父在他心里重逾泰山非整个青龙教不足以平恨!

    拓跋孤仿佛感觉到了他的杀意再度涨出牙关紧咬哑声:“快回谷口!”而他自己勉强抬起一只手臂仿佛——这样的他还能替身后这青龙谷拦住夏琰和他的两千大军似的。可便在此时背心一股熟悉的暖息涌入他身体忽然愈发僵硬整个人微微发抖。“谁让你来的!”这一次他竭尽全力还是说出一句。背后的人没有说话依然隐在他高大的背影之中将手掌贴在他的后心。那是——青龙心法之“补”诀正将内力源源不断地送入他身体。

    拓跋孤没有回头也当然不需要回头。青龙心法除了自己这世上只有两个人习过。凌厉在风霆绝壁不可能出现在此那么剩下的就只有自己那位抱恙已久的夫人。

    若非身体不是太好拓跋夫人的身手当能为这次守谷争回一两分胜算不过想到一双儿女年幼武艺未精不足自保拓跋孤还是叮嘱她带上两人去往句芒涧暂避不要出战。只是——今日之战凶险她又岂会不知。在安顿好姐弟两个之后她终究还是返回了谷口跟着顾如飞等的队伍冲到了此间。

    没有人遵令往谷口回去。向琉昱顾如飞还有程方愈留下的一名组长三个人各以出鞘的兵刃或敌意的手势紧贴在拓跋孤身前向夏琰虎视众人更是一字排开将去往谷口的路堵得严严实实。自然了——谁都知道谷口处易守难攻原是阻挡禁军的最佳地点可夏琰想必不会容拓跋孤活着撤退——一个失去了教主的青龙谷没有人敢细想那该是种什么光景。

    这个地方距离谷口其实很近只有一里路光景若不是稍有遮蔽弯曲在此就能望个对见。谷口应该还守有四百来人由一名组长暂时统辖从谷中精心选择过角度的瞭望点定然可以看清此地发生的一切。拓跋孤自知算不上沉得住气得了前方林中并不顺利的消息之后便禁不得等待出谷迎敌只希能将夏琰截留在尽可能远离青龙谷之地。但他还是在离开前交待了两名组长必须将青龙教之主力留驻于谷口大概也便是因此总算不是所有人都冲出了谷来。

    拓跋夫人虽藏于拓跋孤身后但她来时绝不是没被夏琰发现。“夫人不用白费力气了。”夏琰的语气有种笃定的凉薄“心脉断了无论如何也是补不起来的你的手若还不拿开小心多赔一条性命。”

    拓跋夫人并不说话。她全力于给拓跋孤运功疗伤又怎么有余裕回答。倒是向琉昱愤怒:“卑鄙小人!教主前几日内力有所损耗才让你有机可乘你若真有本事便该在他功力恢复之后才行光明正大挑战如今不过是趁人之危!”

    “笑话”夏琰当真露出冷笑来“我来报仇还消等你们吃饱喝足的时候?”一旁张庭帮腔:“你还敢说君黎大人前几日受了重伤不比你们教主损耗得多?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想不到堂堂青龙教却是连输都输不起。”

    “不必多言。”夏琰目光扫了扫几人护住拓跋孤的架势与一应教众截堵去路的阵仗“我只问一遍让是不让开。如若你们定要拦在此地就别怪我一个都不放过。”

    “有……有种你把我们都杀了!”顾如飞咬唇道“你杀了我你这辈子还是没资格姓顾!”

    “顾如飞你不用急。”夏琰的双眼在与他对视时泛起一丝浓重的血色“就算我今天只杀两个也一定有你一份。”

    顾如飞再是少年血勇听闻此语也禁不住浑身发凉一句话都说不出。夏琰却已经将目光转回至拓跋孤:“我就是好奇拓跋教主贵教那位什么事都喜欢先插一手的单先锋今日怎么缩头乌龟似的到现在都不出来反倒是你堂堂一教之主来此做这个‘先锋’?不但他不在——这地方一个单家的人都没有——他该不会是连你也算计了吧?”

    “你还敢提我姑父!”顾如飞听他几句话火气又腾了起来一时忘了害怕呼召左右:“别跟他废话杀了他给我姑父报仇!”

    夏琰侧身稍让向后递以眼色跟在他身后的是张庭之副尉当即会意拔刀为号率众迎上。

    “你不肯说我也知道他想做什么。”刀风剑气于身周呼啸夏琰却犹如置身事外依旧看着拓跋孤“不过就是与上次一样——没关系他若不敢来等我翻遍了青龙谷总能找到人的。”

    拓跋孤并不是不想说话他的确是说不出话。他其实并没有听懂“与上次一样”是哪样但“翻遍青龙谷”这几个字却是懂的。夏琰看见他那只已经抬起多时的手掌此时竟隐隐然又现出几分青色。怎么——他心中惊讶——莫非拓跋孤到此刻还能运起内力?

    他说的“与上次一样”是上一次单疾泉将自己扣作人质的那一次。他早识透他那样的伎俩了——他记得那时候他堂而皇之地对自己说打算在朱雀威胁到青龙谷的最后时分将自己交出去还要自己充当那个说服朱雀的角色让他息事宁人。今天单疾泉当然会故伎重施因为今天他的手里也有一个最好的人质。刺刺不会希望青龙谷受到伤害正如那天的自己也不希望青龙谷受到伤害而甘愿这样为他利用。那时的自己何等天真而今天的刺刺一定也是同样的天真。

    但今天的自己却不会如单疾泉所愿。他在心中确信。他只是真的有点好奇——他以为拓跋孤垂死青龙谷告急此时此刻应该已是单疾泉带着“人质”出现的时候他为什么迟迟不来?许山问是不是自己杀了单疾泉顾如飞说要杀自己给单疾泉报仇——他倒是想杀单疾泉如果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可他分明连个影子都没有。

    没关系。他还是这样对自己说。只要你在青龙谷我总会把你找到。

    他看见拓跋孤手掌上的青色气息愈来愈重——他在不动声色地蓄力仿佛以那样的身体竟还能够推出足以致命的一掌。他此时倒有些佩服拓跋孤的拼死一掷——就算有拓跋夫人试为他疗伤以她的功力不过杯水车薪拓跋孤还能借以燃起这星青色焰火的只怕是残余的那一点点性命本元。为了这青龙教的一线生机而涸尽自己?不论其它至少这个教主还不枉谷中这些人的一声尊称。

    拓跋孤果然暴喝了一声身形忽然拔地而起躯干四肢的血脉在他动作的同时因为突然发力裂开数个血口鲜血汩汩而出而他恍似不觉和身扑至将性命倾注于右掌之中居高临下向夏琰压来。本来位于他身前的向琉昱与另一名组长受他骤然大力激荡一时站立不稳被他逼开几步夏琰已欣然出掌相迎——当此时他亦不想再用什么手段“潮涌”大约是他能送给拓跋孤的最好归宿。

    那面拓跋夫人见得直是心肝俱裂。新的飓风扑面而至青龙心法与明镜诀再度相遇。“阿孤!”她失声叫他。在一切理智回归之前她什么也没有想双足一顿亦和身扑向那两人交掌的飓风里。

    那飒息飓风盖过了此间数百上千人的厮杀之声连一件兵刃都无法介入其中要被那巨大的离心之力推出战场。可她却进去了。她以那样的共死之志也伸出一掌击向夏琰后者竟不得不抬了左掌接过她的掌力。

    双掌迎敌夏琰不耐烦再作缠斗“潮涌”如冰封断裂瞬息百里拓跋孤夫妇二人一个是强弩之末一个是久病弱躯如何又能抵敌得住被他遽然发力击得双双向后飞出落地之时气息已微鲜血箭一般自口中射出喷落一地腥红。

    夏琰对了两人这般拼死一掌胸口也是憋闷非常若不加以抑压只怕旧伤都要泛上。向琉昱等见他呼吸微紊各拾兵刃待将他围在核心这面张庭反应却快挥一挥手近百兵丁先将夏琰围护起来。

    拓跋孤竟犹自并未气绝以手扶地待要一点点站起身来。夏琰很快整匀气息推开张庭等人见拓跋孤目光在自己身后的朱雀牌位之上落了一落微一犹豫俯身将灵牌拾起。

    “拓跋孤我最后与你个选择。”夏琰道“你今天总是必死死之前你便向着我师父的灵位磕头认错然后——”他指向他手边一柄不知谁人遗下的兵刃“你拿着这把刀杀了顾如飞再行自刎。做到这两件事我便放过你青龙教上下不杀。”

    顾如飞此时已战得远了他那二百多人被夏琰这边副尉带领的五百来人逼得愈来愈退近谷口之地但还在视线之内。他自是不可能听见夏琰的这番话但向琉昱等人却都听得清楚。拓跋孤从来不是肯受人要挟的性子或者毋宁说——从来只有他要挟别人。以他们所知拓跋孤当然不会应允这种足称折辱与卑鄙的要求可——若为青龙教故他们不敢肯定他的回答。

    风在拓跋孤沉重的一呼一吸间穿过。他拿起了那把刀但没有再看向那个灵位——也没有作出跪的姿势。他竟用它支撑着站起来血污的唇角露出一丝狰狞笑意。

    “我拓跋孤从来只跪拜过这天地还有父母。”他狞笑着。“鬼神我都不拜——他朱雀算什么东西要我磕头!”

    一缕极怒自夏琰胸腔急冲而上。“那我就先送你走!”他的面目也变得狰狞抬起掌来便要向拓跋孤击下。

    可便是此时一个极为矫捷的身形忽然窜至在夏琰与拓跋孤之间那么狭窄的空间里强自切了进来仿佛要为拓跋孤接去掌力。当然没有任何人还能接得住夏琰的掌力——如果他不停手的话。可他——一瞬间仿佛因为什么错觉吃了一惊那手掌陡然停住了。

    他看清了掌下的那个少年——对是个少年但不认识。怎么回事。他在心里问自己。怎么方才一瞬间竟以为这个身形会是——无意?

    少年当然不是无意只是看上去和无意的身高身形很是相似一样是那么一个宽肩窄臀的矫健模样就连瞪视着敌人的表情都一模一样。“你是谁?”夏琰竟忍不住脱口问道。少年一言不发只是满脸敌意地瞪视着他双腕保持着交叠护住了头顶的姿势显然在切进来之前就知晓自己必定敌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