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走到古琴前, 抚琴而奏。
古琴优雅低沉声音在院中响起，听着曲调, 只要是了解古琴人都知道这首传世名曲阳春。所谓阳春, 表现就是万物回春，和风淡荡之意, ，杨乐技法娴熟，曲调淡雅冲和, 不可铅华，是不可多得佳曲。
陆若华听到陈乐弹奏, 也明白这位自傲在哪里了, 如此琴技，虽然比不上宫中琴师, 但是在一众学子中算得上是出众了。
陆若华对陈乐不了解，但是孟岩等人却是清楚。陈乐这一手琴技, 在吴州城中鲜有敌手, 再加上陈乐长得风流俊俏，吴州姑娘都追捧陈乐得很, 甚至还有一句话在吴州流传，叫做“陈郎一曲芳心许”，虽然陈乐自傲, 但是在吴州依旧很受姑娘喜欢。
杜华是经常跟陈乐一起, 他能够感觉出陈乐今日确实发挥出了自己所有本事, 整首阳春弹奏, 让人能够置身于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时节中，能够感受到莺歌鸟语，花柳争妍热闹。
杜华看了一眼陆若华，他不信这位县主琴技还能比陈乐还高。
一曲完毕，杨乐起身来到众人面前，直接对着陆若华道“县主请。”
面对杨乐挑衅，陆若华起身来到古琴前，微微调了音色后，开始拨动琴弦。不同于陈乐演奏阳春欢快明媚，陆若华琴下曲子显得庄严而肃穆，似乎是古人在祭祀着天上神明，松沉而旷远，让人起远古之思。但也时而温润以和，似南风之意，万物壮长。
不同于阳春中生长欢快，陆若华这首琴曲更加磅礴庄严，仿佛是有着天地气魄，环绕在耳畔古琴曲似乎更能诠释“太古之音”和“天地之音”这八个字。
在弹奏技巧上，也无可挑剔之处，高音区轻清松脆，有如风中铃铎；中音区明亮铿锵，犹如敲击玉磬，低音区更是浑厚有力，只论技巧上，众人都能感觉到，这位纯安县主古琴功底不比陈乐差，甚至还要更高一筹。
一曲终了，众人还没有从浩瀚肃穆琴曲中回过神来。等到陆若华起身回到自己位置上后，孟岩才回过神，然后迟疑地问道“我若是听得没错，县主演奏这首琴曲是雅乐”
所谓雅乐，即是正乐，是指帝王祭祀或者是祭祖和庆祝丰收等时候使用乐舞，雅乐不只是乐器弹奏，还有舞蹈。因着是正乐，所以雅乐更为庄严肃穆，有囊括宇宙浩渺之感。
“是大韶。”陆若华答道“君子六艺中所谓之乐，乃是六乐，我之前与先生说明要比试君子六艺，便要符合这六艺之礼，您说是吗”
孟岩听到陆若华这句话，有些怔愣，一时之家有些哑口无言。纯安县主说得没错，六艺中乐是指六乐，所谓六乐，就是周朝六套雅乐歌舞，即云门大卷、咸池、大韶、大夏、大濩、大武。而纯安县主选奏一点都没有错，极为符题，相反，陈乐选择阳春这首燕乐，就偏题了。
陆若华抿了一口茶，心中微笑。孟岩可以明显偏心自己弟子，她当然也可以在别地方下套，更何况她这是光明正大阳谋。
“可是大韶在前陈时候不就失传了吗”孟岩还没说话，一旁陈乐便忍不住问道。
“是失传了，但是之前十年前宫中偶得大韶古谱，陛下命梨园中乐师重新复原，终于在三年前大韶乐舞重现于世，我有幸跟随梨园琴师学习，习得这大韶。”陆若华不管众人震惊样子，笑盈盈地道。
所谓六乐，除了大韶和大武，其余四首在前秦之前就已经失传，汉朝时候之剩下了这二首雅乐，等到了前陈时候，这二首也失传了，再加上燕乐兴起，雅乐也越来越不受重视，所以人们基本上不会将乐再与这六首雅乐结合在一起。这也是陈乐想都没想就选择阳春这首燕乐原因。
陆若华看着陈乐还有些不服样子，笑道“失传东西不代表不会重现于世。”
“选择比试，却对自己应该比试内容都把握不清楚，何谈输赢”陆若华毫不避讳地向陈乐看去，她又不是圣人，面对陈乐嘲讽能够一点都不生气。陈乐对她不敬，她难道还要以德报怨不成便是圣人，也是言“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何况她这是光明正大阳谋。
“这场比试，是县主赢了。”孟岩便是再想偏心自己弟子，也判陈乐赢。更何况除了选曲外，纯安县主无论是指法还是技艺都不输陈乐，甚至还更高一筹。
“承让。”陆若华不顾陈乐难看脸色，对着陈乐点头道。
“接下来是书比试，不如就以德政为题，双方各写一篇文章，时间为三炷香时间，你们可同意”有了上次教训，便是孟岩也不敢随意偏心了，选择题目也都是老生常谈问题。
这个题目，实在是没有什么新意，却是科举中热门话题，前人锦绣文章不知凡几，所以想要写出不一样来真不是件容易事情。
三人中这次下场是杜华，比起厉祥紧张，陈乐嚣张，杜华显得有礼有节，气度平和，对着孟岩和陆若华一礼后，便起身来到了早已由小厮备好案桌前。
陆若华看了杜华一眼，似笑非笑，也不说什么，对着孟岩一礼后，也起身来到了案桌前。
三炷香时间很短，在这么短时间内写一篇文章，既要条理清晰，又要有心意，还要将主旨讲明白，并不是件容易事情。从坐在案桌前一刻起，陆若华便屏气凝神，将心思沉静下来，专注于自己文章上，不被外界所影响。
三炷香后，陆若华和杜华同时停笔，，两份文章被摆在了孟岩面前。孟岩先看到是杜华文章，总体脉络清晰，在短短三炷香时间内写出这样文章已经很让他满意了，孟岩高兴地捋了捋胡子。然后才拿起陆若华文章。
不同于杜华文风稳扎稳打，陆若华文章更加笔锋犀利，大开大合。这让孟岩难以相信这样气势雄浑文章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整篇文章用词质朴，简洁，却明晰有力，让人起来心神激荡，极为带动人情绪。毫不夸张说，这绝对是一篇佳作。
如果拿杜华文章和这位纯安县主文章作对比，那就是一个是还需要老师指导优秀学子，一个却是可以在文坛上有一席之地大家。
孟岩面色复杂地看着面前陆若华，他如今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老友只要一写信，就跟自己炫耀这个女弟子，这若是他弟子，他甚至要比老友更夸张，走哪炫耀到哪。
“你文笔很像你师父。”这样文笔，他只在年轻时老友身上看过。如今随着时间推移，老友性子沉稳下来，没有了少年时期意气风发，文章都显得沉稳起来，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意气飞扬文章了。
“师父说我是女子，在文章上难免过于秀气，这样并不适合策论，所以在文章策论上我下了不少功夫，文笔上也多仿老师年轻时文章。”陆若华点头道。这样文章写多了，她性子也变得更加大气。有时候文章会潜移默化地改变一个人性格。
“这场比试，是县主胜了。”孟岩看了一眼杜华，叹了一口气道。
孟岩看着杜华有些僵硬样子，心中微叹，杜华看似没有陈乐那样自傲，甚至还谦虚平和，但是他这个当老师知道，杜华傲气是在骨子里，那是来自杜家百年底蕴培养出继承人自矜和傲慢。
说实话，他觉得杜华输一场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杜华从小走得路太顺，心中傲慢确实需要人打击一下，以免以后栽个更大跟头。
杜华握住拳头手慢慢松开，脸色有些铁青地对陆若华道“县主文章可否借在下一观”
“可。”陆若华没有拒绝。在比试之前，她就看出来杜华并未将她放在眼中，杜华看她时候，眼底中隐藏傲慢她能清晰感觉到，杜华这样人在吴州城可能不常见，但是在世家云集京中，杜华这样世家子弟她见得太多，自然明白这些人是什么性子。京城那些世家子弟相互之间还有较量对象，性子虽然自傲，但有自知之明。而杜华在吴州就是因为没有对手原因，日子太过安逸，性子也就过于骄矜了。
杜华拿到陆若华文章，随着观看时间越长，铁青脸色就变得越来越苍白。
“我输了。”杜若话喃喃自语道。
和杜若同样不敢相信还有杜华旁边一样陈乐，他实在是没有想到靠取巧获胜这位县主有着他不能比拟文笔，这样锦绣文章他写不出来。
孟岩看着两个大受打击弟子，将希望放在最后厉祥身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