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两人的状态都不太好。

    背着书包从雄英高中离开的时候,绿谷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大哭过一场。他低垂着脑袋没什么精神的走出学校大门,直到踏上学校外面的人行道,他才慢慢的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建筑,很快眼里又蓄满了泪水。

    目人站在旁边沉默着没有回应,相比起绿谷的不舍,他则看向远处的天际。他看起来已经像从伤心难过中苏醒,微微抬起头的模样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冷静的可怕。

    绿谷一分都没有得到,而他的成绩也没有过及格线……目人忍不住叹了口气,觉得他们两个就像不自量力的挑战者,直到现实用巴掌将他们狠狠地拍醒,他们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我想回家了。」绿谷低声的说着,他终于收回了视线,盯着面前的街道,像是已经逐步在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

    「我陪你一起。」目人担忧的看着绿谷,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绿谷这个状态,这让他很是害怕。记忆中绿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永远都是温柔的微笑着,就算被爆豪给揍过,面对目人的时候他任然还会带着满身的伤痛而露出灿烂的微笑。

    「……不用了。」绿谷摇了摇头,这是两人相识以来他第一次拒绝目人的提议,「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他抓着自己的书包肩带,就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没有抬头看目人。

    「……啊,好的,那你路上小心。」目人有些讪讪的回应着,脸上浮现出失落的神情。一直以来都是绿谷在照顾他,现在两人调转立场,他本来想为绿谷做些什么,可当事人却没能给他机会。

    目人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忽然有些想笑。他也是天真,这种情况下还能为绿谷做些什么?他的【个性】也是平平无奇,并不能扭转这个局面。

    他们坐车在家附近的站台下了车,看着绿谷沿着人行道穿过马路,目人担心的冲着他喊,「回家后记得给我打个电话!不然我会担心的!」这幅画面有些似曾相识,很久之前他们在校门口分别的时候也是这样,只是现在身份对调,两人间的气氛也变得更沉重。

    「……嗯。」绿谷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对着目人笑了笑,他的笑容有些勉强,看起来像为了回应他才使劲挤出来的。他看起来很是失魂落魄,甚至都没有心思和目人多说什么,回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后便转身离去。

    目人在原地站了很久,一瞬间他甚至很想冲过去不管绿谷的态度如何都想跟随着他,可当他朝着斑马线走了几步的时候忽然又冷静了下来,转而闷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被现实给拍醒的感觉并不好受,他虽然不像绿谷有那么大的反应,但他的心里同样也被堵得慌。

    目人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他在原地捂着嘴撕心裂肺的咳嗽了好半天,等将手拿开的时候果不其然看见自己满手的猩红,正透过指缝嘀嘀嗒嗒的滴落在地面上。

    腹部的位置在隐隐的抽痛着,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器官出了问题,身体才像反应过来一般逐渐将破损的地方显露出来,很快就让他疼的额头上浮现出一层冷汗。

    说实话,目人自己对于招生考试能平安度过这件事都非常不敢相信,所以现在和绿谷分别,他也得转道去医院了。

    从书包里抽出纸巾,目人站在路边拭擦着自己的手和嘴边的血迹,幸好周围没有行人经过,他没有收到什么奇怪的视线。

    目人按照着熟悉的路线到达医院,脖子上的项圈已经没电了,没用能源供给的电子产品在此刻完全无法体现出它的价值,加上他到达保健室后一直都在睡觉,忘了说这件事,醒来又因为绿谷的事情没有心情在意,导致它彻底关机。

    鸣崎零不止一次的叮嘱过他项圈绝对不可以没电,不然他搞不好就死在哪里了。目人也从来不敢把她的话当做耳旁风,但此刻他得医院治疗,项圈没电的事情估计也瞒不住,逐渐疼起来的身体可等不到他把项圈充满电后再去医院。

    目人有些头痛,觉得他已经想象出来了医生骤然冷掉的脸了,他小时候超害怕鸣崎零露出这种表情——啊,现在也怕。

    从站台到医院的距离,平常人走只需要十分钟,可目人走了半个小时才到达医院。他在医院门口站定,整个人都剧烈的喘息着,像是经过了什么剧烈的运动,连额头上都浮现出了汗水。

    一半是真的走到发热,一半则是因为疼痛造成的冷汗。

    目人靠着医院外面的护栏,他想休息一会儿再走进去,抬起头大口呼吸的时候他觉得今天好像一直都在突破极限,也不知道身体是怎么回事,对于他今天所遇到的重负居然都能顺利扛起来。

    装在制服口袋里的手机呜呜呜的震动着,就算隔着布料也有很明显的触感。目人连忙将手机拿出来,他以为是绿谷回到家里和自己打电话,可等看清后他才发现这通电话是欧尔麦特拨打的。

    目人总觉得他和绿谷完全没有承载欧尔麦特的希望,绿谷之所以反应那么大的原因估计也在这里。身体上对【个性】的掌控失败,加上没能按照英雄所期待的那般取得好成绩,双重的打击让他整个人直接崩溃。

    目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心态,他也很害怕很愧疚,可理智却告诉他现在绝对不可以示弱,于是他现在还能自己一个人去医院,哪怕心里已经难受的想要大哭,唯一外泄的情绪也只有在保健室里红掉的眼眶。

    电话还在响个不停,震得手有些发麻。目人按下接听键,将冰凉的手机贴在耳边,「喂,八木叔叔。」

    「目人,你在哪里?」电话接通,欧尔麦特的声音听着有些焦急,「你怎么还没回家?现在已经考试结束很久了啊,绿谷少年和你在一起吗?」因为一直都在忙别的事,他甚至都没能在考试结束的时候和目人打个电话,好不容易忙活完赶回家的时候却发现孩子根本没回来。

    「他回家去了,我有点不舒服,正准备去医院。」目人说着又开始咳嗽,他连忙将电话拿远一点,直到咳嗽停下又才将电话贴近自己。

    「是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欧尔麦特马上给出回答,他似乎正从家里出来,目人听见了关门的声音,很快又变成呼啸的风声,连带着他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听不清。

    目人将地址告诉了欧尔麦特,两人约好待会儿在医院碰面后才挂断电话。目人把手机揣进兜里,休息了半天已经恢复了些许体力,便背着书包走近医院熟门熟路的挂号交钱,准备好一切手续才在二楼的办公室里见到了熟悉的医生。

    因为最近一个星期身体都还不错,以至于让他们两人都没有机会见面。说实话目人很喜欢这位一直照拂着他的女性,只是因为因为两人见面都是在他生病的时候,这就很让人难过了。

    「你脸色怎么苍白?」看着目人在办公桌对面坐下,鸣崎零下意识的想先让项圈检测一番目人的身体,可当她伸出手后,却发现项圈电源显示灯没有亮,按了几下开关后也没有反应。

    「……我去参加考试了,考完试后才发现它没电了,但是那里没有让我充电的地方和时间。」见医生的脸色黑掉,目人连忙解释,「我把充电器带着的,就在书包里。」他说着把充电器从书包里翻找出来,插-进墙上的电源插孔里。电子项圈立刻亮起充电时的蓝光,「你看。」

    鸣崎零没有说话,她就这么盯着目人看了半晌,直到看到目人快绷不住,她才放松身体靠着椅背。

    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是这个动作自己表示她放过自己了。目人无声的松了一口气,感觉心脏仍在砰砰直跳,忽然间他很想笑,因为他今天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被吓到,看来他有着一颗强韧的心脏。

    「那么,你考的是哪个学校?」鸣崎零拿起笔问道。成年人的世界里每天只有上班下班,她是儿童科的医生,接触到的都是孩子,对于时间的概念自然也还保留着上课和下课。

    鸣崎零偏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已经快到毕业季了。她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因为她才想起目人现在是读国三的年纪。

    「我考的是雄英高中。」

    咔嚓一声,鸣崎零把手里用来记录病例的笔给直接扳断。

    目人被这个声音给吓了一跳,他有些紧张的朝着鸣崎零看过去,本以为会看到医生冷酷的脸色,却没想到鸣崎零只是把手里断裂的笔丢在桌上,神色冷淡的回应着,「啊,是吗?」顿了顿她又问道,「结果怎么样?」

    「完全不行,让我总算意识到自己有多没用。」自嘲般的笑了两声,目人捂着嘴又低低的咳嗽起来,脖子上的项圈获得了基本运行时所需的电源,发出『滴——』的一声提示,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很是清晰。

    目人抬起头看向鸣崎零,医生已经换了一支笔在埋头写东西,对于他刚才的自嘲没有任何的回应,甚至就像根本没听到。

    「你不惊讶吗?」目人忍不住问她。

    「为什么我要惊讶?」鸣崎零理所当然的反问着,低头填写着目人的病例信息。

    她在年龄那一栏写下14这个数字,忽然有些发愣。第一次写下目人年龄的时候他好像才4岁,嘴边满是鲜血,看起来情况很严重,以至于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后来又因为长期住院的原因每天都会出现在她面前。

    鸣崎零微微回神,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目人,却发现目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很明显对于她刚才的回答并不满意。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欧尔麦特吗?那去向会选择他曾经就读过的学校也挺正常的。」鸣崎零有些疑惑,她不明白目人为什么那么想知道她的看法,「以前你还和一个因为烫伤而住院的孩子而讨论过这件事,整天都说着『以后绝对要一起成为英雄』的话,让整栋楼的护士都知道你们两个有这样的想法,呀……当时可好玩了。」

    「……你干嘛突然提起我小时候的事情。」目人脸上浮现出尴尬,他看着鸣崎零,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大概是长大之后看世界的眼光变了,现在听到自己小时候做的事情,他只会觉得不好意思,却完全想不起来当时说出那句话时的心情。

    不管是向往、憧憬还是其他的心情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他甚至还仔细回想了一番,却发现完全记不得医生所提的这件事。一瞬间目人忽然发现他以前的记忆好像都不齐全,所记下的事情也是断断续续,完全连不起来。

    「正是因为你现在再做小时候就向往的事情,我才提的啊。」鸣崎零白了他一眼,「虽然现在失败了就是了。」

    「……」

    目人没有说话,他坐在椅子上像是在发呆,直到鸣崎零把药方单写完叫他去缴费,他才回过神,撑着椅子扶手慢慢的站起来。

    「不对!」在药单即将被交到目人手里的时候,鸣崎零忽然把手收了回去,她看向门外,不知道在张望着什么,「你不是有个叔叔吗?就上次和你吐血的那个,他人呢?没有一起过来吗?」

    「在医院的门口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他应该很快就会过来。」目人像鸣崎零伸出手,「好了,给我吧。」他忽然间觉得身边的大人好像都是一个样,上次欧尔麦特有话和他说的时候也是捏着他的去向表不还给他。

    目人简直不明白,他又不会拿着东西跑掉,这些人先把东西还给他再交谈不也可以吗?

    「你还是在这里等他过来吧,看你现在走路都费劲,我再把单子交给你未免也太狠心了吧。」鸣崎零用杯子把药方单压下下面,她朝着桌旁的椅子扬了扬下巴,示意目人坐下。

    目人没有说话,他有些奇怪的看着鸣崎零,对于医生现在的说辞很是奇怪。明明以前不管他怎样,鸣崎零都是把药方单交给他,让他自己去准备一系列的事务,现在为什么就必须有人陪同了。

    目人思索了半晌都没有结果,但他也真的没什么力气,索性就拉开凳子坐下,看起来听话又乖巧,反而让鸣崎零诧异的看了他几眼,似乎在疑惑他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医生。」目人开口,他抬起头和医生的视线对上,「你对【个性】有了解吗?」

    他想,他似乎找到交谈的人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