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修真小说 > 天作不合 > 第19章 第十九章
    翌日清晨,赵荞简单用过早饭后就准备往柳条巷去。

    从涵云殿出来没多远就碰上三弟赵渭。

    赵渭闲极无聊似地紧跟着她“二姐,你昨日让人往贺宅带话啦”

    “是回话,他先派人带话来的。”赵荞目视前方,尴尬。

    一觉睡醒来冷静想想,就不得不承认,那可真是个惹人耻笑的昏招。

    气不过就把人给说“死”,小孩子才这么跟人吵架。

    赵渭嗤笑“不是说再不要喜欢他了那你平和冷淡地当他是个不相干的人不就好了他请你过府叙话,你若愿意就应下,不愿就拒绝。明明很简单一件事,生哪门子气”

    “是说过不要再喜欢了,”赵荞没好气地扁扁嘴,“可这种事,哪儿那么容易做到说了不喜欢,就立刻心如止水”

    也怪她在儿女情长上少经验,以为可以说放下就放下。试过才知,人心肉长,有些印被刻上后,很难轻飘飘一笔勾销。

    世人都说,“情窦初开”这事,一生只此一次。往后即便再倾心于旁人,个中滋味都不会再有这“初”字。

    若真是人人都能干脆利落,说放下就放下,世间就不会有那样多爱恨纠缠、甘苦自知的故事。

    她毫无征兆地被贺渊遗忘,孤零零被留在两人携手走来的情路上,心酸苦涩、狼狈无措、暴躁易怒、欲舍而不能的百味杂陈,真不是想通了道理就能冷静克制的。

    “啧,情情爱爱里的人真可怜,心不由己,”赵渭背着双手,边走边摇头,“之后打算和他怎么办”

    “没好想,”赵荞心底浮起淡淡焦躁与迷茫,“道理都懂,只是脾气起来就咽不下那股委屈。”

    其实她知道,昨日贺渊派人传那样的话,多半是示好求和的意思。

    但她不确定,他这示好求和是出于“不愿与信王府二姑娘交恶闹僵”,还是单纯想见到赵荞这人。

    她生气,是因她希望贺渊的心思是后者。

    但从他之前的言行来看,事实上更大可能却是前者。

    “他对我的印象停在从前。那时我俩没交道,他瞧着我是个胡天海地不靠谱的纨绔女,我瞧着他是个古板沉闷的冷脸葫芦。我俩同处京中几年也没甩过对方个正脸,彼此没恶意,却绝非同路人。若不是当初在溯回城的缘分,我与他这辈子到死或许都说不上一百句话。”

    想起往事,赵荞无奈笑笑“如今只不过是回到原点。我是说,他回到了原点。”

    所以,虽明知贺渊做的许多事都情有可原,她还是会忍不住委屈,忍不住怄火。

    不是她矫情小气,是因为他对她来说不是“别人”,可他眼下却将她当做“别人”来待。她难受。

    “罢了,等随驾接待完外邦使团后,我好生平平心再说这事吧。”

    正辰时,赵荞到了柳条巷。

    祁红边走边说“前日是初一,京兆府突然出了榜文,是陛下急令,禁行希夷巫术,违者严惩。”

    “希夷巫术听起有点耳熟。什么玩意儿”赵荞纳闷。

    祁红道“上回我为您念杂报样本时提过希夷神巫门。当时您叮嘱,让各地掌柜盯着这帮人,若有违法犯禁之事就禀报官府。结果官府早盯上他们了。”

    “哦,那请了符水能见仙境的神棍门派,”赵荞点点头,迈进南院书房的门,“犯事被端掉了榜文怎么说的”

    惊动陛下在年节头一天就下急令,显然作了个大死。

    祁红等她落了座,才接着道“榜文里只说以邪道妖术惑众,假托符水、诡药等物敛财,并有不轨图谋,淮南的州府衙门派人端掉了他们在当地的堂口,但未抓到真正主犯。

    “榜文里讲这么笼统百姓最不爱搭理这种不说清楚原因,突然就不许人做这做那的法条律令,”赵荞眉梢轻抬,“淮南的掌柜有消息回来吗”

    “小飞这几日先后接到淮南、庆州、遂州等地掌柜的消息,”祁红道,“希夷神巫门路子歪,那号称喝了能见仙境的符水,会让人喝了一次想二次,沾上就断不了。还有一种诡药,据说服用后刀斧加身、血流如注都不觉疼痛。而且,他们还宣称可以作法为死人续命,开价极高。”

    “他大爷的,难怪惊动陛下出急令,京兆府榜文也不敢细说”赵荞惊得忍不住说脏话了,“若信奉的百姓越来越多,那不得遍地全是亡命暴徒”

    服了诡药就能刀斧加身而不觉疼痛,那还有什么坏事不敢做

    再加上那“续命”的噱头,啧啧。

    哪怕杀人放火、作奸犯科,最后被官府抓到砍了头,只要有家人朋友找这希夷神巫门花大价钱续个命,又是一条好汉

    但凡稍微清醒点的人都明白这很荒谬,但世间事只怕万一。

    若有人真信了“人死可以花钱续命”,难保不会出些疯子孤注一掷去为所欲为。

    祁红道“京兆府出了榜文后,安芝就赶紧带人攒说书本子,打算赶着接下来的几次新年大市集,趁人多就将这榜文多讲几次。”

    赵荞手下归音堂三位小当家,小飞管收集各地消极,祁红管杂报刊印,安芝管说书班子,各司其职又相互帮衬。

    归音堂的说书班子与市井同行们有个巨大差别。

    除了讲爱恨情仇、行侠仗义、家长里短等寻常本子外,还会将民律法条及朝廷榜文禁令编成简单易懂、生动有趣的话,讲给不识字的百姓听。

    以往因为百姓不识字的人多,不知法而犯法之事频出,官员们又难以做到深入市井民间去一遍遍向百姓解释生涩榜文、法条,所以赵荞的说书班子也算应运而生,在市井间颇得人望。

    “恰逢年节,好些有经验的说书师匠都回家了,安芝手头就几个小说书匠,没独自登过台。她这几日帮着他们在后院练台,又怕临时出的本子有纰漏,便托我请您来帮着过一遍。”

    事情来得急,赵荞也没那么多过场了“你将安芝新出的说书本子拿来念一遍给我听,念快些。”

    一连几日,赵荞帮着过完本子,修修改改后,又在后院搭台亲自讲一遍,给几个小说书匠打样。

    之后小说书匠们去市集上搭台,她也跟着一道去当场盯着。

    她做起正事来不含糊,忙得疲累又充实,一连几日都没回信王府,更没空去想自己与贺渊之间的事。

    这对她倒不是坏事,不去想就少了许多烦恼与踌躇,哪怕只是暂时。

    初六中午,确认几个小说书匠已将这批本子说得大致熟溜上道,赵荞总算放心回府去。

    “你若再不回,咱们都赶不及出城了,”赵渭道,“陛下谕令,接待外邦使团安排在尚林苑行宫,咱们日落之前就得到那边,不然明早来不及。要在那边待三日,我叫银瓶帮你将行李都装好了。”

    好在尚林苑就在镐京南郊,出城后最多两个时辰就能到。此刻才午时过半,立即出发时间还充裕。

    赵荞面露诧异之色“接待外邦使团不是该在内城为什么要去尚林苑行宫”

    “那外邦使团带了些他们当地特有的珍禽进献给陛下,活物又不能养在内城,送到尚林苑行宫珍禽馆了。明日国宴后陛下会与使团一道观赏。”

    昭宁帝的帝位是她父亲武德帝“禅予”的,她登基后,武德帝就以太上皇的身份带领妃嫔长居尚林苑行宫安养,不问政事。

    因尚林苑行宫涵括大片山地猎场,诸如春猎典仪之类通常都在那里举行。

    昭宁元年夏日,应武德太上皇要求,昭宁帝下令稍事扩建了那里原有的珍禽馆,也算聊表孝心给太上皇多添个解闷去处。

    赵渭神秘兮兮地凑到二姐耳边“帝君还让人从我工坊取走几支水连珠,不知做什么用。我琢磨着这使团有点猫腻。大哥去利州还没回,陛下与帝君少了只重要臂膀,估计是一个头两个大,两个头四个大。”

    帝君苏放是赵渭授业恩师,他在背后嘀咕恩师的小话难免心虚,嗓子压成了气声。

    赵荞笑笑“既大哥不在,咱们也没法子为陛下与帝君分担什么,能做的就是别给他俩添乱扯后腿。”

    赵荞与赵渭一行正午时出发,正申时便抵达尚林苑行宫。

    此次随驾参与接待使团的人不少,宗亲、勋贵、重臣皆有,尚林苑行宫这头早早替他们分配好住处殿院。

    引路侍者赔笑解释“此次来的人多,需委屈打挤些,二姑娘、三公子受累,只能同住这院了。”

    “就三日而已。各人一间屋子一张床足够,”赵荞笑着摆摆手,“我怎么听着隔壁左侧那院像是人挺多”

    大嗓门震天响,却又不像吵架。

    “只有皇城司副指挥使齐嗣源大人,与鸿胪寺宾赞岁行舟大人,”引路侍者笑道,“其中有位说话动静大。”

    谁都知岁行舟是个斯文人,“说话动静大”的那位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赵荞噗嗤一笑“结香,你替我将东西拿进去放好,我正好去找行舟兄说个事。”

    语毕独自转身出了院门。

    旁侧那院就隔着不到十步远,赵荞倒没贸然就闯,只托门口侍者帮忙去请了岁行舟出来。

    没多会儿,身着靛青如意纹官袍的岁行舟三脚并作两步到了院门对面的大树下,在赵荞跟前站定。

    “承情。我正愁怎么不着痕迹出来躲躲那魔音穿脑。”岁行舟笑意柔和,“我来早了,听齐大人翻了快半个时辰旧账。”

    赵荞笑得同情“你不是该与鸿胪寺同僚住一块吗怎么落齐大人手里了”

    “上年与他喝过一次酒,没留神将他给灌倒了。今日一来他就扯着我住一院,说方便晚上再喝,要将丢掉的面子找回来。”岁行舟神色无辜地抿住笑唇。

    齐嗣源是战将出身的武官,被文质彬彬的岁行舟灌翻了,确实挺没面子。

    “哈哈哈,真是闲得你们。”赵荞笑得开怀。

    “对了,二姑娘找我有急事”

    “不急,我就是来打个招呼。顺便与行舟兄定一顿饭约,等这里忙完回城后,我再请你上馔玉楼,正好将给行云准备的礼物交给你。”

    “好。”岁行舟噙笑颔首,无助地回头看向院门。

    “不想这么快进去再受齐大人魔音穿脑”赵荞幸灾乐祸地笑弯了腰,“那我救人救到底,再赔行舟兄嗑两个铜角的闲牙。”

    岁行舟一脸诚恳地伸出五指“嗑五个铜角的,可以吗”

    赵荞乐不可支地伸出手“成交,给”

    她话音未落,先时来路上又有行宫侍者给人引路来了。

    赵荞与岁行舟听到人语及脚步声,双双扭头看过去。

    引路侍者身旁,贺渊那修长颀硕的挺拔身姿裹在英朗抖擞的天水碧武袍里。

    偏西日影在他身后洒下金粉金沙似的光晕,使他看起来一半明亮,一半阴翳。

    冬阳温柔,光影氤氲摇曳,他身移影动的每一步都像是不太灵光的跑马灯画片。

    缓慢,清晰,纤毫毕现。却又像不太真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