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皱眉。
浑身寒气散发。
外围的人首先察觉。
“怎么那么冷？没觉得有风啊？”有人回头。明明长街上有不少人，明明杨戬也不是离他最近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这一个人。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不是因为冷，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这种压迫的感觉瞬间浸透全身，那人不由自主地往边上退了几步。
退避像是有感染力一样，很快又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人群豁然两分，让出条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杨戬身上，所有人自动屏息噤声，原本的喧嚣刹那褪去，宠物店门口一时落针可闻。
屋子里的声音就格外清晰起来，正在说话的这个听起来略带苍老：“小乐啊，视频你也看过了，这事明明白白的。今天你一定要拿出个说法。”她的语气激烈起来：“赵阿姨我自问，待你并不薄啊。小乐，你自己说，你刚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是不是赵阿姨我和你说，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是不是赵阿姨我忙里忙外地带你熟悉街坊邻居？你在这里的这些日子，赵阿姨我没少照顾你吧？你……”说到这里，声音渐渐哽咽：“怎么能……能做出这种事情？”
梅山老六眉峰一挑，娃娃脸上兴致勃勃：“嘿，还是个戏精——”
杨戬微微沉眉。
梅山老六“嘿嘿”一笑，住嘴没有说下去。
两人一起起步往前走。
屋子里的声音不断地传出来。一个尖得刺疼人耳膜的声音在帮腔：“这小姑娘看着长得人模人样的，骨子里就是个白眼狼！赵阿姨，你是一片好心喂了狗了！还和她多说什么？这狗，今天要处理掉！”
“哮天又没有做错什么……”小姑娘的声音响起，软软糯糯的，不过在当下，实在是既没有气势也没有说服力。
果然，尖利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听听，听听！什么叫没有做、错、什、么！那你是承认，这事是你主使的了？多下作的手段，往人家店面门口泼屎泼尿的！”
“不是泼屎泼尿……”小姑娘又在分辨。
“噗……”梅山老六忍不住笑出声来。严格说来，是不是“泼”，可现在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吗？
围观的众人刚刚被杨戬震慑，到底是没有聋，屋子里的对话一字一句的都听得分明，不少人眼珠子微微转动，显然已经听信了赵阿姨那方的说辞。
“赵阿姨，你看，她都承认了！叫她赔！赔你的大门，赔你店里的损失！”尖利的声音叫嚣着，“先处理掉她的狗！”
“谁都不许动我的哮天！”
“哟！”小姑娘还有硬气的时候啊？梅山老六笑嘻嘻的，探头往屋里望。
屋里正一片混乱。
刚刚开口说话的只有三个人，实际里面足足站了五个，除了小姑娘，其他四个都是中年妇女，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正张了手在抓人。
小姑娘一只手抱着条小奶狗，一只手背在身后，死死地抓着自己的两条大辫子。她身形纤细，和对面的任何一个比起来都不在一个数量级，原本就落在下风，现在还姿势诡异，更是节节败退。小姑娘显然自己也知道，左支右挡着，往门口这边退过来。
“别让她逃了！”一个胖女人叫道。
梅山老六眨了眨眼，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都不相信，这样尖利的声音居然会是一个这样胖的人发出来的。胖女人动作还挺敏捷，一个前扑，一双涂着玫红色指甲油的手就抓住了小姑娘抱着狗的胳膊。
“啊！”小姑娘一声惊叫，松了背后的手去抢小奶狗。
梅山老六又眨了眨眼。
他怎么觉着，小姑娘背后的两条乌亮亮的大辫子，好像有……
一点点变白，一点点变肥？
***
宁小乐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要在人前显形，却是第一次不能躲不能藏——身前钱姐抓着她的手，身后两个人堵着她的退路，门外有一大群的人族正在围观，半空中还有一只受伤的小狗妖正在下坠，等着她的救援。
她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如果哪一天真的现形了，会是个什么情况？她曾经以为自己会惊慌、会恐惧、会彷徨、会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现在事到临头了，她忽然发现，原来这种时候，脑子里是会一片清明的。
思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
——眼前既然只剩下一条路，那么，走！
——身份的暴露既然已经不可避免，那么，走，带着小奶狗一起，走！
红光在宁小乐的眼底闪过，三百年的妖力不再束缚，自由地在她的身体里流转。她的手臂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翻折扭转，从钱姐的手中脱出，爆长前探，接住坠落的哮天犬，她的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她的肌肉一块块绷紧，只待发力，便能带着整个身体向后跃去。
后面有人，她知道，但兔子一族天生有超强的弹跳力和爆发力，她不用算也知道，这一跳，她能从身后人群的头顶上越过去。
也许又是一场惊世骇俗，但现在，顾不得了！
膝盖已经弯曲，脚尖已经离地……
将跳未跳间，宁小乐忽然觉得后背上有一股大力传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的身体忽然就出了包围圈，那股力道不绝，她跌跌撞撞地又连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上一暖——有人伸手按住了她的背。那只手上有无比强大的法力，直直撞入她的胸腹，摧枯拉朽般游走全身经脉，瞬间将沸腾的妖血全数镇压。
宁小乐身子一软，脑后蠢蠢欲动的两只兔子耳朵，还没有竖起来，就“啪叽”一下，软了回去。
一只手从她的身侧绕过来，她怀里的小奶狗自己蹦起来，一下子跳到那只手里。
她听到她的头顶有一道声音响起：“各位似乎找错人了——”那声音极清冷，就像是远山上初融的雪水，自千年青竹上滑落，带凉凉的寒。
那道声音再次开口，说出第二句。
他说：“这是我的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