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过程简直就是上次的翻版。
当钱姐一大清早拉开卷帘门的时候，哮天犬知道，今天稳了。
一花站在他边上，也朝对街望，将信将疑：“这女人不是那家老板娘的好姐妹么？”
“汪汪！”
半天没等到宁小乐翻译，一花觉得奇怪，转头问：“它说什么？”
宁小乐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实话实说：“他说，脑子不够，就多用眼睛。”
一花：“……”
这一天等得有点久，概因隔壁当铺开门极晚，日上三竿了，才传来拉门的声音——新安装的临时大门是铁制的，份量极重，每次开关都能拉出一道摩擦声来。
随着这道摩擦声一起变化的，是对面的钱姐——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并且在之后的不久拨通了电话。
隔着两道玻璃门，录不到她在说什么，一花看着手机摄录界面，摇头：“素材不够好啊……”
接下去又是等。
一花和知春早踩好了点，乘着这间隙去街对面架设备，她们两个分工明确，一花负责脚架，脚架稳定能确保画面质量，知春负责手持，在人多的时候可以保证冲在最前面，确保不遗漏重要画面。
又等了一会儿，人到了。
这次足有五六个，制服制式不同，不过一律都是笔挺挺的，皮鞋锃亮，走在这大街上，气势看起来就与众不同。哮天犬却是懒洋洋的，他趴在一花脚边，略抬了抬眼皮，果然，走在最前面的两个，是熟人。
钱姐也迎出门来，她显然没想到会见到这么多人，一时有些发愣。上次来过的那个制服男轻轻咳嗽了一声，借着抬手掩嘴的动作悄悄向钱姐使了个眼色。钱姐又是一愣，脚步微顿。下一刻，这群穿制服的人，就从她面前折向，站到了当铺的大门前。
铁门照例拉出了一道刺耳的摩擦声，并且卡在了当地。制服人鱼贯进入，没有人动那扇门，它就大开着，里面很快有动静——
先是赵阿姨大惊小怪的质问声，接着是制服男正义凛然的自报身份，再后面就是下达通知了：“近期我局在网络上看到一则视频，内容涉及你店每日收入，经我局联合税务部门查证，你店缴纳的国家税收远低于视频内提及的金额。请提供相关账本及财务报表，配合我方调查取证。”
赵阿姨哎哎的叫起来：“这……这怎么说的呢？同志，同志……”
都上门调查了，自然不是她叫唤两声就能了事的。工商局税务局的执法人员经验丰富，直接钻进了柜台上打开的小门，进内间去了。
赵阿姨“哎哎”叫着，跟了进去。
一时，当铺外间的空旷空间里，只留下了上次来过的那个制服女。
钱姐站在门外，脸上神色既激动又紧张，脚下动了动想跟进去看看，又觉得不妥，只伸长了脑袋探头探脑地往当铺里面瞄，不巧，正撞上制服女外望的眼神。钱姐有些尴尬：“啊，同志，你们忙、你们忙……”
梭巡着退回来，一转头，忽然看到一花，她又是楞了一下，紧接着脸上就丰富起来，连变了几变后，一转头，躲回了自家店里。
当铺的动静当然也吸引到其他人的注意。这个点，正是早上客人不多的时候，各家店铺的老板店员纷纷出门打探。
“出什么事了？哎哟，工商和税务的！”有人瞄了一眼，赶紧撤退。
但不妨碍三五个人凑在一起开八卦大会：
“就说了吧，横财横财，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工商税务的怎么会来的呢？”
“你是从来不上网是吧？那天被赵阿姨砸了手机的那妹子，是个网红，人家天天放他们家的视频，看的人有百来万吧？里面还有不少是粉丝，叫嚣着要为那妹子报仇。喏，今天那妹子又来了，看到没？就站那边——多半是得了信儿来的。”
“这是有人举报？”
“多半是。”
“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你说呢？现如今啊，除非不查，只要查，总能查出点什么来的。”
就像是印证他们的话一样，内间有执法人员出来，向外间坐着的制服女汇报：“百姐，初步看下来，账目有问题，具体的，要细查。王智的意思是带回去查。”
制服女点了点头：“封存吧。”
工商和税务局的人是有备而来，很快就做好了该做的事，从内间出来。制服女低声和他们交谈了几句，一群人就往店外走。不像来的时候那样散散漫漫，这次他们是一个一个依次走出来的，自然排成了一条队列，有几个人手里还捧着硬纸皮的档案盒子，面上斜斜贴着封带纸，红红的印章映亮了看热闹人的眼。
“没想到工商税务的办起事来，很雷厉风行么。”不知道谁夸了一句，很快获得一片附和。
制服女走在人群的最后，一出当铺的大门就停了步，然后转身，向着一花和知春走过来。
一花的脚架还立着，知春的手里还举着手机，躲是没地方躲了，藏也没必要藏，偷偷摸摸地反倒显得不轨，她们两个都是有经验的，只站定了，等对方过来。
“我姓百，单名一个香字，是江海市普华区工商税务局的公务员。”出乎一花和知春的意料，制服女没有一开口就要求她们删除视频，而是先来了个自我介绍，态度竟然还算温和。
“我看到你们在拍摄视频。”当然，第二句还是转到了视频上。
“今天是我局与税务局联合执法。作为政府工作人员，我们接受人民群众的监督。但是，目前只是取证阶段，调查还没有结果，我们不希望因此出现恶意的揣测或是有个人目的的导向，当然，相关人员的隐私和安全也是很必要的。”她显然认出了一花，强调道：“尤其是在网络上。”
***
当天视频一上线，评论区里面就是一片哀嚎：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看新闻直播……”
“女神，你的犀利呢？我以为我会看到手撕宿敌报仇雪恨，结果你就给我看一群人手捧几个破盒子，还一个个的都没有头？”
“哈哈哈，没有头是什么鬼？”
“不管怎么说，懂的人自然懂，看后面的背景——大家前几天的愿望总算是实现了，那家当铺终于被查了！”
“没看一花知春在视频里打的字幕么，取证调查中，会继续跟进，查不查得出问题来，还不知道呢。”
……
没有劲爆的消息也没有吸睛的主题，这条视频靠着一花知春原先积累的人气冲上了热度榜，没待多久，就被顶下去了。
***
下午，一花和宁小乐微信视频。
原本说的是帮助宁小乐巩固一下微信使用方法的学习成果的，结果视频一连通，一花就停不下来了：“啊啊啊啊，小乐啊，你知不知道，我很久没有做出过成绩这么差的视频了！”
宁小乐对成绩什么的似懂非懂，但她正是对网络充满好奇的时候：“为什么会差？”
一花原本只是发泄发泄的，没想到宁小乐一开口，直接甩了个技术问题过来，一时有点懵：“为什么？”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还能为什么啊！”她哀叹：“太正了！现在网上还有谁喜欢这种东西啊！”
宁小乐觉得不可思议：“人类喜欢歪的？”
这个怎么说呢？好像是有很多人喜欢些不怎么健康的东西。比方说，她这次的视频里如果能多一段她在工商税务局的人走了之后冲进当铺里、或幸灾乐祸或耀武扬威的片段，这个视频就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成绩；甚至她只需要把那个胖女人剪辑进去，凭她那可疑的行为和神态，也一定能引发讨论，带起一波流量。
可不是所有事，都能做的。
一花觉得宁小乐是张白纸，她现在说的每句话都是在往上面涂颜色，责任重大，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也不能这样说。应该说，人，会比较喜欢新奇的、不一样的、平时不常能看到最好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西。”
人性喜新，这个宁小乐知道，也觉得能理解，略想了想，她很快就能举一反三：“我知道了，下次拍哮天的视频就要拍些别人没有的，我一会儿就去问问哮天……”刚说到这里，门口有人敲门。
宁小乐转头一看——是上次那个娃娃脸助理。
娃娃脸助理似乎觉得被看到了就是被允许了，自顾自地推门走进来。这时候，微信里的一花还在讲话：“是呀！”她姿态夸张地趴在床上，冲着屏幕双手合十：“好小乐，你们好好想、快点想，我可就指望着你们了。好一洗我这个视频的耻辱！”
“什么耻辱？”娃娃脸助理居然搭话，下一刻，他的脸出现在宁小乐的边上。
“啊！”对面的一花一声惨叫。紧接着，宁小乐的屏幕黑了一瞬，再亮起来的时候，一花已经整理过头发，端坐着了，视频里她露出八颗牙齿，微笑着说：“嗨——帅哥，你好。”
梅山老六也对着屏幕笑：“你刚刚说的，什么耻辱……关于视频的？”
一花不知道梅山老六这些日子很是关注她在斗乐的动向，但她认得这个娃娃脸，是上次那个高富帅的助理，而那个高富帅还是哮天小宝贝儿的真正主人，这种人，自然是要巴结的。
“我发给你吧。”她说，又露出了八颗牙齿，“就是不知道，方便给我一下你的微信号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