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南楼月(重生) > 第42章 轻蔑
    已过了快一个时辰,换了衣服,谢过墨一,也顾不上问他为何会遇上檀香,韩素娥便匆匆赶往前厅。

    一路上,素娥都在想,到底是谁要害她?

    引路的小厮,送完衣服后消失不见的海棠,很明显,这事不是一个人做的。

    会是张茹云吗?

    她摇摇头,觉得不对,怎么想都不对。

    一开始发现衣裳有问题,自然会怀疑张茹云,可是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张茹云和她之前只见过一次面,两人间无冤无仇,前世更是遇都没遇到过,如果是她在幕后指使,实在说不过去。

    而且,这事显然还与那件寺庙自焚案有关。

    “姑娘,我们是直接去审问那个海棠吗?”沉香问。

    韩素娥步子不缓,心下觉得没那么容易,“先找到她再说。”

    回到席间,江璇芷一见她便上来问:“听张茹云说你去更衣了,怎么去了那么久,害得我好担心。”

    “你再晚来一会儿,我就该过去找你了。”她上上下下打量韩素娥一番,见她无事才松口气。

    后者摇摇头,神色似有些凝重,她环视庭院一圈,问:“张姑娘呢?”

    “她呀,说在内院水榭处搭了一个戏台子,请了出名的戏班子和杂耍来表演,无事的人都去看热闹了,咱们也去吧。”

    韩素娥这才发现,不止张茹云不在,在场的好些人都离席了,也正是如此,她回来时才不算惹人注目。

    “对了,我哥哥呢,你可有瞧见他?”她突然想起兄长来,扫向四周也不见他,莫非也去看戏了?

    这可不像他,按理说他见自己消失这么久,肯定会急地来寻。

    “你问韩大哥呀,”这个江璇芷知道:“听说他吃醉了酒,被搀着到厢房里歇息了,临走前过来寻你,见你不在,还迷迷糊糊要我替她照顾下你。”

    吃醉了酒?

    韩素娥眉心拧了拧,有些不相信,哥哥的酒量一向好,怎么就突然吃醉了酒。

    她压下心中疑问,被江璇芷拉着一同前往戏台子那里。

    张府内院有一处极大的荷花池,岸旁搭了一个不小的戏台,上面正热火朝天地唱着,两人到时见底下安置的坐席都快满了,外一圈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仆役小厮。

    沉香眼尖地看到张茹云,低声道了句“找到了”,遂指了指方向。

    素娥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果然发现张茹云在最前方坐着,身边站着两个侍女,她没有贸然上前,远远地观察了一会儿,却发现那个叫海棠的侍女不在她身边。

    怎么不在,去哪儿了。

    一旁的江璇芷注意力从戏台上转移过来,好奇地问:“你们在找谁?”而后看到她们视线所及之处,更加疑惑了:“你找她有事?”

    韩素娥抿了抿唇,慢慢摇头,银簪流苏铃铛随之作响,她觉得此事诸多古怪,决定先按下不发,等找到海棠再说。

    身边有步履匆忙的小厮仆妇经过,韩素娥随口唤住一个看起来是个管事模样的仆妇。

    “可否帮我寻下海棠姑娘?”

    见那仆妇面露疑惑,她和颜悦色地笑笑,“方才我弄脏了衣裳,是她引我去更衣,我这会发现方才落下了一个东西,却不知那间屋子该如何走,只能让她再领我去一趟。”

    仆妇随即露出了然的表情,张府屋舍众多,她确实也不知道海棠会带对方去了哪间更衣室。

    她看了看远处,瞧见自家姑娘身旁确实没有海棠的影子,不由得心中嘀咕,面上应道:“这位姑娘,您落下的是什么物件,奴婢寻到海棠,便让她去给您取来。”

    素娥却摇摇头,“那件东西极为重要,你若是寻到海棠就告诉我,我得亲自去找。”末了又补充一句“劳烦快些”。

    仆妇虽奇怪她的坚持,但还是很快答应了,转身便吩咐手下人去寻海棠。

    韩素娥便静静地等着。

    “你东西丢了,方才为何没说?”江璇芷见仆妇退下,有些不解。

    素娥道:“将才突然想起来的。”

    江璇芷点点头,怪不得刚才她一直在找什么人。

    两人不是太爱扎人堆,便遥遥站在附近的一颗树下闲聊,时不时往戏台瞥一眼。

    韩素娥久等没有见海棠,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却没有显露分毫,她正犹豫要不要直接去找张茹云时,突然听一旁的江璇芷道:“方才我在男席可瞧见不少人。”

    男席?素娥突然却想起了黄柏,她转头张望,没找到人影,倒是看到世子和沈檀在远处。

    奇怪,他去哪儿了。

    “你又在找谁?”江璇芷奇怪道。

    素娥收回视线,不答反问,“你在男席都瞧见了谁?”

    话题又回到江璇芷感兴趣的地方上来,她大大方方地笑:“瞧见了不少翩翩郎君。”

    翩翩郎君?听了这话,素娥不由失笑,心中诸多思绪也淡了一瞬。

    江璇芷不知她所想,只顾着感慨道:“那些郎君可真真是芝兰玉树。”

    “比方说?”

    “比方说裴家人,讨厌归讨厌,年轻俊秀倒是不少。不说裴栯知,他那几个兄弟表亲,长得可谓人中龙凤啊,尤其是那个叫景阑的,漂亮得不像话。”

    她好似陷入回忆,没有注意到身旁之人微凝的表情,半晌才回过神:“哎,我这么说人家会不会不太好,应该没有哪个男子会喜欢听别人夸他生得漂亮吧?”

    “或许吧。”韩素娥缓过神来。

    这一世仍旧不变,景阑依然攀上了裴府,还同裴栯知关系不错,今日宴席也跟着来了。

    一想到前世临死前的那段对话,她就忍不住皱眉。

    重生以来,自己一直没有功夫去细想那人,前世最后关头,她也不知道裴栯知口中景阑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但她打定了主意,既然当时是景阑想方设法地接近她,那这一世她就绝不会再让对方有任何可趁之机。

    她正想着,这时身后有人靠近,紧接着一个耳熟的声音传来。

    “韩姑娘,江姑娘。”

    想什么来什么。

    两人应声回头,看见裴栯知和景阑在不远处停下,江璇芷立马尴尬地掩住了唇,低声问韩素娥:“我刚才说话声音不大吧。”

    她这么一打岔,韩素娥不由哂笑。

    裴栯知冲两人点了点头,语气礼貌地问:“两位怎么不去前面坐着。”

    江璇芷还在纠结自己的一番评头论足有无被听见,有些尴尬道:“人太多了。”

    好在对方似乎没听见两人对话,面色如常,又看向另一人。

    “方才听阿滢说,你被弄脏了衣裳,没有事吧。”

    素娥抬眸,对上两道关切的视线,疏离客气地回:“没事。”

    可能是习惯了她这么冷淡的性子,裴栯知也不恼,从容地笑笑,百折不挠地继续说:“今日竟不知你会来,最近天气炎热,你身体不好,要注意些,别一时贪凉受了寒。”

    怎么感觉这两人颇为熟稔?听到这话,江璇芷惊讶地微瞪了眼睛,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双杏眼圆溜溜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看出她的探寻,裴栯知笑着解释:“说起来,我同她算得上是师兄妹。”

    “师兄妹?”

    “裴某幼时也有幸承贵府的江先生启蒙。”

    “我家伯公?”江璇芷一经提醒,顿时了然,她竟然忘了,裴栯知也勉强算是她伯公的门生,当年的伯公也就是江远,面临致仕,早已卸了身上重任,闲来无事再加上膝下无子,于是老来兴起,收了几个孩子亲自启蒙,不过因为时间不长且未曾声张,事情过了很久,江璇芷记得不清也是正常。

    她偷偷瞅了瞅韩素娥,既然当年那几个学童里也有她,那二人确实算得上师兄妹,不过看她这样……好像不算热络啊。

    韩素娥其实也在笑,只不过笑意始终不达眼底。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

    几岁的孩童懵懂无知,尚能不谙世事,可这么多年过去,随着裴府势大,朝堂之争,后妃之争,两家关系愈发紧张,这个时候,怎么还能心无芥蒂的提及旧情,她不禁心下嘲讽。

    何况前世,裴府于她而言可是血海深仇。

    吃过亏的人,怎会傻到再去吃第二次亏。

    看她态度再普通不过,裴栯知识温润的眸子闪过失落,但是很快他又一扫阴霾,转向江璇芷:“提起江老,也不知他最近怎样,听闻一个人去了寿州?”

    江璇芷同他无芥蒂,点头如实道:“是啊,伯公不听劝,硬是要一个人回寿州养老,家父生怕他一人行动不便,特地安排了不少随从,结果没到半路被赶回来大半,一问才知是伯公嫌人多麻烦,都打发了回来。”

    她叹气,这个伯公总是如此倔强。

    裴栯知听后也无奈摇头,轻声道:“先生总是这样不拘小节。”

    这时江璇芷看他身后那少年一直被晾着,也插不进话来,于心不忍地开口:“裴公子,大半天了,你还没同我们介绍你身边这位?”她昂昂下巴,示意旁边的景阑。

    她一提示,裴栯知马上反应过来失礼,歉意地一笑,侧过身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一个远房表亲,排行十四的景阑兄。”

    后者闻言顺势上前半步,抬起漂亮的眼看向二人,五官深邃,偏那颗朱红色的泪痣随着眼眸的微弯翘起,绮丽迷人。

    俊秀得不像话。

    江璇芷近距离面对他,绕是再大大咧咧也不禁羞赧几分,下意识扯了扯韩素娥的衣袖,对方无动于衷地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这是太傅府上的江姑娘。”裴栯知又介绍,那少年客气地冲江璇芷点头微笑,唇红齿白,眉眼如画。

    江璇芷难得红了脸,冲他回礼。

    “景公子,我是江璇芷。”

    裴栯知刚要开口介绍另一人,便听景阑笑道:“这位韩姑娘我记得。”声音温柔,是少年独有的清朗嗓音。

    “上次在裴府遇到过,不知姑娘是否还记得我。”

    韩素娥原垂着眸,闻言便正眼看他。

    见她瞧来,景阑微微一笑,眸光柔和,闪过细碎的欣喜。

    素娥的视线缓缓移到那双眼睛上,与之对视,却一语未发。

    那双明亮的眸子永远漾着温柔的笑意,浅色的瞳孔像通透的琥珀,不笑的时候纯净又无害,笑起来偏偏缱绻而旖旎。

    这缱绻旖旎像千万根丝线,缠绕着她,邀请着她,诱惑着她,一同沉沦。

    多么令人陶醉的人。

    其实没有裴栯知的那些话,她心里也清楚,正是这样一个看似无辜的人,害惨了自己。

    这厢景阑见她未发一言,一双眼不眨地注视着自己,看起来像失了神魂一般,笑意便愈发深了。

    也是,听闻江姑娘素来爽直大方,面对自己都会红了脸,更何况这位居于深闺看着天真单纯的韩姑娘呢,他想。

    一种奇异又熟悉的感觉从胸中腾起,没错,就是这种感觉,他向来清楚自己的优势,也擅长发挥自己的魅力,所以总是能够获得征服的快感。

    他是如此贪恋这种感觉。

    这个传闻中不好亲近的矜贵少女也不过如此。

    但当他准备再次开口说些什么,抬眼看向她时,却倏地愣住。

    她眼里哪有半分迷恋,分明是一片清醒。

    若仔细去看,就会发现她的表情既非爱慕,也非流连,同自己对视许久,至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的。

    陶醉的那个人不是她,是自己。

    从一开始,她就在冷静地观察他,欣赏他的自我陶醉。

    景阑想明白,不敢置信地盯住她。

    在这时,韩素娥已然换了另一副神情,那神情并非友善,也谈不上厌恶。

    她微微抬起下颌,缓勾了唇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视线,不轻不重地,慢慢腾腾地,将景阑从头扫到脚,再从脚扫到头。

    让他感到漫长又难堪。

    这种恶劣又刻薄的举动,无疑如同一盆冷水,将景阑方才建立起的自信与得逞,霎那间分崩离析、全数瓦解。

    他缓缓敛了笑,此时,才辨认出她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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