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巧本来打算回去睡一觉，但是躺到床上却又睡不着了。
倒不是不困，只是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闹得她不安生，困却睡不着，实在让人焦躁。
没办法她又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去看看傅父。担心是不是他腿脚出了毛病，检查完了，没有问题反而好了许多。
傅母看出她心神不宁，也不敢问，怕是关于傅沉的事。
沈巧在家中一直坐立不安，到了晚上，终于熬不住睡下了。
夜半时分，打更人敲着铜锣路过街道。一道人影从路边的房子里冲出来。他吓了一跳，一看是李正文，将心放回肚子里。
“小李啊，你大半夜不睡觉乱跑什么？”
“叔！我媳妇……我媳妇要生了！”
打更人一愣神，随即推了他一把，“那还等什么啊！去叫稳婆啊！”
李子哥呆头呆脑地点头，撒开腿往前面跑。打更人一拍大腿，扯住他，“那边！”
寂静的夜色像是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破碎开来。
稳婆摸着李子嫂的肚子，皱紧了眉头，“这怎么瞧着像是双胞胎呢？”
她挥手让身边跟着的妇人出去和李子哥说了这事，让他去医馆抓些药来，又要了几块参片给李子嫂嚼着。
李子哥听说有危险，吓得直冒冷汗，忙往外面跑去找大夫。
李家灯火通明，傅家的门房一直坐那看着，听说要抓药，忙扯住他，“我家小姐不也是个大夫，叫她看看啊？”
李子哥一拍脑壳，忘了沈巧了。他忙拜托门房进去叫人。
沈巧本就没睡沉，听到李子嫂生产出了问题，鞋子也没来得及穿，拖着木屐就跑出来了，身上披了件衣裳。
她进去就问李子哥要了产婆说的药方，越看越皱眉。
她将单子甩回去，“这药性太烈了，生完孩子，她身子也就毁了。”
“那怎么办？”李子哥彻底急了。
沈巧拍拍他的肩膀，“你去请我师父过来，我先进去看看。”
李子哥连忙答应，转身跑出去。
沈巧掀开帘子进到门里，还没到床前就被拦下来了。
跟在产婆身边的妇人推着她，“姑娘家进来做什么？小心冲到了脏气。”
“哪有什么脏气，况且我是大夫。让开，我看看人。”
沈巧强硬地挤开她，看到满盆的血水。李子嫂已经脸色苍白，没多少力气了。
沈巧跪在地上，伸手检查产道，发现一个孩子胎位不正，卡住了。
她问了产婆几个问题，产婆一一答了。
眼见着人越来越虚弱，沈巧站起身，挽起袖子，“没办法了，拿剪刀来剪开吧。”
“你确定？这人要是出了什么事……”
“我负责，你在一旁帮忙就是了！”沈巧厉声打断她，命令旁边的人将蜡烛都点亮，烛花剪掉。
李子哥带着老大夫进院子的时候，一声响亮的哭声从屋子里传出来，随后又是一声。
李子哥高兴地一拍手，“生出来了！没事了！”
老大夫皱眉摸了把胡子，“恐怕不是。”
他拎着医箱快步走上去，敲敲门，“巧儿？我能进去吗？”
“等会儿师父，我叫人抬屏风过来。”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李大夫走进去，坐在屏风外。沈巧轻声说着里面的情况，老大夫沉声应答，师徒间默契非常。
整个院子都一片安静，只有两人的应答声。过了许久许久，沈巧满头是汗地从屋里出来。
李子哥忙迎上去，“我……我能进去了吗？”
沈巧喘着粗气，点点头，“进去吧，孩子放在嫂子旁边了。”
李子哥欢天喜地的进去了。
沈巧坐到老大夫身边，冲他笑了下。
老大夫收拾着东西，看她脸色难看，故意沉下脸，“让你休息就休息成这样？还不如来给我干活。”
“这不是事出突然嘛。”沈巧卖乖，想要蒙混过关，“你来了这边，小淮和允儿自己在家没事吧。”
老大夫露出疑惑的神情来，“他们不是在你家吗？”
“什么？”这下轮到沈巧懵了。
“不是你们托人带话说是留允儿在你们家过夜了吗？”
沈巧浑身的血都凉了，有人骗了他们。那孩子现在在哪儿？什么时候丢的？
“李允今天下学后回家了吗？”
“没有啊！”老大夫也急了，他就这一个孙儿。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九泉之下怎么向儿子儿媳交代啊！
附近的人忙完李家的事还没散呢，一听俩孩子丢了，都回家拿了火把，满城找人。
动静越闹越大，李大夫年纪大了，又一直受人尊敬，现在看他几欲晕厥的样子，大家都心生不忍。几人扶着他坐到一旁，其余人也都找起来。
“城里没找着人，晚上打更的也没见着。镇上都是自己人，那肯定是有外来人，怕是将孩子拐到郊外去了。”
沈巧急得眼泪直掉，她跟着人群找到郊外去。大家分成两路，一路往旁边的山上走，一路沿着草地小道走。
火光映照下，沈巧仿佛看到不远处的河中有个人影。顺着水浪起起伏伏，不知生死。
她脑子嗡地一下，再回过神人已经冲进水里了。
前段时间刚下了雨，河中水很浑，又急，人一进去就看不着了。沈巧估摸着水流的位置，往那边捞，终于手指碰到了一片衣角。
她心中一喜，更用力地蹬水，抱住怀里的孩子，往岸上游。
“回来了！回来了！”
岸上挤满了火把，沈巧看到眼前伸过来的树枝，她试着抓了几下，都没能抓住。她有些急了，在水里体力消耗的太快，她恐怕撑不了多久。
逼入绝境，她一咬牙，爆发出最后的力气，一把抓住树枝。岸上的人激动地叫出声，想拉着她上岸。
沈巧已经没有力气了，她张开嘴，灌进一嘴泥水。
“先接孩子！”
许多只手伸过来。她努力将孩子递上去，在那沉沉的身躯离开时，她最后坚持的信念没有了，力道一卸，被急流吞噬。
“沈巧！”
耳边的呼唤声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嘴巴、鼻子、眼睛里都灌进了泥水。
好难受……
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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