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是非曲直（下）
萧十一郎知道夜尊轻功高，但大半夜的在另一个县看到夜尊，他对夜尊轻功之高的认识又刷新了一个高度，殊不知此轻功非彼轻功。
夜尊甩了甩手里的银票，依然拿不定主意：“我来找青家的银票啊，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张。”
萧十一郎把挡在眼睛前面的刘海拨开，给了夜尊一个坏笑：“嘿，我也是来找银票的。”
“你知道青家的银票是哪几张吗？”
“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家银票是哪几张，但是我可以确定你手上这几张肯定不是！”萧十一郎作为一个侠盗，他干的事就跟“盗”有关，若是手上没两把刷子，哪能盗得了真金白银去劫富济贫还不被捉拿归案？
夜尊对这些并不了解，反正现下夜深人静，没人关注这一边，既然眼下无事，他很乐意听一听萧十一郎给他普及一点常识：“怎么说？”
“这里地处偏僻，银两流通极少，银票流通得就更少了，但你看你手上的银票很新，想来应该是近期刚兑换的银票。青家的银票是祖宗几代积攒下来的，绝对不可能这么新。”萧十一郎把银票那了过来展示给夜尊看，还让他闻了闻，连墨香都没散，当真是新的不能再新了。“而且，这些银票的面值最多的也才一千文，相当于一两银子，这几张银票加在一起都不到十两银子，和青家被骗走的银票相比，面值差距太大了。”
“还有一点，哪怕是同一家钱庄，不同时期的银票肯定存在着差异，你看这几张银票除了面额不同之外其他基本一模一样，肯定是同一个时期出来的银票。青家的银票是祖上几代人积攒下来的，票面肯定不同。”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夜尊连连点头，觉得自己涨见识了：“那这些银票就给他留下吧，他会把青家的银票藏在哪呢？”
萧十一郎思索了一番：“骗走了银票势必是要兑成银两来用的，但钱庄的人都知道银票是青家的，他们贸然去兑肯定兑不出来，所以他们得把青家赶走，给银票过一个明路。而要想给银票过明路，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官府一点好处，甚至有可能，官府占大头。”萧十一郎眼睛一转，出了个主意：“不如，我们去探探官府？”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不错，他最喜欢夜探官府了，每次去都会有点收获。
夜尊歪歪头，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兴奋，不过还是应了下来：“走吧。”抓着萧十一郎施展瞬移异能，好在他还足够冷静，没一下子瞬移到位，而是一点一点移，给萧十一郎营造了一种轻功卓绝的氛围，他还有心思思考到底是他师傅轻功高还是夜尊轻功高。对比了一下之后，他分辨不出来，跟这两位相比，他的轻功属于“可怜巴巴”那一级别的。
夜尊控制着速度，在打更人打到三更的时候回到了靑牙子山所在的县，摸进了县衙。县衙比普通居民住的地方要大多了，但因为是在县城里，在占地面积上并没有青家那么大。三更天是大部分人睡得最熟的时候，夜尊本想去找县令的房间看看银票藏没藏在他贴身的地方，萧十一郎则拉住了他，又给他普及了一个小知识点：“贴身藏着的叫私房钱，连他媳妇都不能知道的那种，藏也藏不了多少钱，咱们去银库，那是专门放银子的地方。”论轻功萧十一郎比不过夜尊，论找银子，夜尊拍马也比不上萧十一郎。
夜尊也没多说废话，跟着萧十一郎直奔银库，银库自然是有人把守的，不过本来就不富裕，把守的人也没怎么看重，现在正打盹呢。为了避免看守的人醒来，萧十一郎直接打晕了他们，顺便把他们的姿势摆得跟刚才站着打盹时一样，然后三下五除二开了银库的锁，大摇大摆进了屋。
关上门之后，萧十一郎巡视了一下银库，他见过的银库太多了，眼前这个真不值得他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个没有窗户的密闭空间，连个机关都没有，估计是太穷了，连小偷都懒得做这里的生意。
萧十一郎翻找起来，顺便告诉夜尊：“开始找吧，可以是先找带盒子的，最好盒子里面是旧银票的，如果带盒子的里面没有就找至少有十五张银票捆在一起的银票卷。”
夜尊照着萧十一郎所说的特征去找，倒是找到了两个疑似对象，一个是盒子里装了一堆泛黄的旧纸，一个是十多张银票困在一起的银票卷，还很旧。
整个银库就那么一丁点大，萧十一郎翻遍了银库也没遇到其他类似的东西，他观察了一下夜尊找到的两样，很遗憾地告诉夜尊：“这两个都不是。”
夜尊的实力之强并不需要他了解细节，这些细节交给属下去了解就好，例如曾经的烛龙。不过夜尊有点好奇，明明这两样东西也能对应得上，但萧十一郎为什么就觉得不是呢？
“这盒子里装的一沓纸，只有两张是银票，每一张都是五十两的，合计一百两，下面的是几张是地契和地图，而地契上的地址分明是在这个县城，地图画的明明是这个县衙，所以，这一盒装的不是青家的银票，而是跟县衙所在的这块地有关的东西。”
“至于这一沓子银票……”萧十一郎在算了总价值之后就觉得应该不是青家的银票，在看到其中一张银票的时候，他更确定了这并不是青家的银票：“这一沓子银票总计面值大约有四百两，跟青家的一千两相比差距太大。”
“有没有可能是已经拿了一部分去兑银两了呢？”
“不太可能。因为刚才拆开之前它的绳子有点发脆，可见是旧绳子未被拆开过，说明他一捆上的时候就是四百两左右，不存在拆开兑银子之后再缠上这样的问题。而且……”萧十一郎把其中一张银票递到夜尊眼前，示意他往银票上方写钱庄名字的地方看，“这家钱庄已经关门了，所以，这是一张废掉的银票。”
“废掉的？”夜尊记得青鱼说过，他不久前才去过钱庄，确认所有的银票都是可用的。这下他也反应过来了，既然有废掉的银票，那这一捆银票自然就不可能是青家的了。嗯？等等！
“青鱼说他家银票都能用的时候，只有我们在场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十一郎哪里好意思说他一直跟在后面偷听？“呃……”了一声，尴尬地笑了笑，手指胡乱一指，把话题岔过去了：“那里好像有什么，我去看看！”
夜尊有点惊讶，那天他们那么多人都没有发觉萧十一郎在暗处偷听，他这一手功夫也蛮厉害的啊！
萧十一郎本来就是胡乱一指，自然不可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天色渐亮，门口的守卫也窸窸窣窣似乎是要醒过来了，萧十一郎见银库里确实没什么可找的，干脆喊上夜尊退了出去，不巧得很，守卫就在他们离开银库跳上房顶的时候醒过来，守卫下意识大喊：“有贼！——”
这一嗓子代替了公鸡啼鸣叫醒了县衙的人，反应快的是和他一起守夜的守卫，那人被他一嗓子嚎醒了，他嘴里喊着“在哪在哪”，眼睛还半睁半闭着，有这么一会儿工夫，夜尊和萧十一郎已经藏好了行踪往外撤退了。而转眼就失去“贼人”行踪的守卫挠了挠头，自我怀疑：难道是我看错了？
而离得稍微远一点的守卫因为听不到第二声“有贼”所以干脆没有继续往这边来，他们一致认为自家衙门穷得叮当响，连贼人都不愿意进，这声“有贼”说不定是守银库的兄弟梦魇了。
萧十一郎提出了一个建议：“夜兄，不如，咱俩兵分两路，我盯着县令，你盯着骗子，看他俩什么时候露出破绽，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知道藏银子的地方。”萧十一郎不知道夜尊姓沈，夜尊也懒得纠正他，所以“夜兄”这个称呼就这么叫下来了。
夜尊也没犹豫，当场就答应了下来，趁萧十一郎没注意瞬移走了。萧十一郎被只穿着里衣到处跑的县令吸引了视线，连夜尊消失时残留的黑能量都没看见。萧十一郎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县令身上，县令穿着里衣站在门口来回看，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然后眉头一皱，深吸一口气回了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屋内，县令夫人服侍县令穿衣，萧十一郎隐约能听见夫妻俩谈及银子的事，县令说一定要想办法给银子过个明路，否则这银票也是砸在自己手里的废纸，没有半分用处。
县令夫人撺掇县令去找钱庄的人说说项，县令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没去吗？那该死的钱庄掌柜竟然不给我面子。”县令威逼也用过利诱也用过，可钱庄掌柜硬说如果没有青家人出面，那这银票就兑不了银两，半分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衣物穿戴整齐，县令走出房门，没走几步就见到一只鸽子飞过来，县令伸手接过，取下鸽子脚上缠着的竹筒。
县令查看了竹筒内容，脸色顿时铁青，急急忙忙往花园跑去，萧十一郎招呼夜尊跟上前去，夜尊悄声问:“他这是准备去拿那一千两的银票？”没错，夜尊已经回来了，因为这次没有萧十一郎跟着，所以夜尊离开这里的一刹那，人已经在骗子家中，他隐藏身形跟在骗子身边，看着骗子对着各间乱七八糟的屋子恼羞成怒——夜尊毫不愧疚，完全不觉得自己把别人家翻成这幅疑似被拆的模样有多么不妥。
夜尊听见骗子问自家夫人:“家里遭窃的情况发飞鸽传书给七表哥没？”七表哥就是县令，所谓“一表三千里”，这都“七表”了，这亲缘关系自然是远得不能再远了。“家里被翻出来的都是银票银两等东西，备不住是冲着青家的银票来的，让他当心些。”
“相公放心，都写上了的。”
夜尊一听，懂了，银票还是在县令那里，只是他没放进银库，不知道藏哪里了。既然知道了银票的下落，夜尊自然就不用再盯着骗子了，他瞬移回了县衙，萧十一郎还在盯着县令，完全没发觉夜尊不仅离开过而且还回来了。
萧十一郎示意夜尊收敛声息跟上去，夜尊点点头，坠在萧十一郎身后悄声无息的跟着。
县令确实是去看银子藏好没有的，其实他早上被那声“有贼”吵醒的时候就想去看看了，但又想起来有人说过，听到有贼的时候不要着急去查看自己的重要物品，以免给贼提了醒，反而让贼知道自己的贵重之物藏在了哪里，所以他忍着没去，可眼下接到了亲戚家的来信，知道他家被梁上君子翻了个遍，而且目的极有可能是为了青家的银票，心里着实放心不下，到底还是得去看一眼，只有亲眼确认银票还在自己才能放心。
就这样，县令带着萧十一郎和夜尊来到了隐藏银票的地方，县令屏退了所有下人和守卫，自己一个人呆在花园里，在进花园之前他还四处看了看，确认没人跟着才直直朝藏银票的地方走去，尽管他如此小心，可毕竟不是练家子，连武艺高超的人都不一定能察觉到萧十一郎和夜尊的存在，更别说他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假书生。他把银票藏在了花丛中，为了避免自己忘记具体位置，他还特地把花剪成只有花没有叶子的模样，因为花丛比较密，其他花朵的叶子可以掩盖住它，所以县令既可以记得自己藏的东西在哪，又可以不被别人找到。
县令把银票翻了出来，夜尊看得仔细，装银票的盒子已经很旧了，但是被保存得极好，不存在潮湿受蛀等问题。里面的银票有两张比较新，是一百两的，其余的都是十两到五十两左右，萧十一郎悄声告诉夜尊，正常的银票最高面值也就五十两，但是有个别极大的钱庄会例外，如果存钱的人能够达到相应的要求，就可以破例给超过五十两面值的银票，而大钱庄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存着放心，不仅全□□都可以兑换银两，而且不用担心银两被吞，更不用担心钱庄倒闭导致血本无归。这样子的钱庄目前只有金家才有，这两张新一点的百两银票估计是出自金家的钱庄。
金家？那不就是小胖他们家吗？夜尊想起小胖就想起送小胖回去时那满桌的鸡鸭鱼肉，不自主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没想到小胖的父母看着不靠谱，这生意倒是口碑极佳啊。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夜尊确定了青家的银票在哪，便回去告诉连城璧，连城璧带着青家和陈家的人来县衙对峙，纵然县令不肯承认，可是萧十一郎还在县衙里呢，他把银两从花丛里翻了出来，当着县令的面交给了青家，并让青家的人确定一下是否就是他们被骗走的银票。
青鱼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查看过后，确定是自家的银票没错，看向县令的眼神都不对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指使人骗人钱财的竟然会是一县县令，县令在他们这可是他们能遇得上的最大的官了，有这样的父母官，他们在这个县还能好好过日子了吗？
青家拿回了自家的银两，县令眼看到手的银票飞了，气急败坏质问连城璧：“你以为你是武林盟主就喘上了？！你不过是一个无官无职的平头百姓，没有资格在我这撒野！来人，给我把他们围住！”捕快们倒是听话，围成一个圆，不让连城璧等人出去。
可在场的人当中，除了青鱼和陈家人不通武艺之外，各个是武林高手，这些捕快连连城璧的一个眼神都没抗住，连城璧只是用眼神冷冷扫了一圈，仿佛是在问：你们确定能拦得住我？捕快们便一个个浑身发抖，胆子小一点的那个连手里的刀都掉地了。
县令破口大骂：“废物！”
被骂的捕快抖着手把刀捡了起来，哆哆嗦嗦架起刀，虚张声势了一句“别、别动”。
连城璧冷哼了一声，县衙里这一群人都觉得这声冷哼是重重砸在了自己的心脏上，心跳愈发快速，冷汗直流，县令汗流浃背，外强中干喊：“你你你……你们是要以武犯禁吗！我
……我可以上报朝廷，让朝廷来剿灭你们！”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们这些破事？”连城璧上前走了两步，逼近县令，“我们走了大约半个月才从江南走到这，你以为，青家人为何不远万里去江南找我主持公道？”
县令的脸青一下白一下，没有说话。
连城璧也不指望他能回答，自顾自说了答案：“还不是因为你们不给人活路？你身为父母官，不思如何造福百姓也就罢了，反而觊觎人家的财产，若非他们运气好，不仅习了武沾个武林人士的边，还逢着武林太平，我闲得很，这才能请动我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为他们主持公道，若这事放在平民百姓身上，岂非有冤难述、求告无门？”
陈家夫妇点了点头，若不是有连城璧在，他们不仅无法知道自己被骗，荷花也无法跟着妮儿大夫学医，倘若青家人再强势霸道一些把陈何氏捉回去当冲喜新娘，陈家就算是散了。
连城璧又问了一句：“你可知武林人为何如此唾弃帮朝廷办事的人？称其为鹰犬爪牙？”
“哼，还不是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不把我们官府放在眼里。”
连城璧嘴角抹过笑，讽刺他：“你可真没有自知之明。”不理会脸都气黑了的县令，自顾自地说：“就是因为像你这样又贪心又无能的官员太多了，所以武林人士才更想自己动手维护正义。”说着，连城璧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剑。
明明是平和不带杀气的动作，却让县令彻底白了脸，他颤抖着问：“你……你想杀我？”
连城璧手离开剑，温文一笑：“你想太多了，怎么可能呢？我是带我夫人出来游玩的，没那么多功夫管闲事。”连城璧笑起来的时候那是真的无公害无污染，县令苍白的脸缓缓恢复血色，下一句话又被连城璧吓到脸色铁青：“不过，县令大人若是再打扰到我们……你懂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