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深，元府的夜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守夜的，下人们都已经歇下了，元菡萱却始终睡不着，在床上躺了半天，终究还是跑到池边同小黑鱼闲聊。
天黑黢黢的，哪里还能看得清楚湖面，元菡萱出来时拎了盏灯，挂在栏杆上，倒也能看清楚一些。
因着只这一处有亮光，鱼儿们自然往这边游，挤作一团，元菡萱探头瞧了瞧，没发现那条黑鱼，心情更不好了。
她起身，找了根细长的杆子过来，拨了拨四周的荷叶，没找着。
“下回让阿福捉了，养到鱼缸里去。”她面上不大高兴，过了一会儿，却又舍不得了，趴在栏杆上瞅着下边的游鱼，又喃喃道：“算了……你还是在湖里更自在些。”
她今日本就恹恹，现在连小黑鱼也找不到了，心中更是失落。犹自出神了一会儿，又开始想念起父亲来。
元老爷前天出去要谈一笔生意，说是三天就回来的，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这都第七天了。
现下政府不作为，军阀愈发势强，街道上枪声就没断过，民生凋敝，早不复往日繁华景象，元菡萱哪怕被关在府里，也从下人们的闲聊里知道了不少外边的消息。
她知道父亲这趟出去也是迫不得已，劝过一次，见他坚持，便也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多指了些人陪他一起出去。
现在一帮人音信全无，不知生死，外边还有谣传他们已经被山匪杀了的，元菡萱心中难免担忧。
“也不知父亲现下境况如何。”手中竹竿子随意拨弄着荷叶，看着鱼儿受惊四散逃开的场景，她叹了口气，正要把灯拿起回屋，就看见那条熟悉的黑鱼缓缓地游了过来。
它一游过来，其他的鱼们便知趣地四散开了，元菡萱看的眼前一亮，还没说什么，那黑鱼却无情地一甩尾巴，往她脸上泼水。
怎么还不去睡觉？
黑鱼不能口吐人言，便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元菡萱。
可惜这位元大小姐根本不懂它的意思，一时没提防，溅了一脸水，还有点生气道：“你这鱼真坏，躲着不出来，一出来便溅我一脸水。”
黑鱼无言，只绕着那片浑圆的荷叶游了一圈，似乎在讨元菡萱欢心一般。
元菡萱哼了一声，重新坐下来，看着那条游来游去的黑鱼，担忧地叹了口气：“你说现在外边天天打仗，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安定下来啊？”
黑鱼：“你们人类不就是这样么？总爱干些打打杀杀的事。”
元菡萱又道：“父亲刚迟了几天没回来，外边就有谣传说他们回不来了。”
黑鱼：“你父亲吉人自有天相，放心吧。”
元菡萱全然不知小黑鱼在说什么，垂眸顾自道：“今天定亲的那家人来了。”
黑鱼：“定亲？你何时要定亲？不是还早吗？”
元菡萱：“父亲还不知所踪，他们就催着我问什么时候成亲了，真是可笑。”
黑鱼：“……那男的怎么样啊？”
元菡萱脸上划过一抹厌恶：“他那儿子，面上看着端正斯文，实则极不正经，油腔滑调的，父亲也不知是怎么挑的，竟选中他们家了。”
黑鱼：“……那你是不喜欢他了？”
元菡萱摇头：“等父亲回来，我得把亲事退了。”
小黑鱼这下心里舒坦了。
元菡萱自顾自说了许多事，并不知道其实那湖里的黑鱼也是回应着她的，两人的话竟也能接上，倒是颇有默契。
元菡萱絮絮叨叨说着，到最后便困的睁不开眼了，趴在栏杆上，不到一刻便睡得昏沉了。
黑鱼，也就是泉客，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会儿，见周围没人来，直接变成了原形，漂在湖面上。
他是鲛人，自然生的极美，化成人形也是极俊朗的，不过此时无人看见，自然也无人欣赏。
他凑过去仔仔细细地看了会儿睡着的元菡萱，心中不免柔软。
过了会，泉客化成人形，在并不深的湖水里站着，准备出来将元菡萱抱回房间里。
现在虽是夏季，但晚上还是有凉意，放任元菡萱在这睡一晚上，第二天起来保准要感冒。
可他刚要脱离水面，就顿觉身上一阵剧痛袭来，再一分辨，发现湖面有一层淡淡的白光，是天道布下的禁制。
泉客脸色当即就变了。
他前些日子是因为成年的天劫才落到这里的，见湖水中有灵，才决定在这里养好伤再走。
可不曾料想原来这里竟有一道禁制让他脱不了身。泉客恍然想起以前听某个小妖怪说过的话，心中顿时了悟。
那妖怪说，天道会在一些有潜力有资质的大妖成年后的栖息处自动布置禁制，好防止他们出去作乱。也就是说，除非他们身死，否则是不可能逃脱的。
原来我还是个大妖么？
泉客心中无不讽刺地想着，心中倒也没多少感觉。他独身一人惯了，在哪不是一个人，被禁锢在这湖里倒也没什么，只是想想元菡萱，心中却又莫名涌现出难过来。
“也罢，做个小黑鱼一直陪她，倒也挺好的。”
泉客这般安慰自己，又去拍了拍元菡萱的肩，看她仿佛要醒，才立刻变回了小鱼形状。
元菡萱对刚刚的事一无所知，见自己竟趴在这睡着了，不禁有些后怕，恍惚间感觉有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人，也就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了。
“小黑，我走了，晚安。”认认真真跟黑鱼打了个招呼，便转身走了。
泉客却突然想起那道禁制，心中还是不安，思考了一下，又在元菡萱身上留了个印记，方便她在受到危险时自己会立刻察觉到。
那印记很是费了他一番功夫，倒也作用不小，他现在就等于多了双眼睛打量外边，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自由。
眼看着元小姐面带倦意地回房进了卧室，泉客松了口气，下一刻就见她开始脱衣服。
她穿着往日里最喜欢的裙子，脱衣时却有些繁琐，一层层脱下来，速度很慢，但也很美。
泉客：“……”
他慌忙地闭上眼睛，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真会挑时候，要是被人姑娘知道了，肯定是要被打死的，一边又悄悄睁开眼，瞟了下床上被蚊帐遮挡着什么也看不清的元菡萱。
心情颇有些失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