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聿光食指一勾，慢吞吞从裤兜里勾出充电器：“手机给我。”
柏瑾：“……”
她恼了，拿眼瞪他：“我都说了让你送我回去了！”
裴聿光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侧目瞥了地上的土豆堆一眼：“可是我在买土豆。”
小贩正好将蛇皮口袋拎出来：“好了，三十块钱。”
柏瑾轻哼一声：“这不是买完了么？”
裴聿光拿出手机扫码，一面漫不经心地道：“你要我拎着一大袋土豆去送你？”
“那就拿回家先放着。”
反正柏瑾是打定主意要占用他的时间了。
裴聿光低头看着一大袋土豆，其实不用柏瑾威逼，他也会选择送她回家。
这附近临近车站和货仓，龙蛇混杂，放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独自回去，他不放心。
“那我先回家，你——”
“我跟你一起。”柏瑾上前一步，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裴聿光“恩”了一声，趁着转身的空隙，将被他揉折了的香烟扔进小贩脚边的垃圾袋里。
街上人很多，两边街道闪烁着五彩霓虹灯，裴聿光拎着土豆走在前面，柏瑾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夜宵店也才开始营业。没走几步，柏瑾就看见了上次她和裴聿光吃串的串串店，她惊喜地快走几步，攥住他的袖口：“这是上次我们来过的地方哎！”
裴聿光也看了过去，串串店的老板正坐在炉子前抽烟，见他看过来，冲他挥了挥手。
“老板认识你！”柏瑾道。
“恩。”裴聿光唇瓣扬起一抹淡笑，“我家住在这附近。”
否则也不能知道这里有便宜的菜了。
一辆摩托车从背后飞驰而过。裴聿光蹙眉，一把握住柏瑾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怀里拉，又侧身保护姿态将她护在臂弯。
有时候的确会有司机对行人视若无睹的情况。
柏瑾只觉得背后一阵疾风吹过，她被拉着往里猛地走了两步。
旁边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映着他俊美的脸庞，鼻尖是他衣服上的清香，她被从右手换到左手，又轻轻靠在了他的臂弯里。
他单手搂住柏瑾的肩膀，不悦地皱眉，目光还落在走远的摩托车上。
柏瑾抬手偷偷碰了碰面颊，面红耳赤。
“哎呀你们俩别站在这里啊！”一个穿围裙的大婶端着盆子站在路边道。
裴聿光犹如触电般，甩手放开，他言简意赅：“走里面。”
柏瑾偷偷看了他一眼，他头瞥向外侧，也不知道是不是霓虹灯的缘故，面颊有一抹薄红。
她捏紧了袖子。
这不是……也不那么讨厌她嘛。
接下来的路程，裴聿光一直走在街道外侧，尽管临路肩的地段三轮多人多，柏瑾却脚步轻快，心情也多了几分愉悦。
很快两人折进一条更为荒凉的小路，周围有几间快递店铺和五金店，还有几间意味不明的按摩店。
路过一间窄小的店铺，柏瑾发现里面有自动售卖机，便问道：“你渴不渴？”
裴聿光扬眉：“你渴了？前面有便利店。”
不过便利店的饮料就是市面常见的，他垂眸思忖，要不还是买AD钙奶？
柏瑾听了，神色困惑：“可是这里不就有么？”
她指着那间堆满自动售卖机的店道。
裴聿光顺着看过去，那间窄小的店铺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劣质霓虹灯，帘子半拉，露出里面看不清商品的自动售卖机。
“……”
裴聿光眼皮跳了跳：“前面有，我们去前面买。”
柏瑾一听就不高兴了，裴聿光老是不搭理她，她就总想跟他对着干，小声埋怨道：“这里不就是有么？为什么要去前面买？我们就在这里买不好吗？”
裴聿光：“……这间关门了。”
柏瑾伸手一指：“这不是还开着吗？”
帘子都还拉开的呢！
这店多热情啊，门口还挂了个粉红色的欢迎光临门牌，为什么不能买啊。
裴聿光嘴角抽了抽，他算是发现了，柏瑾就是故意和他对着干。
他无奈地道：“我不喜欢在这家买。”
柏瑾笑了：“可我喜欢。”
裴聿光：“……”
他呼出一口气，走了几步，伸手指了指那个“欢迎光临”的门牌。
柏瑾诧异地跟过去，撇头一看，从北面没看见，但从南面的话，就能看见牌子上，蓝色的霓虹灯串了三个字。虽然其中一个字灯不亮，但柏瑾仍能认出这四个字是什么。
——成人|用品。
柏瑾小脸涨红，从脖颈往上，耳垂红成两颗樱桃。
怎、怎么会这样啊？！
裴聿光撇开头，咳了两声，还是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剩下的路柏瑾安静如鸡。
好在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一个铁门前，有两个五六岁的小孩蹲在铁门里玩玩具，几个中年妇人在一旁聊天。
裴聿光抬脚跨进铁门。
一个六十多岁的大爷从保卫处探出头：“小光，你刚才放我这儿的苹果别忘了。”
“好，谢谢王爷爷。”裴聿光进去拎苹果。
出来的时候王爷爷又追过来：“你苹果自己拿回去吃，别总给我。”
裴聿光拒绝了：“一两个而已。”
王爷爷不赞同：“你挣钱不容易。”
“谁也不容易。”裴聿光正色道，“王爷爷拿着吧，一两个苹果都不肯收我的吗？”
王爷爷这才收下。
柏瑾好奇地跟着，这个小区几乎没有绿化，就几栋外墙剥落的老房子，每个楼栋前放着垃圾箱，却散发着浓重的潲水味和臭味，过道停着三轮车和自行车。
脏乱清晰可见。
有两个大婶拦住了裴聿光。
不知道三个人说了什么，他们都蹲下来，开始捡裴聿光买的土豆。
不过裴聿光也收钱了。
柏瑾不解：“你是拿回来卖的么？”
“她们正好想买，就给她们了。”
“原价？”柏瑾不赞同，裴聿光可是拎了三条街。
“赚了两块。”裴聿光垂眸看她，“你就在这里等我，我把土豆拿上去，很快就下来。”
柏瑾轻声道：“不想让我一起去么？”
裴聿光沉默了片刻，目光下移到她脚上。
她今天穿了一双纯白色的板鞋。
可是刚刚一路走过来，白色的鞋沿也沾上了灰色的污水。
和她格格不入。
裴兰和姓吴的傍晚才走，裴聿光不想打开门，就让她看见东倒西歪的酒瓶、堆满烟灰的烟灰缸和裴兰乱扔的内衣。
他的沉默就是态度。
柏瑾眉眼弯弯：“那你上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你要快点哦。”
这是她今晚头次这么乖巧。
裴聿光喉头微动，真的……好乖。他按捺住心头浮起的情绪，转身上楼。
柏瑾安静地站在原地等。
一个手里转着铁球的老爷爷从楼下经过，看了柏瑾一眼：“小光的女朋友啊？”
柏瑾一愣。
老爷爷又道：“你不是和裴聿光一起回来的吗？”
啊……
柏瑾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还没有呢。”
“哦。那就是喜欢小光嘛？”老爷爷笑眯眯地道，“以前小光他爸经常帮我换煤气罐，我和小光他爸关系还不错。”
柏瑾思忖，这个“爸”大概是裴聿光的继父。
“小光长得帅是吧？”他又促狭地问，“又聪明，从小成绩就好，他爸都说这是个要当科学家的孩子。”
“就是这个情况啊。”老爷爷叹气，感慨地道，“四百万多万啊，也不知道还了多少了，我们这些普通人，四百万真的会把骨头都压碎，更何况小光呢。”
柏瑾纳闷：“可是……债主要是由裴聿光母亲还吧？”
老爷爷闻言，神色奇异地笑了笑：“可是小裴……没上班啊。”
裴聿光他爸去世后，裴兰换了很多工作。她年轻的时候凭着年轻的资本挣了不少，现在自然看不上那些事多钱少的工作。
没工作，就爱上了打牌。
“手气不错。”老爷爷给予了裴兰“事业上”的肯定，“听说有一次一下午赢了三千。”
柏瑾：“但也有输的时候啊。”
“一半一半。”这要放在其他地方，裴兰没准能在赌博界混出名堂，但法治社会，还是算了。
老爷爷又压低声音道：“其实，小光的聪明就是遗传了裴兰，听说裴兰打麻将，会算牌。”
柏瑾都震惊了。
有这脑力做什么不好，怎么非得整天打牌啊。
老爷爷恨铁不成钢地摆手：“说不听。”
简而言之，裴兰还是更喜欢不劳而获。
柏瑾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还债……”
老爷爷又接茬：“我听说中考后，盛德去二十八中招人，给了小光六万，全都拿去还债了，小光一分钱没用上。”
这还是牌桌上裴兰自己说的。
他还要说什么，裴聿光已经出来了，他手里拎了件外套，看了老人一眼：“刘爷爷。”
老爷爷冲他笑了笑：“小光啊，吃饭没有啊？怎么不带朋友上去坐坐啊？扔人家一个人在下面，这路灯又坏了，多吓人啊。”
“家里乱。”他解释。
“再乱以后不也得见见啊。”刘爷爷道。
裴聿光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摇了摇头：“刘爷爷，我送同学回去了。”
刘爷爷：“路上小心啊。”
柏瑾也对这位热心肠的爷爷告别。
两人走出小区，柏瑾指着路边：“那边有自行车。”
裴聿光睨了她一眼：“不骑自行车。”
天色暗了，柏瑾骑自行车他不放心。
“那怎么回去？”柏瑾走到他身边，裴聿光正在用软件叫车。
柏瑾定睛一看，吃了一惊。
还是打的快车，计价跳到了四十多。
她不动声色撇开视线：“要不我们坐地铁吧，我好久没坐过地铁了。”
她做得这么明显，裴聿光哪儿能看不见，他哼笑一声，乜她一眼：“已经打到车了。”
连给喜欢的女孩儿打车都舍不得的话，他不如别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