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消停了。”太阳已经下山,火车隆隆地在乡间穿行,不过莉莉知道已经接近市区了。低年级生的车厢终于逐渐安静下来,看来小孩子的精力还是有限的,至少没法不眠不休地吵闹上六个小时。她忍不住催促道,“那我们也回去吧。”

    “看管小孩累坏你了吗?”卢平带着笑意问。

    莉莉精疲力尽地叹了口气,她收到徽章的时候倒是没想过做级长会是那么累人的事情。“听说伦敦高中的学生必须做志愿者工作才能毕业。”她说,“我猜去敬老院肯定比这要轻松。”

    “在到站之前还能休息半个小时。”级长车厢在回程路上往往是被闲置不用的,就算是级长和学生会主席也更愿意趁放假前抓紧时间和朋友在一起,所以卢平和她的行李都分别寄放在各自的隔间里,“你们家没有安飞路网,不能通过破釜酒吧的壁炉回去吧?”

    莉莉点点头:“对,我父母开车载我回去。”

    两人沿着走廊走了一会儿,卢平停下了脚步,朝她有些抱歉地微笑:“我就到这里了,那么——下学期见。”

    木质移门上半截窗玻璃的里侧,波特和佩迪鲁在打扑克牌,布莱克在边上旁观。

    怪不得他要觉得抱歉。莉莉这才明白过来。自从黑魔法防御术课O.W.L.考试后的那件事以来,她便拒绝同波特说哪怕一句话。卢平实在太不像那两个家伙了,一起搭档的时候她老是忘记他们平时总是形影不离的。

    波特最先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他们,朝莉莉挥了挥手,于是坐他对面的布莱克立刻也看向这里,和她的目光撞上了。布莱克用他特有的那种兴致缺缺、漫不经心的眼神审视莉莉的脸,让她觉得自己活像一只被野狗嗅到气味的猎物。

    莉莉读懂了布莱克的表情:他不想自己告诉卢平那件事。

    她别开脸,权当没看到这两人,可是又想起对共事的男级长的礼貌,重新把头转回来对卢平说:“好,那就九月份再见了。”这回口气较之前听起来比较生硬。

    说完莉莉就离开了。又走过几节车厢,她终于回到朋友们的隔间。移门大喇喇地敞开着,面对面座位之间狭窄的空地上铺着游戏垫,四个角各用一只鞋压实了。玛丽·麦克唐纳两脚踩住垫子的黄色和蓝色色团,两手则按在绿色圆形图案上,她弯着腰,几乎被努力用右手去够目标的艾米·布菲压在了下面。场面看起上去已经够混乱的了,而尼什塔尔还在致力于让两人的身体更加扭曲地纠缠在一起。

    她盘腿坐在座位上,手上拿着两颗骰子,其中一颗是用来决定部位的,另一颗则是代表颜色。尼什塔尔把骰子拢到手心,树脂制的游戏道具和金属戒指相撞不断发出声音。占卜课教授也是这样十指都戴满了戒指,不过莉莉知道尼什塔尔的首饰并没有什么神秘的象征或者隐喻在里面,她只是觉得这么戴看起来很酷。

    “艾米——右脚!蓝色。”艾米照做了,于是尼什塔尔又掷了两次,“玛丽,左手红色。”

    玛丽伸出右手去碰红色的色团。这个时候列车爬上一个小山坡,她努力要稳住身体,但是在危险地来回晃了几下以后,最终还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赢了!”艾米跳起来高兴地宣布,然后突然捏住了右手臂,可能是抽筋了。

    “你们就非要在火车上玩扭扭乐么?”莉莉迈了进去。

    “在平地上玩有什么挑战性?”尼什塔尔往旁边挪了挪,把身旁的座位让给她。

    “磕到碰到我可不管。”

    “那听你的,收了吧。”玛丽穿上了鞋,把垫子捡起来交给她,尼什塔尔接过后随手系到书包带子上,接着对莉莉说,“前面我们在聊这个暑假的打算。”

    “嗯?”

    “你不知道?”艾米说,“今年夏天有魁地奇世界杯!”

    她当然知道,可是——“球迷不是说要抵制这次的比赛吗?”

    “哦,埃德温德那个蠢货。”玛丽低声咒骂了句。

    恐怕百分之八十的魁地奇球迷都会同意她这句话的。罗伊斯顿·埃德温德在十年前人气还很高,1966年他所在的澳大利亚队赢得了世界杯冠军,那会儿没人会不愿意承认埃德温德功劳最大。然而莉莉入学的那一年他的名声就臭了,埃德温德被任命为国际巫师联合会魁地奇委员会的国际主管,并且一上任就表示自己在魁地奇比赛里最讨厌人群。在此之后,他又通过了一系列限制人流的严厉法规,其中最差劲的一项就要数魔杖禁令:禁止所有除魁地奇委员会官员之外的人将魔杖带进球场。

    “埃德温德过去因为被称为明星球员遭受了不少次恶咒的袭击。”艾米说,“他讨厌人群也不奇怪。”

    “是吗?我合理推测,埃德温德其实非常乐意应付突袭事件。”尼什塔尔不客气地说,“否则他干嘛推出魔杖禁令好让这么多人恨不得领号码排队揍他?”

    “一开始大家是打算抵制的,不过真那样做根本等于满足了埃德温德的心愿。”玛丽故作深沉地眨眨眼,“小道消息说,已经有了伪装魔杖好通过安全检查的方法,而且有人提议每个人都偷偷带魔杖进去,决赛的时候亮出来,让埃德温德当众丢脸!”

    莉莉噗嗤笑了:“魔杖能伪装成什么啊?绑上布料当旗子?”

    “前几年北美那边开始流行在足球比赛的时候吹呜呜拉祖。”尼什塔尔显然知道的比麻瓜家庭出身的玛丽还要多一点,“就跟那个差不多。”

    在决赛集体嘘不可一世的国际主管,听起来好像是很好玩。莉莉正要说她会去的,可是又想起来,父母绝对不会允许她一个人去看比赛,不管是搭乘飞机还是通过巫师的手段,而且他们也不可能留姐姐一个人呆在家里。除非全家人一起去?但是佩妮怎么会同意呢,她那么讨厌有关魔法的一切东西……

    “今年是澳大利亚主办,玛丽会和艾米他们一家一起去。”尼什塔尔把手搭到她肩上,“你要不要来我家的帐篷挤一挤?”

    莉莉清楚,看比赛的时候好朋友是不可能不和那个自大狂坐一起的,可是她还是点点头:“只要你别让波特来烦我的话。”

    火车到站了,她们赶紧拿上行李,想要快一点见到家人。检票口站了一个老警卫在那里守着,每次只允许两个或三个人通过,这样他们就不会因为一大堆人同时从实心墙壁里进出来而引起普通人的注意。艾米和玛丽抱怨队伍太长的时候,莉莉压低声音对尼什塔尔说:“前面和卢平分开巡逻的时候,我看到你和布莱克在一个隔间里说话。”

    莉莉自认不是一个八卦的女孩,然而她还是想弄清楚尼什塔尔为什么会和他在一块儿。如果是跟波特独处那再正常不过,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和卢平的话,谈不上稀奇;跟佩迪鲁……也有可能。唯独不会是布莱克。

    “我在伦敦认识一个手艺很不错的纹身师,和西里斯约好了后天一起去那人的店里。他想要纹身,我呢,想在对耳廓再打一双耳洞。”

    “我以为你和他合不来。”

    “我们关系一般,但是没到差劲的程度吧。毕竟偶尔会一起玩牌,虽然都是五个人的时候……哦,三年级以前他好像是挺讨厌我的,可能是在詹姆面前感觉被我威慑到了。”尼什塔尔突然朝她露齿一笑,“你说,我要不要也弄个纹身?在肩膀上纹一朵百合,怎么样?”

    “滚开。”莉莉翻了个白眼,跟着缓慢移动的人群向前走了一小步,她意识到自己在微笑,“我还活得好好的,用不着你来纪念。”

    回家的感觉总是很好。暑假过去一周了,周末他们一家去野餐,爸爸用新买的相机请路人给他们照了相。这周每天都阳光明媚,莉莉也就特别开心,虽然佩妮还是老样子,不怎么乐意和她说话。或许姐姐到现在还是没有原谅她和西弗勒斯偷看了写给邓布利多的那封信……

    西弗勒斯。

    一个人在公共图书馆的角落写论文,莉莉心中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感觉图书馆里实在是安静得出奇。往年都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做暑假作业的,可是现在她和西弗勒斯绝交了。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他会想要做神秘人的手下,加入食死徒?

    西弗勒斯专门结交哪些人,莉莉太清楚了。那些家伙满嘴粗话,自命不凡,把给麻瓜出身的学生施黑魔法当作幽默的小玩笑。而就算是在那些食死徒朋友中间,和西弗勒斯走得比别人更近的埃弗里和穆尔塞伯也是最糟糕的,完全可以用邪恶这个词形容,光是在学校里瞧见他们两个就足以令莉莉感到恶心。

    可是西弗勒斯却宁可与他们为伍。

    她胡思乱想着,根本读不进书,觉得孤单又愤怒,干脆把书本和羊皮纸胡乱往书包里一塞,准备回家去了。走在路上的时候莉莉向科克沃斯镇废弃大烟囱的方向望了一眼,小河那边是蜘蛛尾巷。

    是的,没错。你选择了你的路,我也选了我的。莉莉在心里和曾经最好的朋友说,然后她一甩头,把那片脏乱的郊区街道抛到脑后。

    “莉莉,你的电话!”佩妮正在客厅和爸爸一起看晚间新闻,看到她进门之后细声细气地叫道。

    “来了!”莉莉匆匆脱掉鞋子往电话那儿跑去。

    “别在家里跑。”爸爸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开,说了她一句,“你们妈妈今天刚给地板打过蜡。”

    “没关系,如果摔跤了的话——”我也能让自己飞起来。她瞄了眼姐姐,赶紧把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谢谢。”莉莉对姐姐说,从对方手里接过听筒,“现在说话的是莉莉。”

    “嗨。”尼什塔尔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听起来有些失真。

    “嗨!”耳边朋友的声音让她的心情好了一点,“你怎么打来了,是世界杯的事情吗?”

    “世界杯?”爸爸往这边看了眼,一脸困惑,“今年哪有世界杯。”

    莉莉决定等会儿再跟他解释。

    “不是,世界杯在八月,还不到时间。”尼什塔尔说,“嗯……我妈妈去世了。”

    她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尼什塔尔刚刚说了什么。再开口的时候,莉莉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变成了气音:“什么时候的事?这太突然了。”

    “昨天晚上圣马托斯医院打来电话,说她在开车回西部的途中出了车祸,人们把她从汽车残骸里拽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我和爸爸今天早上去把她接了回来……妈妈说过,如果她死了的话,想被葬在戈德里克山谷而不是莱斯利家。”

    “很遗憾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她顿了顿,接着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来参加葬礼吧。”尼什塔尔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