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 第1章 母亡 生为夏花， 亡变冬雪。 瑄王颜路看着亡妻棺木前的祭语，转身对身边的人深深鞠躬，“我代亡妻，谢过陛下。” “诶，寡人一直视萱儿为亲妹，你就是我嫡亲的妹夫，不必如此。”蔺嵘扶起颜路，“景直，峥儿还好吗” “峥儿年幼，却也为了丧母伤心不已，听闻陛下赶来本欲迎接，但奈何几日水米不沾一出门就晕过去了。”颜路说着，还未干涸的泪痕重新流下热泪，手掌握紧蔺嵘的手臂，言情恳切道“我此时与他相见只有徒增伤感，还请陛下劳累。” “峥儿是个好孩子啊。”蔺嵘长叹一声，“也罢，寡人这个舅舅的话他还是会听的。寡人这就去看看他。” “多谢陛下。”颜路再次鞠躬，挥手让身边的大监给蔺嵘带路，自己看着那漆黑的棺木，颓然闭上双眼。 东亭，一个六岁的小孩坐在窗前，手中的毛笔正在竹简上书写着什么，小脸紧绷着，眼眶红红的显然刚哭过。 “太子，您在写什么呢”侍女走上前，柔声问道。 颜峥将毛笔放下，“无事，我舅舅此时在什么地方” “陛下正在和大王拜祭先王后。”侍女半躬着身子回话。 颜峥收拾好刚才的竹简，“我要去看母后。” “太子，您的身体还没好，还是先吃点东西再去吧”侍女拦了一句，却没有拦住。 颜峥闪过侍女，刚要出门就迎面撞上了一个小孩。 “诶呦。”对面的男孩坐在地上揉着胸口，看见手里拿着竹简的颜峥，露出微笑“撞疼你了快起来让我看看。” “你是哪里来的孩子，怎么这般莽撞，这是我王太子，岂能无礼。”侍女一边扶起颜峥，一边对着那个男孩呵斥。 “你这奴婢，怎么如此蠢笨”男孩站起身来，十一二岁年纪，面相娟秀，倒有些像女孩子，身上穿的衣物绣纹精致，不似凡品。“我是蔺彦。你可知道” “管你林盐林糖，冲撞太子便是该罚。”侍女眼角上翘，丝毫没有将面前的孩子放在眼里。 颜峥听着侍女的话皱眉，“来者是客，况且蔺乃皇姓，你这般说话岂不是堕了我父王的名声。”声音虽然带着孩童特有的奶音，却掷地有声，言之有据，又没有因为蔺彦基本可以确定的皇族身份而卑言，颜峥将竹简背在身后，眼神中有着不满。 侍女噗通一下跪倒，她倒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正小太子这里的人都被调走了，等这人走了她再接着拦小太子。 “你是颜峥”蔺彦看看眼前这个小孩儿，眼角弯弯，想笑着打招呼，又想到他母后新丧，瞬间收敛了表情，“当今天子的外甥” “我乃瑄王太子，而后才是天子的外甥。”颜峥想着母后的教导，先行一礼后答道。 “你即为太子又是皇亲，如何对我行礼”蔺彦疑惑，回礼后看着颜峥。何况刚才这小孩可没有对自己那个皇族姓氏有什么忌讳的样子。 “你比我年长，长者为尊，所以我先向你行礼。”颜峥站直道“你我都未及弱冠，稚童之身不论文高官就，只识长幼德行。” “你这娃娃，说话条理倒是有趣，那你刚才为何先说你是太子，再是皇甥”蔺彦惊奇不已，在宫里见过不少小孩，和眼前这个颜峥年岁一般的都还只会争玩，最多识字而少有明理，哪里见过这样的孩子。 “你是客人，与客人介绍自然如此，太子是身份，这并不冲突。”颜峥板着小脸，手背在身后显得有些紧张。蔺彦发现了，便问道“你身后是什么可方便与我知道” “这是给我舅舅的，”颜峥摇摇头，又带有一丝期冀的看着蔺彦，“你可认识” “自然，你舅舅是我父王。”蔺彦侧身，伸手示意道“我带你去找他，可好” 颜峥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你可守信” “守信为君子立身之本。”蔺彦拱手承诺，颜峥转身对着侍女道“你就在此处等候，不要跟来。” 侍女低着头，“可是大王命令奴随侍殿下。” “你方才也没有随侍于我，何况我身边自有姑姑随侍，用不到你。就在此处，跟来便斩了你。”颜峥说到最后，声音变得严厉，但是蔺彦听得出，这孩童的语气中并无杀意，可见就是吓唬这侍女。 说完，颜峥转身看着蔺彦，“还请彦哥哥与我带路。” “峥弟弟随我来就是。”蔺彦带着小孩往来处走，还没走过回廊，就看见了他父王的行驾随从，笑的眼睛弯弯道“你看，前面就是。” 颜峥看着中间那个穿着王服的人，这是天子服，与他父王的不一样。 天子衣饰可绣九龙，用盘龙纹，帝、王用鱼龙服可绣五龙，不可用盘龙纹做饰用，诸侯不可用龙纹，只许用虎鹤纹。 颜峥跑向他舅舅，甚至超过了蔺彦。蔺嵘看着和妹妹酷似的外甥，心中微动，快走两步后蹲在颜峥面前，伸手揽过颜峥，“好孩子，你是峥儿” “颜峥，见过舅舅。”颜峥微微后退，鞠躬行礼，然后立即起身，将身后的竹简交给蔺嵘，“舅舅，这是母后给舅舅的。母后让峥儿亲手交给舅舅。” 蔺嵘愣了一下，伸手接过竹简，展开来看，兄敬启，雨萱入宫多年，未有遗憾，膝下独子聪慧，夫君待我如初，望兄长放心。兄长虽非妹亲兄，多年来以亲妹礼仪待之，妹感恩于心，此番早于兄长侍候王叔婶，自以为报。死后为灵，定祈祷庇佑我大启天下，唯有两事，妹祈兄劳，如有所报，不吝感激。其一，我儿年幼，但天资聪颖，妹辅导于前，亦视兄长为亲，望兄长多加关照。其二，我夫心在天下，然世事变换，心有不逮，若有冒犯之处，求兄长记妹远嫁，记夫征战之功，从轻待之，求一世安稳。 笔法稚嫩，虽然工整但是看得出不像是成人手迹，蔺嵘看完后将竹简卷起来，“峥儿可知道这上面的内容” “禀天子，此信便是峥儿所记，母后口述。”颜峥腰板板直，看了一眼蔺嵘，撩开前襟，行了一个正式的三拜九叩觐见礼。 “峥儿不必如此大礼。”蔺嵘没等完成便把颜峥搀起来，“舅舅只问你一句，可明白这信上的内容” “峥儿，不怎么明白。”颜峥双手拱在前，苦恼的小模样可爱得很，和刚才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一样可爱，蔺彦在父王旁边看着，心中默默赞叹。 “哦那峥儿明白些什么”蔺嵘面容慈祥，眼神里的戒备和一缕寒光却没有掩饰，也是，无论是谁都不会在一个年幼小童面前掩饰。 颜峥想了想，拱手答道“峥儿明白，舅舅是亲人。” 蔺嵘一怔，随即笑着点头，“很好，峥儿，那舅舅要你做一件事，你可能做到” “峥儿可以。”颜峥抬眼看着这个舅舅，眉眼间和他母后好像啊，只是眼睛不像，母后的眼神永远是舒服的，舅舅的眼神让他有点害怕。 “舅舅要你，不要将这件事，还有这封信的事情告诉你父王，你可能办到” 颜峥点点头，“这也是母后的吩咐，峥儿定然会办到。只是舅舅，峥儿有一事相求。” “说，只要是舅舅能做的。” “舅舅能否将信还给峥儿，那是母后对峥儿说的最后一段话。峥儿害怕，以后会记不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亲人 花园里，颜峥坐在池塘边的石头上，低着头将眼睛挡在袖子后面低声哭泣。蔺彦从花径后面找过来，看见石头上坐着的小孩，松了一口气，“颜峥。” 颜峥回头，看见是蔺彦，擦擦眼泪从石头上下来，“彦哥哥。” “不要在池塘边，很危险的。”蔺彦伸手，将颜峥拉到里面一点，“我是来替我父王道歉的，虽然他们大人的事很麻烦，但不应该因为这个就拒绝你才是。” “天子没有做错，彦哥哥无需如此。”颜峥想到那记载着母亲最后言辞的信，豆大的泪珠又掉下来，嘴上却还倔强道，“是峥儿逾越了。” “这个，你别哭啊。”蔺彦看颜峥哭了，有些挠头，手在腰侧摸了摸，想要摸个玩意儿出来，一把就摸到了腰间的佩剑，“我给你舞剑看吧，我舞的很好的。” 颜峥愣了愣，没来得及说话蔺彦就已经开始了。蔺彦今年十二岁，新学剑术不久，但是舞的像模像样，一招一式都很认真。 “峥儿放肆”颜路和蔺嵘从假山后面大步走过来，颜路看见两人的状态顿时呵斥一声，身边的姑姑立刻上前将颜峥和蔺彦带到两人身边。 “陛下，我儿无礼，还望陛下休怪。”颜路对着蔺嵘鞠躬，蔺嵘笑着摇头，眼里是一片慈祥，“峥儿知德识礼，天资斐然，哪有无礼一说，何况孩子之间的玩耍，咱们大人还是不要多插手的好。” 颜峥从未被教训过无礼，加上之前本就难受，脸上便阴沉沉的不高兴。颜路对着蔺嵘拱手，转头看见颜峥的样子，皱眉道“峥儿，还不过来给陛下见礼。” “以后万不可这么胡闹了，知道吗”颜路说着，又扭头看看蔺彦，“多谢六皇子照料我儿。” 蔺彦这才知道，他们是因为刚才颜峥突然跑开才找过来的，当下回礼道“瑄王不必担心，峥弟弟历来乖巧，这次许是因为乍见母家亲人，心绪难言才会冲动行事。”蔺彦知道颜峥跑是因为那封信，但他不知道信上说的什么，只知道这件事不能让瑄王知道，便只能这般解释。 “峥儿思念母后，故而失态，望陛下，父王恕罪。”颜峥板着小脸，看了一眼蔺彦，转头道“峥儿身体不适，陛下，父王，峥儿告退。” 说完，颜峥甩着袖子走到他的奶娘面前，“玉娘，跟着峥儿走。” 奶娘拉住颜峥的手，对着天子和大王行礼告退。蔺嵘知道这小孩儿还生自己气呢，便让两人先离去。颜路则有些皱眉，但也没阻拦。 蔺彦被内侍请到后面，看着颜峥离开，张嘴想要告退，被自己父王瞪了一眼，默默退下。 东殿，颜峥看着回来的奶娘，“玉娘，怎么只有你回来了其他的姑姑们呢还在玉夫人那里帮忙吗” “殿下不要为奴婢们担心。”玉娘蹲下，抱住她家小太子，“殿下只要记住，千万不要在大王面前讨要奴婢们就好。” “为什么”颜峥不明白，为什么母后离开后，一切都变了。“峥儿想姑姑们。还有，母后的寝殿为什么不让我进” “殿下，大王失去了王后，心里和殿下一样的难过，所以才不让殿下进王后的寝殿。殿下不要在大王面前问这样的话了，不然大王会伤心的。”玉娘看着眼前的小童，心里悲怆，王后啊，你让这么小的孩子以后怎么过啊。 “我不要让父王伤心。”颜峥点点头，这个他明白的。玉娘微笑，手掌抚摸着颜峥的小脸，这才十日光景，小太子的脸都瘦了。“殿下真乖，玉娘去给殿下蒸糕吃，殿下先去休息，好吗” 颜峥点点头，扭头跑到榻上，用薄被盖住自己，偷眼看着玉娘，“我休息了，玉娘快去。”等玉娘离开，颜峥的眼里压抑不住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掉下，“娘，峥儿错了，峥儿在外人面前哭了，你不要不回来看峥儿，峥儿想娘。”小身子蜷在榻上，颜峥默念着自己是太子，是瑄国体面，不可轻易落泪，一边默念，一边让所有的眼泪沁在枕头里，没人看到，就不会有人知道自己哭了。 勤政殿，颜路看着手下人从先王后寝宫翻出来的书信，“只有这些吗” “回禀王上，跟着天子的内侍说，太子交给了天子一封书信，是先王后特意叮嘱太子要交给天子的。”内侍统领齐平恭敬道。 “信呢”颜路眼神闪烁，果然，这个狡诈的女子，利用自己的儿子吗她不是最爱这个儿子了吗 “在天子身侧，我们无法近身。”齐平跪在地上，王后宫中已经翻遍，并没有通敌铁证。 “伺候峥儿的侍女呢”颜路眉头展开，似乎这并不是一个坏消息。 “刚才，寻找太子的时候失足跌落池塘，溺死了。”齐平低着头不敢看颜路，他心里有过侥幸，如果在王后寝宫中发现了什么，那就可以将这件事瞒下来了，左右天子也已经看过信，小太子认字也认不得多少，写不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好啊，果然是天子啊。”颜路双手握拳，冷笑道“在我宫里都能将人灭口。” 齐平不敢说话，没有证据，谁也不能说是天子的人杀的，但是颜路是他的大王，不能反驳。 “传下去，恢复太子的一应所需，收拾好王后的寝殿，别让人看出来。”颜路说完，甩了甩袖子离开勤政殿，现在宫里还有一个天子在，仿佛一根毒针嵌在自己鞋底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戳穿自己的脚心，让他毒发。 静玄殿，蔺嵘看着跟过来的儿子，“彦儿，你觉得颜峥如何” 蔺彦顿了顿，拱手回到“孩儿觉得，峥弟弟聪慧过人，德行双修，而且为人善良，很护自己人。” “才六岁小儿，你就能看出他为人善良须知人性本善，这日后如何还要看跟在谁身边。”蔺嵘手指摩擦着右手的扳指，半靠在扶背上，“你跟我出来，可高兴” 蔺彦眼睛飘到父王身上，“孩儿，心里是高兴的，但在萱姑姑的葬仪上，孩儿深省不敢怠慢。” 蔺嵘点点头，这个孩子自小就存在感不高，这次带出来到发现是个聪明的，“那你是更喜欢这里，还是更喜欢宫里” 蔺彦噗通一下跪倒，他十一岁了，自然知道宫里曾经出去过的孩子都做了什么，他不想“孩儿只想时时跟在父王身边，其他地方没有父王，对孩儿来言全无意义。” “你在宫里也不是时刻能见到我，难道以前在宫里对你而言全无意义”蔺嵘笑了，“亏你母妃还经常在我面前夸赞，你是个孝顺孩子。” “宫里是，”蔺彦张口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宫里是父王的天下那别的地方呢“是父王，母妃，与孩儿的家，孩儿不想离开父母。” “你是真聪明。”蔺嵘手指点点扶背，扯了扯嘴角，笑道“去休息吧，父王也舍不得让你离家啊。” 蔺彦愣住了，旁边的小内侍扶着他起来，他给父王叩了个头，随着内侍的力量站起来，然后转回侧殿，坐在床上，蔺彦还没有缓过神来，只呆愣愣的看着门口。半响后，蔺彦闭了闭眼，他该怎么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亲父 东殿，颜峥看着送人回来的玉夫人，拱手道“玉夫人辛苦了。” “太子不怪罪就好，操持先王后的葬礼，真是多亏了这些先王后身边的老人帮忙了，不然单凭妾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事事俱到的。”玉夫人年方二十一，正是娇俏又不失风韵的时候，一番软语下来，颜峥微微皱眉，“既然玉夫人劳累，请尽快回去休息吧。” “是，太子也保重自己的身体。”玉夫人屈身行礼，知道最近小太子心情不好，自己一时半会儿不能冒进，这次能领了这个差事也是她进一步的机会，不能坏在这个小太子身上。 玉夫人带着自己的人离开后，颜峥看着跪下叩头的人，转向在一边低头的玉娘，“玉娘，你带着他们下去吧，大家不要让母后担心。” “是，殿下。”玉娘也跪下叩头，带着人下去复职，这里的人都是做惯了的，但是现在做起事来，都多了一丝小心。 晚膳时分，东殿的食物刚刚摆上，一个急匆匆禀告进来的小内侍就跪倒在前殿的地上，“禀，禀太子，玉夫人追随先王后去了” 颜峥怔住了，想要说什么却觉得眼前一黑，软倒在身后的姑姑怀里。玉娘用手捂着嘴，眼中有着掩盖不住的恐惧，看见颜峥晕倒，对着内侍使了个眼色，东殿的内侍迅速上前“大胆的奴才，吓到了太子殿下该当何罪”说着，夹起中间那个叩头的出门，玉娘已经凑到颜峥旁边掐人中。 半柱香的功夫，颜峥睁眼，看着玉娘，摇头，“她不能因为母后而死。”颜峥不想让母后的死背上另一条生命。 玉娘点点头，“放心吧，殿下。”颜峥怔楞的看着前面，摇头“不是我母后害的。不是，不能。” 玉娘让侍女去传宫医，自己抱着颜峥在怀里安抚，一边想着该怎么让这次的危机过去。 转天，颜峥看见一脸哀色的父王，走过去的脚步站住了，“儿臣见过父王。” “昨晚可是吓到了”颜路蹲下，扶着行礼的儿子，“宫医怎么说”这句话是问旁边奶娘的。 玉娘躬身行礼，然后道“禀大王，宫医说太子只是惊吓过度，多休息两日便好。” “没有开药吗”颜路皱眉，起身呵斥道“对太子怎能如此怠慢” “禀大王，宫医说，太子年幼，轻易不必用药，否则有伤身体。”玉娘跪倒，周围的侍女内侍跪了一片。颜路脸上的颜色变换，好啊，不愧是王后的人，这是在威胁他吗 “好，既然宫医说了，你们仔细照料也就是了。”颜路又看向颜峥，“来，峥儿，你跟父王来。” 父子两人进了内殿，颜路看着儿子，“父王听说，你母后让你交给你舅舅一封信” “是的，父王。”颜峥睁大眼睛，父王知道了，怎么办他答应了母后和舅舅不告诉父王的。 “峥儿可知道那封信上的内容”颜路神色和蔼了几分，蹲下看着颜峥。颜峥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颜峥压制着心头的火气，大的小的都来欺骗他吗颜峥摇摇头，“峥儿记不清了。” “你”颜路张手，“你不是背书背的很快吗” 颜峥往后退了一步，“母后嘱托儿臣的时候，没有给儿臣解释其中的意思。所以儿臣，记不得了。”颜峥有些心虚，低着头不敢看他父王，只扯着自己的袖子道“那封信现在在舅舅那里，父王何不找舅舅讨要，峥儿只要一看，自会识得。”他想要那封信，舅舅不给，或许父王能要过来。 呵，他这个儿子真聪明啊。颜路冷笑，站起身来淡淡道“你母后可是叮嘱过你，不要将信上的内容告诉我” “是。”颜峥看着脸色忽然变了的父王，又往后退了两步，“父王，父王不要生气，母后是为了父王才”颜路一挥袖子，当先离开内殿。 前殿里，颜路转头看着跟上来的颜峥，“你这几日就在殿里，不许出去，明白吗” 颜峥点点头，周围人跪了一地，好像身边的奶娘和姑姑们，对父王比以前还要畏惧。颜路转身离开，出门后看了一眼东殿的大门，嘴角抿紧。 勤政殿，蔺嵘和颜路相邻而坐，两人闲聊几句后，蔺嵘话锋一转，转到了孩子身上。 “萱儿虽然离开了，但是我看峥儿这孩子继承了她的风骨。”蔺嵘颇为感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感慨道，“虽然年岁尚小，但活泼又识礼，实在是难得。” 蔺嵘的意思是先夸夸颜峥，然后借着两个孩子相处的不错，将蔺彦留下。 颜路却是觉得果然啊，天子这是在警告他，他那个好王后，让那小子有了个强大的后盾。颜路心里冷笑，面上半点不显露，点头附和道，“是啊，这孩子自小便和萱儿亲近，萱儿离开，峥儿的精气神也没了。” 蔺嵘长叹一口气，面色感慨，心里却道上次见颜峥可半点没有颜路说的这样失魂落魄，反倒是精算，这外甥到底亲谁还不一定呢，不过从他们打探出来的消息来看，颜峥确实自小聪明过人，这或许是王妹安排的“是啊，小孩儿总是过于依赖母亲。” “陛下，不，舅兄，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舅兄是否能允准。”颜路站起身来，对着蔺嵘深鞠一躬。 “瑄王何必行此大礼，有什么事尽管讲来。”蔺嵘伸手虚扶一下，对颜路这样突然的举动有点不解。 “峥儿年幼，居于太子之位乃是引得父母宠爱兼之自身争气，但眼下萱儿亡故，峥儿未及弱冠，我实在是担心峥儿的安全，何况后宫不可无主，无子上位者恐难护峥儿周全，有子者更是难以真心相待，所以，陛下，臣下请求陛下将峥儿接回皇城教导。”颜路言语中换了几次称呼，用词恳切，甚至自曝后宫不宁，自己能力不够无法兼顾，说的是情真意切，说完长躬不起。 蔺嵘愣住了，“这，景直，你，好。”电光火石间，蔺嵘压制住心中的挣扎，虽然名声不好，但自己的外甥被接过去他还能虐待他吗。“我答应你，只是有一事，峥儿过来，所带的人，可是萱儿的旧人”蔺嵘是在问行驾，如果用太子行驾走那这孩子随时可以回国，如果用质子的规格，这人就算是质抵于他了。 “这是自然，只是有些许老人需要照看萱儿的坟墓，所以只是日常侍候的人跟着，至于其他，峥儿随着陛下回去，我自然放心。”颜路走了个含糊，也不说死，就和刚才他用舅兄请事一样，说是太子探亲，不给行驾，说是质子，又让他随蔺嵘回去，而不是事后送过去，还给了侍候的人。 蔺嵘点点头，“那好，我这就和跟过来的人说，峥儿和彦儿是一样的待遇。子直啊，你也多保重自己。”蔺嵘看看颜路，长长叹气，“峥儿是我的外甥，舅父就如同母家一般，你放心，我定然不会亏待峥儿。” “如此，就多谢舅兄了。”颜路心下安定，不管那个信上写了什么，他将太子都给了，总能换个放心。 当天晚上，得到消息的蔺彦和颜峥同时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内侍，蔺彦眼中闪过惊喜与劫后余生，“我定会好好照顾峥弟弟的，请父王放心就是。”而颜峥则喃喃道；“我想见父王。” “大王有令，出发前太子不得出殿，好生休养身体，以免舟车劳顿加重病情。”齐平看着小太子，终究还是没忍心“太子殿下放心，陛下是您的舅舅，您回舅舅家和在自己家是一样的。玉娘等人都会跟着您过去的，等两年三年的，殿下学成归来，也好早日帮大王解忧不是” 颜峥看着齐平，“父王希望我去舅舅那里” 齐平低头“是的，殿下。”刚才的话不是说的很明白吗小太子是怎么了 “那好，我去。”颜峥默默低头，等齐平走后，颜峥拽了拽玉娘的袖子，“玉娘，我是不是惹父王生气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师长 在太子什么时候出发这件事上，有些人比瑄王还急，颜峥听着门口的通报，恹恹的摇头“玉娘，我现在不想见她们。” “没关系的，殿下，不见。”玉娘微微叹气，虽然王后在时并没有什么高位的夫人来威胁地位，但是从现在这些选侍美人的动作上来看，不得不说大王平时没少给暗示。“殿下对外称病，便是不见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是的，峥儿病了。”颜峥站在窗前，听着外面的禀告声，“玉娘，峥儿想吃柿果子。” 玉娘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做。不过殿下吃完柿果子也要用膳食，不许贪食。” “好”颜峥笑笑，应承道。玉娘让身边的两个姑姑看护颜峥，自己去了东殿的厨房。 柿果子是用去岁留下的柿饼切碎，磨成泥掺上稻米粉蒸制的，虽然不是什么费功夫的东西，但要想做得好吃就要将两样材料都研磨的细细的，蒸制的时候要看好火候不至于蒸的过软或者过硬，玉娘生有一双巧手，做的糕饼最是好吃。 不过就是这三刻的功夫，颜峥在前殿迎接了来宣旨出发的齐平。“再过半个时辰便要出发，太子还有什么想要吩咐的，请对老奴指示。” “玉娘还在给我做柿果子，现在也快要好了，可否带给父王一些”颜峥抬眼看着齐平，“可以吗” “太子，老奴在此等候便是。”齐平想说什么，却又放弃了，只站立在一边，看着太子殿内的人来回收拾整理，之前已经交代过，只带些细软和钱财，这里的人有一半也是不能跟过去的。 “我能去和老师告别吗”过了半刻，颜峥歪头看着齐平。齐平看了看时辰，“太子不必担心，荀老先生已经知道太子离开的消息了。” “可是作为弟子，总该去亲自拜别。”颜峥眉头微皱，“现在正是王兄们自修的时间，老师” 门外的内侍叩禀，太傅到。颜峥立刻起身“快让老师进来。” 齐平在身后微微低头，这荀夫子在瑄国游历，虽然挂了个太傅的名，但太子刚启蒙不到一年，所以现在宫内王子们的课也由他教导，这一举动虽然不合规矩，但因太子年幼未免大材小用，也是合乎情理的。 荀疾走进前殿，与颜峥互礼，虽然被称为荀老，但荀疾今年刚四十，加上在宫里教学，身上收拾的利落，看上去和颜路差不过三岁。 “太子即将远行，为师看遍周身，皆是大王所赐，实在是身无长物，只这一枚玉符，还算有点价值。”荀疾从袖中拿出一枚白玉符，双手交给颜峥，“这枚玉符是我师门弟子随身之物，虽然你只跟我启蒙，但终究是我的弟子，就给你留作纪念吧。” 这玉符还有一个作用，也是他们的同门信物，不过对于小太子来说，暂且做个纪念是最好的，不然轻易拿出来容易招惹祸事。“还有这封信，是为师对你的希望，里面有些字你还不认得，但只要认真进学，很多事和字，你自然会知道。”荀疾又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里面是写着字的丝帛，荀疾笑着看颜峥道“峥儿要对为师保证，不让别人教你这上面是什么，要自己学会。” 颜峥点点头，将玉符和信收进怀里，对老师展颜一笑，躬身道“弟子一去，久不能归，师父寿节年礼亦不能亲拜，容弟子行大礼，以答谢师父教导之恩。” 荀疾整理袖口衣襟，扶了扶腰间玉带，执手而立。颜峥后退两步，俯首三跪，手心翻转向上，额头触地行尊师礼。 “起。”荀疾唱念，看着自己最小也是最喜爱的弟子，拉到身前，手掌摸摸颜峥头顶的软发，“峥儿，记住，遇事不可莽撞，不可急怒，不可不三思。” “峥儿记着的。”颜峥眼睛眯起，头顶蹭着荀疾的手心，忽然抱住荀疾，压低声音道“老师，峥儿没有生病。” 荀疾一愣，回抱住颜峥，微笑，“老师知道了。”这孩子是怕自己担心吧，想到大王对外一直称太子思虑成疾，荀疾笑容又大了几分，“老师等你回来。” 正此时，玉娘端着柿果子过来，殿内的情景她已经知道，已经做好的柿果子留了五个给颜峥，剩下的分了两份，一个两枚的碟子放在食盒里给齐平，一个木盒里面五个，给了荀疾。 荀疾笑着接过来，谢道“我一定好好品尝，以后轻易吃不到这么好的糕饼了。” “先生谬赞了。”玉娘回谢，齐平随着荀疾一起离开后，颜峥坐在殿内的台阶上，看着手中的柿果子，“玉娘，放到食盒里吧，一会儿我路上吃。” 玉娘应了一声，转身还没走远的时候就听见内侍来报，“六皇子来访。” 颜峥记得，上次在花园的时候，父王将蔺彦叫做六皇子，便起身道“请进。” 蔺彦看见颜峥殿内的忙碌，便知道自己来的正是时候，快步走到颜峥身边拉住要行礼的小人儿，“以后你我之间互不见礼可好拜来拜去的太麻烦了。” 颜峥看看蔺彦，点头。玉娘上前，“六皇子稍坐，奴婢这就去烧茶。” “我记得，你是叫玉娘”蔺彦扭身，看见眼前人，他记得三天前颜峥从人群里带走的就是这个玉娘。 “是，六皇子。”玉娘俯首，等候吩咐。蔺彦微笑“不必烧茶了，过一会儿就要上路，我父王担心你们这里忙碌，顾及不到，便让我带着些吃食来，毕竟午膳要在路上用了。” “峥弟弟，你看，这是宫内的御厨按照你的口味做的干粮和粥水，还有肉脯糕饼，到时候让玉娘带着，你和我在一辆马车上。”蔺彦招手让身后的内侍进来，一个个快有颜峥身子大的食盒放在地上，里面都是新作的吃食。 颜峥睁大眼睛，“彦哥哥，怎么让人准备了这许多” 蔺彦因着这次跟着蔺嵘出来，所以有了一次经验，此时便道“这在外和在宫里不一样的，路途颠簸更容易饥饿，所以我就提前让人准备了。我感觉我在路上的时候，饭量都比在宫里大了不少。” 两人身后的玉娘都想给蔺彦跪下，多谢有人惦念着小太子。他们殿内也有准备干粮，但因为不知道出发时间所以备的都是一些能长久放着的粗食，现在看来她可以稍放心了。 “这样啊。”颜峥恍然道“多谢彦哥哥了。” “不用谢，我是你哥哥啊，自然会照顾你。”蔺彦说着，一拍手，“就是，我忘了。” “忘了何事” “峥弟弟可要带书简”蔺彦想到宫里折腾书库的时候，书简可是很占地方的。 “书简并不多的。”颜峥想了想他殿内还是有几卷书册的，只是基础，用师父的话讲，就是乡下的书馆都有的，“只五六卷，启蒙用的。” “那便好了，若是马车上再放上许多书简，那咱们就只有端正正的坐着，动都别想动了。”蔺彦挥手让内侍们去帮忙，拉着颜峥坐在台阶上，端端正正的做老先生样子。颜峥笑出声来，坐到蔺彦身边，也学着他的样子挺直。 蔺彦看着颜峥的笑脸，也笑道“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峥弟弟笑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上路 王宫正门，天子的车架准备妥当，颜路拉着颜峥，珍而重之的托付给蔺嵘，脸上是哀戚之色，手上是父子之情，背上是家国重担，心里是五味杂陈。 蔺嵘笑着将颜峥交给蔺彦，让他好好照顾，然后拉住颜路的手道；“萱儿新丧，寡人知道你心中难过，但你要记得凡事国事为重，而且这后宫之中还是要早日选立新后。” “唉，我心中的王后只有萱儿一人，这后宫领事的人只要能服众就好，其他的我也不求了。”颜路微微叹气，显得不想再提这事了，拱手和蔺嵘告别。蔺嵘眉心动了动，也叹息着转身。 王驾启程，颜峥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看父王，舌尖上翻转的不舍被咽下，只轻轻道“父王要保重身体。” 颜路也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有，并没有回应，而是等前面两辆马车过去之后便转身离开。 放下车帘，颜峥坐在马车里，从身边的包裹里抽出来一卷识字简，手指描绘着已经记住的词语，眼眸低垂。玉娘知道小太子心里难过，但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因为未来她也不知道会如何，不能给小太子那些无法实现的许诺。 蔺彦看看眼前这一主一仆，两个都沉默着，扭头看看身边跟着的季松，小内侍低头不言，人家父子分离，说什么都不合适。 车轮滚滚前行，出宫门的时候蔺彦也抽出一卷书简默读，背诵。车外面，跟着的护卫觉得车内不像是放了两个小孩，更像是放了两个先生，除了翻动竹简的声音外没有别的动静。 一直到正午时分，颜峥被车颠的头发晕，小脸一阵发白，干呕两声。玉娘从水囊里给他倒了杯水让颜峥慢慢饮下，“殿下，这书有的是时间看，路上颠簸，别为了看书伤了身子。六皇子可累了奴婢这有早上新做的点心，皇子可要试试” 颜峥点着头，小身子往后探了探，将早上放柿果子的小食盒抽出来，“彦哥哥，玉娘做的柿果子很好吃的。” 蔺彦笑着点点头，“多谢峥弟弟。”刚才颜峥干呕的时候他就放下书卷了，看着颜峥也不知道说什么，这才有了玉娘的一问。 小内侍季松探身到车外浸湿了手巾给两位殿下擦手，抬头向前，看见了不远处有一片树林，心下一喜，回去禀报道“两位殿下，奴才看见前面有一片树林，咱们应该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下。” “这样就太好了。”蔺彦接过手巾先给颜峥擦手，一边道“如果树林里有野物的话还可以让侍卫给咱们猎一些，新烤的如何也要比干肉好吃。” “还有果子。”颜峥两眼也亮起来，他记得宫里的树上这个时候已经结了果子，不知道这里的树上有没有。 “是，我们峥儿喜欢吃果子可是”蔺彦看颜峥感兴趣，也笑了。旁边季松看颜峥点头，便插话道“这时节的果子正是脆甜的时候，夏赏花，秋尝果，冬品寒橘，都是文人公子们喜欢的消遣。” “看不出，我身边还跟了个小文人啊。”蔺彦笑着指了指季松，逗他。颜峥也上下打量着季松，晶亮的眼睛让小内侍笑着告罪。 “奴才哪是什么文人，只是主子们都识文知字的，不过是凑个趣。不过要是说这个季节的玩意儿，奴才觉得上树摘果子才叫好玩。”季松也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进宫前也是穷苦孩子，童年的趣事也还记得，加上他言语轻巧幽默，一番上树摘果儿的故事让他说的绘声绘色，连玉娘都听进去了。 谈笑不知时间，车里的两个小孩儿吃了几个糕饼，又喝了点水，便也没注意，直到玉娘觉得路上平稳了不少，仔细听还有车轮压碎枯叶的声音，打开车窗看向外面发现已经进了树林。算了算时间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候了，玉娘便问车边的侍卫“侍卫大哥，咱们是否在林中休息啊” 侍卫笑了笑“这位姑姑说笑了，树林中行车最危险，因为有强盗野兽出没，所以是不会在这里休息的，等过了这片林子找片平地休息。”玉娘应了一声，“多谢侍卫大哥了。” “没事，姑姑有什么需要可以和车夫说，只要不掉队还是可以方便一下的。”侍卫以为玉娘是想出恭又不好说，便提醒了一下。 玉娘点点头，回到车内。颜峥也听到了侍卫的话，看看玉娘“玉娘可是累了” “没有，只是少有出门比较好奇。”玉娘看看刚才说在树林里休息的季松，笑道“这位小先生，怎么不说话了。” 季松挠挠头，双手放在面前捂着脸告饶，滑稽的样子逗笑了两位小主子。 等车轮重新踩上大路，颜峥揉揉肚子，伸手拽玉娘的袖子“玉娘，我想撒尿。” 玉娘转身从坐凳底下拿出来一个带着盖的小马桶，颜峥愣了一下，“在这里吗” 旁边蔺彦眯眼笑，“放心吧峥弟弟，我们不看。”说着用刚才的书卷挡住脸，不过露出了眼睛。颜峥涨红了小脸，伸手将书卷往上推，“不许看。” 确定蔺彦看不见了，颜峥解开裤子放水，但是水柱打在桶壁上也有声响，玉娘眼见着颜峥小脸越来越红，最后连耳朵都红透了，低头掩饰笑脸，接过季松递过来的汗巾给颜峥擦了擦，盖好盖子又放回去，这才让颜峥正常了点。 不过颜峥还是发现了玉娘偷笑的样子，气哼哼的扭过头去，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少喝些水，等大家都休息的时候再如厕。 蔺彦放下书卷，看见颜峥鼓着嘴眼神精怪的模样一个没忍住喷笑出来，连忙深呼吸两次缓和下来，车里的三个看着小孩儿要笑不笑的憋的很辛苦。 不过，有时候现世报来得是很快的，车子一直没停，蔺彦打开车窗看了看，好像没有要停下来休息的样子，薄唇抿了抿，戳戳季松。 季松疑惑，“公子” 蔺彦还没开口，脸上就出现两片红霞，“我，想如厕。”声音压低，但是车内空间有限，就算压低也能听见。颜峥抓起书简，挡住自己下半张脸，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蔺彦，“放心吧，彦哥哥，我们不看。” 蔺彦苦笑不得，暗道下次可不能轻易笑颜峥了，玉娘又将那个小马桶拿出来，侧过脸去递给季松。颜峥是小孩子没关系，蔺彦已经是个半大少年了，玉娘要知道忌讳。 这边也半掩着放水，颜峥偷眼看着，“彦哥哥腿好白啊。” 蔺彦差点憋回去，不过也闹了个大红脸，比刚才颜峥红的程度不差。季松收拾好，看看自家主子快要冒烟的样子，偷笑着闭嘴。蔺彦瞪着颜峥，颜峥回瞪蔺彦，两个和斗鸡一般的看了一会儿又同时笑出声来。 颜峥晃晃脑袋，把刚才剩下的一个柿果子拿出来，掰了一半给蔺彦，“哝，最后一个了。” 蔺彦接过来，笑道“等到了后我让林姑姑给你做红果饼子，酸甜的，可好吃了。” “好”颜峥咬着糕饼，“咱们一起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路上 天近黄昏，马车走在官道上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颜峥和蔺彦两个小孩也觉得疲惫了，玉娘看看偷偷揉腰的蔺彦，再看看在座子上扭来扭去的颜峥，打开车窗看见刚才那个侍卫“侍卫大哥，我们大概什么时候能休息啊” “这位姑姑，您这坐马车里还觉得累，我们可是两条腿走路啊。”侍卫调笑了一句，眼睛看看玉娘“姑姑若是坐车累了，就陪我们下来走走吧。” 玉娘妙目微眯，“我们这奴婢的身子自然不觉得什么，只是车里的两位王子尚在稚龄，一路颠簸下来甚是辛苦。若是累了乏了让侍卫大哥跑个腿，可别见怪。” “诶”侍卫被顶了一句，还没反驳就见玉娘已经关上了车窗。玉娘听着外面的哄笑声，想翻白眼，但看见颜峥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便歇了心思。 “殿下要不要睡一会儿奴婢看了，这不到晚上是休息不得了。”玉娘将颜峥抱在腿上，小孩儿扭来扭去的蹦下来。 “舅舅心忧国事，行程着急也是正常的。”颜峥站在车厢里，抖抖手，忽然笑道“这里只有我能站着。” 蔺彦有些愧疚，这一天的路赶下来，和他过来的时候用膳停车，两个时辰便休息，然后入夜不赶路的经历很不一样，说的话没有实现，就连午膳晚膳都是简单在车上吃了吃，蔺彦觉得自己没照顾好弟弟。 此时看颜峥一个小孩在车里给大家宽心，蔺彦也笑道“谁说的”说着站起来，佯装不知道的站直身子，咚的一声发髻就撞到了车顶，“诶呦” “哈哈哈哈，”颜峥拽着蔺彦坐下，伸手给他扶正发髻，“彦哥哥可知道了” 蔺彦眨眼看着颜峥，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刚才自己问的，点点头，“受教了” “便是只有我能站起来。”颜峥扬扬下巴，又走到马车前面打开车帘，吓到玉娘赶紧过去捞人。 “公子有什么吩咐”车夫看见颜峥，把围栏拉起来，询问道。 “我想问一下，前面是不是有可以住的地方，还是，我们要在车上过夜了”颜峥半个身子已经出了车，玉娘也没法子，只好让他坐在车辕上，手在后面拽着颜峥的腰带。 “明天的这个时候，再有半个时辰左右就能看见浔阳城的驿馆了，晚上陛下应该会住在那里。”车夫看着颜峥点头，心中好奇，这小孩儿听懂了 颜峥退回来，小脸耷拉着，“我们可能要在车上过夜了。” 蔺彦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颜峥眉头微微皱起，“现在，来让我们想想该准备些什么。” 玉娘眨眼，忽然反应过来，想了想道“或许我们需要一床很软的褥子。” “啊，这个我有准备，我就知道可以用上的。”颜峥眼神晶亮，表情却和车里的某人很像。 “还有几个枕头。”季松看看自家公子，偷笑道。颜峥微微皱眉，嘴里叨咕着“我记得有准备啊，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 蔺彦挑眉，提高声音“好啊，你们取笑我”虽然话是他说的，但脸上的表情十足是刚才的颜峥。 马车里笑闹一阵，天色已经擦黑，深秋的天气黑的很快。玉娘在马车里收拾，季松小跑着下马车倒换马桶，顺便拿了两个小木盆，还有几个干净的水囊回来。蔺彦和颜峥看了看，两个小孩默契的跑到小柜子边上跪坐，正好玉娘已经铺好了这里。 从座子下面扯出来架板，季松和玉娘将东西放在后面，架板搭在两边的座子上，让两个小主子在上面，季松和玉娘在边上伺候。 晚上，拿小木盆给两人净了脸洗了脚，就着快上山的马车往外一泼。颜峥赤着脚踩垫子，被蔺彦一把拽过去穿袜子。 “冷。”蔺彦把袜子给颜峥系好，认真道“不许在外面赤脚。”颜峥眨眼，“彦哥哥，你不能做这个的。” 外面收拾好的玉娘进来，看见蔺彦的动作连连告罪。蔺彦笑着摇头，“我是给我弟弟穿袜子，又有什么关系。” 玉娘笑了，也不能驳了蔺彦，只看看眯眼笑着的颜峥，“真是多谢六皇子了。”蔺彦没有什么皇子架子，玉娘也庆幸颜峥能有这样一个哥哥护着。 晚上，玉娘和季松两个人在边上，颜峥和蔺彦在中间，身下是厚厚的褥子，但是马车的颠簸依然让两个小孩睡不着。 “玉娘，讲个故事吧”颜峥睁着眼看马车顶，旁边是蔺彦，蔺彦也转向玉娘，眼里带着期待。 玉娘想了想，“从前，天上有十个太阳” 讲完，玉娘看着眼睛更加晶亮的两个小孩，“以前，有一位巨人” 半个时辰后，颜峥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手拽着玉娘的袖子，硬撑着道，“再讲一个吧” 蔺彦笑着拉住颜峥的胳膊，“我给你讲一个好吗” “彦哥哥也会太好了。”颜峥转过身，看着蔺彦。蔺彦想了想，“初，古燕之地有兽，人首牛身，见而亡” 三篇文背完，颜峥又精神了。蔺彦求救的看向玉娘，明明师父一讲这些学堂里都睡了啊。玉娘微笑，嘴里哼唱起家乡的小调，曲调清丽悠扬，颜峥乖乖躺好，不一会儿，早就出现的困意占据了颜峥的意识。蔺彦也上下眼皮打架，嘴角带着点勾勾，睡着了。 前面的车架上，蔺嵘看着案几上的奏本，微微的打了个哈欠，身边的内侍将灯火挑明，“陛下，该休息了。” “这车上待着，睡不着。”蔺嵘摇摇头，看看内侍，“怎么，那个颜峥出什么幺蛾子了吗” “没有，瑄太子一路上都很安静，和六皇子相处的很好。”内侍不敢抬头，说实话赶路一天一夜他们还能接受，但是对于孩子来说实在是辛苦了点。 “彦儿那孩子倒是和气。”蔺嵘笑笑，也不知道是在夸，还是觉得这两个人相处的好不对。 “六皇子酷似梅夫人，生性最是安静的。”内侍低声，不知道陛下将六皇子带出来又带回去是不是会重视一点。 “安静，乱世可没有安静人的活路。”蔺嵘冷笑，放下奏本，“去拿点酒来，暖暖身子。” “是，陛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抵达在下一章 第二天清晨，颜峥揉着眼睛起来的时候发现他们停车了，玉娘不在，季松也不在，身边只有蔺彦。 “彦哥哥，怎么停车了”颜峥看着蔺彦要拿手巾过来，坐起来自己接过手巾擦脸。蔺彦看看和猫儿洗脸一样的颜峥，将湿手巾折了折，给他擦眼角，“早上要起灶的，而且车马也要休息一下。” “哦。”颜峥睁开一只眼，咧嘴笑，“彦哥哥，玉娘去哪了” “玉娘和季松去给咱们拿早膳了。”蔺彦伸手揉揉颜峥脑袋上的软毛，这小娃还带着胎毛，好软。 “早膳不是和舅舅一起用吗”颜峥眨眼，以前他和父王母后都是在一起用的。蔺彦微笑，“在外面不方便的，咱们自己吃自己的就好。”他们从来没有和天子同桌的机会，不过眼前这个小太子怕是已经习惯了。 “好棒，这样可以不用听唠叨了。”颜峥说着神情有些失落，“其实，我现在还是挺喜欢听唠叨的。”蔺彦歪头，“唠叨还是要听的，谁让我们峥儿不听话呢。” 颜峥抬头，“我听话的，我不挑食了” “不挑食了也要唠叨，有根据的唠叨又怎么能叫唠叨呢。”蔺彦看见颜峥眼里那点水汽成功的消失，松了一口气，然后就看颜峥和一个藏了过冬粮的松鼠一样，鼓着嘴炸着毛扭头过去不理他，蔺彦微笑，闹别扭比哭好，颜峥这娃娃倔的很，又自持的很，要是哭出来一定和上次在池塘边一样闭门好几天。 这时玉娘也回来了，看见两个人一个撅嘴一个微笑的，便知道是自家小太子被气到了，不过看颜峥眼神晶亮，可见只是在闹别扭，随即笑道“殿下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六皇子欺负我们殿下了，奴婢定要去找天子告一状才好。” 说着，玉娘作势要离开，胳膊被人拽住，颜峥鼓着嘴，“这等小事怎么能去麻烦舅舅，再说，我没生气。” 蔺彦偷笑，双手放在脑袋前面，拜了拜道“多谢瑄太子大量” “那，你以后不许唠叨。”颜峥刚起来，只擦了脸还没梳头，炸着一头的软毛板着脸对蔺彦命令。蔺彦用袖子遮住嘴，应诺道“定不会再犯了。” “峥弟弟原谅我吧”蔺彦伸手将衣冠不整站在马车门口的瑄太子拉回来，微笑道。颜峥无比认真的点点头，“峥儿原谅彦哥哥。” 玉娘抿嘴笑着过来给颜峥换了一身衣服，又把头发梳好，用盐水柳枝净了口，不到一刻功夫，一个俊秀可爱的小太子站在马车里。 季松也回来了，看着车里收拾好的两个主子，蹲到马车边上，“公子们下来用早膳吧，清晨的空气好呢。” “好。”蔺彦没有踩季松，直接跳下马车，玉娘在旁边扶了一下，转身抱颜峥下来。颜峥扶着马车边试探了一下，然后认命的伸手让玉娘把自己抱下来。 “瑄太子可以踩着奴才的背。”季松看见颜峥试探着要自己下，便提了一句。颜峥摇摇头，“夫子有教，为人者脚踩大地，为圣者脚踩青石，为将者脚踩敌骨。无有一人脚踩人背。” 蔺彦愣了，玉娘也愣了，季松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 “殿下，荀夫子何时教过你这些啊”玉娘蹲下看颜峥，这不是启蒙的课程啊。 “是老师与我闲聊时说过的。老师说错了吗”颜峥看看玉娘，再看看旁边没说话的两人，表情有些纠结。 蔺彦摇摇头，“峥儿的老师说的一点都不错。”他母亲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宫里人都说是因为母亲出身卑贱才不懂得使唤奴才。 “只是这话，瑄太子万不可在外面说了。”季松小心道，他在宫里当差，更明白这里面的事，如果这话传出去定会让瑄太子被人取笑。 “哦。”颜峥转向蔺彦，大眼睛眨眨，蔺彦笑着低头，“峥儿没说错，也没做错，只是别人太笨，会误会峥儿，所以，峥儿不要和那些蠢人说这些话了，他们不明白。” 颜峥皱眉，不过还是点点头，“好。”玉娘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季松，季松转向周围，侍卫都离的远远的，应该没人听见。 “公子们选一处休息用膳吧。”季松跑到前面拿食盒，那个食盒里是重新加水熬煮后的粥块，而且偏于扁平，可以做案几使用。 颜峥看着脚下的枯草，又看看前面，伸手拽了拽蔺彦的袖子“彦哥哥，我们去前面树下可以吗” 蔺彦也看见了那片树荫，点点头，“好。”季松和玉娘过去摆桌子，又回马车去拿了糕饼肉脯出来。玉娘颇为可惜现在不是春季，不然外面有很多野菜可以给颜峥换换口味。 颜峥牙还没换，咬肉脯还有些费力，吃了两块糕饼又喝了碗粥后就拿了一块肉脯在旁边磨牙，蔺彦看他的动作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便也加快速度。季松和玉娘看着两个小主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没用。颜峥看蔺彦吃完了，眨眨眼，“玉娘，季松，你们快些来吃。” 玉娘微笑，“殿下放心，咱们还要休息一阵的。” “那你们早些吃完，带我们去周围转转也好。”颜峥扬了扬下巴，掩饰住自己那点小期待，然后坐在一边磨牙。 “遵命，殿下。”玉娘微笑，和季松拿出干粮。 等两人吃完收拾好的时候，蔺嵘身边的内侍跑过来跪禀道“两位公子，朝内有急本前来，陛下让咱们立即启程。” 蔺彦点点头，“我们知道了。” 颜峥抿唇，对于又一天的马车生活有点抗拒。玉娘算了算时间道，“殿下，说不准今天可以早些进驿馆休息呢。” “说不准今天就不休息了。”蔺彦摇摇头，有过昨天的经历他对他父王的主意多少有些把握了，“不过如果加速的话，至多只要一天加半日功夫就能到，咱们可以回宫后好好休息。”他有点想母妃做的姜茶了。 “彦哥哥说的有理。”颜峥微笑，站起来抖抖袖子，认真道“准备启程了。” 蔺彦突然觉得这张小脸无论是做严肃还是耍赖都很适合，这样想着，差点上手捏捏。 果然和蔺彦说的一样，当天晚上他们没有在浔阳城休息而是继续行进。马车里，已经长了教训的蔺彦这次不管颜峥怎么耍赖他也不开口了，他背书一直是催眠，在颜峥这里是提神。 最后还是玉娘直接将颜峥抱住，哼着小调哄睡了。蔺彦看颜峥睡熟，悄悄问玉娘为什么颜峥在晚上不会想他母后。玉娘摇摇头，看着睡着的小太子，“因为王后交代过，不许殿下在人前哭闹，也不许因为想念她而失了体统。” 蔺彦点点头，说实话这样的嘱咐就算是他这个年龄的孩子都不可能保证做到，但是颜峥一直完成的很好，这一点着实让他惊讶。 晚上加速，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们已经能够看见都城望郢，而未到午膳的时候就已经进了城。 颜峥看着眼前的城池，好像，和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蔺彦看见路两边过来迎接的侍者，心底松了一口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梅姨 蔺嵘确实有紧急国事，陈王趁他不在的时候意图攻打边城，已然陈兵列境，看得出来陈王是在蔺萱死后就有所准备了。想到自己非去不可的原因，蔺嵘就一阵心烦，便是一个边境小王都能看得出颜路对他的威胁，偏偏颜路对他恭敬异常，就连那些游学的士子都会夸赞他们这种堪称典范的君臣友睦关系。 在朝中，所有大臣都知道颜路包藏祸心，但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因为没有证据，颜路平时做事又周全，是发作都没有机会发作，这也是蔺嵘心痛的另一件事。一入宫门，蔺嵘便吩咐下去让颜峥直接跟着蔺彦去鸣泉殿，等他处理完国事再去看他。 虽然是这样吩咐的，但是底下人都知道，这位小太子以后怕是尴尬了，国礼未定，住处也没安排，虽然说是有紧急国事，但这些也应该交给宫内的统管大监来安排，也不应该草草的交给泉鸣殿，更何况安排进后宫的孩子，连王后都不知会一声吗 不过天子做的决定又有谁能质疑，就这样，蔺彦和颜峥连车都没下就直接来到了梅夫人的泉鸣殿。玉娘听见天子的安排，有心想要细问一下，被颜峥拽住了袖子，“军情大事理应为一切先，玉娘不要再问了。” 玉娘点点头，又看向蔺彦。蔺彦恍惚也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他私心里想着，他母妃总比王后要亲切一些，而且去他们的宫殿可以给峥弟弟最好的休息。 “峥弟弟放心，我母妃人很好的，回去后咱们先好好休息一下。”蔺彦笑着看向颜峥，“还有林姑姑的红果饼子，这时候吃正当时的。” “嗯”颜峥微笑，在马车里整了整衣服，等着马车停下。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停在泉鸣殿门口，里面的侍者都等在车架前伺候，蔺彦先跳下来，转手把颜峥抱下来，两人都没等季松扶着就跑进去了。天子车架旁边的侍者也习惯了泉鸣殿的没大没小，心里鄙视但面上依旧沉静，和泉鸣殿的人把车上行李搬下来，交接后车架离开。玉娘和泉鸣殿的林姑姑相互见礼，林姑姑拉着玉娘到另一边低声道“玉姑姑，我有一件事须得提你，这泉鸣殿并不在大王眼内，瑄太子到此许是暂住，许是长留，无论是哪一种，玉姑姑你都要做到心里有谱。” 玉娘屈身行礼，“远路之人，多谢林姑姑指教。” “快别如此，宫内眼线繁杂，你我只要专心伺候主子就是了。”林姑姑赶紧扶住玉娘，“你若是不嫌弃，便叫我个姐姐。” “多谢姐姐提点。”玉娘低头，看着林姑姑，林姑姑也仿佛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两人不由得微笑，便是为了自家主子，谁也会想在前面。 这边自然安排，殿内，颜峥跟着蔺彦见到了蔺彦的生母梅夫人。 梅夫人长得很美，却没有什么气势，一眼看上去的感觉就是这个女子十分的温宛秀丽一见忘怀，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美人，在这后宫里宁愿不要恩宠也要庇护自己的儿子安全长大。 只是这天子可能记不住儿子的母亲，却不会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御驾来人将蔺彦带走后梅夫人就几乎崩溃了，她太清楚了，这些年除了陛下眼前得宠的儿子之外，带出去的几个都没有回来。自己这样母家没有势力，朝内没有人帮忙，儿子又不得宠的是万般盼不回来了，谁曾想前面来人禀报，蔺彦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了瑄国太子。梅夫人心里是百感交集，她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瑄国太子要到她这，她只知道，儿子回来了。 蔺彦扶住母亲，给她介绍颜峥，直到这时梅夫人才反应过来，屈身给颜峥见礼。颜峥受礼后对梅夫人行长礼，梅夫人又紧着来扶，一时无措之下眼泪啪嗒就掉下来了。 颜峥愣了，转头求助的看向蔺彦。蔺彦笑着挠挠头，“娘，您这样可算失礼了。” 梅夫人张口，应了一声然后拿手帕擦了擦眼角，“让瑄太子见笑了。殿下若不嫌弃，唤我梅姨便好。” “峥儿见过梅姨。”颜峥拱手鞠躬，小个子做全这样的礼数看上去比老头子要有趣的多。 “彦儿，你带着峥儿去洗漱休息一下，午膳咱们做一些肥鸡脍，再烘一些面饼，热热的吃一顿。”梅夫人手指紧了紧，有心想抱着儿子问一问，但身边还有个颜峥，这是天子的外甥又新丧母，她在这个孩子面前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母子亲近之态。 “是。请母妃放心”颜峥也知道他娘的担心，眨眨眼，表示自己一切都好，无论父王带自己出去是想做什么，他回来了就不必再提了，一切安好。梅夫人浅笑着点头，眼角微湿，这一笑如梨花绽放，美不可言。 颜峥点头，转头看见玉娘和一个端庄妇人进来。两人对着他们行礼，颜峥便知道那妇人就是蔺彦一直在说的林姑姑，脸上先露了三分好感。 “公子们跟奴婢来吧。”林姑姑和玉娘带着两人去洗漱，知道儿子今天回来的时候梅夫人已经让人准备上热水了，这时多了个颜峥也没什么妨碍，小孩子洗澡能用多少水啊。 半刻钟后，季松苦笑着念叨，千万不能把两个小孩放一起洗。等林姑姑和玉娘拿了更换的衣服过来后，发现两位小主子洗了一半，周围的内侍倒是洗了个透。 玉娘和林姑姑嘴一抿，桶里的两个就老实了，老老实实的坐桶里让两个姑姑给洗头擦背。一番收拾后，玉娘给颜峥换上常服，身后带过来的侍女给颜峥擦头发。 “玉娘。”颜峥看着面带微愁的玉娘，认真道“咱们什么时候去给舅舅问安” 玉娘想了想，“殿下等午后问问梅夫人，天子何时有空闲，有空闲的时候殿下再去。”玉娘清楚，如果自己等人不去，天子很可能会直接遗忘他们。刚才林姑姑虽然是说泉鸣殿不入陛下的眼，却也是在说小太子这一行。 “好。”颜峥又歪头，“可是，梅夫人会知道吗” 玉娘浅笑，“便是梅夫人不知道，殿下自己不知道吗”玉娘眨眨眼，摸摸颜峥已经擦干的发丝，“殿下绑两个小圆髻好吗” 颜峥正想事儿呢，听见后也没反应过来，只点了点头。玉娘便让侍女给颜峥梳了两个圆髻，剩下的头发散在后面，只不用红绳，用的蓝绳。 等颜峥回过神来，看见镜子里的童子，扭头瞪玉娘，玉娘偷笑，作势道“殿下恕罪”颜峥小脸略圆，腮侧还有点幼肥，梳了圆髻就和画上的仙童一般，不过颜峥觉得这样太没样子，平常只有母后或者玉娘央了才愿意梳。 “峥弟弟这般样子，会让人错认是仙童下凡了。”蔺彦从隔壁出来，一身素青的长衫，袖口并不如一般宽大，倒是方便。 “那彦哥哥就是摇铃的使者了。”颜峥转怒为笑，伸手自己捏了捏发髻，又看看正在浅笑的玉娘，小脸一扭，跑去拉蔺彦。 玉娘看看两个小孩，她看得出，梅夫人更喜欢做寻常人家相处，那就一点点来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求见 饱饱的吃了午膳，颜峥有点犯困，终究是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梅夫人看出来了，让人备了点水果去偏殿，赶了两个孩子过去玩。偏殿里有备好的床榻，颜峥和蔺彦稍逛了逛就一个接一个的打哈欠，也不用人催了，自己就爬上去午睡了。 玉娘要去安排她们带过来的人，林姑姑看着两个小孩，心中掂量着，这瑄太子必须早点得到安排才行。 过了小半个时辰，蔺彦悄悄起身，伸手招林姑姑。“林姑姑，你去问问，今天王后可有给父王准备什么点心，准备什么时候送过去。” “是，公子。”林姑姑纳罕，蔺彦以前很少主动去打听这些，近两年更是问也不问的，这母子俩只求过自己日子。现在，难道是开窍了 “还有，你去找大监要两个小内侍过来，峥儿带过来的都是姑姑侍女，要新的，还没跟过人的。”蔺彦小声吩咐，让林姑姑心里喜忧参半，小公子开窍了可是这窍似乎都开在瑄太子身上了。 林姑姑走后，蔺彦自己穿好鞋袜去旁边的架子上拿了卷书，然后坐在床边慢慢看。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玉娘进来叫醒颜峥，中午睡多了晚上该睡不着了，看见蔺彦在颜峥身边看书，玉娘先行礼道“多谢六皇子费心，林姑姑安排的人已经过来了。” 蔺彦笑笑，“无事，你们都是女眷，以后的粗活就让那内侍做就好。” “是。”玉娘应诺，然后转身将快睁眼的颜峥叫起来，“殿下，殿下，醒醒了。” 颜峥在刚才两人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惊醒了，这时候正闭着眼瞌睡，被玉娘叫了两声后睁开眼，坐起来含含糊糊道“醒了，玉娘。” 蔺彦看看还迷糊的颜峥，眨眼笑道“可是还瞌睡呢，玉良。” 颜峥张着嘴看蔺彦，“彦哥哥不要许我。” 因为刚睡醒，口齿还粘着，颜峥说话有点大舌头，自己穿上外套和鞋袜后才彻底清醒过来。 净了脸，颜峥问了玉娘时辰，想了想道“玉娘，咱们是不是有带黑枣” “有带的，殿下想要做什么”玉娘眼睛一亮，便知道颜峥想要做什么了。 “我想给舅舅送去一些，玉娘帮我择些好的来吧”颜峥眨眨眼，这时候要是做什么糕饼应该来不及了。 “是，那殿下准备什么时候给天子送过去”玉娘看看沉吟的颜峥，不说话，等着他自己想起来。 蔺彦听着两人的对话，便知道自己让林姑姑问的事不是无用功，便开口道“这时间我已经让林姑姑去问了。” 颜峥诧异的回头，走到蔺彦面前，认真的看着蔺彦，“彦哥哥知道我想做什么” 蔺彦点头，“我知道。”伸手揉揉这认真起来的小脸，蔺彦笑道“峥儿是一国太子，其实可以直接去觐见天子的。” “觐见需行礼，与丞相商议在先，而后用国礼以待，峥儿是去见舅舅，不是见天子。”颜峥眨眼，微笑道“所以我要在舅舅是舅舅的时候去见舅舅。” “诶呀，我们峥儿真是伶牙俐齿。”蔺彦笑，这小孩精明又纯真，为何瑄王舍得 从天子让颜峥来泉鸣殿的时候，蔺彦就察觉出不对，而后来他听到的消息更证明了，事情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颜峥并不只是作为太子过来的，而是一个地位含糊的质子，所以天子必须给出一个明确的安排，才能护的颜峥周全。 其实蔺彦很好奇，颜峥知道的是他以为的那件事吗但看着眼前小孩儿的眼睛，蔺彦觉得不是，他只是一个想去见舅舅的小孩，或许，这一路的避而不见与颠簸，让这个孩子已经失去了一些稳重和安全感。 颜峥眯眼笑，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就看见林姑姑进来，转身期待的看着她。 林姑姑低头，先拜了一下道，“公子，王后并没有准备点心给陛下。” 蔺彦放下书，手指点了点，“这样的话，峥儿你们等申时末刻的时候去，我让林姑姑带着你们，那个时候父王一般会让庞元给他换茶水，如果庞元出来了，证明他会正常用晚膳，也就是这个时候可以进去，庞元脾气很好的，只要峥儿保证不打扰父王，他一定会去回禀。” “其实，在这宫里，重要的不是父王记不记得，而是大监。”蔺彦抿着唇，这是他第一次估算，希望他以前知道的消息都没有错。“峥儿记得带着玉娘和一个小内侍去，最好能让一个庞元身边的人送你们回来。” 玉娘看着颜峥，嘴角哆嗦着不知道说些什么，林姑姑则深吸一口气，“公子放心，奴婢定然会办好。” 蔺彦微笑，“林姑姑不要这样，只是峥儿想去看舅舅。” 颜峥听着蔺彦的安排，两眼发光。“彦哥哥好厉害的样子。”旁边的玉娘浅笑，屈身道“奴婢先去取黑枣，定不会耽误了。” 林姑姑也屈身告退，去给玉娘帮忙。 颜峥看看蔺彦，“彦哥哥为什么要安排这些”这些都是以前他母后安排的事，不过那时候他就知道，父王只有一部分时间是母后的夫君，是他的父亲，剩下的时间里，他是一个国家的大王。在这里，为什么彦哥哥也要会安排这些 “因为我想让峥儿好好的。”蔺彦笑笑，“不光是我，峥儿以后也要学会这些，知道吗” “要学会这些是不是要记好多东西”颜峥瘪嘴，“我只有跟着夫子背书的时候才会记得很牢。” “对了，峥儿一定记得要跟父王说，你要进学。”蔺彦没有回答，要学会那些东西其实，不用特意去记，因为有很多时候他渴望的东西片刻也不会遗忘。 “进学，我可以有自己的夫子吗”颜峥眨眼道“以前的老师，要带王兄们一起上课。”颜峥微微低头，他其实不喜欢让夫子去给王兄们上课，但是父王要他同意。 “这峥儿可愿意和我们一个夫子”蔺彦不知道，因为拥有唯一的夫子是太子才有的待遇。 “彦哥哥的老师是谁”颜峥抿唇，老师一定要慎重，这是他母后说的。 “是朝中的尚大夫，理学大师，很厉害的。”蔺彦微笑“这样，明日等他下朝的时候我带你去见他” “好，彦哥哥这么厉害，老师也一定厉害。”颜峥点点头，又看见蔺彦拿着的书卷，“彦哥哥在看山海经” “你也知道山海经”蔺彦浅笑，将书卷打开，上面赫然是之前蔺彦给颜峥背过的那几篇。 “老师也很喜欢山海经，他说物为人思，事为人做，名为事物之统，观一地之名可知一地之人。”颜峥摇头晃脑，“不过老师说我还太小，不适合看山海经，讲了容易做噩梦，要我什么时候把字认全，什么时候自己去研读。” “哈哈哈，如有机会，我一定要请你带我拜见你的老师。”蔺彦朗笑，然后展开书卷，“只可惜，我这里只有这一卷，是属于我自己的。” “峥儿的书也可以给彦哥哥看，不过，彦哥哥要帮先生检查我的作业。”颜峥晃晃头，显得十分精明，不过脑袋上的圆髻只让他增显可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买卖 诤安殿，启朝天子的议事场所，蔺嵘愁眉不展，虽然他回来后将布防安排下去了，但这种随时会被攻击的感觉实在是让他如坐针毡。 长叹口气，蔺嵘一个人坐在殿内，想到刚才丞相和大将军说的话，自己确实需要颜路这个门户，而且不能妄动，这样想着，蔺嵘脸上渐渐浮现了嘲讽的笑，这不是笑别人，而是笑他自己。 “庞元，去换茶来。”蔺嵘悠然一叹，殿后面等着伺候的庞元快速从边上出去，知道今天陛下心情不好，也不多言，陛下能自己想开就是最好的。 庞元出来，一眼就看见在殿门口等着的三大一小，当下呵斥门口的侍卫；“这是什么时候了，怎么能让小公子在外面等着” 侍卫也无奈，“统管，是瑄太子自己要在这等的，说是要等您出来。” 庞元看了看颜峥，心道今天刚到的瑄太子确实是这个年岁，又看了看后面跟着的内侍，内侍点头，庞元立刻道“老奴见过瑄太子。” “庞统管少礼。”颜峥拱手点头，身后玉娘林姑姑还有内侍给庞元见礼，颜峥继续道，“请问庞统管，我想给舅舅送些黑枣，很新鲜的，可以进去吗” 庞元一看颜峥小脸都吹的有些发白了，连忙应声道，“瑄太子稍等，老奴这就跟陛下回禀。” “有劳庞统管了。”颜峥微笑，下意识的搓搓手，觉察到不妥后又收回袖子里。庞元进去后，没一会儿功夫又出来，点了个身边的内侍道“你伺候着，进去后小心办事。” 随后又转向颜峥，“瑄太子，老奴要去给陛下换茶，就不陪着您了，您跟着他进去就好。” “多谢。”颜峥脸上微笑加大，一阵秋风吹过来，颜峥脖子后面一凉。内侍领着三人进去，跟着的小内侍级别不够，不能进殿所以还是要在外面等着。 “峥儿，休息的可还好”蔺嵘看见这个小孩，忽然想到他那个心腹大患的儿子还在他手上，便自然的带上了笑脸。 颜峥点点头，“多谢舅舅挂心，峥儿休息的好。彦哥哥，梅姨还有林姑姑对峥儿都很好。” “是吗，那证明我们峥儿很让人喜欢啊。”蔺嵘笑笑，拉着颜峥坐到一边，“峥儿来找舅舅，是来给舅舅送黑枣的” “是的舅舅，这是今年最好的一棵枣树出的枣子，可好了。”颜峥对玉娘招手，玉娘将盛着黑枣的篮子举到头顶前下跪。 蔺嵘对那个内侍指了指，内侍拿过篮子退到一边，“你是伺候峥儿的乳母” “回陛下，奴婢是。”玉娘低着头，双手交叠在膝盖前面，方便叩首，也是规矩。 “嗯，峥儿寻常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就直接来找庞元，让他给你们安排。”蔺嵘随口安排，然后又转向一边，看见了林姑姑，“你是” 林姑姑上前跪倒，“奴婢是泉鸣殿的林慧，是伺候六皇子的乳母。” “哦，梅夫人倒是用心了。”让皇子的乳母跟过来，真真是个没眼力的，若是放在王后那，随便使唤一个也就过来了。蔺嵘点点头，“峥儿暂住泉鸣殿，一应的安排可都妥当了” 林姑姑俯首，“回陛下，泉鸣殿一应准备俱是全的，请陛下放心。”在抬头的时候，林姑姑瞟了一眼玉娘。玉娘继而叩首道“陛下，泉鸣殿毕竟是后宫所在，太子一行具都安排在泉鸣殿恐有所不便。” “哦这倒是寡人少虑了。”蔺嵘好笑的看向这个乳母，也不看身边的颜峥，只问道，“峥儿可是觉得泉鸣殿不满意” “舅舅，泉鸣殿很好，但那是舅舅与梅姨的地方，便是彦哥哥长大后也是要搬出去的，峥儿恐怕打扰了梅姨。”颜峥拽了拽蔺嵘的袖子，“以前母后也是让峥儿独居一处的。” “好。”蔺嵘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明天早上你们就搬去静玄居，那里虽然比泉鸣殿小了点，但也足够峥儿身边的人安排了。” 林姑姑浑身一凛，开口道“陛下” “怎么，人家嫌弃你们，还要苦苦挽留吗”蔺嵘笑着说，但对面的两个姑姑都俯首叩地不敢说话。 “奴婢，不敢。”林姑姑低声道。颜峥看了看两位姑姑，起身走到蔺嵘面前，拱手施礼道“多谢陛下恩赏，林姑姑只是担心峥儿，峥儿并无嫌弃泉鸣殿的意思，请陛下不要怪罪。” “怎么，寡人一生气，你就不叫舅舅了吗”蔺嵘忽然觉得心情好了点，便安抚道，“峥儿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了便是。” “舅舅，我想继续进学。”颜峥眨眼，想到彦哥哥说的，一定要和舅舅提。 “进学是好事，峥儿身为一国太子，总要多学一些的。”蔺嵘想了想，微笑道“这样，你以后和你蔺祚哥哥一起，到前殿去进学可好” “蔺祚哥哥也和峥儿一般大吗”颜峥对对手指，“峥儿其实只开了启蒙的识字，不曾断文论据。” “没关系，你哥哥与师长论文时你就在旁边练习，他上课你听着，便是听不懂也没关系。”蔺嵘笑道“蔺祚是寡人的太子，峥儿与他一起学习，正合适。” “这样，明日你们搬了住处，后日寡人让人去带着你到前殿。认认师父，也听听师父的规矩。”蔺嵘笑了笑，“你们这个师父可是严厉的很，有时候连寡人都说不服他。” “多谢舅舅。”颜峥微笑，在下面行大礼谢恩。蔺嵘笑着摸摸胡子，“峥儿你这一篮子黑枣，找寡人换了一处住所和一个太傅，这买卖做的可真是好啊。” “峥儿不会做买卖。”颜峥起身，歪歪头道“此为礼尚往来之道” “哈哈哈哈，你这个小机灵鬼，好了，回去吧。到年下的时候，寡人可要检查你的学业的。”蔺嵘挥手，让那个内侍带着颜峥一行离开，又看看还在地上跪着的两人，“你们两人也起来吧，告诉梅夫人，瑄太子在宫中就交给她照顾了，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寡人可要问罪的。” 语气虽然说是戏笑，但地上的两个谁也没把这句话当成玩笑。林姑姑和玉娘起身，躬身退出去。 玉娘有心想问刚才林姑姑为什么阻拦，但眼前跟着一个庞元身边的内侍，她没敢问。 颜峥一双小腿紧走了几步，跟到前面带路的内侍后面，脚偷偷踩着光影，嘴角勾起。 回到了泉鸣殿，颜峥已经觉得腿酸了，玉娘和林姑姑各自给了那个内侍赏赐，转过身来，满脸的忧色藏都藏不住了。 “彦哥哥，梅姨，我回来了。”颜峥跑到前殿，被蔺彦拦了个正着。蔺彦上下打量，刚才他已经看见了那个内侍，此时眯眼笑道“可累了快过来坐。” 一边梅夫人也赶过来了，她一眼就看见两个乳母的脸色，顿了顿道“可是出了什么意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搬家 “静玄居”梅夫人听着这个名字，秀眉皱起，“那可着实是个清静所在。早年一些方外之人与先帝交好，曾在静玄居暂住，虽然环境很好，但地方很偏僻，从我这泉鸣殿走过去都要半个时辰。如果要从静玄居到前殿去进学，怕不是要一个时辰才够。” 颜峥惊讶的张嘴，“好远啊。”林姑姑点点头“而且那里已经少说七八年没有人住了，房间也不多，但好在以前住的是先帝的贵客，一应的生活所需都是齐全的，还有单独的厨房和茅厕，想要安稳度日，还是可以的。” “只是在这宫中又有什么机会安稳度日呢。”梅夫人想到自己多年的不争不抢，只为儿子安稳但最终落了个什么结果，天子就好像从后宫中挑了个玩意儿一般将儿子挑了过去，如果不是瑄王无意，恐怕自己儿子再也回不来了，而她这个做娘亲的，连天子的面都见不到。 颜峥走到梅夫人面前坐下，放缓了声音道“梅姨如果想要安安生生的，就要做那个最不用顾忌的人。” 然后颜峥竖起食指，“这是我偷听我母后说的，母后不让我往外说，梅姨也别告诉别人哦。” “峥儿，为什么要告诉梅姨”梅夫人愣了，她从未想过，换一个位置来得到安宁。 “因为峥儿喜欢梅姨，梅姨漂亮，声音也好听，还是彦哥哥的娘亲，所以我要告诉梅姨，梅姨要保密啊。”颜峥说话时眼睛晶亮，看着梅夫人，“梅姨要笑，笑起来好看的。” “峥儿不担心以后进学辛苦”一个时辰的路程，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可不是简单说说的，尤其是到了前殿还不知道要经历什么。梅夫人拉住颜峥，伸手摸摸颜峥的发髻。 “不担心。母后说过，为人子，要从长，为人臣，要从君，陛下为君，他的吩咐一定要听。舅舅是长辈，他的话峥儿也要听，所以峥儿不担心。峥儿做的是对的。”颜峥说着挺了挺身子，然后微微苦恼道“只是” “只是什么”梅夫人心里爱极了这个孩子，尽管他和自己只见了几面，但这孩子说话和办事都一件件戳进了她的心窝里，现在看颜峥面带苦色，脑中已经在想要不要让蔺彦去背颜峥上学了。 “只是我不喜欢早起”颜峥说着，偷眼瞧了一下玉娘，然后笑着扑进梅夫人怀里，“梅姨救命，玉娘又要唠叨了。” 玉娘叹道“奴婢又哪里敢唠叨殿下啊，这屋里，殿下随便找一个靠山都可以杖罚奴婢了。” 梅夫人抱着颜峥微笑，屋里人笑作一团，便是都忘了刚才的担心，颜峥人虽小，但道理讲得很对，只要按照安排做便是谁也不能打扰他们了。玉娘和林姑姑对视一眼，两人走到殿外去准备，颜峥和蔺彦与梅夫人在殿内玩闹。 入夜，梅夫人叫来自己儿子，“彦儿，你可知道前殿是什么时候开始上课的” “孩儿不知难道先生们的上课时间不是一样的吗”蔺彦挠挠头，“母亲若是担心，明日孩儿去问问祚哥哥便是。” “我恐怕你见不到太子。”梅夫人微笑，“不过彦儿去问问也好，彦儿要记住，你峥弟弟是瑄国太子，但是你父王并不喜欢他，所以以后你一定要照顾好峥儿，别让他受了欺负，明白吗” “孩儿记住了，孩儿也喜欢峥弟弟，峥弟弟可爱又懂礼，和宫里的其他弟弟妹妹都不一样。只是，峥弟弟之后随祚哥哥去前殿进学，孩儿跟着师父在学宫，并不在一处。”蔺彦眨眼，“母亲，孩儿可不可以托付给祚哥哥” 梅夫人想了想，若有太子帮衬，加上颜峥本身的身份，应当不会出什么乱子。便点点头，“这样，你明天上午就不要上课了，娘帮你去和师傅告假，你就去前殿等着太子什么时候出来。” “好，孩儿知道了。”蔺彦微笑，“娘，你今天笑了好久呢。” 梅夫人伸手捏捏儿子的脸蛋，“只要你好好的，娘天天都可以笑这么久。” “娘说谎，娘明明更喜欢峥弟弟。”蔺彦吐舌，“不过儿子不会嫉妒的，娘放心喜欢峥弟弟好了。” “好啊你，娘要喜欢谁还要你个小孩子允准吗嗯我看你是好久不挨打了，屁股痒痒了是吧”梅夫人柳眉倒竖，瞪大眼睛做凶恶状，不过不太成功，蔺彦笑着就跑远了。蔺彦知道，他娘说要打他的时候都是吓唬他的。 次日清晨，颜峥跟着玉娘搬去静玄居，梅夫人不放心，也带着人跟来，宫内的车马只给了梅夫人一辆，他们便都用来放东西了。梅夫人想让颜峥坐在车上，但是颜峥不肯，“要自己走过的路才记得啊。以后峥儿要自己来找梅姨和彦哥哥。” 玉娘微笑道“夫人还是少夸他吧，这就已经嫌弃奴婢们了。”颜峥又走到玉娘身边，拉着玉娘走，“峥儿陪玉娘一起走，玉娘还不高兴，唉。” 小大人般的语气让梅夫人浅笑，上前拉住颜峥道“峥儿且慢慢走，让梅姨给你说说着路上都要经过哪里。” 这边一行人刚走，后面庞元便同蔺嵘出现了。蔺嵘看看那前面的一行，“庞元，你可是故意要带寡人来看的” “老奴不敢，这只是凑巧罢了，老奴也不知道瑄太子他们会这么早动身。”庞元是看昨晚回来的内侍拿来了两份赏赐，有心想帮他们一把，但是这天子会怎么想，他也不能拿的太准。 “你这个老奴才，让寡人过来看什么看他有多听话吗”蔺嵘冷笑，“在寡人的宫里，听从吩咐难道还需要奖励吗” “当然不是，陛下您的旨意，谁也不能违背。”庞元暗暗叹气，看来这瑄太子怕还有的熬。 “你倒是提醒了寡人，走，去前殿看看太子他们。”蔺嵘忽然想到，或许可以给颜峥安排一个身份让他光明正大的在前殿进学，而且还不会让朝上的大臣说什么。只一个老师，还没什么意思。 “陛下，马上就要到上朝的时辰了。”庞元快步跟上，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做。 “就让他们等着。”蔺嵘说着，脸上竟然带了笑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背着 到了静玄居，颜峥看着里面的五间房子和一个大院子，眼睛都瞪圆了，“好大的院子啊。” “可惜彦哥哥要去上课，不然在这里他一定追不上我。”颜峥转头，跑到玉娘身边，“玉娘这院子是不是好大。” “是啊，这样吧，青禾，你带着殿下在院子里转转，小心点。”玉娘想到一会儿屋里估计很是脏乱，便让身边跟着的侍女带颜峥在外面玩。颜峥眼珠子转了转，又跑到梅夫人身边，“梅姨，梅姨陪我去。” 梅夫人本打算带着人给颜峥收拾一下，但转头看了看，好像自己被嫌弃了，梅夫人眉毛挑了挑，伸手拉着颜峥，对面前的几人道“你们，都要好好的收拾。” “是，夫人。”林姑姑和玉娘带着几个内侍和侍女笑着应诺。梅夫人还想再说些什么，被一直好奇这院子的颜峥拽着就走了。 而颜峥正纠结着树上是什么果子的时候，前殿，蔺彦本来想趁着里面课休进去，结果还没等到课休，等到了他父王。 “你来这里做什么”蔺嵘看见前殿门口处窥探的人，出声呵斥道。 “参见父王，孩儿是想见祚哥哥。”蔺彦一个激灵，回身拜道。 “这个时候不去读书，反而来前殿打扰太子读书，你是觉得前殿的课程也和你一般松懈吗”蔺嵘看着这个儿子，他以前从未注意过这个儿子，难道是他带出去又带回来，给了这孩子不该有的想法“去，回去诵读典礼卷一百遍，寡人会告诉你师傅，检查你的成绩。” “是，父王。”蔺彦莫名被罚，却也说不得什么，只躬身退到一边，等蔺嵘一行进去后，蔺彦小心的往前面看了看，前殿门口伺候的人连忙拦住，“公子，您还是别往里面看的好。” “嗯。”蔺彦眼睛闪了闪，转身离开前殿，反正什么时辰上课他知道了。至于托付蔺祚的事，峥弟弟那么听话乖巧，太子也定会护着他的。 蔺彦回到学宫，诵读典礼卷，典礼卷一共三千六百七十余字，是启朝从祭天大典到人与人之间的礼仪规范，其中还包含了启朝皇宫内的十二条宫规，诵读一遍大约两柱香的功夫，蔺彦计算了一下时间，招来学宫的内侍道“你去静玄居，去告诉我母妃和瑄太子，就说我要补上上午的课程，会晚些下学。去吧。” 深夜，蔺彦拿着灯笼往回走，忽然看见学宫的台阶下面有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快步走下去，蔺彦是又惊又喜，“林姑姑，峥儿，你们怎么过来了。” 颜峥眯眼笑，搓搓手，身子罩在一个小斗篷里，但脚下还是有些凉的，“梅姨说要在静玄居给我们做好吃的，我担心彦哥哥不知道，就过来了。” 林姑姑点燃他们带过来的灯笼，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儿，又看见了蔺彦不赞同的神色，便道“夫人接到传话时，瑄太子就在旁边。” 这样一说，蔺彦就明白了，他母亲定是明白了，一时没藏住担心，让这个小机灵鬼看出来了。 蔺彦将灯笼吹熄，伸手捏捏颜峥的脸蛋，触手一片凉意。颜峥眯眼笑，蹭了蹭蔺彦的手心，“彦哥哥咱们快回去吧，梅姨他们应该已经做好了。” 蔺彦点点头，蹲到颜峥前面，“峥儿上来。”林姑姑拦了一句，“公子，奴婢来背着瑄太子吧。” “姑姑你拿着灯笼，不方便，何况你陪峥儿等了这么久，不比我刚从殿内出来。”蔺彦阻了林姑姑，又扭头看颜峥，“峥儿，上来，咱们好快些回去。” 颜峥犹豫了一下，跑过去挂在蔺彦的背上，低声道“彦哥哥要是走不动了，一定要告诉我哦。” 蔺彦轻笑，起身，双手扶着颜峥的腿，果然，颜峥腿上都紧绷了。“峥儿放心吧，我八岁便跟着师傅习武练剑，这点气力还是有的。” “上次你明明是被我撞倒了。”颜峥贴着蔺彦的后背，暖呼呼的气息让颜峥眼睛笑眯了。 “那是因为你突然冲出来，我没看见。”蔺彦为自己辩解，被撞倒纯属意外，“我还担心你是不是撞疼了呢。” “我才没有。”颜峥动了动，脑袋靠在蔺彦的肩膀上，鼻息微微加重。蔺彦侧侧头，微笑道“峥儿和我讲讲静玄居怎么样” “嗯”颜峥来了精神，“静玄居有一个特别大的院子，里面” 林姑姑拿着灯笼，时刻注意着两人的动静，等到快走到了的时候，颜峥却靠在蔺彦肩膀上睡着了。 静玄居门口，玉娘看见自家小太子被背回来了，吓得赶紧要接，被蔺彦拦住，“嘘，进屋就好了，玉娘你去准备些水来。” 梅夫人也从殿内出来，看颜峥睡着了，笑着点点儿子的额头，让他们进屋，屋里人已经准备好了软垫，蔺彦将颜峥放在软垫上，捏了捏颜峥的鼻头。刚才说着说着，颜峥的声音就越来越小了，扭头一看才知道是睡着了。 “峥儿，醒醒了。”室内比外面要暖和不少，虽然还没有上炭炉，但比外面舒服多了。 颜峥迷迷糊糊的睁眼，下意识的往垫子上缩了缩，斗篷还没脱下来，顺手紧了紧，然后才反应过来，“嗯好香。” 梅夫人微笑，转身拿过来一个刚做好的香饼，“峥儿闻闻，是不是精神多了不给你吃哦”说着，顺手塞到了蔺彦嘴里，“快醒醒，醒醒才能吃东西。”蔺彦叼着饼，虽然很好吃，是母亲的手艺，但是娘你真的不看儿一眼么 “梅姨”颜峥揉揉眼，旁边玉娘拿过来热手巾给颜峥，颜峥擦擦脸，又自己擦了擦眼角和嘴角，还揉了揉耳朵，大眼睛水灵灵的看着面前的人，“咦，到了。” 玉娘偷笑，将白水递给颜峥，“殿下喝点水吧，醒醒神，可以吃饭了。” 颜峥双手捧着杯子喝了两口，热水下肚，凉气上翻，“嗝儿”众目睽睽之下颜峥的脸腾就红了，一紧张，“嗝儿嗝儿” 梅夫人微笑着伸手把颜峥抱过来，一手顺着他的后背，一手拿着茶杯，“来，峥儿喝一大口水，然后慢慢咽下去就好了。” 颜峥鼓着嘴慢慢咽水，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梅夫人，手拽住梅夫人的衣襟，随着咽水，脸上的红润也一点点褪下，一大口水咽完，颜峥摸摸肚子，“我好像饱了。” 梅夫人笑着让颜峥站起来，“去，跟你哥哥在殿内转转，喝的那点水很快就下去了。” 颜峥点点头，这才看见蔺彦嘴上还咬着个饼，咧嘴笑道“彦哥哥饿了。” 蔺彦拿下饼来，佯装无奈道“是啊是啊，背了一只小香猪回来。”说着起身跑到旁边，对着颜峥吐舌。 “彦哥哥笑话我”颜峥追上去，殿内一片笑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帝师 转天清晨，天还发黑的时候颜峥就被玉娘叫起来了，虽然说天子会派人来接，但总不能让人等太久。 不过颜峥刚收拾好，门口就有人来催了。玉娘带着颜峥往门口，身上的背包里是颜峥之前的启蒙书卷，是准备一会儿给老师看的。 “峥公子你可要快一点了。”门口站着的侍女看见颜峥过来，不由得催促道。 “等等，你是哪个殿的，叫什么”玉娘看着侍女只一个人过来，心生警惕，“见了瑄太子为何不参拜” 侍女看看玉娘和颜峥，敷衍一拜道“奴婢是前殿书房伺候的，名唤秀妍，姑姑，还是让峥公子快点随奴婢走吧，不然一会儿迟了，太傅要罚的。” “玉娘，彦哥哥说前殿卯时开始诵读了。”颜峥揉揉眼，“咱们快些走吧。” 玉娘点点头，看了一眼那侍女，“麻烦秀妍姑娘带路了。” “这位姑姑留步，只峥公子一人随奴婢来就好。”秀妍拦了一下玉娘，继而笑道“姑姑初来，不知道我们这宫内的规矩，姑姑并非殿内女官，这路上遇见任何女官，夫人，选侍美人还有公子内侍都是要行礼的，如此反复，公子的上学时间岂不是要耽误。” “而奴婢因是在前殿伺候的，一切以公子殿下的学业为重，是可以见长不拜的。”秀妍缓缓道来，这规矩在瑄国那里是没有的，玉娘转头去看跟在身边的内侍，小内侍也有点犹豫，前殿确实有一位一品女官，是专门前殿事务的，从不在后宫行走，他们并不认识，只是眼前这位姑姑确实穿的高品服饰，内侍抿唇不言，玉娘也无奈。昨日或许应该留林姑姑过来的，但是考虑到蔺彦刚受了罚，玉娘便婉拒了好意。 “原来这宫中还有这样规矩，”玉娘微笑，“只是殿下初到宫里，咱们这些做下人的总是放心不下。” “姑姑是担心，奴婢会对峥公子不利”秀妍声音变得强硬，“既如此，也不必秀妍多费功夫了，请姑姑回了陛下便是。” 颜峥摇摇头，“玉娘是我的乳母，自有我来安排，这位姐姐与其在此与玉娘争执耽误时辰，不如交给我来处理。”刚才颜峥其实还有点迷糊，不过在门口吹这一下子也就清醒过来了，看秀妍态度强硬，便明白这舅舅宫里不比自己家里，规矩厉害的很。 “峥公子请便。”秀妍微微低头，站在一边不言语。颜峥笑着看向玉娘，“玉娘放心吧。” 玉娘犹豫了一下，“殿下。” “中午便让刘顺来给我送饭。”刘顺就是玉娘身边的那个小内侍，是前天蔺彦要来的两人之一。颜峥眯眼笑“玉娘还要盯着这里的。” “是，殿下小心。”玉娘听着颜峥的安排，半是担心半是欣慰道。一边秀妍看了看这静玄居，嘴角轻扯了一下，不过天色尚暗，谁也没看见。 颜峥转过去和秀妍道“走吧。” 秀妍也不出声，在前面引路，在灯笼的光晕下，颜峥一步步走远，玉娘放心不下，心里暗暗打算等刘顺中午去送饭的时候多带上些点心去给这个前殿的女官。 从天色漆黑走到天光微明，颜峥快步跟着秀妍，身上的竹简发出沙啦啦的撞击声，一直到前殿门口，秀妍才回头看一直跟在后面的颜峥。“峥公子，来的路上可记住了” 颜峥脸上带着薄汗，点点头，他都记住了。秀妍将灯笼交给颜峥，“以后就要请峥公子自己来前殿进学了，这也是太傅要求的。” 颜峥气息不匀，见秀妍要行礼告退，连忙拦道，“你不带我去拜见太傅吗” “峥公子去了殿内自然会见到。”秀妍板着脸，躬身行礼道“奴婢还有很多事要做，请峥公子自己上去。” 颜峥抿唇，“既然陛下叫你带我进学，想必不是只让你带我到前殿便好。” “陛下的吩咐，你也敢敷衍了事吗”颜峥站直身子，看着秀妍。秀妍没想到这个颜峥会这么难对付，她虽然是前殿的女官，但只是王后赐下来照顾太子的，虽然名义上是跟着殿内执事官的，她却不能进前殿。 “她当然不敢敷衍，只是宫规如此。”一个威严又略显低沉的女声出现，从正殿台阶侧边出现了一个女官，身上的服饰和秀妍相似，但有着金线的绣纹与衣襟上的玉带，这是在朝官员才能有的饰品。 “戚夫人。”秀妍躬身退到一边，不敢说话。 “峥公子，我是前殿的执事官，你可以叫我戚夫人。”戚夫人微微低头，对颜峥道。颜峥拱手向前，“戚夫人。” “陛下嘱咐我安排人接你，是我安排的人不当，请峥公子将秀妍交由我处置。”戚夫人看了看颜峥，知道这是个聪明孩子，只是陛下所给的安排，实在是容易让人诟病。 “自然由戚夫人处置。”颜峥点头，又问道“不知戚夫人可有净水，我想整理一下，这般样子去见长师，实在是太不尊重了。” “峥公子请跟我来便是。秀妍，你去内殿等候，今日不用你侍候了。”戚夫人点点头，吩咐完后，戚夫人走在颜峥的右前方带路。 去内殿净了脸，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发髻，颜峥看看旁边等候的戚夫人，笑着行礼道“方才多谢戚夫人了。” “便是我不出现，峥公子自己也可以处理得很好。”戚夫人笑着受了一礼，她是执事官，而且有先帝特赦，在这前殿除了太傅以外她是最高位女官，就连太子都不能要求她行礼参见。 “我只是听老师说的，无拜贴，无引人，无长者令，无拜人准而莽闯者，不为尊师。”颜峥微笑，这是他第一节课，尊师尊长。 戚夫人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如果老师说的不对呢” 颜峥眨眼，“戚夫人是说，尊师不应该吗” “尊师是对的，但老师做的不对呢”戚夫人笑着逗颜峥，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听话的孩子，而且还有自己的主意。 “若是老师有理，学生道歉，若是老师无理，便不可为人师，为人师者明理知道善辩能传，缺一不可。”颜峥抿着嘴，小脸坚定。 “你这只是为人师者，而为帝，为王师者，还要有一个本事，善于劝谏。”太傅公羊笙从外面进来，脸上留着三绺胡子，此时正用手捻着，不断的点头。 “这位就是太傅。公羊笙大人，也是朝中的上卿。”戚夫人给颜峥介绍道，同时和公羊笙点头见礼。 “学生颜峥，见过太傅。”颜峥躬身行礼，被公羊笙一把拦住。 “你不是我的学生。”公羊笙看着颜峥，微笑道“你的身份是太子伴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伴读 太子伴读颜峥看着太傅，“我做太子的伴读” “没错。”公羊笙点头，天子给颜峥安排的身份就是伴读，但要想和这个孩子说出来，真的有点困难。“你只能做太子伴读。” “可是我才刚识字，伴读不是要陪太子完成功课的吗会耽误祚哥哥的课程的。”颜峥想到以前母后和他说过的，伴读也是要一起上课的。 “你只要在旁边抄写就好了，并不会影响太子的课程。”公羊笙微笑，“我会给你安排位置的。” “何况，你也不准备拜我为师不是吗”公羊笙背过身，一边走一边道，并不准备听颜峥的回答。旁边的戚夫人看看颜峥，又看了看公羊笙，微微的叹了口气。颜峥听见了，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戚夫人，拽了拽她的袖子，“戚夫人，我可以将书卷放在您这么我放学的时候就拿走，带着它们听课，不是很方便。” 卯时，太子蔺祚从前殿正门进来，看见太傅已经到了，连忙上前告罪。公羊笙回礼，“今日本是陛下安排，与太子无关。” 颜峥站在一边，等两人见礼完毕，整理了一下衣服，第一次，颜峥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 蔺祚看着被侍者夸赞聪慧的颜峥，嘴角微微勾起，“这位便是萱姑姑的儿子叫什么” “颜峥。”颜峥看着蔺祚，看起来和舅舅很像，但是没有舅舅身上的气势。 “老师，他是我的伴读”蔺祚有些为难的看着公羊笙，这不是胡闹吗，他父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的。”公羊笙浅笑，摇摇头道“太子，请坐吧。颜峥，你和蔺贤蔺如坐在一起。蔺贤，拿一卷书简给他抄写。” 被称作蔺贤的孩子和太子蔺祚一般大，今年十四岁，他似乎不知道有这个安排，想了想，便将今天晨读要诵读的书卷递给颜峥，“颜峥，你抄这个吧。” “这个是什么”颜峥看着上面的字，他只能认识一半左右。 “这是颛孙先圣编纂的十诫，这是其中毋宁为卷一。”蔺贤解释道，然后悄悄告诉颜峥，“一会儿我们会读，你先抄，慢慢来。” 颜峥点点头，拿了新的竹简和毛笔，将书卷好好的放在面前，并没有立刻开始抄写，而是用手不断描绘着上面的文字。也多亏瑄国脱身于启，为表友好，一直用的是一样的文字，而不像是以前的那些大国，裂土称王后立即改换文字，有的用回了以前的文字，有的在启文字上加以变形。公羊笙偷偷看了一眼这边，清了清嗓子，开始领着大家开声。 上午的两个时辰，颜峥一直在抄写，有时听公羊笙与太子讲课听得入神了，停笔一会儿也没人管他，旁边的蔺贤还在帮他遮挡。 午膳的时候，刘顺给颜峥送来吃食，还给蔺贤带了一份，是林姑姑做的糟鸡荷叶蒸。颜峥看了看被带出去用饭的蔺祚，微微松了一口气，对上午一直很照顾他的蔺贤笑道“哥哥们好厉害。” “峥儿以后更厉害。”蔺贤笑笑，看着颜峥清澈的眼睛，坦白道，“蔺彦叫我照顾你的，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说，不过大事我就不能保证了。” “嗯嗯。”颜峥微笑，看看在身边的刘顺，又问蔺贤道“贤哥哥，我可以给戚夫人送份点心吗” “可以，不过戚夫人一般在内殿，你认识吗”蔺贤看着颜峥点头，刚松了口气，就一把拉住窜起来的小孩儿，“不急于一时，你先吃饭。” 颜峥眨眼，“我还是先给戚夫人送去好了。免得一会儿凉了，不好的。” 蔺贤想了想也是，便放了颜峥过去。颜峥和刘顺走后，蔺如看看堂弟，“我可劝你，不必对他好。连个质子都不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出意外了。” 蔺贤微微皱眉，“你这话才是不必说了。我既然答应了蔺彦，就要办好，何况你我之间与颜峥又没什么来往，只是进学的时候照顾一下。” “呦，就一年的同窗情谊，你就把那贱民生的当兄弟了，别忘了，他虽然姓蔺，但是”蔺如看看堂弟又板着脸的样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无论蔺彦的母亲是什么人，他的父亲都是当今天子，咱们的陛下，你如果再说这种话，我就去告诉婶婶。”蔺贤抿唇，他父亲是蔺晟，当今天子的弟弟，而蔺如是已故邢夫人的儿子，一直养在王后身边，行事比太子还要肆意一些。 “你少拿王后压我。”蔺如瘪嘴，往嘴里塞了块肉，没嚼烂就咽下去，噎在喉咙口。蔺贤摇摇头，给他递了碗汤，“慢慢吃。” “要你管”蔺如灌了口汤，看着一脸严肃的堂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宫内皇子多，太子却只有一个。”蔺贤慢悠悠的喝了口汤，慢条斯理的吃饭，把旁边的蔺如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气的不行。 另一边，颜峥跑到戚夫人那里，将刘顺转了一圈没送出去的点心交给戚夫人，“这个是玉娘做给秀妍姑姑的，这个是峥儿要送给戚夫人的。”颜峥将白糖饼交给戚夫人，将带着颜色的两个没味儿的花馍放到另外的地方。刘顺在后面躬身不敢直起来，心中暗暗纳罕，为什么颜峥这样的年纪，懂得这么多。 戚夫人点点头，“你吃过了吗”颜峥摇摇头，“马上就去吃的。” “过来和我一起吃吧，顺便我可以检查一下你的功课。”戚夫人揉揉小孩儿的脑袋，微笑道。这是戚夫人在颜峥面前第一次笑。“你去把峥公子的饭食拿过来。”戚夫人对着刘顺吩咐，刘顺立刻跑出去。 伴读用饭的地方，蔺如冷笑一声，“看见没，人家根本用不着你。” 蔺贤挑眉，“你对他哪来这么大的意见”蔺如撇嘴“没必要的人，不值得我动心思。” 午饭后，颜峥给戚夫人背了一遍上午抄写的毋宁为卷，然后揉揉头道“戚夫人，我有个问题不明白，可以问您吗” “什么问题”戚夫人想了想，今天上午前殿只诵读了两遍，颜峥就背过了这是不是背的太快了。 “为什么太傅要教祚哥哥君子之道”颜峥眨眨眼，看着略显惊讶的戚夫人，小心道，“我母后以前说过，为君者，不可为君。”两个君，意思不一样，一为君王，一为君子，但无论前后顺序如何，这句话的意思都不会变。这是蔺萱在颜峥刚上学的时候就教给他的，虽然绝对，但含义简单明了。 戚夫人微微抿唇，“那你的老师，为什么要教你尊长爱幼，以礼待人之道这些难道不是君子之道吗” “”颜峥迷糊了，两眼转着圈看戚夫人，过了一会儿，脑袋耷拉下来。“峥儿不该问。” “不是不该问，而是有些问题，注定要藏在心里，只有自己学会了，才能知道答案。”戚夫人拉过颜峥，戳了戳颜峥心口的位置。“来，把你的书卷拿出来，我来教你识字。” “好多谢戚夫人。”颜峥觉得，戚夫人这话和他老师在送行的时候说的话一样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演武 下午，太子和在前殿读书的伴读要去演武场练习骑射，剑术和拳脚。不过太子的剑术由左卿，也就是皇叔教导，所以在演武场他们只需要学习骑射拳脚。 颜峥本来还不到进演武场的年纪，但因为身份是伴读，太子到哪他就要跟到哪，然而身量太小，他上不去马，就站在场边，演武场内除了教头师傅，还有训练的力士，颜峥虽然聪明，但到底自小养在宫中，何曾见识过这种野蛮场面，一时间在场内不知所措，躲闪间便离他们过来的地方越来越远。 “嘿，小孩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一个训练的少年看见来回闪躲的颜峥，拉着他到了一边的栏杆旁，“躲避站在场内可不行。” “多谢小哥哥。”颜峥松了一口气，然后道“我是跟着太子的伴读。祚哥哥去前面跑马了，我还没学会，就留下了。” “伴读哪有你这么小的伴读啊。”少年笑笑，手撑在栏杆上活动，看颜峥的样子，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跟着哥哥跑进来的，“我叫方初，是左前锋方郎的弟弟。” “我叫颜峥，瑄国太子。”颜峥微笑。方初手一滑差点摔到地上，“瑄国太子失礼失礼，小的方初，参见瑄太子。”一躬到底，方初扭头看着颜峥，咧嘴一笑道“小鬼，你知道冒充他国太子是个什么罪过吗” “我是真的，不是冒充。”颜峥鼓嘴，看着方初，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上面刻了一个瑄字，而侧面的云龙纹则证明，这确实是太子的印记，旁人不能乱用的。 “你真的是瑄太子。”方初将玉佩给颜峥塞回去，随即意识到刚才颜峥说太子伴读的事也是真的，嘱咐道，“不要轻易拿出来。” “好。”颜峥点点头，“你能带我去太子那边吗” “唔我想他们现在也不需要你帮忙。”方初看看这个小太子，忽然笑道“你连马都上不去吧” 颜峥再次鼓嘴，“我长大就会了”方初看着小孩儿好玩，一把将颜峥举起来放在脖子上，“走吧，我带你去我们那玩儿，等太子下了课，再把你送过去。” “你，你放我下来”颜峥扑腾着腿，奈何他六岁，方初看上去十六七了，根本挣扎不动。 方初他们的训练场就在旁边，一群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看见方初带了个小孩回来，便笑道“你这是把谁家的弟弟给拐来了” “场边上捡的，现在太乱，等训练完了去交给教头。”方初轻轻戳了戳颜峥，把他从脖子上抱下来，嘱咐道“什么都别说，明白吗” 颜峥本就有点被吓到，现在只能点点头，方初眯眼笑，不算俊朗的脸上也是看得出的温柔。 “你这小子，真是运气。”方初的小队长带着两人到边上，给颜峥拿了个石锁让他坐着，又拿了个水囊，“小孩儿，你就在这待着，别乱跑。” “方初归队训练。” 颜峥看看对自己挤眼的方初，抿唇笑。抱着水囊在场边看着这些人训练，颜峥下意识的记忆着他们的训练招数，而且越看越入神。 “峥儿，你怎么会在这。”蔺彦下午的课程要比太子他们晚一个时辰，因为他们的老师还要上朝。 “彦哥哥。”颜峥扭头，对蔺彦嘘了一声，“他们还在训练。” 蔺彦点点头，看颜峥在这坐着也没什么大事，便点点头“你就在这待着。不要乱走。”蔺彦有心想找把人托付给他的蔺贤，不过在这场上什么人都有，不如跟着亲卫队安全。 颜峥点点头，心里在想，这里的每个人都让我好好待着，不用彦哥哥多嘱咐了。 “那就好。”蔺彦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已经掉队了，便转身跑过去。 不到半刻的功夫，蔺彦骑着马溜达到这边，看颜峥还在，就打马回去了。过了一刻，蔺彦又溜达过来。 颜峥看看蔺彦，“彦哥哥，你是想如厕吗”他这里离茅厕很近，刚才方初已经带着他去一次了。 蔺彦俊脸微红，摇摇头，打马离开。 半个时辰后，颜峥看着过来的蔺彦，拍了拍身边的石锁，“彦哥哥，你要不要坐一下” “我看太子他们快结束了，我送你过去吧”蔺彦从马上下来，脸上还带着汗。颜峥一眼就看见了蔺彦用手绢包住的左手，“彦哥哥，你的手。” “没事的，拉弓的时候没注意。”蔺彦将手背在后面，“走吗” 颜峥点点头，转身跑到亲卫队放东西的地方，把水囊放下，又看了看地上那个和他差不多重的石锁，伸手推了推，石锁纹丝不动。蔺彦上前帮忙，两人将石锁滚回原位。颜峥拍拍手，双手拢在嘴边对正在训练的方初喊道“方初哥哥我先走了谢谢你。” 蔺彦随着颜峥的视线看见了那个正扭头的方初，暗暗记下这个人。方初看颜峥身边站了个公子模样的孩子，还有一匹马，以为是太子伴读过来接颜峥，便点点头，咧嘴一笑，继续训练。 颜小孩儿被蔺彦举到马上，抱着马脖子，让蔺彦上马。蔺彦握着缰绳，慢慢加速，他也没有骑马带过人，但蔺祚他们在演武场的另一边，带着颜峥走过去太危险，走边上又太慢，就只能骑马走边上。 “峥儿怎么没去上课，跑到这里来了。”蔺彦等座下的马平稳了，又问了一遍。 “我是太子伴读，要跟着太子行动的。”颜峥觉得身后人僵了一下，又安慰道“没关系的，彦哥哥，前殿的戚夫人对我很好，我可以跟她学习、还有蔺贤哥哥，他上午很照顾我的。” “峥儿，咱们不去前殿了，来学宫好吗”蔺彦觉得嘴里发苦，伴读对于太子来说不过是可以做兄弟的下属和奴才，怎么能让峥儿做伴读。 “陛下有令，不可不从。”颜峥眯着眼，手抓着马鬃毛，“彦哥哥不要在为了我受罚了。”颜峥看着蔺彦手帕上渗出来的血迹，“彦哥哥不放心我” “嗯。”蔺彦反手握着缰绳，抿唇道“峥儿下次可以和戚夫人说，不要来演武场了，你还不到年纪。” “其实，我也想来的。”颜峥扭头笑，然后一字一句道“因为彦哥哥也会来。” 蔺彦抿唇，“那以后你过来的时候，一定要跟着蔺贤，我比你们晚一个时辰到，在我过来之前你要听蔺贤的，明白吗” “彦哥哥变得好啰嗦，比玉娘还啰嗦。”颜峥颇为无奈的靠在蔺彦身上，笑的咯咯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成长 颜峥的学习速度让戚夫人和公羊笙很惊讶，无论是课下颜峥跟着戚夫人的基础学习，还是课上他跟着公羊听的治国之道，颜峥都能听出点自己的体悟出来。 而且自从太子十五岁临朝听政，颜峥因为身份和年纪不能跟着，在前殿上完课，便跑到学宫去和众位皇子一起学习，午休的时候又回到前殿，下午跟着太子去演武场，晚上回到静玄居，拉上蔺彦一起复习。 静玄居的日子十分安静，后面的大院子被玉娘等人翻开，种上了花草，把树木移了位置，整理出一片果园，外围还清理出了一圈跑马地。春日里，放学后的颜峥总要去草地花圃中间滚一滚，然后被玉娘抓出来戳戳脑门。酷暑的时候，所有人加上泉鸣殿的梅夫人都在院子里纳凉，金秋时硕果累累，玉娘会让人将果子制成果饼送给前殿戚夫人还有各殿的夫人们。冬雪纷纷的时候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打雪仗，收集梅花，玩的不亦乐乎。 颜峥十岁生辰的时候正赶上前殿学堂修葺，前殿可以放假十天，颜峥笑称这是他的生辰礼，被戚夫人好一顿念叨，不过还是给了颜峥一套他早就想要的长学十卷。 而颜峥最开心的，是蔺彦送了一匹小马给他，通体黝黑，只有耳朵尖是白的，长了两绺耳毛竖在上面，两个大眼睛看着颜峥，属于动物的视线中不自觉的透露出亲近，很可爱。早就在演武场学会骑马的颜峥看着蔺彦，“彦哥哥，你的马呢” “你先在院子里跑一跑，明天我带你去演武场跑。”蔺彦示意颜峥上马，“先试试，这小马还没认过主人呢。” 颜峥点点头，“好。”早就在演武场学会骑马的他利落的上马，手上缰绳抖了抖，小马喷了口气，甩甩头，不动。蔺彦在马下面微笑，后退了两步准备看颜峥怎么办。 颜峥又夹了夹马肚子，小马回头看了看他，不动。颜峥鼓嘴，身体前倾，伏在马耳朵边上道“小马快跑，跑去吃果子。” 说完，颜峥趁着马抖耳朵的时候夹了夹马腹，小马迈开步子哒哒开跑。蔺彦笑着看颜峥遛马，不时喊一句慢点。 跑了三四圈，颜峥带着小马从中间穿过来，直直的停在蔺彦面前。“彦哥哥，这马好棒。” “你喜欢就好了。”蔺彦看看在马上的人，这几年的时间颜峥长开了，比小时候的可爱来说多了三分俊朗，以后又是个翩翩少年了。“给它起个名字吧” “叫白耳好了。”颜峥摸摸马头，跳下来，“彦哥哥今天不用去上朝吗” 皇子十五岁听政，蔺彦去岁也去朝上了，颜峥已经习惯蔺彦每天上午都要消失去上朝了。 “今天是你生辰，我看朝上没我什么事，就提前回来了。”蔺彦微笑，拿出手帕给颜峥擦拭，跑了一圈，颜峥兴奋的一脸汗。 颜峥眼睛转了转，“彦哥哥是不是又和太子吵起来了” 最近前殿一直气压很低，自太子入朝，太傅公羊笙正式位列三公，兼任司士一职，主掌官员选拔登记，业绩测评，谁都看得出这是蔺嵘要给自己儿子选班底，底下的小官纷纷加紧表现，就算求不得升职也能落个平稳，但是其他几司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态了，开始在太子和太傅的提议中横加阻挠。太子终究年轻，加上母家强横多遭人妒，有几次踩进陷阱里，颜峥也亲眼看着的。 去年蔺彦入朝听政，蔺嵘有心让几个皇子从现在就开始培养起听从太子吩咐的习惯，便让皇子们都站在太子旁边，殊不知这样给太子的压力更大。而蔺彦入朝的时候太子刚新婚，正是意气风发。蔺彦入朝，他师傅是学士流大家，在朝中颇有人缘，蔺彦刚入朝，蔺嵘按照惯例问了两次，本意是和其他几个皇子一样打压一下，但是蔺彦所答颇为符合大众口味，不轻不重，没有亮点却也没有错处。 蔺嵘和朝臣对蔺彦的满意让上朝后就被几个大家族喂了几次下马威的太子颇为不甘，却也知道不能主动挑事，毕竟朝堂不是后宫。 直到有一次太子的谏言出错，蔺彦看太子的母家也有意支持一时情急便出言反对，据理力争之下连太傅都站在了蔺彦这边。太子觉得面上无光便与蔺彦争辩，但蔺彦早在颜峥这里就知道了太子的行为方式和想法，最主要的是，他知道太子的弱点，三言两语让太子哑口无言，然后蔺彦在太子母家攻击之前自己自认不足，以听政身份不该干预朝事为由领罚，蔺嵘自然不会在儿子刚上朝的时候就出言惩罚，轻斥两句让蔺彦老实听政不可多言也就过去了。至于太子的错处，蔺嵘没提，却也没接纳太子的建议，等于默认了这次争辩的胜负。 蔺彦听政一年，没有什么成绩，也没什么大错，一切中规中矩，尤其是在朝中谦逊有礼又为人宽和，让一直想拿蔺彦下手的太子没有着手的地方，也就愈加看不惯蔺彦。 颜峥在之前就听蔺贤说了，太子在朝上很反感蔺彦，不过蔺彦一次也没和他说过，只是在两人晚上学习的时候，更关注了一下前殿的事情。颜峥现在在给太子做起居注，他负责记录太子课上的事，见蔺彦关心，颜峥便多留心记了一些。 “没有，你个小孩儿，成天皱着眉像什么样子。”蔺彦笑笑，让刘顺把马拴上，今天颜峥新鲜劲还没过呢，不用送到马厩，“生辰，不许皱眉，不许生气，不许骂人。” “嗯”颜峥眯眼笑，脑袋里却在想，最近太傅和太子在烦的事情是什么好像是想要开辟新农制，新增掌田一职，被司农等人反对。颜峥脑袋转着，被身后传来的问好声惊醒。 蔺彦和颜峥转身，看见门口的戚夫人都吓了一跳。两人连忙行礼，颜峥起来后跑到戚夫人身边“戚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今日是你生辰，往年也没有时间出来，赶上前殿修葺，我来给你过生辰。”戚夫人伸手拉住颜峥，又看见了蔺彦，“六皇子也在。” “戚夫人。”蔺彦对这个前殿的女官还是很敬佩的，毕竟以女子之身官居执事，掌管前朝一殿事务，还是太子学堂，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峥儿生辰，我是过来陪他的。” 戚夫人身后跟着的两名女官，一是秀妍，一是秀安，秀妍看见颜峥和蔺彦的亲昵，心里一个激灵，怪不得六皇子敢在朝上对太子不敬，原来是后面有人算计。秀妍在前殿伺候，对颜峥的智多近妖很是清楚，有些时候太傅在午休的时候与戚夫人讨论政事，这个颜峥竟然也能插上嘴，偶尔还能让太傅点头，就连太子在刚进学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水平。 本来颜峥是他国质子，甚至还不算是特别明确的质子，不涉后宫，不干政事，但如果他利用蔺彦上朝干预，事情可就麻烦了。 秀妍这边走神，旁边的秀安拽了拽她，“你怎么了” 秀妍顺势捂住肚子，“那个，我肚子不舒服，秀安，你先跟着夫人，我要出去一下。” 秀妍转身往外走，正碰见了过来的梅夫人一行，梅夫人拿着给颜峥做的糕点，也不管那些对她行礼的侍者便直直的进殿了，“峥儿，生辰快乐，快来看看梅姨给你做了什么。” 梅夫人身后，林姑姑看着跑出去的秀妍，微微停顿了一下，“梵香，你去看看秀妍，我看她好像不太舒服。”身后的侍女应声离开。 殿内，梅夫人看见了戚夫人，檀口半张着看戚夫人，半响才反应过来“梅素娘见过戚夫人。” 戚夫人常年严肃的脸上变得有点哭笑不得的样子，回礼道“夫人少礼。”说完拉住梅夫人的手，“素娘，你真是半点都没变。” “你却是变化的太大了，我都不敢认了。”梅夫人看看一边发呆的颜峥和儿子，捂嘴笑道“这位戚夫人，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当年我就是想进都城找她，才会被陛下看见。” 颜峥看看笑中带泪的梅夫人，再看看嘴都抿成一条直线的戚夫人，“便是书里，都不敢这么写的。” 蔺彦则是摇摇头，“却也怪不得，如若娘往前殿走走，或者戚夫人往后宫走走，你们早便相认了。”梅夫人无宠，自然不能随意踏出后宫，戚夫人为寡居，天子特封执事官，为前朝学士，无论是为了规矩还是名声都不能轻易踏入后宫。而静玄居这个位置位于皇城角落，本就是先帝待客之处，前朝后宫都搭边，但是都不算，又有颜峥生辰的楔子，才能让两人相见。 梅夫人伸手往儿子脑袋上敲了一下，“白长个子了，尽会胡说。” “嘻嘻，梅姨，要温柔”颜峥笑着招惹梅夫人，然后躲在玉娘身后闪避。戚夫人也难得与他们笑到一起，一番生辰过的，静玄居好比过年一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祸端 宫里的晟阳殿，秀妍站在王后面前禀报，秀妍在前殿和泉鸣殿附近又观察了几次，加上颜峥现在经常往学宫跑，她偶尔也被戚夫人派过去给颜峥送东西，自从颜峥生辰后，戚夫人对颜峥越发的好了，原本只是在眼前时照看教导，现在人不在身边也会惦念，还会专门给颜峥誊抄书卷。 秀妍趁着回王后身边领赏的时候，将这一切和王后说了。 蔺嵘的王后姓薛，父亲是朝中大司马薛明，弟弟是骠骑将军，哥哥是朝中典司，祖父曾经是先帝亲任的太师，但可惜祖父之后，太师之位空缺，朝内一直由丞相在明面上把持。 薛王后听完秀妍的禀报，在殿内度步。她的儿子十岁被立为太子，宫中夫人三位，个个有子傍身，她除了蔺如的亲娘邢夫人，扶持了一个无子的燕夫人上位，因着邢夫人与她自入宫后便交好，是以无人怀疑到她身上，但对于王后来说，这就像是开了个口子，想要停手就不容易了。 兰夫人是藩国送来的奇女子，天生带有花香，虽然长得一般但手段很聪明，一边护着自己的儿子，一边还能和她这个王后分宠，几次动手都让她化解了，王后一时也不好对她做什么。 梅夫人空长一副美人模样，不知争宠固宠，生了个儿子又木讷不识趣，这母子俩一直不声不响的，王后也就从未在意。王后早就知道蔺彦与颜峥相识，但是却没想到他们至今还有往来，那个梅夫人不是让她儿子少在后宫来往吗，这是想蹭颜峥这个他国太子 “香樱。”薛王后唤身边的大丫鬟，“你去告诉我嫂嫂，就说我想吃家里做的果干子，让她给我带些来。” “是，奴婢这就去。”香樱立刻行礼回转。薛王后想了想，“现在那颜峥还在前殿吗” “回王后，颜峥是太子伴读，太子及冠前都要在前殿学习的。”香雀答话，当年将颜峥分给太子做伴读的时候陛下是和王后商量过的，当时颜峥只不过是个黄口小儿，太子的诸项事情也不经由他的手，王后就同意了。后来才知道，陛下是等着他受不住课业繁重闹前殿被公羊笙赶出去，结果一直也没出什么消息，只是每日抄写旁听的，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有一日能听懂。 如今前殿的两人都护着颜峥，陛下再想将人送到学宫或者别的地方也是不能了，何况有太子伴读这个身份在，颜峥多少还算不上一个主子。 “跟着他来的人呢都在静玄居”薛王后恍惚发现自己对这个颜峥的关注少之又少，这也怪不得她，颜峥所在的地方严格讲不属于后宫，也不属于前朝，一应开销都是从总管庞元那里支出，无论是财物还是四时衣物都没让她操过心。 “都在静玄居，平时也很少走动，只除了给各殿送些糕饼，还有和大监领月例。” “那便好。”薛王后看看眼前的宫殿，抿唇道“去叫蔺彦来。” 时间转眼到了深秋，而深秋的到来，意味着蔺萱的忌日，每年的这个时候，颜峥都会坐在院子里和玉娘种下的那棵枫树下念念这一年他都有什么事，还有就是他有好好听话，听舅舅的话，听母后的话。 不过颜峥现在已经习惯将舅舅改口为陛下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提醒着他，天子，陛下，而不是舅舅。 “还有，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受到父王的信了，父王说过，两三年便将峥儿接回去的，但是到现在也没有。玉娘往外面送了信，父王却从没有收到过。”颜峥面对着那棵枫树，那是母后最喜欢的树，玉娘说在枫树下面说话，母后一定听得见。“林姑姑说，大王要处理国家大事，会很忙。可是，以前父王不是这样的。” 颜峥双手托着腮，嘟囔道“彦哥哥被陛下安排去了奉先殿给太子祈福，还有半个月才能出来，他说要教我射箭的，估计要到新年之后了。还在宫里的哥哥妹妹们应该也在学习吧，要是我回去后还不如他们怎么办” “今天我听蔺如说，或许瑄国会有一个新太子了。”颜峥凑近树干，悄悄说道。蔺如总是训他，而且还笨笨的，就知道冲动，所以颜峥私下里不愿意叫他哥哥，虽然在外面他们也没什么对话的机会。“不过我说，我是最棒的瑄太子。” “其实我有些担心。”颜峥慢慢的抱着树干，“父王是不是会忘了我们” 身后传来脚步声，颜峥松开树干，转头看着过来的人，“林姑姑。” “峥公子。”林姑姑快步过来，“峥公子快跟我过来，玉娘出事了。” 颜峥站起来，“玉娘出了什么事” “玉娘与看护太子的姑姑起了争执，现在在王后殿里。”林姑姑带着颜峥往内宫走，“梅夫人已经被叫过去了，咱们先去泉鸣殿里等消息。” 门外有两个轻辇，走起来要比他们这一小一老快，绕是脚步匆匆，林姑姑也颜峥到了的时候也是小半个时辰后了。 跟在玉娘身边的刘顺看见颜峥后匆忙跪倒，“公子，是奴才的错，是奴才没有照看好玉姑姑。” “玉娘不过是去拿月例，怎么会和太子的姑姑起了争执”颜峥看着刘顺，此时泉鸣殿里也是无主之地，梅夫人不在，蔺彦不在，颜峥只是个十岁的小孩。 “是，玉娘无心说了一句，要给殿下裁制棉衣，那姑姑便问宫内只有一个太子，何来的殿下。”刘顺站在一边，“玉娘便道是瑄太子，那姑姑称，他国太子，在启朝王宫内自称殿下，是对天子不敬，意图不轨。” “玉娘如何能认，便与她争执，没过两句话的功夫，就有一队侍卫过来，带着玉娘和那姑姑去了皇后殿中。奴才来不及反应，只先跑来泉鸣殿报信，但梅夫人也只来得及让林姑姑带公子过来，别的还来不及安排便被请走了。” 颜峥愣了一下，站在原地，“林姑姑，请带我去王后那。”这是安排好的，颜峥知道玉娘已经甚少在外面叫他殿下了，但是一直没有改过来公子的称呼，但是在这宫里，太子只有一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轻罚 晟阳殿内，颜峥看着过去禀报的宫人回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等待。 “王后说请峥公子一个人进去。”宫人对着颜峥躬身，转身引路。颜峥拉住想说话的林姑姑，微笑道“姑姑去奉先殿看一下吧，别让莽撞的宫人去打扰了彦哥哥祈福。”奉先殿离这里还有点距离，颜峥示意林姑姑快去。 林姑姑点点头，退到一边，等颜峥进去后才离开。 “颜峥拜见王后。”颜峥走入殿内，看见了旁边跪着的玉娘和梅夫人，跪在梅夫人身边。 “瑄太子，不必多礼。”薛王后打量着颜峥，之前她去前殿看望太子的时候曾经透过隔栏看见过颜峥，当时他不过七岁，一直在低头抄写，也没说过话，她就没当回事。直到祚儿去了朝上，她才知道颜峥之所以还能留在前殿，是因为太傅和戚夫人首肯并且爱护有加，原本以为颜峥以后会是祚儿的帮手，现在看来这是一个自己心大的。 “听说你要见我。”薛王后走到颜峥面前，看着这个一脸平静的黄口小儿，不过才十岁，看来陛下说的没错。“有什么事吗” “王后，最近是深秋了，大启境内粮收万亩，果纳千林，更显大启盛世之下文昌民乐。”颜峥笑了笑，继续道“所谓盛世最忌乱言，此时百姓长乐，百官善谏，帝王明理，像玉娘与这位姑姑的言语之争，实在是不宜污纳上听。” 薛王后微笑，“言语之争如何能够触及上听你这黄口小儿说话也太没分寸了。” “颜峥只是陈述事实。”颜峥抬着头，看着薛王后，“如果陛下知道内宫有人担心他的帝王伟业，而且已经担心到了惊弓之鸟的地步，不知道会不会很开心。” “你胡说什么”薛王后放开颜峥，瞪了一眼周围的人，他们自然不敢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就要看王后怎么处理了。”颜峥微笑，“其实王后知道，玉娘这次并没有错处。” 颜峥看看那位一直愤愤的姑姑，“不过是有人借机发挥罢了。祚哥哥入朝三年，从无纰漏，如果让人抓住太子管教不善，就算只是小错，也会让祚哥哥分心，我想王后身为母后，定然不会如此。” 薛王后面上的微笑差点维持不住，怪不得蔺彦那个蠢货也敢在朝上和她的祚儿过不去，原来身后有这个妖孽。“早就听说瑄太子伶牙俐齿，现在看来确实不错。” “梅夫人，陛下既然将瑄太子一行交由你照顾，就要尽心尽力的为陛下分忧，以免陛下在操劳国事的时候还要担心着后宫，你说是不是啊。”薛王后看看跪在地上的梅夫人，她连一个奴婢都不如。 “是，妾一定竭尽所能。”梅夫人拽住想说话的颜峥，刚才颜峥的话已经让王后退让了，现在不过是申斥几句，不会有事的。 “本宫看你也不是个让人放心的，这样，以后静玄居的一应开支，都由你泉鸣殿主理，我会让庞元将财务清单给你，这之后你便代替静玄居来本宫这里领月例，免得玉娘一个女婢月月出入长巷，与内侍姑姑们混在一起，不成个样子。”薛王后说完，挥手让跪在地上的两人起来，“好了，这次的事以后你们各自注意着，如果再有下次，就没有原谅的机会了。” “是，多谢王后。”梅夫人叩首，颜峥看两人起身困难，忙跑到中间去扶，玉娘摇摇头，与颜峥一起扶梅夫人起来。薛王后看着三人，冷笑一声，又看看在一边低着头的苏姑姑，微微叹气，然后任由三人出殿。这次的事如果闹大了，却也说不出玉娘的错处来，毕竟颜峥的太子位还在，玉娘的称呼不过是顺嘴，而她能带人过来，也是一时将玉娘吓住了。 殿外的青石路上，玉娘跪在梅夫人面前，“玉娘连累了夫人。” “玉娘快起来，这件事怪不得你，是我没用，护不住你们。”梅夫人连忙将人扶起，美眸含泪，她以为平安无事便是安好，但人不惹事，事惹上人。 “梅姨，玉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回去，然后找宫医给你们看看可有伤到膝盖。”颜峥拉起来玉娘，又扶住梅夫人，刚到两人肩膀的身高在中间撑着，倒是显得很有力量。 泉鸣殿，静玄居的刘顺，章明也在门口等着，看见三人回来，连忙迎上前叩禀，“林姑姑吩咐，让医女在殿内等着了，现在不少人都知道王后叫了夫人过去，如果直接传宫医来，恐怕会有人说闲话，所以先让医女来看看，希望没有大碍。” 梅夫人点点头，“进去再说。” 等医女诊治完，已经接近深夜了，好在玉娘和梅夫人只是膝盖有些淤青，敷一敷就好了。颜峥长出一口气，“梅姨放心，我让刘顺去和林姑姑说了，林姑姑会和季松说的，过了今晚，彦哥哥才会知道。” “好孩子。”梅夫人斜靠在榻上，将颜峥拉过来，“你刚才在殿上的话，是谁教你的” “书上写的。”颜峥微笑，“王后是后宫之主，也是大王的并肩之人，所思所虑必然要考虑陛下所思所虑。前殿的书上有记载，蜀国国相当年以酒醉失言为由辱及先帝，但当时两方议和，先帝不能在宴席上与国相争辩，便做常态，与国宾饮酒相乐，谁知蜀相得意忘形，席间屡次拿刚才的失语说事，先帝躲避不得，便只笑道，国昌民乐，鼠语簌簌，洞穴有粮，不惧肥猫。蜀相怒，以为先帝以硕鼠比拟他们，刚变脸，就听国相道王垂耳听，那鼠明明说的是洞穴余粮，恐猫来盗。先帝笑指国相，国相道天子之听，只闻天鸣，细微之处不必在意，自有有臣等为大王尽心。此言一出，蜀相若再以小事相扰便自降身份，便只能笑退。” “国昌民乐，乃是朝内安稳，帝业有功的征兆，若是让陛下知道有鼠辈担心他国运不稳，于谁也不是好事，王后自然明白。”颜峥长出一口气，又看向玉娘，“只是玉娘，以后莫要再称呼我为殿下了，和大家一起叫我公子吧。” “是，殿下。”玉娘捂住嘴，“公子。” 过了一会儿，林姑姑从奉先殿回来，听了王后的安排，微微叹道“这次虽然没让王后得逞，但是静玄居的月例归了王后，虽然王后从没在月例上克扣过宫人，但静玄居历来独立，夫人准备怎么跟陛下说” “不是王后去说吗”梅夫人在不涉及儿子的事上永远慢半拍。林姑姑看看颜峥，颜峥捂着头不说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重罪 转过两天，朝上有人说起瑄国颜路最近动作频频，而且放了五位王子在朝中历练，似有再选太子之意。谁都知道，瑄国太子在他们这，如果再立太子他们手上这个十岁小孩儿就没有用了。 他们手上的瑄太子变成一个寻常王子，就算是他们簇拥着瑄太子上位也不会有什么用，一个朝内无援的稚童，就算再聪明，又怎能操持国政。蔺嵘听着朝臣的讨论，眉头微微皱起，“如果颜峥不是太子” 丞相揣手，应诺道“颜峥是瑄国国母之子，虽然年幼，但是最合适的太子人选。” “蔺萱去世四年有余，瑄国王后也早已换人，他算什么国母之子。”右列的大司马薛勇冷哼一声，他是天子的岳丈，就算是直呼蔺萱名讳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更何况他那几个兄弟都在盯着他的位置，他躲在这，能躲多久” “大司马的意思，莫不是要送瑄太子回去”太傅公羊笙看着薛勇，现在将颜峥送回去保位，无异于将这孩子推入火海。 “他不是很有本事吗，何况当年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既非质子，又不是正经皇子，哪有这做客一做几年的道理。传闻颜峥知礼明事，不知道这做客之礼都放到哪去了。”薛勇越说越不忿，什么知理，分明是有心作乱，敢拿捏皇子扰乱朝堂，这要是再留两年，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瑄太子在前殿学习，大司马说他礼数不周，可是在说我这个做老师的教导不善”公羊笙摸摸比前两年长的胡子，看着薛勇，脑内迅速运转，想着薛勇是不是和陛下说好的。 “太傅费心教导太子便是，何况太子入朝之后太傅你也很少去前殿，这瑄太子到底是谁的学生，还说不准呢。”薛勇再蛮，也不能直面嘲讽太傅，不光是因为太傅位列公卿，更是因为他的外孙是太子，何况他又不傻，但是学宫里兼任的各位卿大夫，他可就随意了。 果然，此话一说，学宫里的各位大夫是敢怒不敢言，说到底他们也只是一群学士，天下名士何其多，忍一时保家立命。一群螳螂也是挡不住车轮的。 朝上的皇子们也不敢说什么，太子抱手不言，一个是他老师，一个是他外公，不说话为上，而且最近太子身体不适，一时不说话也不会有人将他拉进去。太子不说话，有人着急。蔺贤双手在身侧握拳，朝上局势还不明，蔺彦又不在，他之前没有得到半点消息说朝上准备讨论颜峥的问题，是以一时没有准备。 蔺贤旁边是蔺如，虽然他们一个是皇子一个是皇叔之子，但在朝上都属于太子身后，这两人的顺序品位也没人在意。蔺如按住快要忍不住的蔺贤，手臂用力将人拽住，这不是在学堂前殿，朝上之事皇叔都没说话，你着什么急。 “好了。”蔺嵘压下纷乱的朝堂，“颜峥年幼，若是回国保位，难免有人会说寡人有意干预他国朝政。” “况且，瑄王治下阖朝安稳，就算咱们派去使臣护持颜峥，在朝内也寸步难行。”蔺嵘悠悠叹道，“也罢，既然颜路有意，寡人也不好强求。以寡人看，去一封国书，就说颜峥自请去位，这之后是回是留，就听他自己的。” “陛下，太子自请去位那是犯了重罪的自罚，瑄太子年纪尚幼，何罪之有。”蔺贤一时情急，跨列出来急急道。蔺如也被天子的命令吓住了，一下没拽住。 “退位让贤，自古有之，何必归于律法，何况颜峥久未归国，于国寸功未立，于家不能尽孝，已是忠孝两失，若是论罪，罪大于自罚。”蔺嵘眼神闪烁，这笔账他记了四年了，颜路想将儿子扔过来让他培养，然后再放弃这个儿子，他就先帮他放弃，至于你要不要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颜路，别忘了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寡人留你，是留你给寡人看门护院。蔺嵘脑海里恶狠狠的想，但在行动上，他永远也不能在毫无理由的时候去打颜路。毕竟比起其他那些虎视眈眈的国来说，颜路是看上去最老实的一个。 忠孝两失，这句话从天子嘴里出来，朝下就安静了。蔺彦的老师尚学士暗衬，眼下这情况对瑄太子来说是大大的不利，但是他位微言轻，这些事根本轮不到他来说话，只一条他知道，有薛家在，有陛下在，颜峥是不能再留在这儿了，不走恐怕命都没了。 这边上意已定，下了朝，尚学士在随着大家往外走的时候追上了太傅，“太傅，太傅，等一等。” “尚学士，有何事”公羊笙心里着急，想要去前殿与戚夫人商议一下，毕竟颜峥算是他们看着长起来的，从识字到现在的做文章，公羊笙很是看好，如果能继续指导之下回国继位，必然是一代明君，如今要被陛下夺位，公羊笙心里无措的很。他是忠君之人，但陛下的手段行事实在不是一个圣天子所为。 尚学士比公羊笙矮半头，身量瘦小又其貌不扬，但是一肚子锦绣文章，在学宫也算是砥柱之流，所以公羊笙见是他唤，也有些耐心。 “太傅，下官想问一下，你可是要去前殿”尚学士将太傅拉到台阶侧边，唇上的两绺胡子抖了抖，显得有些小人样子。 公羊笙点点头，“怎么，又想去前殿借书”尚学士爱书如命，总是想方设法的求了他去前殿借书来看，有时候甚至只借半个时辰，就坐在前殿的台阶上看。 “不不，这次不是，我是为了瑄太子的事。”尚学士摇头，看公羊笙眉毛都竖起来了，顿时安抚道“您放心，我那个学生对瑄太子爱护非常，连带着我这耳朵里也灌满了，何况他怎么说也是在学宫上过课的人，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有一个建议，您看可不可入耳。” “太傅，瑄太子让位已成事实，他一个小孩儿，就算留着也护不住，不如先让出去。但有一点，让瑄太子尽快回国，不要耽搁太久，最好旨意到达之时就动身。”尚学士看公羊笙的眉毛平缓下来，继续道“回国后，瑄王一时半刻反倒不会对瑄太子如何，毕竟是天子外甥，如果立时惩罚便是对天子旨意不满。而后有件事就要拜托太傅了，太傅您去了前殿后，请立刻与家人或者来往的商队朋友说，让他们去瑄国传话，就说瑄太子如何聪慧，但是切不可过，只聪慧便可，明君之说不要提。” “你，”公羊笙看着尚学士，“好，如果峥儿能因此活命，老夫就是去了这身官服也要让你进前殿。” “诶诶，别，我还是喜欢学宫，前殿有您一个凤头就行了，如果事情顺利，太傅大人以后在整理前殿书库的时候，叫上下官帮忙就好了。”尚学士听见公羊笙脱口而出的称呼，点点头，古书有云，上人见喜，便是瑄太子这样了吧。 公羊笙拱手，脚步一转匆匆而去。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尚学士捂着肚子从台阶后面出来，一副肚子不舒服的样子，让同僚无奈又无语，本有心想问问他对策的人也停了脚步，反正他们有什么对策也用不上，不过是徒增两声叹罢了。 朝上的人散了，庞元随着蔺嵘走向内殿。蔺嵘忽然转向庞元，“寡人听说，你对静玄居的人颇为照顾” “回禀陛下，老奴只是遵照陛下的指示，让他们衣食不缺，少来叨扰陛下便是。”庞元低着头道“至于其他的，老奴也没有管过。” “是吗。看来这个瑄太子还真是安静啊。”蔺嵘笑着笑着，忽然嗤了一声，“走，咱们去前殿，现在那位瑄太子应该正在前殿上课。” “陛下，老奴觉得，还是先等一下，老奴想，丞相大人估计快要求见了。”庞元拦了一下，笑着道。前殿现在恐怕正乱着呢，陛下过去有害而无利，至于丞相，刚才在朝上丞相没说什么，这时候定是要来奏请拟旨的。 蔺嵘想了想，一抖袖子，“罢了，你去出去迎迎他，省的他又说寡人避而不见。” 庞元笑着退出内殿，身边跟着的小徒弟赶忙上前伺候，庞元悄声吩咐，“去告诉泉鸣殿的林姑姑，静玄居需要一个主事的人，别说别的，明白吗” 小内侍下去，庞元暗暗摇头，他也只能帮到这了，这几年静玄居确实安稳，而且那里的人有点隐居世外的意思，逢年过节又少不了他们这的一份礼，他能回报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只可惜这人不惹事，事惹人啊。 前殿，公羊笙将事情与戚夫人说了，本来就严肃的戚夫人眉头顿时皱起来，看看内室习文的颜峥，戚夫人与公羊笙去了外室，“陛下主意已定” “万不能改了。刚才尚学士与我说了一句，让峥儿快速回国，如果多耽搁一些时日，恐怕瑄王就要找到借口作乱了。”公羊笙叹气，“上朝时，薛公忽然将矛头对准瑄太子，一点预兆都没有。”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前日王后将静玄居与泉鸣殿的人都叫了去，秀安告诉我说直到深夜才会，在王后殿内待了一个多时辰。”戚夫人看了看公羊笙，“恐怕是太子在朝上有什么，才让王后动手，而薛公则是为了除患。”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公羊笙微微叹气，“薛公啊薛公，你这样做对太子又有什么好处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请辞 启朝宫内，颜峥从前殿往回走的路上就一直在想太傅跟他说的事，所有的话和字就好像是他身边经过的枯树，殿宇，匆匆而过的宫人，水池中偶尔出现的水泡，在他的眼里，心里，脑子里匆匆掠过，明明看见了，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什么意思颜峥茫然的看着公羊笙，僵硬的拱手，跪倒，然后对着公羊笙叩首三次，“救命之恩，此生不忘，多谢太傅，戚夫人。” 他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颜峥仿佛从第四个人的角度看着自己的动作，他理解了吗太傅的话有什么不好理解的，比这要难得多的文字他都能理解了，太傅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会写，而且还知道是什么意思。 从前殿到静玄居的路颜峥走了四年了，每一步，每一寸他都记得住，认得清，但是在一个转弯后，颜峥发现他不知道他在哪了，他不认识了。 颜峥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疲惫，就算小时候往返前殿与静玄居都没有现在这样疲惫，他几乎挪不动脚，只能一点点的蹭到一个墙角，抱着自己的双臂，一点点蹲下。颜峥觉得最近的天气真的是太冷了，连冬天都没有这么冷过，怎么冷的他骨头都疼呢 哆嗦着靠在墙角，颜峥眼前一片空白，仿佛行动的停止连带着他的头脑也停滞了，一瞬间，颜峥的脑海里什么都没有。 大行之道，立君为本，本为其身，立而不灭。顺行之路，能而为正，正则斥身，形为君纲。逆行之路，以巧为思，以戾为章，方而阻之，弧可为念。三行字很突兀的出现在颜峥的脑海里，这是他老师写给他的，那块锦帕上有三段叮嘱，这是第一段，是告诉他如何行事的。 “无力逆之，便行顺章。”颜峥坐在地上，手揽着膝盖，呼吸急促，而每一次呼吸，他的神智便清醒了几分，“玉娘想必比我还要慌乱，我不能乱，以身，正形。我不能乱。”颜峥感觉到鼻子里都已经充斥着寒秋的凉意了，默默的扶着墙站起来，酸软的双腿直立起来，脚底如同踩在细密的松针上一样，缓了半刻，颜峥整理好衣服，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往前走。 此时他认识了，自己没走错路，这确实是回静玄居的路。刚过了一个转弯，颜峥便看见了急忙忙停住脚的蔺彦。 “彦哥哥，你怎么出来了”颜峥吓了一跳，“陛下王后知道吗” “是王后让我出来的。”蔺彦从奉先殿往静玄居跑，没想到半路会看见颜峥，一时间之前翻倒了无数次的话一句也问不出来了，颜峥嘴唇是白的，但是眼神晶亮，身形尚稳，可见是已经有了主意，他此时再提不是时机，但是张嘴，其他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等颜峥问了一句，这才反应过来。 “彦哥哥，是要去静玄居吗”颜峥浅笑，他已经猜到了，定是蔺贤哥哥拽着那个蔺如去求了王后，这才让彦哥哥出来的。蔺彦点点头，忽然迈步蹲在颜峥面前，“峥儿上来。” 颜峥笑道，“彦哥哥可还背的动” “这点力气还是有的。”蔺彦扭头催促，随即后背一沉，蔺彦双手托住颜峥，稳稳起身，“峥儿，今日前殿念了什么” “念的是公孙老将军的行军十章，公孙将军家世代”颜峥开始在蔺彦背上絮叨，半个时辰的路，颜峥将行军十章逐文解释，而后蔺彦提醒着颜峥如何活用，两人不愿意浪费这次路上的时间。 两人心知肚明，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但是两人默契的没有提起。 静玄居门口，颜峥跳下来，拉着蔺彦进了静玄居，门口等着的刘顺早就激灵一下子回去回禀了。颜峥和蔺彦这边进了静玄居，玉娘和林姑姑急忙忙的从殿内出来，就是片刻也不想等了。 “玉娘。” “林姑姑。”蔺彦和颜峥一人扶住一个，异口同声道“咱们进去说。” 殿内，章明赶紧给两人烧水倒茶，梅夫人看着进来的两人，倒吸一口气，先拉过来颜峥，“峥儿，圣旨还未到，你先出去，只要领不到圣旨，还有一丝余地。” “梅姨，朝上商量的事情，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颜峥微笑着安慰“只要峥儿还在，不论是不是太子都没有关系的不是吗难道说因为峥儿不是太子了，梅姨便要嫌弃峥儿了” 一边蔺彦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自己的亲娘戳着颜峥额头，又哭又笑的没个样子。 “你就是这么想你梅姨的啊。”梅夫人心里一阵松一阵紧，颜峥越是懂事她就越是难受，她宁愿颜峥回来嚎啕大哭甚至无理取闹，也比这个样子要好受些。 颜峥笑笑，转向玉娘和林姑姑，“太傅说，我们早走为上，眼下圣旨就要到了，我想，宣给父王的也应该在路上了，玉娘，林姑姑，你们先去帮我准备路上要用的东西可以吗梅姨，一会儿圣旨到的时候还请您回避一下，我和彦哥哥接旨便是，这之后您再出来。” 梅夫人点点头，心里知道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只不过是防着些宵小罢了，一会儿圣旨到的时候她要是一个疏忽出了什么岔子，反倒给颜峥惹事。 颜峥话落，看向蔺彦，蔺彦转身到书架上抽了一卷书交给颜峥，推着他回房“先去看书，这里交给我了。” 颜峥拿着书，虽然心静但书上的内容是一点也看不下去了，想了又想，从房间的箱笼里拿出了一个袋子，叫来刘顺细细嘱咐。 刘顺叩首出去，颜峥走出房间，刚到门口就传来了传旨的声音，颜峥笑着将书卷放下，看了看蔺彦，歪歪头。蔺彦整理好袖子，又给颜峥扶了扶发髻，两人一起出去接旨。 庞元看着面前领旨认罪的小孩儿，再看看一边身形渐长的六皇子，罢了，有六皇子在这盯着，至少那些想趁火打劫的人不会出来闹事。 “大监，我有一事，想请您帮忙。”颜峥到庞元面前拱手，郑重道。 “公子请吩咐便是。”庞元低头，看着颜峥，不知道他会说什么，庞元有一个念头，就算是颜峥想去勤政殿见陛下他也带着去。 “颜峥自知忠孝两失，心中愧急，想请大监代我向陛下请辞，虽然颜峥已经不是太子，但有赖于天子多年福临教诲，亦想回国辅佐父王与兄长，为国尽忠，为父尽孝，请陛下给颜峥一个改正的机会。”颜峥面带愧色，躬身道“颜峥在宫内多年，未识己过，妄为前殿门生，有负于陛下厚望实在无颜面见，烦劳大监了。” “公子能自思己过，已是难得，老奴这就去替公子回禀。”庞元知道，颜峥这话说的宽和，但颜峥这四年里除了年节也没见过陛下，这番话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但庞元很佩服，一个十岁的小孩在这种情况下能做到的事情，庞元自问自己二十岁那年也做不到。 “多谢。”颜峥微笑，伸手召唤刘顺，“大监少劳，我让刘顺跟着您去，回话的时候让他跑便是。” 庞元点点头，心知这是颜峥要尽快得到消息的意思，或许这里面也有太傅的意思，不过这时候已经用不着想这些了，庞元带着人调转回头，往勤政殿去。 勤政殿内，蔺嵘手扶着膝盖，笑道“走”圣旨刚一下，他就想走，确实聪明啊。蔺嵘知道这时候颜峥说走，尤其是他用的理由相当正，没有一个能让他反驳的地方。很好，蔺嵘点点头“好，让他走，给他两天时间告别，收拾行装，静玄居里的人，愿意带走就带走，不愿意带走的，就留在那。两天之后也不用请辞了，直接走。” 庞元有点迷，这陛下是什么意思这话听着有些不太开心的样子，但是庞元不敢问，这时候颜峥的事绝对是陛下最心烦的事，少说少错。 这边庞元出去和刘顺原话说了，刘顺应声连连，从袖笼里掏出来一个玉石，玉色莹润，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更难得的是触手升温，竟是一块暖玉。“大监，这是公子多谢您多年照料，事出突然，要想仔细准备已是不能，这是公子从瑄国带来的，原是为了印鉴准备的原石，如今也用不得了，留给您刻一个配件，也是公子的一份心意。” “替我，多谢你们公子。”庞元将玉石收进袖子，心中慰叹，颜峥离开前，他还是能帮上忙的。不是为了这些财，而是因为这些年颜峥对他们的用心，这宫里给赏钱的人很多，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观察到他们的需求与爱好，甚至颜峥还记得他的生辰，只这一点，便是谁也没有用心过的。 刘顺风一样的跑回去，将庞元的话告诉颜峥，然后和章明一起跪在颜峥面前，“公子，我们想跟着你。” 颜峥愣了一下，他刚才有吩咐刘顺让庞元照顾他们两个，当时刘顺应承的很好，怎么回来就变卦了“是庞元说了什么” “公子，奴才自作主张了，没有与大监说，我们想跟着公子离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离开 静玄居的人要走，这个消息在后宫传开的速度比他们搬进来的时候要快得多。而只有两三个夫人选侍冒险遣了人来送上一些财物细软，颜峥也没有客气，这次回去前程莫测，多些财物傍身没有坏处。 蔺贤和蔺如在太子的书房找了些瑄国的近况给他，颜峥看着他父王另立的王后，这位王后在自己母后还没去世的时候只是个美人，但是膝下两子一女，又才气斐然，以前母后也很喜欢和她聊天说话。两年前的颜峥还会以为这是父王怀念母后，但是现在，颜峥看到的只是一个安抚手段，而且这个楚美人定然是之前就已经得到过他父王的承诺了。 楚美人，现在应该叫楚王后了，她膝下的儿子一个比颜峥大十岁，一个和颜峥同龄，还有一个比颜峥小两岁的妹妹。 现在看来，这位楚美人真的是长盛不衰。颜峥放下立后的记录，拿起关于前朝的消息，这些年瑄国前朝没什么大的变化，不过是换了三次丞相，而这其中最让颜峥关注的，就是他的老师荀疾，他离开后一年，荀疾被招为丞相，两年后离开，没有写着原因，而后换了一位游学的人，只做了半年便又离开了，现在这位丞相是颜路的亲弟弟颜容，以前的长令，负责前朝守卫，年俸，处理国礼来往的，但是在颜峥的印象里，父王很喜欢和这个叔叔一起讨论国事。 颜峥拿出荀疾给他的玉佩，上面的花纹和文字已经铭记在心了，但是老师，你说过要等我回来的。 门口传来马蹄的声音，颜峥看着窗外的人，“彦哥哥”蔺彦最近是被王后放回来了，一直在书库和静玄居之间忙活，这是刚回来，又趁着颜峥去看记录的功夫跑了一趟马厩。 “我和马监的人说了，你可以把白耳带走。”蔺彦招呼颜峥到窗口，微笑道“白耳的父母都是脚程很好的良驹，以后也定不会差的。” 颜峥笑笑，伸手指了指门口，两人一马往门口走。颜峥抱着白耳的马头蹭了蹭，“我还在想将白耳托给你照料，没想到竟然能带着它一起走。” 蔺彦歪头“原来如此啊，那我将它送回去好了。”说着，作势要拽缰绳，然后被颜峥一把扑住，“不要我会照顾好它的，彦哥哥放心吧。” “说笑的。”蔺彦揉揉颜峥的脑袋，这两天他想了很多，入朝一年，他本以为一切安稳就是平安，但是却发现一切安稳就要有很多事身不由己。尤其是这次，王后将他支开，如果不是蔺贤蔺如求情，他连颜峥离开都不能送行，更妄论争取什么了。 两人牵着白耳溜了溜，梅夫人便过来了。颜峥知道，是时候了，便笑道“这次路上，不会有人和我抢马桶用了。”蔺彦也失笑，带着颜峥去殿门处绑车。庞元负责内宫事宜，除了当年跟着颜峥来的三辆马车外，又给了他三辆马车，加上一辆皇子用车，一共七辆车在殿门口停着，马车上都做了掩饰，青布包裹，看起来没有任何特点，还请示了陛下，借来一队护卫，护送他们到城门。 车夫们侍立在一边，玉娘和林姑姑指挥着人往上搬东西，除了食物和饮水，最多的就是书简。本来书简是不能带出去的，但上面的标识都是静玄居的，显示是这几年来颜峥自己抄写的那些，庞元知道这里面有些书库的旧书，但书简毕竟不是奏折与起居录，便是不从宫内，外面的大书馆里也有，虽然贵重但并不秘密，要拿就拿吧。 梅夫人往车上放了好几床被褥，颜峥连忙拦着，“梅姨，太多了，人都要坐不下了。”梅夫人看看颜峥，“你是小孩子，这一路又没个安稳，不多放些怎么能舒服。” “梅姨，路上颠婆也是一种经历。我又不是养在深宫的公主，我是公子。”颜峥笑着拦住还要继续的侍女，“好了好了，这车上不用放了。去放到别的车上。” 侍女看看梅夫人，梅夫人点点头，无奈的戳了戳颜峥“果然是长大了啊，梅姨都说不过你了。” 颜峥笑着讨饶，蔺彦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刚一转头眼睛就看到在墙后面露出的一只脚，而这脚上的鞋子是有职位的女官才能穿的。“林姑姑，我记得以前你给我做过一个披风，很漂亮的，我想给峥儿带走。” “诶呀，能得公子一句夸真是不容易，”林姑姑半笑半埋怨道“那披风在泉鸣殿，公子且等一下，奴婢去拿。”说着，林姑姑就往外走。蔺彦看着那脚的主人快速收回去，微笑不语。 颜峥顺着蔺彦的视线也看到了那个人，看林姑姑快要走到拐弯处了便拦道“林姑姑不必去了，我的衣物尽是够的，何况路上也不过天的功夫，不用准备许多的。” 林姑姑走到墙边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脚步声，此时听着颜峥的呼喊又快走了两步，看见长巷里背对着她们快速离开的背影，抿唇。 “峥公子真是妥贴。”庞元看林姑姑的样子，便知道到底还是有人跟过来了，不知道这宫内的人是不是太不把他当回事了颜峥转头笑道“以诚相待，也无论妥与否啊。”庞元但笑不语，这些话不过是安抚罢了，他知道。 一行人收拾完了，几辆马车塞的满满当当的，颜峥看看梅夫人，撩衣跪倒，给梅夫人叩首三次，“梅姨，多年照顾，有恩难谢。”梅夫人将颜峥扶起来，低声道“戚夫人临时有事赶不过来，她让我告诉你，如果你认她这个师傅，就记住她师门在陈国燕林西山，以四松四桑为标志，如果路上有什么意外，可以往陈国跑。”眼看着快要走了戚夫人也没过来，梅夫人便知道自己这个好友赶不上了，只低低嘱咐。 颜峥点头，“峥儿记住了。梅姨也请转托戚夫人。”说完，颜峥又看向蔺彦。蔺彦笑着蹲下，给颜峥整理衣襟，“记住我说过的吗”颜峥点头，昨天蔺彦特别严肃的告诉他，商河城有一个名医，是宫里秦医正的师弟，可以随时入宫，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他。 虽然颜峥不知道他的彦哥哥什么时候和秦医正相熟，但是蔺彦既然信心十足，那他自然应下。 转身，上车，颜峥看看拴在车边跟着的白耳，再看看车外的蔺彦，眯眼笑着挥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回国 在大启境内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有皇城侍卫的陪伴，颜峥一行并没有遭到什么阻拦，反倒是即将进入瑄国边城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群劫路的匪人。 颜峥在车里听着外面的吆喝声，初始有些慌乱，但是看他们一时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只是让管事的出来，便冷静下来，找了一身粗制的衣服，让同车的刘顺把头发放下来，用炭炉下面的黑灰涂了涂脸，做狂人模样，颜峥示意他不要说话，坐在马车外侧，让玉娘放心，自己用炭灰揉了揉散下来的头发，变得灰黄干燥，出了马车门。 “呦，这掌事的是个小娃娃啊爷爷还是第一次见。”为首的人见第二辆车里有人出来，出来的还是个小孩，顿时笑起来。 “你们这车上没别的活人了么，想让爷爷落一个欺负小孩儿的名声吗”匪首看上去二十多岁，说三十上下亦可，身形高大，虽然是骑着马，但兜转停挪就如同双腿在地上行走一般，可见身上功夫是很不错的。颜峥跳下车来，先安抚了一下被同类嘶叫弄得有些惊慌的白耳，然后对着匪首长施一礼，“学生乃是自崇国而来，去往洛城寻群郡四候以谋事为达，此行只是护送书卷，不知好汉英籍何处” “我娘娘个孙，你会好好说话不”匪首被颜峥这一套文生慢语弄得脑袋大，“你这车上还有活人吗” “尚有一狂人，神智不甚清楚，恐英雄骇然。”颜峥说着，爬回车上，将刘顺的头露出来一半多，披头散发，脸上还有旧疤的样子，一撩车帘，刘顺又惊又怕加上为了配合颜峥努力做出狂者的样子，眼睛快瞪出眼眶了，眼白又全是血丝，一看之下匪首忽悠了一下，“放下放下。” 颜峥赶紧放下，看着匪首“英雄勿慌，此人手脚被缚，暂时无法伤人。” “谁怕了。”匪首转了转头，暗骂晦气，“你车上还有别人没有” “尚有，只是几个陪送的老妪，因不耐小路颠婆，才走的这官路。闻听人言官路上的英雄好汉劫富济贫，从不为难穷苦人。”颜峥小脸憋的通红，看上去是紧张加上用白话说话不太习惯的样子，又有点害怕。 匪首看看这外面的车夫，虽然穿的齐整但也都是风尘破旧，对颜峥的话也受用了几分，便道“你们看上去可不是穷苦人，虽然不富裕，但爷爷们的跑马钱总要有的，你且拿些来，爷爷们放你们过去。” 颜峥暗暗松了一口气，一边应诺一边往车上爬，左脚还没踩稳，滑了一下，逗得匪首几人哈哈大笑。 过了片刻，颜峥从车里钻出来，隐隐还能听见那狂人吠叫的声音，匪首看着颜峥手里拿着的包袱，心中一喜，这穷酸还有点东西 但等拿到手里打开一看，匪首便变了颜色，“你当爷爷是要饭的吗”包袱里赫然是几个干粮饼子，匪首说着就要拔刀，却看见干粮下面隐约有一个银光，只有两个银锭。 颜峥瑟瑟的往后退了一步，“只有这些了，路途遥远，不敢，不敢随意。”那两个银锭是宫内夫人送的，做成了圆饼状并没有花纹，边缘粗糙，看上去不像宫制之物。匪首看看小孩，又掂了掂手上包裹，虽然不多，但在这荒野之地，两个银锭也足够他们这十几口人人吃马嚼几个月了，看这样子，这小鬼是想用干粮充大个，确实是孩子行径。 匪首嗤笑了一声，将包袱里剩下的干粮给颜峥扔回去，看颜峥慌忙接住后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样子，想逗逗他，“你那马拴在车边，也用不上，解下来给我。” 颜峥抿唇，“英雄，这马年幼，尚不知性，贸然赠与英雄恐日后相伤，畜命有价人生无值，英雄不若自去，以安乐为上。” “年纪不大，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匪首没大听明白，恍惚觉得是说他制不住这马，伸手到身后拿马鞭，扬手就要抽。匪首是想抽马，没想着抽人，没想到眼看着就要抽上去的时候颜峥一下子扑到了鞭子前面，匪首手腕一抬，鞭梢蹭着颜峥的鼻尖甩过去，“臭小孩，不要命了” “车马相连，恐伤人。”颜峥后背贴着白耳，呼吸急促，能看得出来双股战战。 “大哥，官道上不宜久留。”旁边的老二看他们老大似乎有点要逗孩子的架势，便出声阻拦，这七辆车刚才兄弟们跑马的时候撩风多少看见了些，四辆都是书，看上去就前两辆上有人。能让一个小孩下来挡事也是难为这孩子了，况且小孩稚龄，敢下来与他们周旋，也是有点气概，老二多少读过些书，对这读书的孩子颇为欣赏，就有心放过。 匪首看看二弟，又看看颜峥，笑笑，“好，兄弟们，撤。” “小孩儿，记住，下次再拿干粮充事，就没这么简单了。”匪首打马回山，吆喝阵阵。 颜峥抱着白耳，深呼吸一下，看着过来扶他的车夫，“去前面车里问问，谁安抚的人”车夫们是有规矩的，路遇劫匪，主人家不说话他们就不动手，劫匪也不会杀车夫，毕竟不是谁都会赶车，何况一个拿钱办事的人杀了也没用。车夫们颜峥不担心，但是头一辆车里的人一个都没下来，让他心里松快了不少。 车夫应诺，往前跑，还没到就看见头车里下来了一个，章明跑过来躬身要跪，被颜峥拦住，“他们还没走远，你让车里人不动的” 章明点头，颜峥笑笑，“做得好，快回去，咱们抓紧上路。”那车里除了内侍就是侍女，下来就是麻烦。颜峥回到车上，玉娘连忙扶住他“奴婢有罪。” “无事，前方是瑄国了，不会再有事了。”颜峥摇摇头，又看看刘顺，“你这打扮，还挺凶。” 刘顺咧嘴一笑，“如果再有人来，奴才就直接下车咬他。”颜峥也笑，玉娘看着两人，本来提到嗓子眼的心渐渐回落。 所幸不是什么劫匪都敢上官道的，也不是敢上官道的劫匪都那么没眼色打劫七个青蓬车，一眼看上去就是没钱的主。等到进了瑄国的城门，自有馆驿官接手护送，颜峥一行顺利到了瑄国王宫。 进了宫，颜峥在偏殿梳洗一下，换了衣服，被齐平带着去正殿参拜父王。 一进殿门，颜峥便听见一声怒喝，“跪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王后 “儿子不知所犯何错。”颜峥站在原地，看着颜路。 “不忠不孝之子，你不知所犯何错”颜路将天子的国书摔在颜峥面前，目眦欲裂。“你如何，如何能让天子说出此等话来。”他这边刚准备另立太子，人家就给了他一个下坡替他把颜峥的太子位夺了。 “父王，您生气了”颜峥微笑，将地上的竹简捡起来，天子写的圣旨，每一根竹片上都有雕刻好的花纹，颜峥看了一眼，这上面和给他的那个差不多，便慢慢卷起来，平静的问道“您不希望天子这么说我” 颜路走下台阶，看着始终不跪的儿子，“这是你对一国之君，对你父亲的态度吗” “如果父王是为了陛下的旨意而生气，儿子以为大可不必。”颜峥抬眼看着他父王，眼神中是坚定，“因为这是陛下在帮您的忙。所以您不必生气。” “您生气，是因为儿子在您的计划之前回来了。”颜峥后退两步，撩衣跪倒，对着颜路三叩首，“父王，这么多年，您一直想知道母后当年在给陛下的信上写了什么是吗” “母后说，若有变故，留您一命。”颜峥抬头，当年那封信其实他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是这些年的学习，他知道母后是什么意思了。 “混账孽子”颜路飞起一脚，踹在颜峥肩膀上，直直的将人踹倒。颜峥手支着地，看着颜路“您真的在乎吗” “滚，滚去故园。”颜路指着颜峥，“你给寡人好好反思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过来领罚” “是，父王。”颜峥起身，转身准备离开，临走前颜峥转身对颜路道“父王，天子的殿宇，也叫勤政殿，与您的一样呢。” 殿宇的名字对于裂土分封的王来说没什么，但是对于一直暗藏祸心的颜路来说，自家儿子这一句就好像是尖刀一样，直接扎在他心里。 瑄国是大启的前任门户，一直以来有不少老国想要通过瑄国直达大启，但是因为颜路战将出身，手下兵如洪水将如层云，加上随时可以向大启借兵，谁也不敢妄动。 自蔺萱死后，颜路一直在行动，周围人也一直在观望，因为颜峥在天子那里，大家都以为他们的联盟并没有破碎，实际上无论是天子还是颜路，对这份不得不维持的联盟关系都早已失去耐心。而在他还没有给新的太子，新的政局铺平道路打稳基础的时候，天子提前一步将他们两国之间和平的象征给送回来了。 颜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尤其是眼前，被这个儿子这个蔺萱生的儿子点破的时候，就好像他所做的一切在他们母子俩看来都是一个笑话，一个可耻的笑话。 “寡人不靠你蔺萱你给寡人记住寡人是一国之主不是靠着女人吃饭的懦夫你给我记住寡人不是靠你才能到今天的”正殿里，周围的侍卫都被遣走了，只有齐平守在外面。大王的愤愤之言，也没人能听得见。 另一边，颜峥带着玉娘等人去了故园，故园是以前蔺萱的乳母姑姑养老的地方，老姑姑去世后，这里一直没人居住，很是僻静，离以前王后的昭恩殿也不算远，只是位置偏了些。蔺萱以前经常将犯了大错的妃子和皇子赶去故园反省，多了一天，少了两个时辰也就放出来了，而眼下，颜峥看着这个无人打理的园子，嘴角勾了勾，对玉娘道“这里比静玄居还要清静些。” “静玄居都被咱们弄成花园了。”玉娘看看颜峥不太利落的肩膀，牙齿咬得死紧，面上却微笑连连。 “这里也是，孙姥姥知道咱们来整理了，也回很高兴的。”颜峥伸手牵过白耳，“白耳，你就在这里面跑，不要出院门，知道吗” “公子，楚王后派人来接了。”章明从门口跑进来，颜峥笑笑，“知道了。我这就去。” 宜华殿，楚王后坐在正殿里，旁边是一个和颜峥一般大的男孩，名唤颜哲，颜哲生的酷似颜路，与颜峥也有五分相似，只是因为颜峥那双眼睛与蔺萱的一模一样，所以颜路一直不认为颜峥像他，反倒是对颜哲宠爱有加。 “母后，颜峥回来，还会是太子吗”颜哲早便听闻颜峥今日要回来，但是父王一没有安排车架相迎二没有安排勤政殿拜见，连消息都到的这么晚，不知道是为什么。 “天子说他不是，他就不是。”楚王后原名萧嬢，老父亲也是萧国名士，但因政患不和，流落他乡，进了这瑄王宫，便将姓名前加上一楚字，以示不念旧土。 “父王不是不听天子的吗”颜哲走到楚王后面前。 “这次，是天子听了你父王的。”楚王后微微叹气，伸手整理了一下儿子的衣襟，“你记住，以后对着你父王，也要这么说。”她很清楚，这次是天子先弃了颜路，但是她为了儿子们的未来，不能让颜路像以前一样退缩了，她要逼颜路。 “王后，峥公子到了。”侍女快步跑进来禀报。楚王后让儿子站到一边，“让他进来吧。” 颜峥踏入新王后的宫殿，看着眼前偏于清静的装饰，心里微笑，这个楚王后还是和以前一样，偏好于这些素净的颜色。“颜峥拜见王后。” “峥儿快起来。”楚王后在座位上伸手，“哲儿，去扶你哥哥起来。” “峥哥哥。”颜哲上前扶起颜峥，发现虽然颜峥只比自己打两个月，但是面对他的时候，有一种面对大哥才会有的感觉。 “峥儿，你辛苦了。”楚王后也搭着侍女的手起来，款款的走向颜峥。颜峥微微低头“不及王后辛苦，颜峥一走多年，有劳王后操心父王与诸位兄弟。” “好了好了，回来了就好。”楚王后心里一凛，就算他被自请去位，但是这通身的气度和说话行事，都不是宫内其他王子能够取代的，这个孩子要是入了朝，只怕有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故人 颜峥从楚王后那得到了一个消息，就是他父王有意立楚王后的长子，今年刚及冠的颜翎为太子。颜翎既是楚王后的长子，也是颜路在世的最年长的孩子，而他出生的那年，颜路裂土封王。 无论是天时地利还是人和，颜翎成为太子都是不可逆转的事了。颜峥笑着辞别楚王后，并说明此时他被父王罚在故园居住，所以暂时不必给他收拾殿宇，东殿里的东西，他也是用不上了的。 而对于颜峥的自觉，楚王后心里一松又一紧，她总觉得颜峥并不是那种会这么轻易就不要自己位置的人。 “故园还要收拾整理一阵，颜峥改日再来向王后请安。”颜峥说着又转向颜哲，“哲弟也已经习武了吧有时间便要多练习才是。” “哲我记着的。”颜哲看着颜峥与他母后谈话往来，依旧是一派太子模样，一时忘了颜峥此时的身份，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颜峥笑笑，对楚王后拜礼后离开。 门口，颜峥和齐平走了一个对脸，齐平侧立躬身，颜峥目不斜视，两人一上一下，等颜峥走了之后，齐平站在楚王后的殿门前看着描绘着素兰的门框，这是大王特意派人去月氏那里取得石画颜料，据说上百年都不会褪色，颜色如初，谓之一两石颜一两金。 颜峥向下，在台阶下面停步，等了一会儿，听见殿门打开的声音后，颜峥迈步离开。 从他回国到现在，不过一天的功夫，回宫够更不够两个时辰，宫内的人对他已经避如蛇蝎，他父王的清理，真的是很彻底啊。自回宫到现在，没有一个以前伺候他母后的老人出现，也没人告诉他，那些老人去了那里。 颜峥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自己以前上课的地方。督习殿门前，颜峥看着门前打扫的人，心下一喜，上前两步问道，“请问，里面可有人在” “这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打扫没回头，只悠悠的回了一句，似乎是在嫌颜峥打扰了他的清扫。 “也就是说，里面无人”颜峥微笑，绕到打扫的人面前，“既然里面无人，你在这里打扫什么。” “小的奉命打扫，不敢怠慢。”打扫的老内侍低着头，已经停下了手中的扫帚。颜峥清清嗓子，命令道“既然如此，本公子要你跟我去故园打扫，你可愿意” “小的听命便是。”老内侍低着头叨咕着，“反正他们这里也不差我一个。” 颜峥看了看周围，带着老内侍回到故园。老内侍进了屋后，对着颜峥拜倒“老奴见过公子。” “童伯快请起。”颜峥将老人搀起来，“老师走的时候，可留了消息” “公子果然没有辜负主人的期望。”童伯笑笑，脸上的皱纹都多了几条。旁边，玉娘看颜峥带回来一个老内侍，本想上前询问，但看两人此时的状态，玉娘选择悄悄退开。 童伯解开束带，从自己内襟里撕下来一块帛片，和四年前荀疾留给颜峥的一样，不过上面的话就简单的多了。 如果看到这封信，记着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童伯，无论在哪，学者无界，思者无限，记住，老师是会随时出现在你身边的，不要做欺师之事。颜峥看着帛片，微笑着坐下，从旁边的箱笼中取出另外一片，将两片帛片和玉佩放在一起。“童伯，这些年辛苦你了。” 童伯摇摇头，“公子谬赞了，主人离开的时候最是放心不下公子，但无奈朝内不稳，又加之师门急召，不得已便辞官离开，离开前特意叮嘱老奴，一定要等到公子回来。” “老师总是比我要看的远。”颜峥微笑，“童伯，可愿意跟着我实不相瞒，眼下这宫中并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但如果将您留在宫中，我属实无法放心。” 虽然宫内无职无位的老宫人内侍很多，但是童伯毕竟不是真的内侍，他继续留在这里危险并不小。 “公子其实不必询问，就算公子不要老奴，老奴也是要随着公子的。”童伯笑笑，张开手道“这双手虽然握了三年的扫帚，但是它依旧能拿得起剑，能驾得了车，只要公子不嫌弃老奴年迈就好。” 颜峥摇摇头，“怎会，童伯若不嫌颜峥无用，便留下来，想来用不了一年，王后和父王就会替我想一个出路了。” “公子，您想出去吗”童伯看着颜峥，“故园虽然偏居一隅，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我想，在新太子册立之前，我是离不开这个故园的。”颜峥闭了闭眼，忽然泄气道“就算我出去了又如何王后不是我母后，朝内无有旧人，老师也走了，我在这宫中，还是在外面，没什么区别。” 室内一时沉默下来，过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颜峥笑道“好了童伯，我带你去见见其他人。” 和玉娘等人交代了一番后，颜峥取了书卷，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颜峥靠在墙上，双腿平摊，他父王见他的时候，殿内外没有一个侍卫，除了齐平之外没有第四个人，可以说是很小心了，只可惜他不能给父王什么有用的消息。 轻轻的嗤笑声从颜峥嘴里发出，在此之前，颜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会这样的笑。 在晚膳的时候，颜峥看看只拿着一人饭食回来的章明，心下微动，“玉娘，咱们路上的干粮可还有剩” “有剩的，足够我们吃到明天早上了。”玉娘微笑道“公子不用担心，想必是因为故园这里一直没有侍者，所以膳房不会配发膳食。等明日的时候奴婢去和齐统管说一声，将我们的份例挪到故园便可。” 尽管玉娘故作轻松，但是颜峥却很清楚，只摇头道“你们哪里有份例可领啊。童伯呢” “公子，”童伯从外间进来，躬身行礼。“唤老奴可有吩咐” “人老为明，童伯这话说你必然是没错的。”颜峥从旁边取出一些钱币，转身交给童伯，“膳房里多做些食物并无问题的，有劳童伯了。” “便是将材料拿回来，老奴也定然能让大家吃上饭的。”童伯笑着离开。一边玉娘扑通一下子跪倒，“公子，不可这样啊。” 颜峥摇摇头，“总不能在自己家饿肚子不是” 不到一个时辰，童伯空着手回来了，颜峥颇为意外，但是也没说什么，只先让童伯吃饭，又将自己留出来的一碟烩素菇给了童伯。章明在童伯身边伺候着，刘顺领着人继续打扫，故园不比静玄居大，但是房间里有不少杂物，而且他们在这也没人帮忙。 过了一会儿，颜峥正在房间里默书的时候，听见童伯在外面求见的声音，侧身点上油灯，叫了进。 “公子。”童伯跪坐在颜峥对面，看颜峥的样子并没有睡，只是为了省些灯油罢。“老奴没有立时拿来饭食，公子可有怪罪” “我只是意外，并无怪罪之意。”颜峥摇头，“此时见您来寻我，便知早些的安排必有他用。” “公子可想知道”童伯微微笑。他虽然看上去不爱说话，但跟在荀疾身边的人如何能沉闷，童伯还是很爱笑的一个人。 “愿闻其详。”颜峥正了正身子，准备听童伯是如何安排的。 “公子可知，外面的商贾经常在战乱时增加物价，却往往能够赚到比平时更巨量的财富，这是为什么”童伯看看颜峥，发现小公子嘴唇抿紧，可见是不喜这种事情。 想了一下，颜峥道“因为，购买的人都是急需而且战时的东西少。” “而且，商人在这个时候增加物价，并不会有人去怪罪他们，您知道是为什么吗”童伯继续道，主人说了，颜峥是个君子的底子，但这些年他跟主人在瑄国所见所闻，颜路却不是一个持君之君。 “是因为他们手上有自己需要的东西”颜峥觉得，作为一个衣食无忧的人，他看见这种加价的行为自然会不喜，但如果作为一个急需的人，或者被战乱惊扰的人来说为了求一个安心也未可知。 “这只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是，商贾为了得到这些货物，本身就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童伯微笑，这之中其实还有些规矩，但是要一点点给颜峥说明，“公子想想，单只粮食这一点，就不是一般人敢收售的。更何况这些人手眼相通，自有一番能力。” 颜峥点点头，“天下之财，能者居之。”眨眨眼，颜峥反应过来，“童伯，是不想让膳房的人借机要挟，所以只将那钱财做以后的打点，并没有将事情加大，不让膳房的人去冒这个风险，所以他就只当平常了。” “公子聪慧。”童伯点点头，“而且老奴只将钱财交给了三两个小的掌事，这些人贪财，却不敢犯大错，这多分些食物出来的事他们还是可以办到的，而且他们会保密，因为怕别人来跟他们分这笔财富。” “老奴在外面惯常憨傻，他们也只当老奴不懂，是用来讨好公子的，他们也乐得看老奴的乐子，便不会多起疑。”童伯看着惊讶的颜峥，打趣道“只是连累公子，要收一个傻老头讨好的粗食。” “无事，无事，”颜峥缓过神来，对着童伯拱手道“我代故园一众，多谢童伯相护了。” “诶，公子切莫在如此啊，不然老奴可就什么都不敢做了。”童伯笑着闪开颜峥的谢礼，一字一句道“只盼望日后公子如有什么难处，又不嫌弃老奴蠢笨，便与老奴说一说，老奴也可帮公子排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颜哲 颜峥归国三天，朝上等待国君给个安排的卿大夫们没有耐心了，当朝求请颜路尽快确立太子人选。 此时颜路心绪正乱，拂袖而去，颜容劝退了各位，跟着去了后殿。 “王兄，不如复立颜峥的太子之位吧”颜容看看负手而立的王兄，自蔺萱去世后，王兄和自己三数年的努力才换来朝堂上的稳定，但想不到天子一道令下，便能让自己二人慌了手脚。 “不可能”颜路甩手，虽然复立颜峥能驳斥天子，我一国太子不是你想撤便撤的，如此也能稳定朝中大臣的心气，毕竟这些年大家都在为了彻底脱离天子的控制而准备，如果天子依旧能干扰瑄国朝政，他这些年的努力势必要受到一些影响，但是复立颜峥也属实不能，一者颜峥本身的身份，二者之前颜峥被扣了不忠不孝的罪名，复立难以服众，最后就是颜路心里知道，如果复立颜峥，颜峥必然不会和他一条心，这个孩子心太大了，他这个父王压不住他。 颜路有这个觉悟还是在颜峥这次回宫后，此前虽然知道颜峥聪慧，但是在这次回宫后，颜路发现他这个儿子整个人都变了一样，在殿内敢反驳他，在故园却上下维护人心，就连王后都赞他一句安稳，想让他把颜峥放出来。 “那，先册立子恩压下朝内纷议才是。”颜容看着兄长，心下着急。 “册立子恩，只觉得时机未到。”颜路摇摇头，“罢了，你先去叫子恩回来吧。” “好。”颜容拱手鞠躬，“臣下这就去。” “等等，叫他回来之事，切不可张扬，在营中也不要声张，只告诉冯老将军一人便可。”颜翎自及冠后便在兵营中历练，此时方不过三月，要是冒然接回来恐怕会让营中将士对颜翎有轻视之心。颜路微叹，“待子恩回来，再说册立之事。” 颜容知道兄长的习惯，此时已然做了决定，不到最后一刻却不说死。只定下心来，下去准备，留颜路一人在后殿。 颜容走后，颜路在殿内看了看，心中总是隐隐有所担心，便唤了齐平，去立学殿，以前那荀疾答应入朝为官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要留下之前的颜峥等人进学的宫殿，给宫中王子们另寻一处。从那时他便看得出，这个荀夫子只怕心里只有颜峥一个学生，但当时他需要一个人帮他在外竖名，便依了荀疾，眼下的情景颜路倒是颇为庆幸，他不用去那个有颜峥存在过的地方了，省的想起来便生气。 立学殿内，颜哲等王子正在习文，授课的是当年颜路颜容老师的儿子，名庆臬，他的父亲也就是颜路的老师是颛孙先圣三代孙的弟子庆须，生前立志巡游天下，秉承先圣之志，但各国学子以立，虽有小圣之名，但无容身之所，最后穷困潦倒来到瑄国，当时颜路以尊师礼相迎，伺候行前，又留了庆须的儿子和跟随过来的十五名弟子在瑄国，以大夫礼相待。 庆臬更是直接被颜路请为学士，在立学殿教导诸位王子。此时颜路过来，庆臬与颜路行的是师兄弟之间的平礼，也是颜路特赦。 “朝内纷扰，过来打扰先生上课，实在是无奈之举。”颜路垂手道，面对着庆臬。 庆臬比颜路要小两岁，自小也是认识的，只不过当时颜路还是大启一个普通士卿家的孩子。 “大王可是为了太子一事”庆臬微笑，邀颜路坐下，旁边随侍的仆人将烧好的茶水给他们倒上。 颜路看看旁边的儿子们，果然，一听这个所有人的手都停了。心中感慨为何庆臬如此直言，但话以出口，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便只是点头道“先生果然知我烦忧。” “我冒昧的问大王一句。”庆臬眼神晶亮如同繁星，只看着颜路道，“大王觉得，天子替颜峥自请去位，是为了什么” “这”颜路犹豫了，为了什么不是昭然若揭吗何况他还在颜峥的头上放了不忠不孝的罪名。 “看来大王也难以分辨。”庆臬将茶水往颜路面前递了递，“不若大王喝杯茶，且听听我这些学生是如何认为的” 颜路失笑，“这些小儿哪有什么见地。”不过还是喝了茶，或许他过来也就是为了求一个放松的地方吧。 “大王此言差矣，我早便听闻前太子颜峥自幼聪慧，但可惜未得一见，只一件事，我略有耳闻，颜峥在大启时，与太傅公羊笙交好，那公羊笙可是眼底不揉尘之人，可见颜峥确实有过人之处。但大王以为，自己的儿子中只有一个颜峥不成”庆臬看看颜路，微笑。 颜路抿唇，放下茶杯，点点头道“也好，若是你们有什么想法，便说出来，说得有理，父王有赏，说的不对，父王不罚，如何” 边上的王子们相互看了看，一时无人说话。颜路看看庆臬，示意早知如此。庆臬不为所动，脸带微笑，一点也不着急。 大概半柱香后，颜哲起身，拱手而立“父王，孩儿有话要讲。” “且讲。”颜路看是颜哲，心下便多了三分喜爱，伸手道“来，你到父王身边讲来。” 颜哲躬身，绕过课桌走至近前，“父王，孩儿以为，天子是替峥哥哥求了一条活路。” “什么话”颜路怒斥，虽然他不喜欢颜峥，但是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们如此仇恨以对。 “父王息怒，孩儿的意思是，天子是在向父王示弱，他这样做，是听从了父王的意图。”颜哲继续道“父王之心，儿子们都知道，想必峥哥哥也知道，大王与天子之间必有一争，峥哥哥是天子的外甥，是父王的儿子，自古有言舅父如母，父王心在天下，意求孩儿们也如父王一般果决，然天子疼爱外甥，必是舍不得峥哥哥看着两国升起战火，便让峥哥哥自请去位，这之后若是父王大业有成，也可防止有大启的顽臣用峥哥哥来离析我们兄弟。而以峥哥哥的为人，定不会让父王为难于天子旧臣。” “所以孩儿说，这是天子，替峥哥哥保全了性命，更是，知道父王之心，定不可移，是以枕戈待旦，意欲父王以战逐鹿。”颜哲说完，抬头看着颜路。 颜路听着儿子的话，仿佛给自己打开了另一条思路，是了，如此的话，那颜峥回来后对他的态度便也明了。这个小儿定是从蔺萱死后便知道了什么，便以为他颜路就要永远对蔺嵘俯首称臣吗小儿之心，难堪大用。 “好，”颜路大笑，拉过颜哲道“说得好，这才是我颜路的儿子，是瑄国未来的栋梁。” “以前只以为你哥哥文武双全，现在看来，你也是一个徐徐之星。”颜路笑着夸赞颜哲，心情大好。 颜哲瘪嘴道“哲儿定是不如哥哥的，哥哥文武双全，孩儿只专修为臣之路，武艺平平，前日与峥哥哥在母后殿中相见，峥哥哥还叮嘱哲儿要勤加习武。” “他是什么人，怎能说你。”颜路嗤笑一声，“哲儿今日说的对，父王有赏，你说，要什么赏赐” “哲儿想要父王与哥哥一起，陪哲儿与母后用晚膳，一次就好，可以吗”颜哲时刻记着母后的教导，从未行错。 “好，你回去同你母后说，最多两日后，你哥哥便回来了，与咱们一家团聚。”颜路微笑，“另外，父王再赏你，去书库任选十卷书卷，另赏十金。” “多谢父王赏赐”颜哲离开颜路的身前，拜倒谢恩。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骄不躁，不过喜不冷漠。 “好了，先生继续上课吧，”颜路笑着起身，对庆臬说“将他们交给先生教导，寡人很放心。” “恭送大王”庆臬起身拱手相送，转过身来看着他的学生们，微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