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太子白月光的要领》 第1章 第一回老娘有洁癖 簪缨世族——诚国公府,内里有一座极是精巧的闺阁院落,名曰:菀樟。 只因当年诚国公在嫡女出生时,亲手种下了香樟树,这才得名了。 如今十年过去,香樟树已成材,诚国公捧在手心里千娇百宠的女儿,也出落得亭亭玉立。 如今这位小贵女把屋里侍立的人都打发了出去,独自一人在上房,蹲床榻的脚踏上,抱着头,模样十分的痛苦。 等痛苦稍减,小贵女扎挣着爬上榻,趴成板鸭状时,最后剩的气力,她便都拿来骂人了,“贱人,就因为我虞褰棠和你同名同姓,便活该来替你重活一回,还要老娘跟你一样犯贱,上赶着拿热脸蛋去贴种马渣男的冷pi股。你放弃治疗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那是你的事,老娘可是有感情和生理洁癖的。” 好不容易翻过身来脸朝上了,虞褰棠拿内造上好缎子做的时新衣裳,胡乱擦了擦疼得一头一脸的汗,又嘀嘀咕咕地说道:“逼得老娘的洁癖发作了,把渣男的公用黄瓜拍了凉拌。” 才说完,虞褰棠就觉头脑又是一阵剧痛。 虞褰棠疼得抱头在榻上翻滚,嘴上却还是没松口,说道:“只管疼……把我疼死了……都一了百了了才好。” 话犹未完,头疼果然越发了。 虞褰棠死命咬牙支持,她知道如果一开始就妥协求饶了,往后她就真的只能按贱女的执念去做,没得恶心死自己的。 双方僵持的结果就是,虞褰棠疼昏了过去。 昏死过去的虞褰棠无知无觉,却也好受了。 说起来也是虞褰棠倒霉,她不过是帮外公和外婆整理古旧的医书,无意中翻出一本野史。 这本野史连外公外婆都说不清,到底是哪里来的,而野史所记载的朝代,更是听都没听说过,便都当是野史话本了。 虞褰棠给外公外婆帮忙看药材店,闲来无事就随手翻看了下这本野史,看到宪宗本纪卷时,竟然看见了一个女人的全名,而非某氏或某某氏这样从属于男人的代称,这是极少见的。 这女人的名字,还和虞褰棠的一字不差。 虞褰棠记得当时,她也不过说了句,“原来古时就有和我同名同姓的。”完了,就莫名其妙地穿了,并接收了这个女人的记忆。 在接收记忆的时候,虞褰棠就想骂人了,因为这女人实在是太贱格了。 为渣男寻死觅活,被渣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还毫无怨言的就算了,这是贱女的基本属性。 可这女人竟然为了渣男画的一个大饼,把家族给连根拔起了。 没了家族支持的贱女,余生不在冷宫,也似在冷宫,不到三十便郁郁寡欢而死了。 虞褰棠当时就啐了一口,“活该。” 但要是这样便完了,就没虞褰棠什么事了。 这贱女用魂魄不知道和谁做了交换,让话本翻回了两卷,回到了宪宗还是太子,其父英宗被蛮夷俘虏,英宗的胞弟取英宗而代之,登基称帝的那一卷。 剧情是重头再来了,可贱女魂魄没了,只剩下执念,于是虞褰棠就来代替她了。 要是贱女让虞褰棠替她报仇虐渣,虞褰棠是能理解的,还会量力而为。 可这贱人的心愿竟然是还想回渣男身边,还要力压群艳,让渣男心头的朱砂痣不得好死。 虞褰棠当场就炸毛了,决心就算是要和贱女的执念两败俱伤,也不能答应。 实在是太恶心了。 …… 昏睡醒来,头倒是不疼了,虞褰棠迷迷糊糊地睁眼,就见一位美妇人泪眼婆娑,无声抽泣。 美妇人一见虞褰棠醒来,这才哭出声了,哽咽着说道:“总算是醒过来了,可把娘给吓坏了。好端端的,怎么就不省人事了?要不是大夫说你还无妨,你爹都要进宫去求恩典,让皇上传御医来给你医治了。” 虞褰棠见状,却吓得倏然清醒,差点就脱口而出,“你哪位?” 少顷,虞褰棠才想起来她穿书了。 经由贱女的记忆知道,这位美妇人正是贱女的亲生母亲——诚国公夫人。 “你真真就是我前世的冤孽,今生让我少省些心都不能的。”诚国公夫人心有余悸的又说道。 虞褰棠知道,此情此景之下得先安抚诚国公夫人,但她不知从何下手,一时就现了笨拙无措。 只因虞褰棠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和母亲相处的。 现代的虞褰棠是由外公和外婆带大的,她妈妈是个混迹在时尚圈,整日在各种男人间游荡的不婚主义者。 既然如此,虞褰棠又是怎么来的? 用虞褰棠她妈妈的话来说,就是“谁年轻的时候,没被贱人的花言巧语蒙过心的。” 没错,当年虞褰棠她妈妈是被她爸玩弄过就丢开的,之后她妈妈才知道怀上了虞褰棠。 为了告诫自己不要再对男人付出真心,虞褰棠的妈妈这才执意生下了虞褰棠。 在虞褰棠小的时候,她妈妈还没少教导她说:“男人多犯贱,容易到手的从不珍惜,永远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所以还是老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你当这盆狗血就这么洒完了? 那你也太甜了。 十年前,虞褰棠那位遗传基因上的父亲,和他门当户对的真爱离婚了,还又开始追求虞褰棠的妈妈了。 虞褰棠她妈妈自然是不会再答应她爸的追求了,但也没明白地拒绝。 十年下来,虞褰棠她妈妈就成了吊在她爸爸眼前,永远也吃不到的胡萝卜。 所以不管是妈,还是爸,虞褰棠永远都找不到与他们相处的合适方式。 就在虞褰棠手足无措之时,诚国公夫人忽然又顾不上哭泣了,还说道:“囡囡这是怎么了,不认得娘了似的?” 闻言,虞褰棠就打了个激灵,她虽然拥有贱女的记忆,但到底不是贱女。 母亲又是最了解自家儿女的,现下不就一个神情,便让诚国公夫人觉察到虞褰棠的不对劲了。 所以虞褰棠要赶紧想办法应付了,不然诚国公夫妇找高僧高道做法驱邪都是轻的,要烧死她才悲催了。 在找到回去的办法前,她绝对不能死。 可虞褰棠也知道,她是模仿不来贱女的天真单蠢的,但暂且把诚国公夫人糊弄过去也容易,却不是长久之法。 几番掂度,虞褰棠倒是有了办法,要是操作得宜,就是渣男的纳妃聘选,她都能躲过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二回渣男被行刺 于是诚国公夫人就见虞褰棠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子才笑了,说道:“原来是娘。” 诚国公夫人见女儿越发的异常了,一时唬得也没了主意,惊惶地覆上虞褰棠的额头,“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还不得受用?” 虞褰棠一副懵懂模样,指着头说道:“娘,头好沉。” 诚国公夫人收回手,又说道:“没事,娘这就找大夫来给你瞧瞧。” 话犹未完,诚国公夫人就见虞褰棠两手忽然抱头,痛苦十分地口申口今道:“疼……好疼……娘……我头好疼……” 说着,虞褰棠还在床上翻滚了起来。 吓得诚国公夫人又哭了,想要安抚虞褰棠又无从下手的,只得惊慌失措地叫嚷:“大夫,快请大夫。” 一时间上房内外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 知道这样的伎俩定是瞒不过大夫的,虞褰棠趁乱把声音压得极低极小说了一句道:“你说,我要是让你父亲去奏禀如今的皇帝,让他小心提防太子,结果又会如何?” 这话才说完,虞褰棠就觉头脑如被千针穿刺了一般。 不过须臾,诚国公夫人就见虞褰棠脸色发青,唇白如附霜,还不住地用头去撞床栏。 诚国公夫人赶紧抱住虞褰裳,呼唤叫喊的声音,愈发地焦急凄厉了,“囡囡,我的儿啊……大夫快来,救命……救命啊……” 惠民药局隶属于太医院,各州县和边关卫所皆有设置。 彼时惠民药局只副使在,大使被别家请去诊视了,国公府的管事只得先把副使请回府。 副使跟着婆子,脚下不停地进了菀樟园,头便越发地低了,只能看见院中仆妇的裙衫忙乱地从他眼前经过,年轻的丫鬟丫头则都避开他,躲了起来。 进到上房院,更是有人七嘴八舌地催促道:“供奉赶紧的,我们姑娘要受不住了。” 副使答应着又快了几步,近了上房果然听得内里嘈杂中有痛呼声。 婆子让副使稍待,她进去回禀。 不多时婆子得命出来,领着副使进去。 副使躬身低头进房,听得多少华服仆妇在安抚床帐内的人,“姑娘,大夫来了,略伸手给大夫请脉才好。” 房中槅扇紧闭的碧纱橱内,也有人在说话,道:“囡囡,你且忍一忍,大夫把了脉就好。” 不多时,副使就见盖着丝帕的手,微微发颤地从帐幔内伸出。 副使单膝跪地,三指覆上脉腕。 几个婆子则紧盯着副使的脸色,看其变换。 副使静心诊脉,不多时便能觉察,帐中人的脉息除了略急促,就再无不妥了,当下不由得便生了疑。 可再看房中仆妇对帐中人的焦急和心疼,副使不禁又迟疑了。 副使只得又把了几回脉,只是从脉息看,还是无碍的。 无法,副使只得躬身回道:“只怕还要小姐略露一露金面。” 仆妇婆子们都迟疑了,也不敢做主,只得去回诚国公夫人。 就在这时,帐幔内的虞褰棠又是一声痛呼。 诚国公夫人不待仆妇来回,就说道:“赶紧让大夫观一观姑娘的气色。” 婆子得了话,略挑起帐幔。 副使就见床榻之上,两个丫鬟扶起一位姑娘来,而那姑娘也的确是病重之态。 罢,婆子把帐幔放下便问:“供奉,我家姑娘到底是何病症?” 副使踟躇着说道:“依脉息看是并无不妥的,但观气色又与脉息不符……” 不待副使说完,就听碧纱橱内有人怒喝道:“我儿头疼得恨不得去碰墙,你却说并无不妥。轰出去,把这庸医给我轰出去。” 副使羞愧着退走了。 诚国公夫人这才从碧纱橱内出来,扑到虞褰棠的床榻上,揩拭着虞褰棠一头一脸的汗水,又安抚虞褰棠说道:“裳儿再忍忍,娘已经打发人去衙门告知你爹和大哥,让他们进宫去求恩典。很快就有御医来给你诊治了。” 头疼渐渐退去,但疼痛还是消耗了体力,让虞褰棠显得越发的虚弱了,就听她气息微弱道:“娘,头好疼,我要受不住了。” 诚国公夫人顿觉肝肠寸断,搂过虞褰棠哽咽着哄道:“要是实在受不住,裳儿只管往娘胸口上碰,千万别伤着自己了。” 在诚国公夫人怀里的虞褰棠闻言,身子就是一顿。 原来这就是母亲吗?! 多少有了些不忍心再让诚国公夫人忧心痛哭,虞褰棠便慢慢放松,随着疼痛的消退而睡去。 感觉怀中女儿安稳了下来,诚国公夫人直到虞褰棠睡沉了,才轻轻将人安置回床榻上。 诚国公夫人低低抽泣着亲手绞了帕子,给虞褰棠擦拭了手脸,又落了帐幔,才悄悄出了上房。 诚国公和世子也是这时候,气色不成气色地回府了。 一见丈夫和儿子,诚国公夫人就赶紧问道:“国公爷可求得恩典,请来御医给裳儿诊视了?” 诚国公扶住妻子伸来的手,却并未答言妻子的话,只问道:“囡囡如何了?” 诚国公夫人拿帕子轻轻压了压眼角,才说道:“可是好容易才安稳了。国公爷是不知道,囡囡这病发作起来,是墙都去碰了。要不是拦得早,如今还不知道怎样了。” 末了的一句,诚国公夫人是几乎泣不成声的。 诚国公听了也觉心疼得很,又说道:“好好的,怎会这样?先时惠民药局大使来把脉,不是说并无大碍的?” 诚国公夫人一听,又恨了起来,说道:“都是些庸医。囡囡病发当场,生不如死的,他们竟还说并未见不妥。国公爷,到底还要御医才成。” 诚国公面有难色道:“今儿想请御医,怕是不能够了。” 诚国公夫人急问道:“为何不能了?从前怎么就能的?” 一旁诚国公夫人的嫡长子——国公府的世子——贱女的长兄——虞召南,上前扶住诚国公夫人,轻声说道:“娘,你是不知道,宫里出事儿了。” 诚国公四顾了一番,拦住儿子说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回头再说。如今请大夫给你妹妹诊治才是要紧的。南儿,你到容王府去求你姨母的恩典,传王府良医所的太医过府来给你妹妹诊视。” 虞召南答应着赶紧去了。 而诚国公和妻子又回了菀樟园上房,去看视了虞褰棠,又打发了上房侍候的人,才到对面次间说话。 诚国公悄声对妻子说道:“太子在宫外遇刺,如今宫里正不得了,这才没能求来恩典。” 诚国公夫人一听,赶紧用帕子轻掩住嘴,大诧道:“城中才传说今上想要废太子,改立自己儿子为储君,太子就遇刺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诚国公又说道:“我也是这担心,故而在宫中听得蛛丝马迹,便赶紧出宫来了。” 在诚国公夫人给她擦拭手脸时,就醒过来的虞褰棠,听见了对面次间里的话,倏然大骇。 因为这是贱女记忆里没有的事。 虞褰裳立时惊出了白毛汗,心内大呼:“别是渣男也重生了,闹这么一出,就为了躲过皇帝给他选的妻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三回boss级女配 也是虞褰棠不知道的缘故,这样的朝中大事,诚国公夫妻是从来不曾和女儿说起的。 再者当年太子遇刺,太子的叔父皇帝,也有心要遮饰,朝中知道的人除了位高权重的几位,便再没人知晓了。 所以贱女的记忆中并无渣男遇刺事件,也就在情理当中了。 可惜虞褰棠并不知道,还在百般猜测缘故,一时觉得是自己这个外来因素的出现,改变了历史;一时又觉得那渣男是不是也跟着重生了?! 自己把自己给唬得不轻,心里更是一团乱麻。 然,不待虞褰棠理出个头绪来,就又听见说虞召南不但把容王府良医所的太医请了来,连容王府的王妃也来了。 容王府的王妃不是别人,正是诚国公夫人的同胞姊妹——贱女和虞召南的亲姨母。 也是因为容王妃身子羸弱,这些年千方百计地求子,却还是不见一儿半女的,因此对诚国公夫人所出的四个孩子,都疼宠有嘉,其中以贱女最甚。 是故,听虞召南说虞褰棠重病,容王妃便也跟了来,非要亲眼看视过了,才能安心。 容王妃虽是诚国公府的常造之客,但诚国公夫妻从不曾有过半分的轻慢。 所以在容王妃仪驾临门之时,诚国公府早大开了中门,诚国公率府中的兄弟子侄,在中门外跪迎。 容王妃的版舆在诚国公府中门外略停,但容王妃并未下轿,只传话让诚国公兄弟子侄几个平身,便又起轿进了中门。 中门内,诚国公夫人领着妯娌几个,接迎深福道吉祥。 容王妃这才从舆中走出。 出舆,容王妃扶起诚国公夫人,才又叫起妹妹的几位妯娌。 完了,容王妃也不去正院吃茶,轻车熟路奔着菀樟园就去。 一路上,容王妃就问:“前些时日,裳儿到王府去请安,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好了?” 说起女儿,诚国公夫人不由得又红了眼,说道:“不说前些时日,就是今早都还是好好的,用过了朝食回去,就突然不好了。” 容王妃一听,面上就是一凛,还扫看了眼跟在身后伺候的公府几个妯娌,说道:“用过了朝食就发病,别是吃食上被人算计了吧。” 容王妃虽没明白说出来,但她的意思,几个妯娌倒是都听明白了。 妯娌中有人气不过,就要分辩,却被孀居的长嫂示意,住了口。 那位寡嫂还看了诚国公夫人一眼。 诚国公夫人也示意几位妯娌稍安勿躁,这才对容王妃说道:“今日的吃食正是妾备下的,绝不会有那样的事。且吃食不单囡囡用了,国公爷和妾也用了,再没只是裳儿着了道,国公爷和妾却都无碍的。” 容王妃一听也觉是道理,这才没再追究。 菀樟园上房里,虞褰棠任未睁眼,脸色虽比先时好多了,但还是能见脸色欠佳。 容王妃一见便心疼坏了,一叠连声地让传太医给虞褰棠诊视。 太医领命给虞褰棠请脉,可也是凭他如何切脉,都不见有何不妥。 只是王府的太医是略比惠民药局的医官知道说话的,只见他对帘幔内的容王妃和诚国公夫人等,躬身揖道:“回禀王妃,以小姐的脉息所断,不过是略有风邪所至的首风罢了。” 容王妃问道:“你只说可怕不可怕?” 太医又回道:“依下官所见,还无妨,连药都不必吃的。” 容王妃又问道:“那该如何医治?” 太医又回道:“只需按方捡些散风止寒的药熬了,每日栉沐后浸泡即可。” 容王妃点点头,说道:“既如此,你去开方吧。” 这些话,虞褰棠也都听见了,但没去应对,只因她还没理清心里的乱麻。 得知虞褰棠并无大碍,容王妃安抚了妹妹诚国公夫人一回,便也回王府去了。 碍于容王妃的脸面,诚国公夫人不好说,只得回头又与诚国公说道:“国公爷是没亲眼所见囡囡病发,我总觉得囡囡这病,并没太医说的那般容易。” 诚国公忖度了须臾,说道:“如今也别无他法,便暂且用一用太医的方子吧。” 罢,诚国公又说道:“前番鼐儿和鼎儿书信中提及,在南边游历时,阴差阳错识得神医华杏林。若囡囡有何不妥,到时还可请神医相救。” 诚国公所说的鼐儿和鼎儿,正是贱女的双胞胎哥哥——虞召鼐和虞召鼎,家中大排行称三郎和四郎。 双胞胎无心仕途,奉行“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因此前年起,一年中多半年都在外游历见识。 诚国公夫人听了掂量片刻,说道:“既如此,也还要书信鼐儿和鼎儿知道,不然华神医行踪不定的,临到头不知道哪里去请他。” 诚国公道:“我也有此意,方才也已写好了书信。” 诚国公夫人一听,这才稍稍安了心。 完了,夫妻二人又往菀樟园去看虞褰棠。 彼时虞褰棠已睡去了,并无可说的余地,倒是诚国公那位孀居的长嫂——虞关氏,有些故事可提。 虞关氏随诚国公夫人恭送了容王妃,便回了她与女儿的小院。 虞关氏的丈夫和诚国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只是命不好,英年早逝,只给虞关氏留下一个女儿,叫虞褰樱。 这两日虞褰樱的身上也不好,这才没去看望虞褰棠。 所以虞关氏一回来,她便问道:“二妹妹如何了?可要紧?” 虞关氏伸手试了试女儿的额头,才说道:“依太医说,倒不是什么大症候。” 虞褰樱便说道:“既这么着,一会子我也看看二妹妹去吧。” 虞关氏则劝道:“你自己也是三灾八难的,没得去了让二丫头还要挂心你。” 虞褰樱微微苦笑道:“母亲说的极是。” 见女儿话至此不再多言,便当她是乏了,虞关氏便要打发她去歇息。 没想却听虞褰樱又说道:“太子纳妃聘选就在眼前了吧,若二妹妹不能大痊,岂不是耽误了?” 自打丈夫去了,虞关氏对于这些事便再不上心,一时也没听出女儿话中的异样来。 所以虞关氏也只是说道:“那也自有你叔父他们应对,与咱们娘俩不相干。也这半日了,吃了二和药,你也该歇午了。” 虞褰樱答应着回了西厢房。 看着狭小的西厢房,虞褰樱在书案前坐下,取过前番她所画的窗前景。 图中除了一棵光秃秃的雪中老梅,便别无他物了。 虞褰樱父亲去时,虞褰樱是早已经记事了的。 那时候,虞褰樱父亲还是世子,她母亲是宗妇,独掌府中中馈。 可知她也是被千娇百宠着过来的。 虞褰樱还记得,曾经她的窗前也是鸟雀啼鸣,百花争鲜,仕女扑蝶之景。 可父亲的突然病逝,这些都不复存在了,只剩下这棵老梅。 母亲心灰意冷,不理庶务,她也只能收拾起所有的骄傲,陪着母亲偏居一隅。 虞褰樱正想得出神,贴身伺候的丫鬟来回说,虞关氏在上房歪着歇息了。 得了准信,虞褰樱让丫鬟取来她才窨藏好的兰花茶,随她去菀樟园。 彼时,虞褰棠倒是睡醒了,诚国公夫人正喂她吃草丛上汤伊面。 虞褰棠虽觉得饿了,但还是故作迟钝。 吃一口伊面,虞褰棠品了半日,才说道:“原来是我爱吃的草丛上汤伊面。” 闻言,诚国公夫人就觉鼻内发酸,还要哄虞褰棠说道:“没错,囡囡多吃点。” 正吃着,虞褰樱来了。 诚国公夫人赶紧拿袖子压了压眼角,才让人请虞褰樱进来,还对虞褰棠说道:“大姑娘身上才见了好便来瞧你了,可见她的心。” 虞褰棠抬头想了半日,问道:“大姑娘是谁?” 诚国公夫人说道:“你怎么连她都记不得了?她就是你大伯母的姑娘。” 虞褰棠还是一副没想起来的样子。 直到虞褰樱进来见礼,虞褰棠才恍然想起,说道:“原来是长姐。” 这一下的恍然,虞褰棠可是真心实意。 只因虞褰棠从贱女的记忆知道,虞褰樱的将来,可不得了了。 虞褰樱的生母正是虞关氏,当年虞关氏的才干就是太后亦多是称许,只可惜她也不是个长寿的。 常言“情深不寿”,说的就是虞关氏这样的人。 虞褰棠心内算算日子,虞关氏应该是明年冬便撒手人寰了的,如今也应该有了些许征兆才对。 在虞关氏也没了后,虞褰樱这样失了怙恃的女孩儿,凭你有多得势的叔父,不说皇室宗亲,就是与诚国公府门第相当的人家,也是看不上的。 但这姐们儿是不甘下嫁,矮了家里姊妹一等的,她受得住委屈,沉得住气,眼光独到又魄力十足,末了还真让她飞上了枝头成了凤凰。 这里头的关节,还要从渣男的父亲——当今皇帝的兄长说起。 在当今皇帝迫于局势,把那位被蛮夷俘虏扣押,又名义上被尊为太上皇的兄长接回来时,虞褰樱毅然进宫为小小良人,伺候这位被幽禁在西宁苑的太上皇。 虽说是太上皇,可被幽禁之人是与监下囚无异,其中的艰难是能想象的。 虞褰樱却还能任劳任怨,整整伺候太上皇十年,并育得三子。 其中最要紧的是,与太上皇结下了患难之时的情义。 十年后,渣男和太上皇里应外合,趁当今皇帝病弱,发动政变夺回了帝位。 太上皇得回帝位的头一件事,就是册封虞褰樱为皇贵妃。 之后,太上皇身边再无宠妃。 而虞褰樱把三个儿子也教得很好,几年后还险些把渣男从太子之位拉下马来。 虽然虞褰樱的结局也不太好,诚国公府的衰败也和她不无关系,但并不妨碍虞褰棠对这位姐们儿的欣赏。 所以见到虞褰樱过来亲近她,虞褰棠的笑也真心了几分。 虞褰樱笑说道:“二妹妹这是才认出来我了,不然怎么说出方才那样的话来了?” 诚国公夫人拿帕子给虞褰棠揩拭了嘴,又哄劝了虞褰棠两句,让她多用些面食,才拉着虞褰樱到一旁说话。 诚国公夫人轻声对虞褰樱说道:“你妹妹如今是病糊涂了,见谁都半天才认出来。” 虞褰樱诧异道:“可太医不是说妹妹并无大碍了的,怎的还会这样?” 诚国公夫人摇头道:“囡囡这症候怕是十分偏僻的,寻常医者都不知道,这才说什么的都有。” 虞褰樱十分合时宜地安抚诚国公夫人说道:“别的医者的确如此,宫里的御医却未必。叔父和婶母何不进宫求恩典?” 诚国公夫人知道不好说皇太子遇刺之事,便虚应了一句“你叔父也是这主意。”就又说起虞褰樱明年的及笄礼来。 待到虞褰棠用过吃食,诚国公夫人便留下小姊妹两说话,她处置庶务去了。 虞褰樱这才拿出兰花茶来给虞褰棠说道:“这是你去岁吃了说好的,所以今年我又熏制了一罐。除了我娘处,余下的就都给你送来了。” 虞褰棠答谢,又让丫鬟捡几盒新的胭脂铅粉等当回礼,“都是内造的,比外头买的强些,长姐且拿回去用。” 虞褰樱见了自然是喜欢的,但嘴上却说道:“内造的自然是比外头的好,只是你还该留着自己用,也好参加太子纳妃的聘选。” 虞褰棠说道:“就算如此,我也用不了那么些。” 虞褰樱敛了敛眸中的光芒,又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妹妹这样待我好,我有一句话不说,也实在是良心难安了。” 虞褰棠问道:“什么话?长姐只管说。” 虞褰樱却四顾了下屋里伺候的人。 虞褰棠也想知道虞褰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把屋里侍立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又说道:“到底是什么话,长姐安心说了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四回女配的算计 虞褰樱这才附在虞褰棠耳边说道:“太子虽是皇上的亲侄儿,到底还是比不得亲子的。 上回在容王府太妃寿宴上,妹妹应该也听见一耳朵了的,说皇上有意立自家儿子为储。 既这么着,太子的储君之位可就悬了。若妹妹这时候被聘选为太子嫔妃,待太子被废之时,妹妹又会是什么光景,妹妹可要想明白了。” 渣男如今的光景的确是如虞褰樱所说,可虞褰樱这么个小丫头能想到的事,对女儿珍爱有嘉的诚国公又怎会想不到的。 这是因为诚国公知道,以诚国公府如今的权势,当今皇帝是绝对不会选自家女儿给太子为妃的,所以诚国公这才放心让女儿去聘选。 是贱女她自己花痴掉智商,设计了一出落水被渣男所救的戏码,这才成了太子良娣。 也让诚国公府不得不上了渣男的贼船,被皇帝处处针对,如履薄冰。 至于最大好处的受益者——渣男,不管他有没看出贱女的设计,当时救贱女的心又有几分是真的,便都不重要了。 虞褰棠听完虞褰樱的话,也明白了这姐们儿的意思,只是面上不显,还露出了几分不知所措,说道:“幸亏长姐提点,我竟从没想过还有这样的结果。只是我亲名已达礼部,这时候想要退却,也不能够了。” 闻言,虞褰樱一时没掩饰好眼中的光芒,两眼晶晶亮地说道:“若妹妹实在想回避聘选,眼前就有办法的。” 虞褰棠瞧见了虞褰樱的欣喜,暗道:“如今果然是还年轻,喜怒都还藏不住。” 但嘴上,虞褰棠却说的是,“不知长姐说的是什么办法?” 虞褰樱故意等到虞褰棠急得六神无主了,才又说道:“依我说,妹妹这病是得得正好的,就算是天子也没道理让病入膏肓之人,参加聘选的不是。” 虞褰棠很捧场地拍手称道:“长姐说得极是。若非长姐,我是再想不到这样的法子的。” 虞褰樱说道:“妹妹是局中人,这才没我看得透罢了。” 只是虞褰棠又皱了眉,说道:“只是我若不去了,族中还不知会是哪位姊妹要顶替我去的。” 虞褰樱略垂眼道:“不管是谁,只要不是妹妹你就好。” 这话一说,虞褰棠也只得强忍住直冒的鸡皮疙瘩,和虞褰樱上演一出姊妹情深,抓住她的手说道:“知道长姐都是为了我,可若是顶替我的人是别人就罢了,要是长姐的话,可不就害了长姐,所以此法也不好。” 虞褰樱听了,赶紧又说道:“再不会是我的,妹妹忘了,我可是失怙之人。” 虞褰棠又道:“当真不会是长姐替我?” 虞褰樱又安抚道:“再不会的,你只管放心。” 好容易把虞褰樱送走,虞褰棠搓了搓手臂,心说:“这位姐们儿,这回是要换目标刷好感度了?不过也是,渣男的那位太上皇老子现在可是还在蛮夷手里,没被接回来呢。” 端起手里的兰花茶,虞褰棠又暗暗掂量道:“就不知道她打算用什么办法参选了?我就拭目以待了。” 因此到了夜半之时,虞褰棠就又发病了。 菀樟园里的管事嬷嬷也不敢自专,赶紧就去正院回了诚国公夫妻。 诚国公夫人听了回话,披了件衣裳就奔菀樟园去了。 诚国公则吩咐人去请大夫。 来到菀樟园,瞧见把头都磕青了的虞褰棠,诚国公夫人顿时泣如雨下,“囡囡,我的儿,你这是要了我的命了。” 虞褰棠佯作没听见,势要往墙上又撞去。 诚国公夫人如何能答应的,再不顾劝阻毅然冲到虞褰棠面前。 虞褰棠见状,想收力道也来不及了。 被撞了个满怀的诚国公夫人,只觉得胸口钝痛翻涌,可抱住虞褰棠的手,却没松半分。 诚国公正好这时到,见状想要把人分开,诚国公夫人却是死活不肯,越发使劲抱住了虞褰棠,“让她撞,撞我身上,也总比碰墙上的强。” 虞褰棠故作慢慢回过神来了,唤道:“娘。” 诚国公夫人咽下了口内淡淡的血腥味,柔声答应道:“囡囡别怕,娘在了。” 虞褰棠忽然又两眼一闭,昏死过去了。 唬得诚国公夫人骇然叫嚷:“大夫,快叫大夫……”凭诚国公如何劝说都不中用,诚国公夫人就是不撒手。 好不容易等到虞召南把惠民药局的正使领了来,诚国公夫人连回避都顾不上了,抓着虞褰棠的手,就让正使赶紧把脉。 正使低头跪下,三指搭在虞褰棠的脉上。 虞褰棠的脉息和症候,正使倒是听副使说过了,因此这会子没在脉息上看出端倪来,也有了心理准备的。 正使请完脉,略观了观虞褰棠的面色,又问了问症状,才要起身回话,就见虞褰棠在转醒。 虞褰棠慢慢睁眼,又抬手揉了揉眼睛,说道:“好黑,怎么不掌灯?” 一室灯火中的诚国公夫人等,心内就是一擂。 诚国公夫人更是身形恍惚了一下,半天才哆哆嗦嗦地抬手,在虞褰棠眼前晃了晃,说道:“囡囡你说什么?” “娘,你在的?”虞褰棠眼无焦距,伸手去摸,在碰到诚国公夫人时,倏然惊慌,“娘你在这,可我怎么看不见你了?” 说着,虞褰棠又闭眼用力揉了揉,再睁眼还是眼无焦距。 虞褰棠伸手四处摸去,怯怯道:“我看不见了?我这是看不见了?我是真的看不见了……” 没说完,虞褰棠就又昏了过去。 这一下,把诚国公夫人唬得也昏死了过去。 嘈杂慌乱中,到底是诚国公稳住了局面,最后还让虞召南连夜出了京城,去找他的两个双胞胎弟弟,让双胞胎请神医华杏林救治虞褰裳。 不说请不请得来华杏林,次日原该在城外观庙里还愿的老夫人,和陪着去伺候的老三儿媳妇就回府了。 老夫人一回来,来不及盥洗更衣,柱着寿星杖就来看虞褰棠了。 那时候虞褰棠正因为昨夜戏精了一回,挺费神的,正在补觉,便不知道老夫人来了。 老夫人听说虞褰棠还在昏睡,也不敢惊动,但叫来了诚国公夫妻,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骂:“我去时,二丫头还好好的,如今怎么就成这样了? 我当日是怎么说的,就该让二丫头随我一起去还愿。你们偏不依,说是聘选在即,出不得岔子。现下如何了?还不知道是不是神明怪罪了。我的二丫头,都是你爹娘害了你。” 说得恼火了,老夫人还拿寿星杖打诚国公几下。 要不是虞褰樱来劝了,诚国公夫妻还不知道要被老夫人拘到什么时候了。 待诚国公夫妻走后,虞褰樱侍奉老夫人盥洗更衣,又吃了一盏清火宁神的莲心茶,才对老夫人说道:“老太太不该怪罪叔父和婶母的,如今二妹妹不得好,他们可是比谁都心疼的。如今还是想法医治二妹妹的病才是,不然在即的聘选,咱们家便说不过去了。” 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唉声叹气地说道:“唉,还能有什么法子的?恩典求不来,不管是王府的太医,还是惠民药局的医官,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也只能照实回禀你妹妹的病了。” 虞褰樱道:“的确是该如此。皇太子知道了,别往别处想便好。” 老夫人不解道:“咱们退选,皇太子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 虞褰樱说道:“祖母你想,以如今皇上和太子快摆上台面的不和看,咱们家若这时候退出聘选,和明言不支持太子,是有何分别的?” 老夫人听了,果然倒吸了一口气,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果然好悬。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子,咱们家还要不偏不倚了才好。” 虞褰樱又说道:“正是了。既如此,聘选咱们可退不得。” 老夫人一听又为难了,“可你妹妹的病……” 虞褰樱说道:“换个不会被轻易选上的人就是了。” 老夫人也深以为然,但又说道:“咱们家就你姊妹三个,你便不必说了,你三妹还在襁褓中,都是不合适的。族中虽还有几个女孩子,却都是不知所谓的。这可怎么是好?” 虞褰樱故作玩笑说道:“老太太这么说我可不依,孙女怎么就是不合适了的?” 老夫人抚着孙女的脸,也笑说道:“你娘头一个就不能答应了。” 虞褰樱说道:“我娘虽舍不得我,但要是为了咱们家,娘是会答应的。家里的前程,可是爹一直都耿耿于怀的。 而且孙女又是个失怙的,不管皇上,还是太子,都绝计看不上孙女。这样便能平安无事地落选了。 只有这样,对咱们家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说起英年早逝的长子,老夫人一时也难受得很,但听见说皇家是看不上她大孙女的,老太太顿时又恼了,“我大孙女是再好不过的了,凭什么就看不上了?!” 虞褰樱又笑道:“老太太这么说,到底是希望孙女儿被选上,还是没被选上的好?” 老夫人一愣,“这……” 虞褰樱又说道:“不管如何,这事还要祖母与叔父商议着办了。” 老夫人点点头,“也罢,你且回去吧。” 回到小院,虞褰樱听说母亲虞关氏又犯了心疾,便存心先不说要替虞褰棠进宫参选之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五回神医华杏林 入夜,诚国公来定省,老夫人才说起了虞褰樱的意思。 从前诚国公最敬重的人就是兄长,便是老诚国公都比不得的,是故在兄长病逝后,虞关氏和虞褰樱的月例用度不但没少,还和诚国公他们夫妻比肩了。 只是虞关氏执意要静心为丈夫吃素守节,这才偏居一隅,成日茹素了。 所以一听老夫人说完虞褰樱的意思,诚国公虽然也觉有道理,却也没答应,还说道:“宫里是什么地方?若有不测选上了,可是去了就再见不得人的。 虽说能进宫,多少也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儿,可闹得骨肉分离的,还有什么意趣? 若非皆知我是有个女儿爱如珍宝,否则我也是不愿囡囡去参选的。” 老夫人叹气说道:“可如今二丫头成了这般光景,若没个替补的,太子处可就不好说了。” 诚国公说道:“如今且先将囡囡的病上禀了,再看结果吧。” 得到虞褰棠重病的奏禀,渣男受伤暂时无暇顾及。 而皇帝本就无意让诚国公府与东宫联姻,让东宫如虎添翼了,所以皇帝连指派人来验明虞褰棠的病症都不曾,便让诚国公另选虞家适龄女儿参选,去走个过场就完了。 而这时,虞召南找到双胞胎弟弟们,紧赶慢赶的终于带回来了。 诚国公和老夫人便把另选虞家女的事,也暂且丢开了,只问神医华杏林的去向。 双胞胎说:“华神医恩师病重,神医如今随侍在侧,是半步都不肯离的。若要请神医救治妹妹,唯有携妹妹亲自前往,许还有希望。” 诚国公说道:“恩师病重,神医此举方是孝道,我们家自然也不好强人所难的。只是你们妹妹的病,也不知经不经得住舟车劳顿,长途跋涉的。” 双胞胎里的哥哥——虞召鼐,欣喜道:“神医的恩师,就在城外的南极观。” 老夫人和诚国公夫人一听,顿时喜极而泣,连声说道:“这便好,这便好,是再好不过了的。” 诚国公也说:“今儿的时候也不早了,草草出城求见,恐有不诚,不若今夜备齐厚礼,明日一早前往才好。” 商议罢,虞召南和双胞胎兄弟来看虞褰棠。 彼时,虞褰樱也在,正哄着头戴帷帽不肯露脸的虞褰棠用些吃食。 想起年头相送时,还纯真懵懂的妹妹,再见如今萎靡怯缩的虞褰棠,双胞胎不由得悲从心来,唤妹妹的动静不禁又轻了几分,“小棠儿。” 三兄弟就见虞褰棠猛然从榻上站起,欢喜地答应道:“三哥、四哥,你们……”话语未完,虞褰棠便绊了脚,直往前倒去。 吓得双胞胎大步过去,将虞褰棠左右搀扶住了,这才没让她摔了。 而那一瞬的欢喜,也从虞褰棠的声音里退去了,“三哥……四哥……你们回来了。” 双胞胎扶着虞褰棠坐回榻上,强撑出一个笑来,答应道:“回来了,哥哥们不但回来了,还给小棠儿带了说好的土仪。” 说罢,兄弟忙命人将这几个月来买的各色土仪搬了送来,想让虞褰棠开心。 虞召鼎拿着个提线木偶,说道:“小棠儿快瞧,这是南边才有的提傀儡。哥哥千挑万选,这一个是最似妹妹小时候的。” 虞褰棠摸着虞召鼎塞到手里的木偶,不见欢喜,满是凄然地说道:“好,谢谢四哥,可惜我再看不见了。” 闻言,三位兄长赶紧说道:“再不会的,华神医定能治好小棠儿的。” 虞召鼎还自打嘴巴,“都是四哥不好,尽胡说,让小棠儿伤心了。” 虞褰棠伸手四处摸索。 虞召鼎赶紧凑到她手上,“四哥在这。” 虞褰棠摸着虞召鼎的脸,说道:“没事,我不伤心了,不过是眼前黑了点,慢慢的,我就能适应了。” 三兄弟又赶紧说道:“华神医会有办法,不然就算走遍这天下,也要为小棠儿寻到医治的办法。” 虞褰棠藏在帷帽里的眼睛眨了眨,把水气眨去,说了句真心实意的话,“有哥哥,真好!” 其实不单虞褰棠有这样的感慨,虞褰樱也一样。 “如果我也有哥哥,如今又是怎样的光景?至少不必再处处处心积虑,谋算前程了吧。”虞褰樱暗暗说道。 虞召南接过虞褰樱手里的小粥,说道:“哥哥们才家来滴水未沾的,小棠儿陪哥哥们用些吃食可好?” 虞褰棠答应了“好”,可当虞召鼐要摘她的帷帽时,就见虞褰棠又慌了。 还是虞召鼎拿丝帕折叠,蒙到虞褰棠的眼睛上,虞褰棠才肯摘了帷帽。 在三位兄长的哄劝下,虞褰棠果然吃了一碗小粥和一些小菜。 直到虞褰棠睡下了,三位兄长才各自回院去了。 躺在昏暗帐幔内的虞褰棠低骂道:“这么好的家人,你却为了个渣男把他们都舍弃了。你就是个无药可救的大傻X。” 骂完,已经准备好承受头脑剧痛的虞褰棠,却半天感觉不到疼痛。 直到天亮,虞褰棠还迷迷糊糊的。 神医华杏林的恩师虽是南极观的道人,但华杏林却不住南极观内,他住在南极观不远处的小庄园里。 诚国公和三个儿子亲送虞褰棠到庄园求医时,华杏林正给恩师把脉。 华杏林的恩师头戴莲花冠,身着黄道袍,精神与脸色都不大好,可偏就是不肯用药,还说:“你的医术都是贫道所授,贫道还能不比你知道怎么用药的?” 华杏林一面回身从药柜里捡药,一面说道:“医不自医,说的就是你这样自以为是的老顽固。” 老道长拿帕子掩嘴,好一通狂嗽后,才又说道:“那是你还没能看透,‘医者只能医病,医不得命’这话。” 虞褰棠他们一家,就是这时候来的。 华杏林看了仆人呈上的拜帖,就知道是谁来求医了,只是当着师父的面却故意说不见。 还是老道长说道:“天下间哪里来的这么些偏僻的症候,寻常的症候才考验人。常言千人千方,就是这道理了。” 华杏林早捡好了药,说道:“你若吃药,我便见他们。” 老道长道:“我吃就是了。” 华杏林见师父答应了,这才放心了。 庄园的小候客厅内,虞褰棠在帷帽的掩饰下,小心打量厅中摆设。 别看摆件都是拙朴的木料,却有淡淡香气,让人不觉静心凝神。 “应该是沉香木。”虞褰棠思量道。 可若都沉香木雕刻的摆件,这家的主人可不得了。 不说现代,就是这时空,沉香都是可比黄金的。 正感慨,虞褰棠就见一位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见来人,双胞胎兄弟便起身拱手为礼,称神医。 都一一见了礼,诚国公才说道:“说来惭愧,某与犬子前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因小女一月前,忽然得了怪疾,病发时头痛欲裂,恨不得一头碰死,可家中不管请来多少大夫,有说无碍,也有说不过是小症候的,让小女的病耽误至今,以至目不能视了。” 说到最后,诚国公还有些哽咽了。 虞褰棠忙伸手去摸,想要去安抚诚国公。 诚国公唯恐虞褰棠不慎又摔了,便自己过去了。 身为长子的虞召南便接过话,说道:“为了舍妹的病,家里已计无所出,唯神医是一线希望。故,还请神医出手相救。” 说罢,虞召南向华杏林深深就是一揖。 华杏林虽被称为神医,到底不过是一届平民白身,虞召南可是钦封的世子。 然虞召南为了妹妹,竟愿向庶民折腰相求,可知他对家人的心。 见状,双胞胎也齐作揖,道:“神医之恩,虞家没齿不忘。” 华杏林赶紧起身将虞家三兄弟扶起,说道:“使不得,快快请起。治病救人,原就是医者的本分。” 诚国公站起,也是一拱手,道:“有劳神医了。” 罢,庄园里的小药童提来华杏林的药箱,摆下脉枕。 华杏林说道:“还请小姐伸伸手,我也好请脉。” 从国公府跟来伺候的婆子,赶紧捧起虞褰棠的手置于脉枕上,又在虞褰棠手腕盖了丝帕,才请华杏林把脉。 华杏林将虞褰棠左右手的脉都摸了一回,又说道:“请小姐露一露金面。” 婆子才要摘虞褰棠的帷帽,虞褰棠却不愿意了。 还是虞召南和双胞胎哄了半日,虞褰棠这才给摘了帷帽。 华杏林看着虞褰棠目无焦距的双眼,意有所指地说道:“小姐这病,还真只有我能治了。” 虞褰棠听了,心内就是一突。 诚国公父子四人一听,却觉得是好大的希望,忙不迭问道:“不知小女这是何病?” 华杏林说道:“依脉息和气色来断,多以为是头风。” 诚国公忙道:“正是了,容王府太医正如此诊断的。” 华杏林摆手,接着说道:“但我是不敢从其教的。只是小姐这病治得治不得,还要看国公爷,舍得舍不得。” 诚国公问道:“神医这话怎讲?” 华杏林说道:“小姐这病多少与离魂症有干系,若要连根拔除,还要借道家之法,再辅以药石,方能见效。是故,小姐最好留在南极观。” 诚国公一听果然迟疑了,“犬子可能一同留下照看小女?” 华杏林摇头说道:“小姐大痊前,不可见亲友,不然定有反复。” 虞褰棠早听得满头黑线,越看华杏林,越像是诱拐小孩的变态怪蜀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六回他突然而至 不想留下的虞褰棠,又戴回了帷帽,十分害怕抵触的样子。 可不待虞褰棠说话,就见华杏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空指了指她的身后,“此根不除,小姐难有病愈之日。” 虞褰棠知道贱女的执念是一直跟着她的,可偏就是看不见。 没想到华杏林却看见了。 难不成华杏林是真有办法的? 若能除了贱女执念的桎梏,虞褰棠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虞褰棠就想赌一把了,所以她说道:“爹,女儿想留下治病,女儿想再能看见爹娘和哥哥们。” 诚国公是真舍不得,可想到女儿的病,只得强下决心,说道:“小女到底是女儿家,还要留下仆妇伺候才好。” 华杏林道:“这是自然。” 商议罢,虞家三兄弟安抚虞褰棠说道:“爹和大哥虽然不能留下,但小棠儿放心,三哥和四哥还在。我们会在山下置一处房舍,小棠儿有事,只管打发人下山告诉三哥和四哥。” 虞褰棠一面点头答应,一面却拉着诚国公和兄长们的衣袖,久久不肯松开。 分别之时,到底是诚国公狠下心来,收回衣袖,屏住气息,头也不敢回的,这才走了出去。 等到诚国公父子下山,仆妇们在南极观精舍里铺陈虞褰棠用品时,华杏林措不及防的就摘了虞褰棠的帷帽。 “别人不知,我却是不好糊弄的。你就别装了。”华杏林说道。 虞褰棠没有半分被揭破的羞恼,说道:“你这神棍也好意思说我。” 华杏林把帷帽随手一丢,说道:“我可是正宗的道法传人,只是不耐烦他们成日烧丹炼汞的,这才未入道门。” 虞褰棠听了,指指自己身后,说道:“既这么着,你是真知道怎么驱鬼捉妖的了?” 华杏林又看了看,说道:“我虽看得不太清,但依稀可见这鬼物就跟长在你身上的一般,这可棘手了。” 虞褰棠失望地说道:“既然你没法子,还把我留下做什么,给你捉鬼练手不成?” 华杏林吹着胡子说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若愿意继续受这执念桎梏,我还能省了替你镇压它的功夫了。” 虞褰棠一听,又倏然大喜,“老神仙,你真有办法让执念不再使我头疼欲裂?” 华杏林倏然瞪大了眼睛,说道:“老什么老,我方而立。” 虞褰棠张口结舌了半晌,才又说道:“谁让你留那么大把胡子令人误会的。你是不知道,要不是怕你恼羞成怒,我都想问你高寿几何,以便称呼的。” 华杏林捧着胡子,说道:“这叫美髯,美髯知道不知道。” “得得得,美髯美髯。这位美髯公,咱能不能先说清楚执念的事儿?”虞褰棠说道。 华杏林一听被称为美髯公,果然就受用了,一面抚着长须,一面说道:“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就算我能帮你镇压,也不过是暂时。想要除了她,只能完成执念的夙愿。” 虞褰棠一听登时又炸毛了,“不可能,这贱人的夙愿可是……” 话没说完,但再一想,虞褰棠不禁又问道:“是不是完成了执念的夙愿,我也能从哪来回哪去了?” 华杏林以为虞褰棠说的是回诚国公府,便答言道:“正是了。” 虞褰棠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劳烦美髯公且施法镇压执念,至于执念的夙愿,容我再想想。” 就见华杏林从袖子中摸出一串佛珠来,“且戴着,等我预备齐整了,再给你起坛做法。” 虞褰棠接过佛珠一看,诧异道:“你不是道法传人吗?怎么用的却是佛门的法器?你到底是修道还是修佛的?” 华杏林说道:“小丫头知道什么,这就叫取长补短。行了,你也该回精舍去了,回头我让童子给你送药去。” 虞褰棠戴好佛珠,就跟点菜似的说道:“那药请少点黄连,多点甘草。” 华杏林瞪眼道:“我这只有黄连,没有甘草,爱吃不吃。” 虞褰棠笑说道:“别以为我是不懂的,你那药柜里的药,我能全认出来。” 怎么说虞褰棠都是外公外婆养大了,而外公和外婆可是积古的老中医,所以从知事起,外公和外婆就教她识别药材了。 华杏林自然是不信的,说道:“别说我那一柜子,你就是能认出半柜子来,我也能收你为徒了。” 虞褰棠笑说道:“听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神医千万要保重。” 华杏林听了,气不打一处来,道:“这是谁说的混账话?” 虞褰棠又说道:“不管谁说的,反正收我为徒就不必了。这样吧,只要我把你柜子里的药材认出来了,你答应帮我救个人吧。” 虞褰棠想让华杏林救的人,正是容王妃——诚国公夫人的同胞姊妹——贱女的亲姨母。 因为容王妃体弱又无出,没几年得了场风寒就去了,接着就是人走茶凉。 不然,若有容王妃在,诚国公府也败不了那么快。 华杏林答应道:“行。” 罢,二人到了药房。 华杏林拿出两株干枯的药草来,问道:“这是什么草药?” 这两株药草外行人的确容易弄混,因为长得挺象的。 但虞褰棠一眼便认了出来,说道:“好不地道,分明是两味药,你却问得含糊。” 华杏林挑挑眉,“那你说说是哪两味药?” 虞褰棠说道:“是艾草和益母草。” 华杏林点头,说道:“这不过是入门学徒都知道的。再来……” 二人就这么一问一答的,直到仆妇来接虞褰棠了,药草的辨识也不过十之一二。 只得约定明日再来。 待虞褰棠一走,华杏林的恩师就蹒跚着被家仆搀扶了出来。 华杏林赶紧亲手扶师父上座。 老道长坐好了,喘匀了气,才说道:“方才的小姑娘颇有天分。” 华杏林说道:“她可是国公府的姑娘,再不会学咱们中九流的勾当。” 老道长叹息道:“那便可惜了。说起他们这些人来,你可想好要不要治那位爷了?” 华杏林说道:“当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倒是想他另请高明,可那位爷能答应?” 老道长道:“也罢,我时日不多了。那位爷的伤好后,解毒之事只管往我身上推。”说着,他又指了指天,说道:“等我羽化了,就是怪罪下来,要挖我的坟,掘我的墓,我也不能知道了。” 华杏林说道:“应该到不了这步田地。那位爷也是个谨慎,再不会让人知道他出宫疗伤了。” 这些虞褰棠是都不知道的,每日就装装瞎子,不耐烦了就去华杏林药房卸下伪装,松松乏。 这日,正好把华杏林药房里的药材都分辨完,华杏林也应下了危急时会去救治容王妃。 虞褰棠高高兴兴就要回南极观的精舍去。 可才出庄园,就见一辆眼生的马车从山下走来。 虞褰棠只当又是风闻赶来求医的,故而也未多在意,在仆妇搀扶下上了肩舆,回南极观精舍去了。 在虞褰棠走后,那辆马车停在了华杏林庄园正门前。 一个寻常大家子仆役着装,面白无须的男子先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后回身掀起帘子。 不多时,一位头戴寻常垂系带大帽,眼蒙遮挡了半张脸的眼纱,身着上下分裁通臂襕马面褶衤曳衤散的年轻男子,紧抿着略无血色的嘴唇,一手轻捂住胸口,小心地下了马车。 华杏林这时匆匆赶到,也不多说,行了礼,便赶紧接男子进去,关闭了门户。 连山下常来卖草药的小童,都不得进门了。 所以次日虞褰棠再来,也吃了个闭门羹。 虞褰棠虽奇怪,但好奇心也不多,而且煎好的汤药每日都准时送来,她便不再理会了。 反倒是山下传来消息说,虞褰樱要进宫聘选了,让虞褰棠大为惊讶。 “虞褰樱不愧是boss级的女配,可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虞褰棠自言自语才说完,她就感觉到贱女的执念在蠢蠢欲动。 许是戴了佛珠的关系,执念除了让虞褰棠觉得有些头脑发懵不清醒,便再不会疼痛了。 可虞褰棠也不知道佛珠也是会被消耗的,在虞褰棠就这么朦朦胧胧昏昏沉沉了几天后,突然在脑中如同炸裂一般的剧痛,让她猝不及防,当场便昏死了过去。 虞褰棠的突然病发,让伺候她的人都慌了手脚。 所以当国公府的家仆惊慌失措地抬着虞褰棠来了,华杏林也不再闭门,忙不迭就让送进他的诊室去了。 可不待华杏林给虞褰棠看病,那天那位面白无须的仆役便来了。 就见仆役脸上虽在笑,但话却不是很软和,说道:“爷的行踪可暴露不得,还请神医三思。” 华杏林一听,自然是不快的,但还是说道:“这是一直在我这求医的诚国公府的小姐。我若突然丢开她见死不救,只会更引人疑心。这位公公只管放心,小人自有分寸。” 一听竟然是诚国公府的小姐,那位仆役果然就皱了眉,又说道:“神医有成算便好。” 华杏林又说道:“爷所中之毒,最忌劳心费神,还要公公多劝劝爷才好。” 仆役答应着,往后院回话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七回渣男朱砂痣 华杏林快步赶回诊室,就见他未着急把脉,而是先查验起虞褰棠腕上的佛珠来。 只见佛珠包光不再,还有裂纹些许。 华杏林赶紧从笺上写有沉香的药柜抽屉里,取出两串佛珠,让国公府的仆妇给虞褰棠一左一右地戴上。 接着,华杏林又从荷包内取出一个鼻烟壶,从内挑出鼻烟些许,让仆妇置于虞褰棠鼻内。 不肖几息,昏睡的虞褰棠就打了个喷嚏,醒了。 见虞褰棠终于醒了,国公府的仆妇劫后余生道:“我的好姑娘,可算是醒了,你这一病倒把嬷嬷们都吓坏了。” 虞褰棠才要说话,可鼻内的冲劲儿和清凉感,让她感觉很奇怪,于是喷嚏就止不住了。 仆妇又是递纸,又是顺气地伺候,好不忙乱的。 好容易止住了打喷嚏,虞褰棠鼻子眼睛都红通通的。 仆妇嬷嬷们又忙着去烧水煎药,准备吃食地伺候。 虞褰棠这才得了空对华杏林说道:“美髯公,你这佛珠的耐久也太差强人意了吧,这才几天,就不中用了。” 华杏林也奇怪,说道:“以我的推断,佛珠虽有不足,但也不应如此不堪一击。看来要尽早施法了。” 与此同时,后头的院落里,那位被华杏林称为公公的仆役,正小心进了主子安置的上房。 上房内,仆役就见自己的师傅正端着填漆祥云的托盘,在给歪在炕上的男子上茶。 炕上的男子一身青衣,腰束黑革带,勒出窄腰;长发齐整梳拢在顶,用一支碧玉发簪固定;一对浓黑的平眉,令其眼尾上挑的凤眼,少了几分凌厉,还添了柔和。 当男子阖眼,没了黑眸的脸上,是一片虚弱的苍白。 男子的嘴唇略薄,在他轻启嘴唇子时,吐出的声音却是浑厚又沉稳,予人可信赖之感。 男子说:“前头闹什么?” 无须的仆役躬身回道:“原来诚国公家里的小姐,一直都在神医处医治病症。今儿那位小姐是又病发了,这才闹着送了来。” 男子睁眼,一双黑眸再嵌于苍白的脸上,显得越发的深邃了,“诚国公府的小姐?” 无须仆役的师傅回道:“诚国公有三子一女,皆是嫡出。国公府素来女孩儿少,故,都爱如珍宝。” 说到这,无须仆役的师傅顿了顿,又说道:“只是京中适龄的小姐,如今应该都已进宫习学礼体规矩,以备太子爷的纳妃之选了。这位诚国公的小姐,又是哪里来的?” 仆役一听,也是才想起这茬来,跪下膝盖磕得地面闷响,说道:“回主子,是奴才疏忽了。奴才这就去查明。” 男子轻捂住伤口,又阖眼深吸了一口气,轻嗽了一会子,让他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些血色,才说道:“下不为例。” 无须仆役如蒙大赦,领命倒退着出了上房。 从上房出来,无须仆役抹了一把冷汗涔涔的脸,看了看天又赶紧往前头去了。 无须仆役见院中大厨房内,几个眼生的仆妇在准备吃食,熬药的红泥炉边,还有几个一眼不错看着小药童煎药的婆子。 无须仆役也不着急,从袖中摸出约莫二两有余的碎银子,让灶上的婆娘预备些好酒好菜,他要在这用饭。 待灶上的婆娘整治好一桌好酒好菜,那几位仆妇早便端着吃食和汤药回诊室去了。 无须仆役这才状似无意地问道:“那几位娘子眼生得很,又是哪里来的?” 灶上婆娘的汉子陪酒,他便答言道:“也难怪这位管事是不知道的,她们正是京中诚国公府的人,来得略比你们家主子早些时日,如今就住南极观内。” 无须仆役又说道:“我方才前头说话,倒是听神医说过,是诚国公的小姐来求医。 可我怎么听说,诚国公是视女儿如珍宝的,若真是诚国公的小姐,诚国公又怎会舍得剩她一人在此,孤苦求医? 别是诚国公族中一些沾亲带故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扯的虎皮作大旗。” 灶上婆娘的汉子拍子胸口说道:“再不能的。当日这位小姐,可是诚国公父子亲自送上山来的。 为何最后只剩下小姐在山上治病,这也是神医的意思,不然,小姐的两兄长也不会只能住山下守着,不敢上山来了。” 无须仆役一听,双眉微微一皱,但汉子的话他都记心里了。 酒足饭饱,无须仆役回去向男子回禀。 男子听了也皱了眉,“既然诚国公真正的小姐在这,进宫备选的又是谁?” 仆役的师傅便说道:“不若奴才回宫走一遭?” 男子思忖须臾,说道:“也好,切记定要不动声色,且诚国公的两位公子就在山下,保公还要小心。” 被称为保公的人得令,就连夜回宫去了。 华杏林因要赶着准备作法之物,一时竟也未觉察男子身边,有人是去了又来的。 男子听保公说了回宫调查的结果,道:“原来如此。虽是诚国公的侄女,到底也算是诚国公府之女,算不得是国公府的推诿。且诚国公真正的小姐也的确是重病,让得病的小姐进宫,才是大罪过。” 无须仆役说道:“若是真正的国公小姐,皇上必定不能答应让太子爷纳为嫔妃。进宫的这位就不同了,虽不比正经的国公小姐,却也是诚国公的侄女。 只要太子爷将她纳入东宫,诚国公便是存心不偏不倚,也要和太子爷沾亲带故了。” 没错,这男子正是贱女心心念念,而虞褰棠则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渣男——皇太子——衡候人。 被称作保公的仆人,是从小照顾衡候人的保母和保公里,最得用的一位——如今东宫的总管——佘守义。 无须仆役不但是佘守义的徒弟,还是衡候人的伴当,叫胡前程。 佘守义掂量了片刻,摇头说道:“回禀太子,诚国公位高权重,皇上绝计不会让他与太子爷有丝毫的牵连,令太子爷再添膀臂的。 而且正经的国公府小姐就在这儿,太子爷又何必舍近求远的。” 胡前程一听,也觉是道理,忙拍手称道:“正是了。若太子爷与正经的公府小姐两心相悦,定成佳话。” 说着,胡前程偷觑了衡候人一眼,又说道:“就不知那位小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佘守义打发徒弟说道:“还不快去查?” 待胡前程一走,衡候人依在堆叠的引枕上,问道:“桑柔可还好?” 佘守义回道:“桑柔姑姑如今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虽不比在太子爷身边体面,却是难得的安稳。” 衡候人闭目养神,道:“委屈她了。” 佘守义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别说她,就是太子爷也受尽了委屈。 此番太子爷依言隐忍下遇刺之事,皇上当真会从蛮夷手里接回太上皇才好。” 衡候人睁眼,又微眯了起来,说道:“可查清此番行刺的,到底是谁的首尾了?” 佘守义回道:“虽然序皇子一力承当,只是这样鲁莽的手段,可不似是他的手脚。” 衡候人说道:“这么说,果然是新入主中宫的那位了。” 佘守义又回道:“应该差不离了。” 他们所说的序皇子,正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儿子——衡候人的堂弟——衡序人。 而新入主中宫的那一位,就是衡序人的生母——魏皇后。 魏皇后并非元后,当今皇帝的元后是胡皇后。 只是胡皇后觉察皇帝想要改立储君的心,百般劝阻,招来皇帝的恼恨,因此被废了。 胡皇后被废后,皇帝为了确保儿子正统嫡出的身份,才册封了魏氏为皇后。 魏皇后出身低微,她的封后之路可说是一波三折,近来才正式入主了中宫。 如此艰难,皇帝却还是一意孤行要册封魏皇后,可见他要立自己儿子之心。 才说罢,胡前程打听回来,踟躇地回道:“回禀太子爷,那位小姐她……她……” 佘守义催促道:“吞吞吐吐的成什么样?” 胡前程说道:“虞小姐她瞎了。” “瞎了?”佘守义大诧道,“怎么瞎的?” 衡候人脸上分毫不动,十分的稳如泰山。 就听胡前程接着说道:“说是得了怪病所至。” “可能治愈?”佘守义又问道。 胡前程又回道:“听说,神医正想法医治。” 衡候人这时说话了,“既如此,便都罢了吧。” 过了数日,得了一串菩提之眼护身的虞褰棠,又生龙活虎了。 不想整日被困守在精舍里,虞褰棠便说要练习摸索着自己行走。 仆妇嬷嬷们都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了。 于是南极观后头的罗汉竹林里,虞褰棠头戴白纱直垂到腰的帷帽,两手摸索,脚一步一步慢慢探行,眼睛却无所顾忌地四处观望风景。 一直远远缀在虞褰棠后头的公府仆妇们,见虞褰棠走的小心谨慎,便也稍稍放了心。 罗汉竹林真的很清幽,一带溪流蜿蜒在林边。 一阵风拂过,碧翠满眼,竹叶沙沙。 虞褰棠想走道水边,但也知道后头跟着的人,是不会让她靠近溪流的。 所以虞褰棠略靠近溪流后,便停住了。 溪水真的很清澈,风过处带起的水气吸入鼻腔,竟也还有几分清列沁心。 虞褰棠就这么扶住竹丛,闭眼享受一下。 忽然凌乱的脚步由远而近,十分的突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八回终是下决心 虞褰棠睁眼,狐疑着走出竹丛的遮挡,就见一群身穿佃农短褐的蒙面人,举刀冲杀了过来。 除了在影视作品里,虞褰棠可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虞褰棠当场便吓得一连倒退了好几步,眼看着再退一步,就会摔进溪流里。 远处跟随的仆妇婆子,因为竹丛的缘故,没看见来势汹汹的贼人,但见她们家姑娘一步一步地倒退,差一步就要掉进溪流里了,不由得都大呼小叫了起来,“小心脚下,姑娘。” 虞褰棠回头一看,果然好险,可因着身体重心已经移到后退的脚上,是再来不及收回脚了。 虞褰棠都做好了摔进溪水里的准备,却听得一声低喝:“起开。” 虞褰棠就见一抹青衣跃身而来,伸手一拉,虽将她从溪流边上带离了,却也差点把她拉摔在地,险险才稳住了身形。 虽然粗鲁了些,但人家的确是救了她。虞褰棠抬头才要答谢,那人却拔剑毅然冲向那些贼人了。 而虞褰棠在看清青衣人的模样时,也只来得及飚一句,“我擦,渣男怎么会在这?”,便被脑中忽然的轰鸣,给震晕过去了。 再醒来时,虞褰棠发现,已回到了南极观她所居住的精舍里。 而素习爱跟在她身边的仆妇婆子们,一个也不见。 虞褰棠张嘴才想要唤人,气色不是很好的华杏林进来了。 也不待虞褰棠说话,华杏林便说道:“你暂且留在屋里,不要外出。” 虞褰棠问道:“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华杏林说道:“你也瞧见了吧,有盗匪闯入。多亏那时候你家嬷嬷提早发现贼人,叫喊得极时,又拼死护住了你,不然就算南极观中是有些能人的,也来不及救你。” 虞褰棠这才想起当时的情景,也不好说她的那些嬷嬷们大呼小叫,并非是呼救,其实是在提醒她小心。 没想到歪打正着,提前暴露了刺客的行踪。 虞褰棠便问道:“嬷嬷们现今如何了?可有受伤?” 华杏林迟疑了半晌,才又说道:“为了护住昏厥的你,她们前赴后继……也算是忠仆了。” 虞褰棠听了,就觉心上一突,也是半晌才说出话来,“她们……都……为我……死了?” 华杏林点点头,又说道:“南极观山门已闭,暂且不再迎客,还算安全。我让有为和无为来伺候你。” 有为和无为是观中的女冠,俗称道姑。 虞褰棠眼神怔怔的,又问道:“可能打发人下山告知我两位兄长?” 华杏林摇头,说道:“观中戒严了,都不许进出。” 不必细想也知道,应该是为着要保护渣男的缘故。 虞褰棠低低地说道:“嬷嬷们的后事,怎么办?” 华杏林说道:“早则今夜,迟则明日,便能解禁。那时,我会遣人下山去告知你兄长的。” 虞褰棠僵硬地点点头,便开始发起怔来,连华杏林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自从穿越进来,除了主要人物,其他什么人,她一个都没记住。 所以悉心照料了她那么些时日的嬷嬷们,她一个都叫不出她们的名姓。 可正是这些人,为她而死了。 她们的死犹如当头棒喝,惨烈地告知她,这是个真实的世界,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世界,不是古话本中的寥寥几笔所记。 这里很危险,随时可能会丧命! 虞褰棠越想越觉得可怕,把自己抱一团,看着窗外因为戒严巡防一夜不曾熄灭的灯火。 但不管如何害怕恐惧,虞褰棠是极肯定又坚定的——她要回去,一定要回现代的世界去。 一早,南极观果然就解禁了。 不到午时,虞召鼐和虞召鼎兄弟俩便上山来了。 “小棠儿别怕,哥哥来了。”双胞胎兄弟急赶慢赶,连气都没喘匀,便来安慰虞褰棠。 “好好的,怎会让盗匪闯入?”虞召鼎质问有为和无为,“这般轻忽大意,往后谁还敢来南极观上香打醮。” 把有为和无为吓得都快哭了。 虞召鼐也觉不能放心,便说道:“不行,妹妹还是家去的好。华杏林若自己跟咱们家去便罢了,不然,绑也要绑了他家去,给小棠儿治病。” 听得虞褰棠心里暖暖的,说道:“三哥,四哥,我没事了。只是嬷嬷们为了我……都死了。” 虞召鼐赶紧安抚虞褰棠说道:“你放心,家里会好好把她们的后事,都料理妥当的。而她们的后人,也绝不会亏待了。” 虞褰棠又提议把嬷嬷她们的家里人都放了身契,兄弟俩也没有不答应的。 虞褰棠最后才又说道:“三哥,四哥,妹妹还不能家去。妹妹一日不得大痊,爹娘就是见了我也不能安心,只会日日痛心疾首,让我于心何忍。” 双胞胎闻言,也不禁黯然。 虞褰棠接着又劝道:“三哥四哥,南极观虽不比家里,但道法无边,妹妹受其熏陶,也总算能得些舒心,病也少发作了。是妹妹得病以来,少有的松快。” 双胞胎兄弟听了,也稍稍宽心,说道:“既然小棠儿觉得好,那便住着。只是小棠儿身边,不能只是两个小女冠伺候,还要家里再挑人来伺候才好。” 虞褰棠知道如果不答应,这兄弟俩怕是会强行把她带回去的,于是说道:“那便有劳三哥和四哥了。只是有为和无为是从小习武的,心细又勤快,比家里的强上许多,有她们贴身伺候尽够了,别的用处的,挑些安分的便好。” 双胞胎兄弟听了,又和两个小女冠切磋了一番,才答应了。 待双胞胎兄弟走后,虞褰棠独自一人在屋里,喃喃说道:“你的夙愿,我会用我的方式帮你达成。你听清楚了没?是用我的方式。老娘虽然有洁癖,从未恋爱过,可有那样一个情场好手的妈,也不是白给的。贱女,学着点吧。 不过在这之前,咱们得先有些自保的技能,比如华杏林的医术,又或南极观的钟南剑法什么的。” 说到这,虞褰棠不禁又咂嘴了,“可这两样,不管那一样,不花点时间都学不好。可现今咱们最缺的就是时间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这时,华杏林的小药童和有为一起,端着药进来了,说道:“虞姑娘,这是最后一顿调理的药,吃完了就再不必吃了。” 虞褰棠接过汤药,一面吃,一面问道:“我的病还未大痊,怎么就再不必吃了?” 小童回道:“神医说,是药三分毒,药补不如食补,吃这么些尽够了。” 挺寻常的一句话,不知为何却把虞褰棠给听愣了,口里还喃喃说的什么“毒?!对了,就是毒。医术一时半会是学不好的,可若只是学些辨识毒物的眼力,便能少上许多功夫了。” 拿定主意后,虞褰棠让有为和无为给她准备一身能让她行动便利的道袍。 有为和无为取来泼墨黑白阴阳鱼的道袍和莲花冠,一面给虞褰棠换上,一面说道:“姑娘长得好,穿戴起这一身来定比我们好看。” 道袍是能让行动便宜了,却宽松太过了。 虞褰棠又让有为和无为去取个腰封来,往腰上一束,有了腰身的道袍,顿时大不同。 鎏金多重花瓣的莲花冠再一戴上,虞褰棠俨然一位体态婀娜的翩翩佳公子。 看得有为和无为,都不禁悄悄红了双靥。 最后戴上眼纱,虞褰棠就让有为和无为赶紧送她去华杏林的庄园。 彼时,华杏林正在药房给他师父把脉。 把有为和无为留在庄园的前院后,虞褰棠自己就去了药房。 虞褰棠人没进去,便喊道:“美髯公,你教我分辨毒物吧。” 华杏林闻声抬头,瞪了眼这时候才迈进门来的虞褰棠,说道:“咋咋呼呼的做什么?” 看见虞褰棠改穿这么一身,华杏林也不禁一愣。 倒是华杏林的师父,还笑呵呵地说道:“穿这一身,倒是越发的俏了。” 虞褰棠没见过华杏林的师父,只当老道人是来看病的病人,便赶紧道歉说打扰了。 老道长虽衰弱,但脸上半分萎靡没有,向虞褰棠招手,让她过去。 虞褰棠便过去了。 老道长中气不足,声音便有些发虚,就听他又笑呵呵地问道:“小姑娘为何要学分辨毒物?” 虞褰棠答言道:“有些时候,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我也不过是想多些可防人的一技之长。” 华杏林听了,皱皱眉,说道:“你可是疑心你的病,是别人毒害的?”说到这儿,他摆摆手,“你是不是中毒,我一眼便能看出来。” 虞褰棠说道:“不为这个。除了防人之心,我若能知道些毒物,昨日那样的状况,我便能自保,嬷嬷们也不会……” 华杏林冷肃着脸面,说道:“那也不行,不说我不会,就是会也不能教你。你如今说得好听,但多少人的善恶,皆在一念之间的,难保你不会因为一时的冲动恶念,谋害人命的。” 没想到华杏林会拒绝的虞褰棠,顿觉如得一盆冷水兜头淋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九回宫里的纷争 但华杏林的拒绝,也总算让虞褰棠有些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虞褰棠认真忖度了半晌,退而求其次地说道:“那你教我些解毒的药方,和一些让人不会致死的,但我遇险用了又能顺利脱身的毒物。这样我就谋害不了人了。” 华杏林还没说话,老道长便点头了,还说道:“这话有道理。” “师父,你就别搅和了。”华杏林无奈道。 虞褰棠一听,乖觉地端茶递水,称老道长为师公。 老道长越发乐呵了。 华杏林骂道:“少给我涎皮赖脸的。我说了,我不会。” 虞褰棠才不会相信他的话,说道:“少来,你当我是不知道的?常言医毒不分家,你医术这般高明,怎会不懂毒术?而且我又不让你教我什么高深的毒术,就一些能让人沾染了就骨软筋酥,不可再施歹念的毒物,便够了。” 华杏林半点不通融地说道:“不会就是不会。” 没想,华杏林他师父却说道:“我倒是知道些的。” 虞褰棠两眼一亮,道:“师公,你教我吧。” 华杏林忧心道:“师父,她到底太年轻,再不好教这些的。” 老道长看着华杏林,慢悠悠地说道:“麻沸散怎么就教不得了?” 华杏林顿时无话可说。 老道长又对虞褰棠说道:“麻沸散其实早缺失了,我从一些古卷残籍中得的记载,多番改良后所成的方子,也算不得好。” 说着,老道长从怀里摸出一份颇为厚实的手抄,递给了虞褰棠。 华杏林眼睛都突出来了,他记得师父为了研制复原麻沸散,那手抄里头还记载了不少毒物的,这些可不好流传出去了。 但华杏林更知道师父对麻沸散的执着。 他师父这是唯恐死后,华杏林就彻底把麻沸散给丢开了,才借虞褰棠闹的这一出。 揉揉眉心,华杏林一把夺过手抄,对虞褰棠说道:“行了,我教你。” 虞褰棠答应得也爽快,“是,师父。” 到此,暂且不说虞褰棠的习学,会如何的水深火热,只说衡候人。 南极观之所以解禁了,就是因为衡候人回宫了。 回到宫中的衡候人强撑着身子,周旋应对各处。 头一件要他费心的,就是他的纳妃聘选。 经过一月的礼体规矩习学,备选的女孩儿们还留在宫中的,也不过只剩下十来人了。 虞褰樱自然还在。 虞褰棠是不知道的,在虞褰樱进宫前,她的这位堂姐是险些把生母给气死了的。 因为虞褰樱的故意为之,其生母虞关氏是最后一天,才知道女儿要进宫备选。 到底是知女莫若母的,虞关氏听说后,便知道都是虞褰樱的主意了。 虞关氏是又气又急,“你怎么这么糊涂。一旦进了宫,宫门一闭不复启,从此宫墙里外就是两世人了。” 虞褰樱一面给母亲顺气,一面辩解说道:“娘,这些女儿又怎会不知道的,可女儿不甘心。 女儿曾经也是这公府里最尊贵的女孩儿,可自打爹爹去后,若非叔父的护持,咱们会看见多少的转面无情。 也不说那些远了的,只说舅父舅母,外祖父外祖母,这些还不够吗?这些可是娘你的至亲啊!” 虞关氏闭了闭眼,又说道:“那你也不该往宫里闯。” 虞褰樱将鬓间的发丝拨至耳后,才又说道:“若女儿不进宫,顶天了也不过嫁个不轻不重的二世祖,承继家业轮不着,荫庇也到不了头上,得些银子田产被分出去就算完了。 这样的结果,还不如让我进宫挣一份恩宠,许还有出头之日。” 虞关氏又苦口婆心地劝道:“娘从来不求你能出人头地,只盼你能一生安稳康健。你若有何闪失,娘就是得了诰封,也没了意思。还不如趁早去寻你爹。” 虞褰樱说道:“娘,女儿都知道,故而此番进宫,女儿是进退可守的,并非一定就会留在宫里了的。” 虞关氏见状,知道女儿是去意已决,便不再劝说,却让人端来一盏百合汤,说道:“这个最安神,用了就赶紧去歇息,明日也好早起进宫。” 虞褰樱看了看百合汤,又看了看虞关氏,到底把汤都喝了。 其实虞关氏为何会让她用那碗汤,虞褰樱是知道的。 那汤若非早换了,里头可是有虞褰樱吃了就会出红疹子的东西。 想到临进宫,虞关氏还百般的劝阻,虞褰樱多少有些愧疚的。 可看见明黄七彩绣金凤的皇后版舆经过,虞褰樱又将愧疚都丢开了。 待版舆过去,虞褰樱同别的备选女孩儿一起从地上站起,接着往孙太后所在的德寿宫去。 远远的,虞褰樱看见了东宫。 听说皇太子衡候人身上不好,这些时日都在东宫养病。 虞褰樱心内算了算日子,暗道:“不管什么病,太子也该来给太后请安了。” 东宫里,衡候人将太子燕居的冠服穿戴齐整。 保公佘守义端来汤药,衡候人接过来,一口喝光,抿了抿嘴说道:“华神医的药,可送进宫了?” 衡候人如今伤不要紧了,但毒未清干净,所以他还要吃解毒的药。 佘守义便躬身回道:“老奴正要向太子爷回禀此事。药果然被宫门卫截去了,说是来历不明的东西。” 这是衡候人早预料到了的,所以揩拭了嘴上的药渍后,他说道:“既如此,孤便光明正大地去华神医处求药。” 佘守义笑着说道:“若如此,中宫那位若再动手,众目睽睽之下,可是多少事儿都能晾出来了。” 说到这,佘守义又迟疑了,“就怕皇上不会答应,反说太子爷不务正业,成日出城游玩,难堪太子之位了。” 衡候人搁下药碗,说道:“为皇祖母求延年益寿的良药,又怎会不是正业。” 佘守义拍手称道:“果然妙得很,这般一来,就是皇上也不得不答应让太子爷去的。” 罢,衡候人起身大步走出正殿,佘守义紧跟在后高呼:“皇太子摆驾德寿宫。” 德寿宫里,孙太后正和虞褰樱她们这些小姑娘说话,听说衡候人要来,赏了些小物件,便将女孩们打发了。 虞褰樱一直低着头,不多言,不出挑,十分的规矩。 从德寿宫出来,远远便见太子的仪驾。 虞褰樱也不与别人相同,备选的姑娘们都在偷偷张望,她却只让一个素日与她不和的姑娘,看见她往前边德寿宫花园去了。 衡候人在德寿宫外下了舆,看见孙太后身边得用的老尚宫温氏出来迎,他先将温尚宫扶起,才细细询问起孙太后的安康。 说起来,孙太后也不是衡候人的亲祖母。 当年,先帝极是宠爱孙太后,可惜不管是孙太后,还是先帝的元后,都一无所出。 孙太后便夺了一位低位嫔妃的皇子自己抚养——这位皇子正是衡候人的父亲。 又在先帝以无后为由劝退了元后后,孙太后这才一举得了皇后之位。 对于孙太后来说,只要不危及她尊贵的太后之位,随便谁当皇帝都一样。 是故,衡候人的父亲亲征被蛮夷虏获后,朝中百官提议当今皇帝登基,遥尊衡候人的父亲为太上皇,孙太后也答应了。 每每想起当年,衡候人只恨自己太小,不然,不管是孙太后,还是朝中那些老贼,怎么都不会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德寿宫正殿就在眼前,衡候人赶紧收敛尽眼中的愤恨,笑着大步进殿去给孙太后请安。 “孙儿这些时日身子不得爽利,没来给皇祖母请安,十分的挂念。不知皇祖母这几日睡得可好?膳食进得可香?今日,御医可按时来请脉了?”衡候人行了礼,孝心十足地问安道。 孙太后听了十分的受用,把衡候人拉到身边挨着她坐了,亲亲热热地说了好些寒温的话,孙太后才又说道:“你的孝心,哀家知道。这些年你也受委屈了,但为了咱们家的江山社稷,祖宗基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你父皇不过是求回我朝,得草庐两间,了此残生罢了。皇上却还百般推脱,便再说不过去了。下回皇上来,哀家定会劝皇上的。” 衡候人感恩戴德地谢恩。 又说了要亲自去寻延年益寿的良方献给孙太后,把孙太后彻底哄高兴了,衡候人这才告辞出来,往正殿后头的佛堂而去。 彼时佛堂内,一位年约二十多的姑姑,正在洒扫浇花。 衡候人轻声唤道:“桑柔。” 那位姑姑转身,看清是衡候人之时,杏眼倏然通红,但她还是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福了礼。 待她再抬头,已是梨花带雨,让衡候人十分的疼惜。 只是此处到底不是东宫,衡候人想要怀抱她都不能的,只能小心哄道:“你且再忍耐,待孤将东宫的人再清一清,便接你回去。只是这些个洒扫的粗活,怎会让你一人在做?” 衡候人才要发话让佘守义去查问,桑柔赶紧劝阻道:“太子爷息怒,听奴婢一言。前番奴婢身上多有不便,好心人替我当班,只是那人一时不慎错了规矩,挨罚受了伤,这两日都下不得地。我如今好了,理所当然的就要帮她回来了。” 衡候人不想和她说旁的什么人,便改了话题。 直到从德寿宫出来后,衡候人才对佘守义说道:“把那趁机想要顶替桑柔差事的贱婢,送浣衣局去。” 就算如此,衡候人心里多少还有些烦躁。 不耐烦乘轿舆,衡候人才要自己走走,散散烦闷,就听得对面德寿花园内,有人在争执。 一人说道:“我前日听说,你娘在外沉疴积弊,就是御医也束手无策的。你这么个失怙,又将无恃之人,以我家的门第,我兄长还愿娶你,便该谢天谢地了。别不识好歹。” 另外一人说道:“你再不必挑拨离间。叔父待我如己出,莫说叔父会让我嫁你那痴傻的兄长,就算你说叔父要我嫁你家世子,我也是不会相信的。你家世子不学无术,是再入不得我叔父的眼。当年退婚的是你们家,今日又何必一再地纠缠。” 方才说话的人又冷笑说道:“若诚国公当真待你好,为何又会让你顶替他亲女,进宫来备选?” 衡候人一听立时便明白了,原来争执的其中一人,正是诚国公的侄女——南极观里瞎眼虞褰棠的堂姐——虞褰樱。 这时就听虞褰樱又说道:“果然是小人,只有小人方会如此度量他人到好心。此番进宫,可是我自己求来的。妹妹重病,我为长姐,不在此时挺身而出,更待何时?” 就这么一来一回的几句话,虞褰樱就把诚国公对她的视如己出,和她自己的重情重义,都宣扬了出来。 就是跟在衡候人身后的胡前程听了,也直点头。 看得胡前程她师傅佘守义手痒得很,直想拿拂尘抽他。 和虞褰樱争执的姑娘嗤笑道:“好个没皮没脸的,这样的事儿也好自己求的,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劝你趁早出去了,少自取其辱,皇太子是再瞧不上你这样的。” 那姑娘才说完,衡候人脚下的方向一改,就往德寿宫花园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十回有心算有心 衡候人一面往花园里走,一面扬声说道:“什么时候孤看上谁,看不上谁,还要听你的主意了?” 佘守义见状,眼睛都瞪突出来了,暗道:“小胡子这二愣子便罢了,怎么太子爷也没看出来这里头的戏码?” 此时,衡候人已进了花园大门,就见一人眸含泪光,却还故作坚强。 另一人嚣张跋扈,听见说话声正回身来,说道:“哪个不要命的,敢在这称孤道寡。” 紧跟在衡候人后进来的佘守义,喝道:“大胆,皇太子在此,还不快跪下。” 闻言,和虞褰樱一起的姑娘,如遭雷击。 虞褰樱则早福在地,道皇太子吉祥。 另一人虽迟了半步,可她腿脚发软,倒也跪的利索,就是快整个人趴地上了,十分的不雅。 衡候人微微眯了眯眼,问道:“你们都是什么人?” 虞褰樱先说道:“回禀皇太子,臣女虞褰樱,是诚国公府送进宫来习学规矩礼体的。” 这番说辞很讨巧,并未以太子纳妃备选自居,很是爱惜名节的高洁之姿。 衡候人听了,点点头,睥睨看向另一人。 那人跪伏在地,头也不敢抬,瑟瑟发抖地回道:“回……回禀太子,臣……臣女……是……英……英国公的……孙女……方……方……” 衡候人不耐烦等她说完,便说道:“英国公?难怪这么大的气派,养出的孙女,今日敢做孤的主,明儿他英国公是不是就敢做圣上的主了?” 那英国公家的方姑娘,虽然跋扈,却也不是不知道这话的轻重,所以当场就被吓晕了过去。 衡候人冷哼了一声,随便佘守义和胡前程让人胡乱把英国公家的方姑娘抬走,将手递给虞褰樱,说道:“你是个好的,安心习学规矩,自然有你的好前程。” 佘守义一听,眼皮子又开始直跳。 衡候人这话,和直接答应给虞褰樱太子妃的位份,是无异的。 可在太子妃一事上,那里是衡候人自己做得了主。 衡候人明知道会是如此还这般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些,都是虞褰樱想不到的,此时她只知道在心内暗暗庆幸,以为这些时日的准备并未白费。 于是虞褰樱娇羞着,将手递给了衡候人,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满面通红地说道:“太子金赞,小女子实不敢承。如今在宫中习学之人,比小女子强的,比比皆是。” 衡候人放开她的手,说道:“规矩学得再好,也不如质本谦逊高洁。孤再不会看错的。” 又说了几句赞许虞褰樱的话,衡候人便吩咐人送她回去了。 虞褰樱一走,方才还在衡候人脸上的笑意便消散了。 回到东宫,衡候人更衣说道:“出去传一传,今日孤与虞褰樱的往来。” 佘守义虽不懂衡候人此举的用意,但知道衡候人并未被蒙蔽了眼,也就放心了。 完了,衡候人说起出宫的事,就暂且定在了三天后。 衡候人出宫那天,先去了南极观上香,载微服去的华杏林庄园。 太子驾到,谁都不敢拦,便凭他长驱直入去了药房。 彼时,华杏林正在教导虞褰棠辨识药材,说道:“于医者而言,天下的药材是良药,也是毒药,并无分别。” 虞褰棠问道:“是因为是药三分毒的缘故吗?” 华杏林说道:“这只是其一。我便拿这大黄说个浅显的道理。大黄有可攻积滞、清湿热、泻火、凉血、活血祛瘀、解毒等之效。可若是脾阳虚,便溏拉稀者食之,会如何?” 虞褰棠说道:“大黄对于泻实火通便,是十分有效的,若让脾阳虚又便溏拉稀者吃多了,就不是治病,是要命了。” 华杏林点头说道:“故而说它是毒药,又有何错?” 虞褰棠思想了须臾,说道:“师父,我明白了。” 而外头听了半日的衡候人,微微一怔,回头问佘守义,“华神医什么时候收徒了?还是个女子。” 佘守义回道:“前番打发人来取药,还未听说的,想来也是这几日的事。” 此时再听,华杏林已吩咐他徒弟盲辨药材了。 衡候人迈步进药房,就见华杏林与一老道坐在药柜前的桌子后。 而桌子前,一女子面容姣好,眼蒙折叠好的丝帕,头戴芙蓉冠,身着宝蓝素底束腰道袍,体态纤细,腰身不盈一握,举手投足明快爽利,清新十分,一时竟让人有些移不开眼了。 女子正拿着一块已被切成片的药材,放鼻下嗅闻,后又放入口中轻咬,果断说道:“这是肉苁蓉。” 而华杏林和老道人见来人是衡候人,都忙着要起身跪拜。 衡候人立时制止,还让他们都别作声。 这时的衡候人已把虞褰棠认了出来,虽诧异,但还是按耐着,看虞褰棠盲辨药材。 虞褰棠已辨认出第二味药了,说道:“这是柴胡。” 华杏林看向衡候人,点点头,示意虞褰棠说对了。 虞褰棠又拿起别的药材,摸索一遍,又闻了闻,说道:“这是蟾衣。” 华杏林又点头了。 虞褰棠没停,接着分别道:“这是淫羊藿……这是川贝母……这是白术……” 一连几十种药材分辨下来,虞褰棠无一差错。 只是这还未完,又见一个小药童端着大托盘进来了,上头有汤羹,有米粥,有甜点等等,不一而足。 虞褰棠摸索着接过一碗汤羹,尝了一口,又回味了片刻说道:“这里头有藏红花。” 华杏林说道:“下一个。” 虞褰棠接过一碗粥,也是只能喝汁水,细细品味,迟疑说道:“白果?” 华杏林皱眉说道:“你迟疑什么?” 虞褰棠说道:“不是没想到师父还会考我这么简显的。” 华杏林教训她说道:“简显?它可不简显,多少人是被它毒死的。” 衡候人大惊,只因他最爱吃的,就是桑柔给他做的糖腊白果。 华杏林接着解释道:“白果性质平和,味甘而略苦涩,这毒就在这苦涩中。小儿生食七到shi五枚,便会中毒。但若将其煮透,毒性便也不复。” 白果含有氢氰酸,其中以胚部的毒性最强。 这些虞褰棠是知道的,小时候外公外婆便告诉她了。 所以她并未多言,接着用舌辨药。 在把药材和食材一起煮后,分辨起来的确是没那么容易了,但虞褰棠还是辨出了大半。 华杏林却很不满意说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用药无小事,怎可似你这般三分猜七分蒙的。” 虞褰棠答应道:“师父教训得是,徒儿今后定当越发用功,再不会存半分的侥幸之心。” 衡候人点头鼓掌称道:“不愧是华神医的高徒,这样便已胜出不少人了。” 听见耳熟的声音,想要摘丝帕的虞褰棠顿住了,脸上也换上疑惑和不明所以。 其实,虞褰棠是一听就听出了渣男的声音,只是故意说道:“师父,可是来求医的?可我怎么听声音,是哪里听过的。” 衡候人说道:“这位姑娘果然耳朵尖。若衡某未曾记错,在南极观后山,衡某与姑娘是有一面之缘的。” 虞褰棠赶紧调动情绪,很惊喜地说道:“果然是公子你。” 说到这,虞褰棠伸手摸索着,朝衡候人处走来,还故意错了方向,婷婷一福,说道:“当日公子相救之恩,未能及时答谢,今日在这,还请公子受我一拜。” 在衡候人看来,虞褰棠既已失明,便是废人,再无用处的,当日也不过是她挡了他的去路,这才拉了一把。 如今得知虞褰棠竟在医术上,有这样的天赋,待承继了华杏林的衣钵,背后又有国公府,以后定是不可小觑的助力。 是故,衡候人对虞褰棠又存了打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十一回谁技高一筹 见虞褰棠还拘着礼,衡候人便伸手去扶,还说道:“当日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挂齿。姑娘快起。” 仍蒙着眼的虞褰棠,感觉被触碰到的一时,脑中乍现多少贱女和衡候人的床笫缠绵。 虞褰棠的洁癖便倏然发作了,跟被什么脏东西触碰到了似的,当下就甩开了衡候人的手。 是的,她甩开了,毫不犹豫地用力甩开了。 当时的场面,真的很尴尬。 佘守义大喝道:“大胆,竟敢对我家主子无礼。” 衡候人虽有不快,但还是说道:“与姑娘不相干,是我孟浪了。” 虞褰棠强忍住恶心,轻“咦”了一声,避重就轻地说道:“方才是公子?公子原来是在这边吗?我竟错了方向。公子,实在对不住,我看不见,我……我……” 末了,虞褰棠一副着急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衡候人安慰道:“姑娘不必如此。姑娘虽目不能视,在医术一道上,却是多少明眼人都比不得的。” 华杏林唯恐虞褰棠又做出什么有碍衡候人脸面的事来,赶紧说道:“回禀……公子,小徒的眼睛并非无法医治。” 衡候人问道:“当真?” 华杏林说道:“如今只缺一味百年的木血竭。” 若缺的是别的什么药材,衡候人还能赏些出来。 可有年份的木血竭,就是皇帝家也没余粮。 因为木血竭又称麒麟竭、海蜡、麒麟血等等,有袪风、散气、去痛,通筋活血的等功效。 除此之外,难得的有年份的麒麟竭,还能用来熏尸,以保尸身不坏。 话到此,衡候人也只能说会吩咐人,帮忙找了。 罢,华杏林赶紧把虞褰棠先打发走。 从药房出来,虞褰棠还是没敢摘丝帕,扶着小药童走出来,说道:“一会子,你帮我取些炉甘石熬水送来。” 小药童说道:“眼下就有现成的,姑娘可要?” “要,要,要,快拿来。”虞褰棠一叠连声地说道。 小药童把水端来,虞褰棠迫不及待就伸手去洗,使劲儿搓,来回地揉,把手都洗通红了,皮肤火辣辣的,虞褰棠才觉好受了。 华杏林在药房,给衡候人又请了一回脉,在原来的方子上做了加减,按方捡了药,又给了个玉容方,才恭送着衡候人去了。 见华杏林终于得闲了,虞褰棠赶紧问道:“何时才能作法镇压我这执念?”她一点都不想看贱女和渣男的小黄片,她会随时狂暴的。 华杏林说道:“当真是缺木血竭。法清寺的老秃驴就有,还是天然的佛头血竭。我正想法从他哪里换。” 虞褰棠说道:“这种事,师父你去要,绝对会吃亏。” 华杏林说道:“那也没法子。” 虞褰樱得意一笑,道:“许我家有些办法。师父,这事儿交给我就是了。” 回到南极观精舍,虞褰棠打发人下山去告诉虞召鼐和虞召鼎。 没出三天,虞召鼐和虞召鼎便又打发人上山来了,随同的果然还有两颗佛头木血竭。 这下可把华杏林高兴坏了,昧下了一个,夜里便作法了。 在虞褰樱看来,起坛焚香献祭,都不过是仪式,最后应该还是要她吃了木血竭了。 反正木血竭也是药,吃就吃了,别让她就着什么符水吃就行。 然,让虞褰樱怎么都没想到的是,世界上还真有那么不科学的事。 也不知道华杏林对那颗佛头血竭做了什么,虞褰棠就见血竭隐隐渗出了红色的雾气。 接着红色雾气被牵引成一线,冲着她就来了。 虞褰棠才要躲开,又被华杏林喝住了,“别动。” 虞褰棠干脆闭眼不去看。 就在虞褰棠感觉全身一松,再睁眼时,红色的雾气裹挟着什么往佛头血竭里收。 待雾气收尽,华杏林又将佛头血竭封进药玉里,最后收式。 把封存佛头血竭的药玉递给虞褰棠,华杏林说道:“戴着,千万别离了身。” 虞褰棠依言把药玉戴在了颈项上,说道:“果然好受多了,不然总觉得头脑发沉。” 华杏林一面收拾法器,一面说道:“可是还要装瞎?” 虞褰棠想了想,又调整了下计划,说道:“暂且还要再装些时日,不能让人知道。” 华杏林说道:“衡公子就是太子,你是知道的吧。你装瞎,是不是就是不想进宫备选?” 虞褰棠也不隐瞒,说道:“正是。” 华杏林又说道:“往后太子怕是还要常来,你自己小心。 可就算你还要装瞎,实情家里人还是要告诉的。虽然他们不能上山,但每每只要是我庄园里的人下山,你两位兄长必定要仔细向他们问询一番你的境况。 这样一片对你的爱惜之心,你可要知道珍惜才好。” 虞褰棠胸口一片温暖,说道:“我知道的。” 所以以后,就由我虞褰棠来守护他们了! 又说宫里。 宫里,私底下多少人传言衡候人对虞褰樱的青眼。 虞褰樱因此得了一些好处,但更多的是明里暗里的刁难。 这日早起,虞褰樱的衣裳就不知被何人飞溅了几点菜汁,颜色还挺深的。 可虞褰樱却似未见,该怎么穿还怎么穿。 瞧见的自然要问的,虞褰樱便说:“不过零星的几点污渍,我若闹出来,打理咱们衣裳的宫人怕是又会平白挨罚了。到底还是省些事的好。” 这话,同是贵女的听了,只当虞褰樱是没底气和她们较真的,越发的不屑了。 但底下的小宫女小内侍,却对虞褰樱是感恩戴德的。 自打这些贵女进宫习学备选,明争暗斗从未停歇,他们这些宫人也跟着没少挨打挨罚,更有甚者连命都丢了。 宫人卑微,命如草芥,死了就死了,草席一裹,运出宫去,那里的乱葬岗一丢就完了。 虞褰樱宁肯自己委屈些也不追究,宫人都便记在了心里。 所以没过午,虞褰樱便得了准信,知道弄脏她衣裳的人,正是衡候人生母的娘家姑娘。 “蠢货。”可虞褰樱再一想,也觉得是有些棘手了。 几番思量之下,虞褰樱还是继续穿着那一身脏污的衣裳,到德寿宫花园去了。 虞褰樱这是想要试上一试,衡候人对外祖家的态度。 所以在衡候人来给孙太后送华杏林的玉容方子时,便瞧见了衣袖被打湿,哭得两眼通红的虞褰樱。 这日,衡候人并未摆驾,只带了伴当胡前程便来了。 迎面碰上衡候人,虞褰樱连忙把湿了的衣袖藏了藏,深福道安。 衡候人将她扶起,虞褰樱还如受惊的小兔子般,红着眼后退了几步。 也是正巧的,衡候人就抚上了她湿透的衣袖。 衡候人便惊讶道:“虞姑娘的衣裳怎么湿了?这样的天,仔细着凉。” 虞褰樱又把衣袖藏身后去,说道:“看园子里的锦鲤好玩,不小心便湿了衣袖。并无大碍的,臣女这便回宫更衣。” 只是才要告退,虞褰樱又被衡候人叫住了,“姑娘稍待。这披风姑娘暂且披着回去,以免路上受风。” 接着衡候人又打发胡前程,护送虞褰樱回去,自己这才去了德寿宫。 这回,胡前程特特将虞褰樱送进屋里,又吃了一杯茶才去的。 多少人知道后,险些把银牙都咬碎了。 胡前程回去,就把打听来的前因后果,都回禀了衡候人。 衡候人当时正习字,便写了个大大的“张”字。 衡候人的生母张氏是正经世族之女,奈何福气浅薄,诞下衡候人没一年便殁了。 其娘家——张家,原为伯,有女为后,才由伯晋为侯,一时风光无限。 只是这样的好景不长,张皇后和老侯爷一走,张家便再没个支柱人物。 加之衡候人的父亲被俘,朝中另立新帝,张家的境况便一落千丈了。 张家野心不小,奈何家中无人,只得又想走老路——送女进宫,想再博一份嘉恩。 而对于如今的皇帝来说,这样一个豪无是处,许还会被其带累的妻族,与衡候人结亲是再合适不过了的。 所以张家女一路过关斩将地进宫来了,还被留到了如今。 衡候人都看在眼里,他也的确需要一位愚钝的太子妃和无能的妻族,让当今皇帝对他有所松懈。 因此,衡候人一直都不动声色。 衡候人正想得出神,就听说德寿宫的赏赐来了。 因为衡候人寻来了好方子,孙太后用得好,高兴了就赏了些玩意儿。 来送赏赐的人里,正好就有桑柔。 别的人都给了银子,还被佘守义领去吃茶,只桑柔留下了。 衡候人携着桑柔的手,往里头炕上坐去。 桑柔拿出一包果脯,说道:“这是奴婢新制的糖腊白果。因着不得便易,也不敢多做,太子爷先将就着吃。” 看到那包白果,衡候人便想起了华杏林说的话,不由得心有余悸,决心以后再不吃了,便对桑柔说道:“德寿宫的规矩比东东宫多,以后这些事还是要少做。只要你好好的,我便什么都有了。” 桑柔今年二shi三,是shi六那年到的衡候人身边伺候,那年衡候人才八岁。 如今七年过去,衡候人的丝毫异常,她都能了然在心。 只是桑柔都没说出来,全都搁在了心里。 觉察桑柔有心事,衡候人便说道:“委屈你了。待孤纳妃定下大局,你便能回孤身边了。” 桑柔回道:“奴婢不委屈,奴婢安心等着太子爷来接奴婢。” 衡候人喜欢的,就是桑柔的识大体。 也是如今时候不对,二人不过一番耳鬓厮磨地亲热,桑柔便要回德寿宫复命了。 几日过后,虞褰樱不见衡候人对张家姑娘有何动作,便自以为是地懂了他对外祖家的护持。 又经几番思量,虞褰樱觉察出这里头的水深,便心生了退意。 之后几次几番碰上衡候人,虞褰樱便都趁机躲开了。 可宫中对衡候人青眼于她的事,却传得越发的沸沸扬扬了,隐隐有了风雨欲来之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十二回谁才是赢家 也是都当是佳话的缘故,没几日便是宫外也有所耳闻了。 多少不知道深浅的人家,都上诚国公府来道喜,但都被轰出去了。 只有些门第相当的,还能知道些诚国公府的难处。 诚国公老夫人和虞褰樱的生母——虞关氏,听说后更是急病了。 在虞褰樱执意进宫备选,虞关氏便一病到了如今。 现下再得这样的消息,虞关氏势必再添病情。 可每每诚国公夫人等妯娌来看视劝说,虞关氏也只是说:“她如今翅膀硬了,谁也拦不住了,都随她去吧。” 却让诚国公和老夫人,愈发愧悔难当了。 事情闹到如今的田地,虞褰樱也知道是骑虎难下了。 就在虞褰樱想法出宫去,却毫无头绪时,张家那位姑娘——衡候人的表妹,找了来,要她出去说话。 起初虞褰樱没答应,但细一想,又觉得是机会了。 虞褰樱是觉得只要她和张家姑娘的纷争闹大了,应该就能同以前那些被送出去的贵女一样,顺利出宫去了。 权衡罢,虞褰樱便去了。 天却突然下起了细雨,真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 虞褰樱只得跟着,先躲进御花园的锦绣亭里。 因着亭子四周围上了槅扇,亭内密闭,还有炭火一盆,虞褰樱进来不多一会便觉暖和了。 虞褰樱才要问张家姑娘的去向,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天翻地覆。 就算这时候,虞褰樱知道是被人算计了也晚了,眼前一黑,她便不省人事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再没人来加炭的火盆也息了,只剩下淡淡的余香。 待虞褰樱再度醒来,发现身边竟还有一个男人。 虞褰樱强忍住心慌,没让自己惊叫出来,却拦不住突然闯进来的宫人,失声大叫,惊动了御花园里的所有人。 与此同时,华杏林的庄园里,衡候人听佘守义的禀报,得知宫里出了那么件事,也只说了句“知道了”,便接着看虞褰棠炙药了。 今日的虞褰棠蒙着眼纱,头戴卷云式的小金冠,身穿深青束腰道袍,正不停翻动炒制大戟。 因为大戟含有毒性,必须要用醋炙法,才能缓和降解。 在衡候人没来前,虞褰棠已经炙了半天了,必须要把大戟文火炒干身了,不然用不了。 虞褰棠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伸手去试醋的温度。 可这回虞褰棠还没碰到醋,就被人抓住了手,“小心烫。” 虞褰棠是能看得到的,衡候人抓来的手虽然隔着衣袖,但虞褰棠还是汗毛直竖,鸡皮疙瘩狂冒。 幸亏还保持着瞎子的人设,于是虞褰棠立时又甩开了衡候人,大声道:“什么人?” 衡候人说赶紧道:“别怕,是我。” “原来是衡公子。”虞褰棠一面万福,一面说道。 衡候人说道:“让姑娘受惊了。姑娘多有不便,不如我来帮姑娘吧。” 既然有人存心来找虐,虞褰棠才不会拦。 于是原该是文火醋炙的方法,温度慢慢就来到了会把人烫红烫疼,却不会烫伤的程度。 在衡候人又一次去试温度时,就被烫了一下。 虞褰棠听见衡候人倒吸冷气的声音,便赶紧问道:“怎么了?可是烫着了?” 心里,虞褰棠却笑开了花,直说:“让你装大尾巴狼。” 衡候人说道:“还不相干,你接着炒。” 虞褰棠便接着炒。 等虞褰棠把大戟炒干身了,衡候人的手也被烫红了。 华杏林从南极观回来,看见被炙坏的大戟,把虞褰棠大骂了一顿。 衡候人适时出来承担责任,说都是因为他的帮倒忙,才让虞褰棠的火候没把握好。 华杏林虽然不知自家徒弟在卖什么药,但偏心的他也不揭破,又教训了虞褰棠几句,便打发了她。 从药房出来,虞褰棠万分谢了衡候人。 衡候人客气了一番,又说道:“今日你我也算是有难同当,再不必如此生分了,虞妹妹叫我一声衡哥哥也使得。” “……” 虞褰棠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才叫了出来。 衡候人当她是姑娘家害羞,也不疑心。 这日之后,只要衡候人来华杏林的庄园,必定会和虞褰棠成双成对。 自然的,这是后话。 只说眼下因为宫里虞褰樱的事,衡候人不好久留,告诉了虞褰棠下回他再来的时日,便赶紧回去了。 而诚国公府,于次日得了天使驾临。 诚国公府上下大开中门,摆下香案接旨。 这不是别的什么旨意,正是册封虞褰樱为才人的圣旨。 虞关氏知道后,当场便吐血昏死了过去。 虽有宫中御医奉旨前来救治,却也无力回天了。 族中都说虞关氏死的不是时候,担心会触了皇帝霉头,便议定于七日后国公府里才可换白。 而虞褰棠知晓时,是虞褰樱被册封为才人的第四天。 是虞褰棠下山看望那对双胞胎兄弟时,才听说的。 当时的虞褰棠,就觉得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虞褰棠只想问,这得什么样的骚操作,才能从侄儿妻妾的备选,成为叔父的嫔妃。 boss级的女配,就是这样不走寻常路的吗?! 而诚国公夫妻书信还说,虞褰棠的病好不容易才好些,万不可回来冲撞了,只让双胞胎在虞关氏头七之日回去就完了。 虞褰棠便在南极观后山备了香案,遥祭虞关氏。 因为当初传言的缘故,都说虞褰樱是与衡候人两情相悦的,皇帝却突然横刀夺爱,将虞褰樱纳进后宫为才人。 不管是不是皇帝忌惮东宫和诚国公府的联手,才出此下策,伦理上便说不通了。 所以这几日的朝会上,皇帝可没少听规谏和祖训。 就连素日最是拥护皇帝的肱骨之臣——于谦,都说皇帝此举不妥。 皇帝还觉得冤枉,可他有嘴也说不清。 于谦便又劝说皇帝道:“但事已既出,圣上还要以安抚太子为要,以扭转朝中倒向太子的舆论。” 皇帝也没个头绪,便问道:“如此局面,爱卿以为,朕该如何化解?” 于谦说道:“接回太上皇。” 皇帝一听便垂眸不语了。 于谦又说道:“臣深知皇上所虑。臣亦斗胆一句,事到如今,皇上是天命已定,非太上皇所能撼动。” 这是从来没人敢和皇帝说的话。 皇帝有了这话,也觉得自己名正言顺多了。 接回太上皇,终成定局。 衡候人知道后,面上不声张,夜里却对月痛饮了半宿。 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的皇帝,便趁机把太子妃给定下了。 你道这太子妃之选是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十三回润物细无声 这太子妃之选不是别人,正是张家的那位姑娘。 且不说张家得偿所愿后,是如何欢欣鼓舞,只说虞褰樱。 突生的事故,让年纪轻轻的虞褰樱无法适从,在又听得母亡的噩耗后,她再支持不住病倒了。 又因为魏皇后和后宫嫔妃对她的不耻,病中的虞褰樱只能自己挣命,再没人会帮她。 也是虞褰樱命不该绝的缘故,在虞关氏头七这日挺了过来。 人是挺过来了,可处境却越发不得好了。 药是药沫子熬的,饭菜是腌臜的,虞褰樱哭过闹过,但结果只会让她越发不堪。 最后,她才学会了打落牙齿和血吞。 也是这时候,虞褰樱才明白过来,曾经的自作聪明,和自以为是的进退有度,是那么的愚不可及。 原来由始至终,她才是最傻最蠢的那一个。 也是在这样的搓磨之下,虞褰樱终于开始蜕变了。 因为一直让人留意虞褰樱,所以她的境况,衡候人是知道的,还让人悄悄去施以援手。 佘守义实在是不明白衡候人此举的用心,但还是打发胡前程去了。 那天正是四处掌灯的时分,虞褰樱的屋里却迟迟不见灯火。 原来是伺候虞褰樱的宫女不知道哪里去了,让虞褰樱独自一人在屋里,摸索了半天点不上油灯。 是的,是油灯,并非烛火。 这就是才人的份例。 今天又下了一场秋雨,天越发的凉了。 虞褰樱却还是只有单衣,她凉飕飕的,披衣站在油灯前,却怎么都点不着油灯。 因为着凉了,虞褰樱的咳嗽一声比一声急,一时不慎,竟还把油灯打翻了。 “姑娘,小心。” 倏忽出现的声音,把虞褰樱唬了一跳,回头去看,才知道是胡前程。 胡前程扶着虞褰樱坐回她的榻上,看着满屋子昏暗,和狼狈的虞褰樱,说道:“姑……该称才人了。才人身边伺候的人不在,按理奴才该为才人点这灯才是,只是奴才得悄悄地来去,不然,才人会越发的难了。” 虞褰樱点点头,迟疑地问道:“就不知胡公公,这是做什么来了?” 胡前程说道:“知道才人病了,太子爷有心相助,只是如今到底都不同了,稍有不慎还不知要被人说成怎样的。故而,太子爷只能打发奴才,悄悄地来。” 虞褰樱万福道:“谢太子恩典。” 胡前程这才从怀里摸出银票,说道:“别的什么东西都容易被人认出来,让才人说不清的,所以就只有这银票是个好的。有了银票,才人想要什么也容易了。” 落到今时今日的田地,虞褰樱不知道衡候人有没参与,但眼前的援手,她是不会推开的。 胡前程走后,那位如今在虞褰樱身边伺候的宫女,提着个灯总算是从中宫回来了。 进来瞧见翻倒在地的油灯,又见虞褰樱躺榻上一动不动,宫女咕咕哝哝地说道:“挺尸便挺尸,还要闹出那么些幺蛾子。我也不敢求以后能得什么好体面,别跟着受罪便好。” 说了半日,宫女见虞褰樱还是不动,她也只能自己收拾了。 闭眼面朝内躺着的虞褰樱,摸着藏在里衣的银票,多少安心了点,心里也不住安抚自己,“再不能自以为是了,这宫里的门道太多,稍有不慎怕是会得比今时今日,更为凄惨的结果。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我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虞褰樱就这么隐忍着蛰伏着,慢慢让自己在这后宫中,沉寂了下去。 而衡候人则慢慢和虞褰棠熟络了起来,他总能在虞褰棠挨华杏林骂的时候,适时赶到,为虞褰棠开脱,开脱不了便避重就轻,和稀泥。 这日,虞褰棠因为乌梢蛇没处理好,又被华杏林训斥了。 衡候人进去也不问缘由,便为虞褰棠开脱道:“蛇鼠蚁虫这样的东西,女孩们本就害怕的,如今还要亲手炙制,难免会出错。华神医莫要着急,以虞姑娘的天赋和胆量,下回定能做好了。”他一面说,一面让佘守义悄悄把虞褰棠带出药房。 待衡候人也从华杏林处脱身出来,又很是知心地安慰起虞褰棠来,“你一个姑娘家,哪里吃过这样的苦,一时半会做不好,也在情理当中。炙制药材最是讲究心绪的平静的,你这般闷头苦干也没个益处,不若随我到后山去打猎,许回来就好了。” 虞褰棠的确是有些郁闷了,她没想到酒炙乌梢蛇会那么的难,她也觉得这么没个头脑的苦干,也不是办法,便答应跟着去后山松快松快了。 南极观所在的山叫定极山,因为建观在南坡上,这才叫了南极观。 这定极山不算高,也不大,和一片小丘岭连成一片,也并无多少山林水草,周围还有不少的田地,故而能有许多的猎物? 左不过就是些鸡鼠狐兔,这样的小猎物,就是飞鸟都少。 所以不管是山下的佃农,还是山上想打牙祭的南极观道人,一趟后山之行两手空空而归都是常事。 但今天,不知是谁得了点运气,竟然让衡候人他们猎到了一只野兔。 因为要囤膘过冬的缘故,这野兔还挺肥。 衡候人拎着野兔给虞褰棠摸皮毛,说道:“如今许多猎物要囤膘过冬,这兔儿沉手得很,理应十分的肥美。” 虞褰棠还是戴冠蒙眼纱,着束腰道袍的便利打扮,行事也不同别的姑娘家,落落大方也不扭捏,让人与她往来很是舒心,所以衡候人有时说话便少了些讲究,多了许多的随意。 这是不知不觉,潜移默化的改变。 听衡候人说完,虞褰棠才说道:“这兔儿的毛色如何,我摸着它的皮毛倒还好,若毛色好,我想给家里娘亲做个卧兔,又或给我爹爹做副暖耳。” 衡候人看了眼灰扑扑的野兔,说道:“这个做卧兔暖耳可不好看,还是貂鼠的好看。” 虞褰棠说道:“多少好皮子做的卧兔和暖耳,我爹娘是没有的?他们少的是我的心意。” 衡候人说道:“明白了,刚才上山看见一只狐狸,毛色还行,我让人去找找,许能猎了来给你做卧兔。” 虞褰棠忙答谢。 一行来到溪流边,点火烧烤。 随行的侍卫抓鱼,虞褰棠也饶有兴趣的,衡候人便也砍了根细竹根做矛叉鱼。 叉鱼可不比打猎,衡候人试了好多回,都没抓到鱼。 虞褰棠也只管加油打气,“衡哥哥沉住气,我觉着这回衡哥哥定能成。” 衡候人不服输的性子也上来了,看准了一条又游回来的草鱼,偏了偏竹矛刺入的角度,倏然出手。 虞褰棠自然是什么都瞧见了,但还是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了,衡哥哥如何了?” 好不容易有了收获,衡候人的心情也甚好,便又有了玩笑的心思,说道:“你觉得这回有没有?” 虞褰棠十分赏脸地说道:“必定是有了。” 衡候人拿着叉着鱼的竹矛,递给虞褰棠,“你自己摸摸看。” 虞褰棠便伸手去摸,一手滑腻冰凉,她立时吓得跳开了,还哇哇大叫道:“活的,还是活的。” 逗得衡候人不由开怀大笑。 佘守义是衡候人的保公,衡候人还在襁褓中时,便开始照看他了。 也是从小便被册立为太子的缘故,衡候人小小年纪便要承担起多少的责任,衡候人笑得真心,笑得开怀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了。 今日能再见衡候人笑得这般的无所顾忌,佘守义和胡前程的眼睛,都不禁由些发涩。 佘守义还偷偷擦了擦眼睛。 胡前程则说道:“也就是虞二姑娘了,就是在桑柔姑姑跟前,太子爷也没有这样松快的时候。” 那条鱼和野兔一起烧烤了,多美味谈不上,但虞褰棠和衡候人像小孩童一般打闹着相互抢食,吃得很开心就是了。 最后那只狐狸还是被猎到了,行程非常的圆满。 衡候人临走时,还答应了下回来就和虞褰棠去放风筝。 假装睁眼瞎的虞褰棠,一面朝山下挥手,看着衡候人一行走远,一面用只有她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贱女,学到了吗?这就叫润物细无声。等到对方有所觉察之时,却再也离不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十四回白莲花桑柔 之后,衡候人果然带着风筝又来了。 虞褰棠则特意闭眼摸瞎,做了个孔明灯。 这样做出来的孔明灯,模样是不能细说的,但能飞,虞褰棠便满意了。 衡候人见了那个极丑的孔明灯,自然又是一番好笑,但看清灯上许的愿时,他便慢慢收了笑脸。 虞褰棠适时说道:“虽然我从来都没亲眼见过衡哥哥,但我能听得出来。温柔的衡哥哥不是真的衡哥哥,抓弄我和我一起捣蛋的衡哥哥才是真的衡哥哥,这样的衡哥哥才是真开怀,真开心的。 我也知道,衡哥哥许是有着很多的不得已,所以除了给我家里人做孔明灯,我也给衡哥哥做了一盏。愿衡哥哥今后少一些不得已,多一些顺遂。” 衡候人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在他的认知中,被人看透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一旦被人看透了,这些年所有的隐忍和筹谋,将功亏一篑,甚至是性命都将不保。 但他从不知道,还有一种看透,叫心疼和珍惜。 心疼你的强颜欢笑,心疼你的迫不得已,珍惜你真心的一颦一笑。 故而,衡候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一无所求的真心以对。 虞褰棠这时又说道:“衡哥哥,帮我送孔明灯上天吧。让孔明灯飞得高高的,愿望才能实现。” 衡候人怔怔地答应道:“好……好的。” 接过两盏歪歪扭扭的孔明灯,衡候人是难得的小心虔诚,点亮了灯。 灯在手中慢慢地变轻,缓缓飞向天际。 衡候人一直抬头望着,风起时,他揪心,忧心灯经不住风;风落时,他又担心灯会飞不高。 直到脖子酸软,衡候人听见虞褰棠说道:“我的心看见了,灯飞得很高,很高,我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衡候人这才低下头来,真心实意地说道:“谢谢!” 因为中秋节将至,衡候人不便出宫,但还是打发了胡前程出宫来,给虞褰棠送了盏他亲手做的孔明灯。 这是一个很精致又轻巧的,走马样式的孔明灯。 胡前程说:“我家主子说了,这灯叫安康无疾灯。只要姑娘亲手放了这灯,往后定能无灾无疾,双眼迟早也能好痊了。” 虞褰棠轻轻抚过灯,问道:“这灯的意头很好,做得也好。” 胡前程与有荣焉地说道:“这可是主子亲手做的。” 虞褰棠讶异道:“这是衡哥哥做的?这可不得了,比我做的好多了。” 胡前程说道:“那是因为虞姑娘的眼睛一时不好了,待虞姑娘的眼睛好了,定也能做出好的来。这会子,虞姑娘还是赶紧把灯放了吧,许还能带些灾病去了,回头眼睛就好了。” 虞褰棠又恢复了笑脸,说道:“你说得对,我这就放去。” 灯是有为和无为点了,放虞褰棠手里的。 胡前程就见虞褰棠一手捧着灯,一手揉眼睛,揉了又揉,便问道:“虞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眼睛不适?” 虞褰棠还是揉眼睛,说道:“倒没多大的不适,就觉得眼前好象有点蒙蒙的亮。” 有为和无为忙问道:“姑娘觉得哪里蒙蒙亮了?” 虞褰棠朝孔明灯的方向指,道:“就这。” 胡前程和有为、无为都是一怔,接着胡前程就把灯拿开,到一边去,问道:“虞姑娘你再看看,可还有蒙蒙的亮?” 虞褰棠朝胡前程手里看去,说道:“有,就在那。” 有为和无为高兴道:“姑娘的眼睛能见着光了,可见是在慢慢好起来了。” 胡前程捧着灯,怔怔地说道:“主子这灯……竟然这样的灵验!” 有为和无为听了,催促道:“姑娘快把灯放了,许病就能去大半了,眼睛大好也就指日可待了。” 虞褰棠有些激动地说道:“我……我这就放去。” 到了院子里,虞褰棠两手轻捧着灯。 灯缓缓升空,虞褰棠两手合十,虔心祈祷。 在胡前程要下山回去时,虞褰棠拿出两颗白珠子,说道:“这是我依古方,自己琢磨在炼制的验毒珠。也是我自己学艺不精的缘故,珠子验不了几种毒,戴着玩儿就行。望衡哥哥别嫌弃才好。” 胡前程一听就知道是好东西,赶紧说道:“这可是多少银子都买不到的好宝贝,主子再不会嫌弃的。” 得了好宝贝的胡前程,赶紧回宫复命。 也是碰巧的缘故,胡前程才进了宫门,就碰上了在宫门处与父母相见的桑柔。 桑柔好不容易才和父母道别,瞧见胡前程从宫外回来,便问了句,“这是才从宫外办差回来?” 胡前程答言道:“正是。”看看桑柔红红的眼睛,他又说道:“姑姑的爹娘又来了?” 桑柔点点头,说道:“家里的兄弟明年要科考,我给准备些银子。” 胡前程不忿地说道:“姑姑这些年给家里银子,别说只是考秀才,就是捐个官儿都能够了,怎么还要银子的?” 桑柔手足无措道:“这……这我也不知道。” 胡前程又说道:“姑姑也别一门心思为着家里,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太子妃明年春就要进门了,姑姑可想好是个什么主意了?就算太子爷再能护持得住姑姑,也有一时看不到的地方。若太子妃为难你,那时姑姑又怎样? 这宫里最是捧高踩低,见钱眼开的。姑姑没点银子,可是连人都使唤不动,去帮你回太子爷的。” 桑柔脸上讪讪,但也知道是胡前程的好意,便说都记着了,才又问起衡候人的安好来,还说:“我听说,太子爷的病刚好便夜夜熬着做什么灯,挺精巧的玩意儿,也不知道做什么使的,却说是为我做的,让我劝劝太子爷,保重身体才是要紧的。” 胡前程一听便沉了脸,说道:“这又是曾嬷嬷告诉的你吧。只是这事和姑姑什么相干的,怎么到了如今还什么事都往姑姑身上赖。 也罢,姑姑既然正好碰上我了,便告诉姑姑吧,省得姑姑白走一遭。那灯做好送出去了,太子爷再不会熬着了。” 桑柔听了脚下就是一顿,只是胡前程没觉察,她便说道:“既这么着,我便放心了。” 到了岔道处,胡前程便往东去了,桑柔看着他走了,才望向东宫,默默道:“原来灯……不是我的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十五回珠子的用处 “那灯一定很好看吧。”说罢,桑柔黯然转身回了德寿宫。 胡前程回到东宫,把曾嬷嬷多嘴多舌赖桑柔的事先说了,还道:“什么事儿都往外说,还爱赖人,留着迟早要成祸根。” 佘守义叹气说道:“若是别人还容易,她可不好打发。到底是太极宫里指来的人,也只能要紧的事,防着她些就是了。” 衡候人搁笔盥手,才要说话,那位曾嬷嬷就进来了,福礼回道:“回禀太子爷,中秋的节礼都预备齐整了,太子爷可要过目?” 衡候人道:“嬷嬷办事儿,我自然是放心的。皇祖母、皇上和皇后娘娘处,自然是要孤去的,余下各宫里的礼,还要嬷嬷亲自走一遭了。” 曾嬷嬷笑着道:“能为太子爷分忧,奴婢之大幸。” 待曾嬷嬷出去办差,衡候人方又说道:“都别动她,孤留着是有大用处的。” 佘守义和胡前程都赶紧答应道:“是,太子爷。” 说完曾嬷嬷,衡候人不由得又想起桑柔。 桑柔性子柔软又敏感,还什么事都爱存在心里不说,挺让人心疼的。 这会子知道他熬夜做灯,却不是给她的,还不知道她要怎么想的。 衡候人是既心疼,又心累。 无由来的,衡候人便想起了蕙质兰心,坚强柔韧,又让人省心的虞褰棠。 于是衡候人便又问道:“你去送灯,虞二姑娘怎么说?她眼睛可有好些了?” 说起今日出宫之事,胡前程立时就换了嘴脸,欢欢喜喜地说道:“说起今儿去给虞二姑娘送灯,有件事说出来,怕是太子爷都不能相信的。” “哦,什么事?”衡候人来了点兴趣。 胡前程回道:“今儿奴才去送灯,虞二姑娘得了灯喜欢得不得了,直说不但意头好,更是花了心思的,绝不能辜负了衡哥哥的好意。” 听到这,衡候人不自觉微微露出一笑。 胡前程又说道:“所以虞二姑娘当场就让点灯放了。太子爷,你猜虞二姑娘点了灯后如何了?” 衡候人说道:“点了灯,自然是要放了的。” 胡前程嬉皮笑脸地说道:“不对。太子爷再猜。” 佘守义一个巴掌就拍胡前程脑袋上了,“这才几天没收拾,皮就紧了是吧?快说。” 胡前程赶紧求饶,道:“师傅别,我说,我说。在灯点着后,虞二姑娘说,眼睛似乎看见有蒙蒙的亮了。” 佘守义问道:“什么蒙蒙亮?” 胡前程答道:“就是灯火的蒙蒙亮。” 佘守义难以自信地说道:“不能够吧。” 胡前程说道:“起初奴才也是不可置信的,便把灯拿远了,可虞二姑娘却还是看得见。太子爷,你说奇不奇?” 佘守义拍手称道:“若是真的,这可不得了了。” 胡前程说道:“当然是真的,奴才亲眼所见的。” 衡候人点头道:“既这么着,虞妹妹的眼睛就有好大的希望了。” “正是了。”佘守义又惋惜道:“多好的姑娘,偏生就得了这样的病。但也就是她了,若是别的姑娘得了这病,还不知道怎么寻死觅活,生无可恋了。” 衡候人笃定道:”她会好的。”想起华杏林说治虞褰棠缺的药,又说道:“好的木血竭是真都没有了?” 佘守义回道:“当初太上皇择福地修陵寝,应该是存了些的。如今私库在皇上手里,就算有,也难要了。” 衡候人说道:“那就让咱们的人,外头再找找吧。若找着了,给虞二姑娘治好眼睛,就算孤不说,诚国公也要记孤的恩。” 佘守义领命答应。 胡前程这时又摸出一个小荷包来,说道:“为答谢主子的灯,虞二姑娘可是还回了礼。这可是再想不到的好宝贝。太子爷你瞧。” 衡候人就见胡前程两手呈上两个不大圆满的白色珠子,问道:“这是?” 胡前程再不卖关子,说道:“这是虞二姑娘依着古籍,炼制出来的验毒珠。” “什么?”佘守义低声惊呼。 衡候人也再坐不住了,站起身拿过珠子。 验毒珠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许用处不大,但对于在这深宫里的人来说,就是不可多得的好宝贝了。 可在虞褰棠看来,这验毒珠真就跟PH值试纸是一样的用途。 只因在根据古籍做出这个验毒珠时,虞褰棠和华杏林便试验过了。 他们最先拿的就是□□做试验。 □□——□□,是酸性氧化物。 试验的结果是珠子变红了。 接着又拿了乌头试验。 乌头是一种植物的母根,含有多种毒性,如生物碱、次□□、新□□、川乌碱甲等等,比□□还毒。 试验的结果,是珠子变绿了。 在试验消耗了大半的验毒珠后,虞褰棠突发奇想,拿醋来试验。 结果是验毒珠变成红色了。 虞褰棠又要了来草木灰水,结果珠子变绿了。 很好,没毛病。 最后虞褰棠断定,这珠子验酸碱度还是挺好使的。 所以她大方送了衡候人两颗,当顺水人情了。 衡候人拿着珠子,问道:“虞妹妹可说了怎么用?” 胡前程说道:“虞姑娘说,只要将疑似毒物的东西用点点儿水化开,任由验毒珠滚动沾染,看验毒珠是否变色。” 衡候人命佘守义去取来一个小瓶,瓶中是不明粉末。 佘守义倒出些许粉末到茶盏内,再用少许茶水化开。 衡候人取一颗珠子投入茶盏。 不多时,三人就见珠子果然泛起了绿。 佘守义惊呼道:“当真有用。” 当下衡候人就把另一个白珠握在了手中,又问道:“虞妹妹还说什么了?” 胡前程说道:“虞姑娘说,她学艺不精,这珠子只能验几种毒,让主子戴着玩儿。” 佘守义说道:“这就很好了。虞姑娘让戴着,太子爷往后还是别离身的好。老奴记得桑柔姑姑给太子爷收着好多可装玉的络子,找一个出来把珠子装上,戴身上才不突兀。” 佘守义和胡前程找了半天,寻来了一个缠金线玄青的络子和穗子,宝贝似的装好珠子,给衡候人佩戴在腰上,才总算都安心了。 衡候人抚着珠子下的穗子,说道:“把孤才得的暖玉,给虞妹妹送去。” 胡前程迟疑道:“可这不是太子爷给桑柔姑姑留着的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十六回不明的方子 胡前程才说完,就被佘守义暗地里掐了一记,好险没痛呼出来。 衡候人闻言抬头,眼眸微眯,道:“这玉原先寻了来,便是给太后寿辰预备的,何曾说过是给桑柔留的?不是孤舍不得东西,而是这样的东西若给了桑柔,以她如今的身份,只会给她招祸。” 胡前程听了也是一惊,方才他还说曾嬷嬷,可什么时候起他也开始理所当然地以为,衡候人所做的一切,就该都是为了桑柔的?! 胡前程是愈想愈心慌,一头磕地上了,才总算清醒了些。 看着跪伏在地以头抢地的胡前程,衡候人说道:“你是越学越回去了。” 佘守义也赶紧跪了下来,告罪道:“是老奴没教好。” 衡候人说道:“保公倒是兢兢业业,小心谨慎的。他却爱自作聪明,揣摩主子的心思。揣摩对了还好,错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胡前程又重重磕了三个头,请罪道:“还请太子爷杖责。杖责毕,不论奴才死活,奴才也能有个终生的记性了。” 衡候人点了点头,“去领罚吧。” 胡前程磕头谢恩,跟着师傅佘守义出了正殿。 回头再看正殿,胡前程想起曾经桑柔还在衡候人身边伺候时,好心的桑柔常偷偷告诉他们,衡候人的一些行事,让他们别一头碰在衡候人的气恼上,省了多少责罚的。 于是慢慢的,他便习惯性的依着桑柔所示,去揣摩衡候人的心思了。 佘守义见胡前程住步,怒其不争道:“我虽从小教你察言观色,可事到如今,你到底是在察谁的言,观谁的色了?” “师傅,我……”胡前程垂头丧气的,“是我有负您老的教导。” 佘守义虽恼胡前程不争气,但到底是从小看大的孩子,他还是说道:“若不甘心,便咬牙死也要撑住,不然什么都是一场空了。” 宫里的杖罚可不是能玩笑的,多少人死在那上头了。 胡前程虽是决心要坚持住的,可当大杖一下重似一下地击打在身后时,除了痛他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昏死才是最好的解脱。 也是多亏了还有佘守义这么个师傅,在胡前程受刑毕,不能支持的危急时候,给他吃了几片上好的山参吊着他最后一口气,又请了太医院的医官来救治,胡前程这才又活了过来。 活了过来的胡前程,多少人劝他安心养伤,他却执意要拖着破烂的身子去给衡候人谢恩。 佘守义还大为赞许。 衡候人正为桑柔的事头疼,让胡前程来磕了三个头,便打发他回去好好养伤了。 故而这日去德寿宫请安,衡候人便略迟了些。 孙太后如今也没别的念想,只盼着能多活几年,好好享受这用尽半生才谋划来的尊贵。 所以衡候人一说她气色比从前好,孙太后便欢喜得不得了,还直夸衡候人寻来的方子好。 哄好了孙太后,从德寿宫正殿出来,衡候人又往后头佛楼去。 佛楼内,果然就见看守香烛灯火的桑柔在出神。 衡候人唯恐唬了她,便安安静静地守了她一会子。 桑柔回过神来,眼中隐隐含有泪光,可在看见衡候人时,双眼倏然又见了光亮,喜出望外地向衡候人万福道吉祥。 衡候人心里轻叹,弯腰去扶桑柔,却正好让验毒珠垂在了桑柔的眼前。 桑柔在衡候人身边时,就是打理衡候人衣物服饰的,更深知衡候人的喜好。 若依着从前,这样不起眼的珠子,衡候人是再不会往身上配的。 所以桑柔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见珠子下穗子乱了,还习惯性地想给衡候人顺一顺那穗子。 没想,衡候人却很是忌惮的,突然就躲开了。 桑柔见状,是又愧又惊又慌,跪下告罪道:“是奴婢造次了,还请太子爷责罚。” 这时候衡候人才觉察自己的反应过度,再度去扶桑柔,又说道:“也是你还不知道的缘故。这珠子于孤有大用处,就是孤也少去碰的,省得不灵验了。” 桑柔跪着答应了,“奴婢记下了。”这才起身,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了点被隔阂在外之感了。 因此桑柔难得主动问了一回,道:“不知奴婢何时才能回太子爷身边伺候?” 衡候人微微一诧,道:“可是在这得委屈受了?” 桑柔摇头说道:“奴婢这差事,是再安生轻省不过了的,怎会委屈。只是太子爷和佘公公、小胡子都在东宫应对变故,独奴婢在这躲清闲,奴婢心中实在难安。” 衡候人携着她的手说道:“只要你好好的,孤便也能好了。” …… 衡候人不来,虞褰棠便有了许多的闲暇。 和山中的猎户买了些皮子,虞褰棠就试着给诚国公和三位兄长做了暖耳,给诚国公夫人则做了卧兔。 得了卧兔的诚国公夫人,眼睛都哭肿了。 还是双胞胎安抚她说道:“妹妹如今好多了,头疾再没发作过,眼睛也朦胧可见光了。” 诚国公夫人听了,又心疼道:“眼睛好容易好了些,怎么不知道爱惜,还做那么费眼睛的东西。家里什么是没有的?只要她好好的,康康健健的,比什么都强。” 虞召鼐说道:“我也是这么说她的,可妹妹说这是她的心。” 诚国公也红了眼睛,安抚妻子说道:“咱们的囡囡,终是长大了。” 诚国公夫人又哭了,但却是笑着哭的,“三郎,四郎。” 双胞胎兄弟赶紧答应,“娘,儿子在。” 诚国公夫人顿了顿才说道:“你们回去告诉囡囡,让她安安心心地养病。咱们一家子都在等她大痊归来。” 临近中秋,宫里也比往常热闹。 这日,皇帝的亲生儿子——衡候人的堂弟——衡序人——十三岁的序皇子,从温泉宫回来给皇帝和魏皇后请安了。 序皇子禀赋羸弱,受不得半点寒凉之气,春夏还好,秋冬便不得受用了。 因此方入秋,序皇子便到温暖的温泉宫去住了,逢年过节才回宫来。 御花园里的假山子石上,虞褰樱披着件青灰素净的斗篷,看着被人小心簇拥着往中宫而去的序皇子,自言自语地说道:“皇上的子嗣太单薄了,不过若是皇上还有别的子嗣,怕是皇后娘娘就不能答应了吧。” 这时,一个小宫女偷偷上了山子石来,看见虞褰樱便赶紧万福请安,道:“才人吉祥。” 虞褰樱立时收起了脸上不可言说之色,换上了良善可亲的浅笑,回身扶起小宫女,说道:“燕儿快起。银子可送出去给你娘看病了?” 叫燕儿的小宫女却又跪下了,感恩戴德地说道:“多亏才人大恩,奴婢的娘总算是有好大夫给看病了。才人的大恩,奴婢一家感念不尽。” 虞褰樱又赶紧让燕儿平身,说道:“你我也算有缘,这才帮了你。”说着,虞褰樱又嗽了起来。 燕儿利索地伺候虞褰樱往背风处去,还说:“才人身边的姐姐,怎么没跟着伺候?” 虞褰樱缓了缓因为咳嗽而急喘的气,说道:“她不乐意跟着伺候,我也不愿意她跟来妨害咱们说话,可是正好了。” 说到这,虞褰樱顿了顿才又说道:“也不怕你说我是携恩图报的,今日我就有一件事要相托于你。” 燕儿郑重回道:“当日因为衣裳的事儿,才人不深究,奴婢们这些打理衣物的,这才没平白受了责罚,如今又得才人相助,救了奴婢娘一命。才人什么吩咐的只管说,奴婢敢为才人肝脑涂地。” 沉寂了下来的虞褰棠,终于使得魏皇后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宫女偷安松懈了,让虞褰樱有了可行事的余地。 虞褰樱就先培养了一个能使唤的心腹。 这心腹正是燕儿。 有了心腹的虞褰樱,头一件事就是写了一封信,让燕儿悄悄送到东宫去。 燕儿深知轻重,得了信贴身藏了,又说道:“才人放心,除了胡公公,这信要紧时候就算奴婢吃了,也不能给了别的人。” 虞褰樱听了,甚是满意。 也是虞褰樱主仆不知道胡前程受伤的缘故,所以信是在中秋的前一日,才堪堪送了出去。 这还是因为正好的,伺候胡前程的一个小内侍来东宫给佘守义回明胡前程的伤势,得知有人找胡前程,回去时带了话。 若依着从前的胡前程,是懒得理会这样找上门示好的人的,可如今他在养伤,闲着也是闲着,便让小内侍把人带了来。 胡前程听说是虞褰樱的信,便扎挣着进宫,又等到衡候人寝殿中没别的什么人了,才呈给了衡候人。 虞褰樱信里都写了什么,胡前程不得而知,但他见衡候人看了信便开始大笑,还说:“她们姊妹俩,真真是大不相同的两个人。也罢,既然她有这样闹得天翻地覆的胆量,孤帮她一把又如何。” 说着,衡候人让佘守义去取来一个方子交给胡前程,还说:“你告诉她,假的始终都是假的,让她斟酌着行事,不然,出了什么岔子,可别怪孤不能相救了。” 胡前程是全然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方子的,但佘守义知道,还说:“只要吃了就能见效,但要是停了药,再怎么吃就都不中用了。” 胡前程奇怪道:“这到底是什么方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十七回宫里的热闹 佘守义却又不说了,反训斥了胡前程一顿,还说道:“看在虞二姑娘的份上,你不防多带一句话给虞才人,就说这方子虽好使,但到底是无中生有之事,今后要受些罪就难免了,好自为之吧。” 胡前程还是不明白,但话还是一字不差地让虞褰樱知道了。 中秋这日,宫中大办家宴,皇室宗亲列席于太极宫内左侧,嫔妃在落下帘幔的右侧列席。 左侧首席自然是衡候人,接着才是序皇子,余下才是各家封王的宗亲。 不难看出宗亲是隐隐以衡候人马首是瞻的,独孤立出序皇子来。 只因当年衡候人的父亲被俘,朝中商议另立新君之时,宗亲中不少人是皇帝的对手。 是故,在帝位旁落后,宗亲中嫉妒不服当今皇帝之人甚多。 衡候人这才把人都拉拢了过来。 明月初升之时,孙太后、皇帝和魏皇后驾到。 太极殿中众人,跪拜山呼。 魏皇后看着匍匐臣服在地的众人,特别是和她作对多年的老对手们,她顿觉浑身舒畅。 皇帝例行说了些花好月圆的话,才让皇后率宫眷和宗亲女眷殿外祭月。 期间,皇帝与孙太后说了会子略表孝心的话,便对序皇子嘘寒问暖了起来,尽显父慈子孝。 这就罢了,说到学问才干,皇帝还有打压旁人衬托序皇子聪慧之意。 作为序皇子伴读的肃亲王外孙子,就在被打压之列。 肃亲王可是皇帝的叔辈,听了这半日,心里早不得受用了,于是他寻了个皇帝的话头,直接就踩了皇帝的痛处。 肃亲王恭敬道:“启禀皇上,明年春将有两件喜事,这头一件自然是太上皇归朝,接着是皇太子纳妃。 太上皇在外多年,饱受苦楚,此番归来所求的也不过是草庐两间,但以皇上的仁心与隆恩,又怎会答应,定会另行收拾出宫苑安置太上皇的。 臣在此毛遂自荐,领此为太上皇收拾宫苑的差事。旁的臣不敢说,收拾宫室殿宇最是有些心得的,保管太上皇回来,住的舒舒服服的。” 衡候人老子归朝安置等事宜,皇帝存心含糊过去,等衡候人老子回来,随便往哪一处偏远的宫苑一锁,便完了。 现下却被人明白的都说出来了,皇帝便也不好装糊涂了,而且这会子并无外臣在,不然心腹于谦还能为他分说两句,施以权宜之计,也能蒙混过去,但如今被众宗亲略一逼迫,皇帝为了颜面便只能当场指派了差事。 衡候人得逞,赶紧替他老子谢恩,敲定此事。 这么一番暗地里的较量下来,落了下风的皇帝,自然就没了好心情。 魏皇后祭月归座,还得了皇帝的一句不是,让魏皇后很是没脸。 偏这时候,嫔妃席内还起了争执。 不多时,又传来了“杀人了”,这样惊惶之声。 皇帝大怒,“放肆,谁在胡言乱语地喧哗?” 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黎志辛,回道:“回禀皇上,起争执的是林婕妤和苏婕妤,因由起于都想让虞才人给她们敬茶,在谁先后上起了争执,还失手伤了虞才人,致使虞才人昏死了过去。” 如今宫中的高位嫔妃,都是皇帝身边的老人,魏皇后虽是皇帝一意孤行册封的,但到底只是为了序皇子,无关宠爱。 而后宫中得宠的,都是三年前进宫的年轻鲜嫩的新人。 这林、苏二位婕妤,正是其中的佼佼者,因此没少明里暗里计较高低。 引得多少老人忌惮又嫉妒,今日终于得了机会踩上一脚,四妃中的惠妃便先说道:“虞才人?可是两月前新进的那一位?” 黎志辛又躬身回道:“回禀惠妃娘娘,正是那位虞才人。” 惠妃哂笑道:“听说虞才人病弱,至今都在养病,不曾到中宫给皇后娘娘敬茶。林婕妤和苏婕妤倒是好福气,先吃上这杯茶了。” 魏皇后乜斜着看了眼惠妃,说道:“本宫新入主中宫,里外多少事要操心的,就不比惠妃还记得这么些旁支末节的。” 序皇子是个极孝顺的,听见魏皇后和惠妃的针锋相对,恐再生事端,引得皇帝不快,便起身启禀道:“事到如今,孰是孰非都不如人命关天。还是先传御医给虞才人诊治的要紧。” 见一个个的都不给他长脸,独儿子还能说句像样的话,皇帝便先传了御医给虞褰樱把脉,完了又下旨道:“林、苏二位婕妤恃宠而骄,不睦后宫,有负朕之所望,着降为美人,交由皇后约束管教。” 魏皇后福礼答应。 林、苏二人不敢分辩,委屈领旨。 皇帝才把事端处置完,就见黎志辛领着一位红光满面的,喜气洋洋的御医进来回禀。 这位御医是新进的,头回在皇帝面前露脸,还有这样的喜事可报,难免喜形于色,道:“启禀皇上,虞才人的脉息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走盘,是滑脉之相。且据虞才人自己说,她已两个多月不曾小日子了。” 御医这话,皇帝越听,眼睛越是大睁,道:“你……你是说,虞才人这是……喜脉?你当真摸准了?” 御医躬身又是一揖,回道:“这点儿把握,臣还是有的。” 皇帝闻言,长长吐了一口气,大喜喝道:“好。” 惠妃忙起身道贺,说道:“启禀皇上,这是宫里多少年都没有的喜事了。妾斗胆向皇上讨要一份赏钱,沾沾喜气。” 惠妃一面说,一面偷觑魏皇后的变换不定的脸色,心里痛快极了。 看了半日戏的衡候人,也不由得心里称赞虞褰樱的缜密。 罢,衡候人又看了看还有些懵懂的序皇子,说道:“若无意外,明年夏,皇弟就能得一兄弟了。恭喜皇弟。” 序皇子正与魏皇后眉眼往来,示意生母少安毋躁,一听这话赶紧掉过脸来,笑说道:“能有兄弟自然是好,若是姊妹也不差。” 衡候人说道:“看来皇弟是更喜欢得个姊妹。” 序皇子又笑道:“都喜欢。” 衡候人道:“既如此,还该都敬皇上一杯才是。” 序皇子答应着也举杯,与一众宗亲一起,跟在衡候人身后,向皇帝道贺。 让皇帝高兴得,一叠连声地说有赏。 且宴席未息,皇帝便迫不及待去看视虞褰樱了。 虞褰樱所居的宫苑有些偏远,除了位多病多灾的贵仪位份高点,余下的都是因为得些病痛后被送来,再出不去的小美人和小才人。 所以这宫苑虽无冷宫之名,却也都当是冷宫了。 皇帝匆匆赶来,入目所见皆是陈旧腐朽,不由得吃了一惊,后又怒道:“该死的胡氏,每年拨往后宫修缮殿宇的银子,都到哪里去了?” 皇帝说的胡氏,正是那位劝阻他立序皇子为储,而被废的元后——胡皇后。 说起修缮的银子,黎志辛的心里也不由得也为胡皇后喊冤。 修缮殿宇的银子就那么些,可每年孙太后总会要了大半去,余下的再修几座要紧的宫宇,便捉襟见肘了。 胡皇后再有才干,也不能凭空生出银子来周全各宫的。 一些边远的宫里,便也只能是略做修缮,令瓦不破,窗不漏就算完了。 皇帝一面寻思该将虞褰樱往哪一处宫里安置,以便养胎的,一面往里而去。 到了后殿的耳房,皇帝就听得内里说话声。 有人说道:“才人,这样的茶那里是你吃的。奴婢去给你另沏吧。” 接着又有人轻轻柔柔地说道:“你不说我才人份例,就是这样的末子茶。我也吃习惯了,再不必换的。” 皇帝不知道什么是末子茶,便问了黎志辛。 黎志辛回道:“就是吃剩下的茶末子。” 皇帝皱眉道:“才人份例虽不多,却也没有只能吃茶末子的理儿,可知这内里,还不知有多少的欺上瞒下。这后宫,当真该好好地彻查一番了。” 黎志辛忙不迭答应道:“是,皇上。” 罢,皇帝这才进了耳房。 因着耳房是在后殿与配殿的夹角,日头不管是东升,还是西落都照不到,故而十分的阴暗潮湿。 皇帝进去就被霉味扑了一脸,险些就被逼得倒退着出去了。 也是这时,昏暗灯火中的美人悠悠回眸,清清淡淡,无波无澜,一如今夜的月色,皎洁而清冷。 一时竟勾起了皇帝年少时,初见那人的心动。 那时候的皇帝,还不是皇帝,只是王爷,头回动心,是因为孙太后外甥女的美好。 可惜这份美好,最后归属了衡候人的父亲。 年少的皇帝只能把所有的求而不得,都藏在了心里,直到那份美好烟消云散。 今日再得曾经的心动,皇帝涌上多少失而复得的感慨。 皇帝两手扶起万福在地的虞褰樱,再细细端详。 虽然虞褰樱长得,与那人没有半分的相似,可那份清冷的闲适,还是那样地让他怦然心动。 于是,宴息回到东宫的衡候人,便听说虞褰樱被晋封为婕妤,迁居汉广宫了。 衡候人冷冷说道:“‘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皇叔可当真长情,若非我父皇的那位乔昭容是个红颜薄命的,不然他初登大宝,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枉顾人伦之事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十八回触动你的心 佘守义说道:“可见这位虞大姑娘也是个不简单的。太子爷不过提点了她几句,她便把乔昭容的气度,效仿得有模有样,还把握住了皇上的心了。” 衡候人道:“孤既然能助她,也能拿捏得住她。” 佘守义躬身,答言道:“太子爷英明。” 而中宫里,要不是序皇子的劝说,魏皇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发飙。 魏皇后好容易才忍耐到序皇子出宫去了,才对心腹房尚宫说道:“本宫大意了,这些个贱蹄子,就该一眼都不能错的。你去把虞婕妤身边的贱婢拿了来,胆敢阳奉阴违的背主玩意儿,一个都别想活。” 自从皇帝取衡候人父亲而代之,登基称帝后,这曾经住过乔昭容的汉广宫,便空了下来,至今才迎来了虞褰樱。 虞褰樱位份低住不得正殿,皇帝便赐了她东配殿。 冷清空落的汉广宫,因为虞褰樱的到来而忙碌。 被魏皇后安排到虞褰樱身边当眼线的宫女,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带走了。 宫里每天都会有人消失,这眼线也是从那天起再没人见过她的。 而小宫女燕儿,都说她是不知道烧对了什么香,竟能到如日中天的汉广宫去当差了。 这日,皇帝早朝归来,就见只是淡扫了峨眉的虞褰樱,迎着晨光痴痴地看着墙外的合欢花。 在得知他的驾临,也不似别人那般欢喜,犹如无澜的碧水,平平淡淡地向他万福就完了。 可皇帝却是越看越喜欢,携着她问长问短,还说:“依礼,爱妃明日就该去向皇后行礼,只是你身子弱,胎气也不大稳当,还是养胎要紧,晚些时日再去行礼也使得。” 虞褰樱微微抿了抿嘴,似欲言又止,可出口的到底不过是谢恩的话。 皇帝只当她担心会被魏皇后为难,便又说道:“你放心,这也是皇后的意思。” 至于到底是不是魏皇后的真心实意,只有天知道了。 中秋一过,因为接回父亲等事宜都商议妥当,心中大定的衡候人才又往南极观来了。 只是这日的虞褰棠,既不在精舍,也不在药房。 衡候人是听着声声叶笛,在朝向京城的山坡上,找到的虞褰棠。 “虞妹妹。”衡候人轻唤道。 闻声,虞褰樱身子僵了僵,才慢慢回过身来,明显的强颜欢笑道:“衡哥哥,你来了。” 衡候人到了她身边,才问道:“虞妹妹在看京城吗?” 虞褰棠勉强一笑,道:“听一听从京城吹来的风声罢了。” 衡候人又明知故问道:“虞妹妹的家在京城?” 虞褰棠点头,毫无防备道:“我家就在京城,可我不能回去。在我未能大痊之前,我都不能回去,否则只会让爹娘为我的病忧心悲痛。” “所以虞妹妹这是想家了?”衡候人又问道。 虞褰棠又点点头,哑了声音说道:“是的,想家了。往年中秋,合家团聚,今年却因为我,而分了城里城外。幸好家里的月饼,还是这样的好吃。” 衡候人便又说道:“那虞妹妹可要尝尝我家的月饼?” 虞褰棠说道:“是衡哥哥特特给我带的吗?那我定是要尝一尝的。” 宫里御厨做的月饼用料十足,香是香了,甜也够甜的,就是吃多了容易腻。 月饼切了,虞褰棠也只是用了小半个,便吃不下了。 衡候人见了,便说道:“剩下这半个,虞妹妹赏我吃了吧。” 才说完,果然就见虞褰棠红了双靥,还说道:“衡哥哥在外,总这样的?” 衡候人道:“只是对虞妹妹这般而已,别人剩下的我才不吃。” 虞褰棠的脸越发的红了,说道:“我才不信,定是衡哥哥你又想戏弄我了。原先我还想答谢衡哥哥,送你我炼制的药玉,现下再不给了。” 所谓药玉,就是琉璃,当初就是道士们烧丹炼汞,错有错着得的玩意儿。 又因为色泽多彩,十分的好看,又传言佩戴了可强身健体,是故不少人都爱佩戴,就连朝服也有佩戴药玉的规制。 衡候人一听虞褰棠这般说,可不会以为这是寻常的药玉,便问道:“可是虞妹妹又在哪一本古籍上看到了方子,炼制的?” 虞褰棠胸脯一挺,很是自得道:“这是自然,我这药玉和别人的都不同,可在危急之时,用以防身自保。” 衡候人笑道:“药玉还能防身自保?我不信。” 虞褰棠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说道:“别不信,我能当场试验给你看。” 说着,虞褰棠从香囊里拿出一个比鹌鹑蛋略大的彩色圆药玉出来,随手往地上就是一掷。 一声炸响,把衡候人等都吓了一大跳,佘守义更是夺步护在了衡候人的面前。 之后白烟涌起,虞褰棠的身影便再看不见了。 衡候人和佘守义一愣,衡候人伸手到浓烟中摸索,哪里还有虞褰棠的身影。 待浓烟散去,衡候人和佘守义这才在草丛中找到了躲藏起来的虞褰棠。 虞褰棠得意道:“我的药玉如何?能不能防身自保?要紧时还能趁机脱身躲藏,静待援手相救。” 佘守义越听越觉得好,若当初衡候人遇刺时有这宝贝,就算再多的刺客包围也能脱身了。 因此佘守义朝衡候人猛眨眼睛,眼睛眨得都快突出来了,但也只有一个意思,“赶紧向虞二姑娘多要几颗。” 不必佘守义说,衡候人也知道这药玉的好处,可他也不提,只说道:“这药玉果然好,你自己小心着用。以后我若再见这烟,便知是你,也能赶来相救。” 虞褰棠一愣,说道:“衡哥哥不喜欢我的药玉?这可是我特特为衡哥哥炼制的。” 衡候人听了,诧异道:“为我?” 虞褰棠解释道:“我听师父说,当日衡哥哥是遇刺受伤中的毒。若有了这个,衡哥哥再遇险,便能全身而退了。” 听见如此真心实意为他着想的话,衡候人心底一片熨帖。 自打他受伤,就连他信重的属官,都要他以大局为重,答应皇帝以接回太上皇为交换,让他不再宣扬魏皇后指使人行刺之事。 为此,没有一个人能真心实意地关心他的伤痛,理解他的委屈,担心他的安危。 只有虞褰棠了,还费尽心思为他炼制药玉,给他防身。 衡候人喉头有些异样,好半天才说得出话来,道:“虞妹妹的药玉,我很是喜欢。虞妹妹为我的心,更是让我欢喜。” 虞褰棠深知这样的示好要适可而止,不然便要掉价了。 罢,虞褰棠娇羞着把装有药玉的香囊朝衡候人处一丢,“也不都是为了你,我不过是练手,顺便便做了。”说完转身摸索着就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十九回国公府有难 佘守义见香囊就这么被扔了过来,哎哟哎哟的乱叫道:“哎哟,姑娘手下留情,哎哟,仔细药玉炸了,那就可惜了了。” 一顿手忙脚乱的才把香囊给接住了,佘守义小心打开香囊仔细数了下,说道:“里头还有十五颗药玉,够够了的。” 衡候人心情甚好地说道:“虞妹妹对我何曾吝啬过。” 佘守义笑得见牙不见眼地说道:“那是,虞二姑娘对主子可是再用心不过了的,好玩意儿从来少不了主子的一份。” 衡候人又说道:“就是不知道拿什么回礼了。” 佘守义点头道:“虽说虞二姑娘给主子东西,并不为了主子的回礼,可咱们也不能白得了东西,嘴上说个谢就完了,没点儿诚心诚意的。迟早冷了别人的好心好情儿。 依小的说,虞二姑娘也是大家子出来的,那些个什么古董玉器都是俗物,也就略比人家家里的好些,还不如主子亲手做的玩意儿,好比主子给虞二姑娘做的孔明灯。那样的许更能让虞二姑娘喜欢。” 衡候人一掂量,也觉得是,说道:“正该如此。只是到底要做什么当回礼,还要回宫好好想想。” 佘守义看看天,道:“时辰也不早了,主子的确也该回宫了。” 衡候人便一面走,一面说道:“还要辞一辞虞妹妹才好。” 可待衡候人主仆来到药房,有为和无为却拦住了他们,还说道:“姑娘说,给公子的药玉还可再改改,若能往烟雾中再添些别的药,更出其不意了。只是这样一来,自己人也会遭殃,还要想出解药来才好。” 佘守义大叫道:“这法子更妙了。” 衡候人亦点头称是。 有为和无为便笑了,说道:“所以姑娘说了,这就不便招待公子了,请公子自便。” 衡候人怔了怔,须臾又笑了,道:“告诉虞妹妹,回头我再给她带好玩儿的。”说罢,转身就走了。 直到上了马车,佘守义还是没想明白过来,说道:“虞二姑娘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回头又拒人于千里了?” 衡候人仍笑道:“小姑娘家家的,脸面薄些也是应该的。” 佘守义恍然道:“主子是说,虞二姑娘是害臊了?” 衡候人朗声笑了一回,才又说道:“这回做什么给虞妹妹才好?” 想了一路,衡候人也没能想好,回到宫里,听说孙太后赏了些香料来,衡候人这才想到要做什么给虞褰棠了。 衡候人想到就做,连曾嬷嬷要回明桑柔才来过的事也来不及听说,便催着佘守义去库房寻玉料来。 佘守义还当衡候人要刻章子送虞褰棠,衡候人却说不是。 曾嬷嬷见衡候人兴冲冲的,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便伸头探脑的想要窥探。 佘守义见曾嬷嬷如此,也当没看见,只管让她探究,反正衡候人也没在做什么不可让人知道的。 果然在见到衡候人似是在刻章子,曾嬷嬷便不再探究了,反还旁敲侧击地问起桑柔的事来,说道:“桑柔姑姑方才来送赏,知道太子爷不在宫里,只得又回去了。 说起来,不管桑柔姑姑当日是什么错处,看在她伺候太子爷多年的份上,将功折罪就罢了吧。省得寒了多少老人的心。” 佘守义乜斜着眼,说道:“嬷嬷哪里听来的话?桑柔姑姑是因为佛香制得好,太后娘娘才要了去的。如今却传说成这样了?嬷嬷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还是这般容易听进宫里的传言?” 曾嬷嬷讪讪道:“我这不是关心则乱的。桑柔姑姑这样好的人,咱们东宫里多少人舍不得她的?也不往远了说,就说小胡子。若桑柔姑姑还在,得她些提点,又或有她讨情,小胡子也不能碰太子爷的火里,得这么一场板子的。当真是怪可怜的。” 佘守义说道:“若都是这样想的,迟早都要吃一顿板子。桑柔姑姑在太子爷跟前的确是有些脸面的,可说到底还是奴才。小事她还可为你们讨情,别的错你们谁见过桑柔姑姑讨情是中用的?这样的念想还是赶紧做罢吧,省的害人害己。” 曾嬷嬷又说道:“佘公公说得极是,但到底是与她共事过一场的,都想知道桑柔姑姑还能不能回来了?” 佘守义道:“嬷嬷又糊涂了不是。主子们的心思,哪里是咱们能知道的。” 说了半日,什么都没打听出来的曾嬷嬷走远后,暗啐了一口,说什么“这桑柔当真就是个蠢的,走了也不知道回来,让我往后还怎么打听消息的。” 东宫端本殿中,衡候人一面听佘守义回话,一面手上不停地说道:“桑柔的确也该回了,下回再送方子去,孤向太后说明就是了。” 佘守义这时候才看出来,衡候人用玉料在刻的是什么,“太子爷在抠模子?” 衡候人一时脸上又露了笑,道:“抠些香珠香牌的模子。” 佘守义说道:“太子爷这主意好,香料也是能养病养人的,只是这香方还要认真挑挑。 但要紧的还是香料的好歹,老奴这就开库房看看还有什么好的香料,以备太子爷做香珠香牌。” 衡候人点点头,道:“把太后赏的香料,也挑些出来预备着。”说毕,衡候人专心雕刻起折枝海棠花的香牌模子。 詹事府少詹事——苏典,来觐见。 苏典是衡候人的父亲,留给衡候人的心腹。 此人的确忠心,只是他忠心的并非衡候人,而是衡候人的父亲。 所以听说这人觐见,衡候人眉宇微不可闻地动了动。 就是他让衡候人以大局为重,隐忍下所有的伤痛和委屈,以便与当今皇帝做交易。 将只抠了个大概的玉料收起,衡候人才让人传苏典。 苏典这回是来禀陈朝中抚诸王恩义等事宜的,说到明日早朝时,他说:“魏家私底下联合数人,明日弹劾诚国公,斥其贪赃枉法,收受贿赂,买官卖官。” 因为虞褰樱,魏皇后果然迁怒诚国公,发难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二十回隐患终消除 衡候人听了,哂笑道:“皇后这便坐不住了?她若在后宫对付虞婕妤还容易些,想前朝打击报复虞家可就错了主意了。 诚国公虽爱和稀泥,但以他掌管吏部这些年的行事看,他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暂且看他们闹去吧。” 苏典躬身领命,又说了几件攸关衡候人父亲的事,他才道退了。 说到诚国公,衡候人自然就会想到虞褰棠,又从腰间香囊摸出药玉来,细细摩挲,虞褰棠的一颦一笑仿若就在眼前。 末了,衡候人到底让人将魏家的打算,悄悄告知了诚国公。 了却一桩心事的衡候人,连香珠模子的样式都想好了,“虞二姑娘,鱼儿姑娘,就做鱼儿样式的吧。” 次日的早朝,果然热闹了。 魏家联合的数人,当朝齐齐弹劾诚国公。 若是从前,皇帝定也是会借此事打压一番诚国公这样立场不分明的世族,可如今诚国公府可是他心头肉的娘家。 要是诚国公府为此有何差池,让虞褰樱不能安心养胎,是皇帝绝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诚国公还未说话,皇帝便先不快了,说道:“诚国公买官卖官?谁的官是他卖的?” 那几人不欲得罪人,一时也不好说出来都有谁。 其实在国库不丰之年,朝廷是默许士民捐资纳粟以得官职、封典和虚衔等等。 这便是俗称的捐官。 而这些捐纳,最终也都归了国库。 可知吏部是半点好处没有的,还要背买卖官员的锅。 见那几人含糊其辞,皇帝也能明白的,又问道:“他如何卖的官你们说不清,他买官你们总能说清了吧。诚国公他堂堂吏部尚书的官,又是哪里买来的?也只能是朕了吧,故而朕也有个卖官的罪?” 乍一听这话,除了魏皇后的兄长——魏国舅,余下的几人都被唬得顶梁骨走了真魂,忙不迭地告罪。 诚国公这时才出列,躬身揖道:“启禀皇上,这几位大人所指,应该是为了京郊一州县出缺之事,相传此缺需得捐四千六百两。因此不少人前来问询,其中泰昌侯、立信侯、广秉伯等来与臣吃酒叙旧,也被议是要为家中儿孙子侄捐官,这才闹得沸沸扬扬了。” 被点名的这几家,不管是真去和诚国公吃酒叙旧的,还是想给家里后辈捐官的,如今被魏家这几人揭了幌子,没有不恼恨的,便顺着诚国公的话,说道:“启禀皇上,臣等前往诚国公府,不过是诚国公欠臣等一个东道。没想吃个东道,还吃出买官卖官的罪名了。臣等不服魏大人等的空口白牙,恳请皇上彻查,还臣等的清白。” 魏国舅见到底是把人给得罪了,干脆就抛开了顾忌,说道:“启禀皇上,诚国公、泰昌侯等如今是因被臣等提早觉察,未能事成,这才敢大言不惭。可从前已经买过的那些人,臣敢以身家性命担保,只要彻查了是绝对有凭有证的。” 闻言,左右文武不少人都皱了眉。 捐官是朝廷默许的,可何为默许? 便是不可明说。 因此若有人不怕众怒,不依不饶地闹出来,也只能依法办了。 可若真心查办起来,又牵连甚广的。 只因哪家大族里是没有不爱读书,祖上又荫庇不到的儿孙子侄? 这样的,就只能拿银子给他捐个官了。 所以那怕只是动一动其中的一个,也能一家家的都给牵扯了出来。 那时候,就是皇帝也要被各家世族所记恨了。 于是,皇帝顿觉牙疼。 诚国公掌管吏部多年,早看出背锅的隐患了。 如今皇帝还使得着他诚国公,自然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可一旦皇帝改了主意,这便是皇帝定罪虞家的藉由了。 此并非诚国公的多虑,前世虞家的倾覆,正有这条卖官授官的罪。 诚国公是早想撩开捐纳授官的差事了,只是一直都没机会,所以得知魏家会发难后,他便想到了将计就计,借各家之势,逼皇帝将旧账一笔勾销,免了吏部这项差事,改让户部接手才好。 反正吏部所受的捐纳,最后也都归了国库的。 想罢,诚国公又说道:“启禀皇上,去岁江淮水患,士民捐银捐粮赈灾,朝廷为彰其善行,授予虚衔也是有的。” 魏国舅一听,觉得诚国公这是撑不住松口了,赶紧顺杆子往上爬,道:“授各州府使同知,也是虚衔?” 诚国公朝上又是一揖,“启禀皇上,若魏大人所说属实,的确是有违律法,可臣却是从未听说过。” 姓魏的一听,火冒三丈道:“启禀皇上,诚国公这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正是去岁,光武侯假借捐银赈灾,在诚国公处为子侄买得州同知一员。此事也不必十分细差便能知道的,如今光武侯子侄仍在任上的。” 武官列中的光武侯登时切齿磨牙,恨不得生吞了姓魏的,出列朝皇帝一拜,道:“启禀皇上,魏大人所奏不实,但也难怪魏大人有此无知。实在是魏家才得圣上恩典,乍然富贵,又无祖上的庇荫,不知其中道理也是有的。 臣虽无才无能,但祖上曾随□□征战,立下功勋些许,然,□□仁心降下隆恩,令先祖可荫蔽臣等后辈儿孙,这方才让臣等一家入朝为官,为皇上分忧。” 光武侯就差没指着魏国舅的鼻子,直接骂道:“你一个乍然富贵的泥腿子,哪里知道大家世族的底蕴。知道什么是荫封吗?就是家中不必有个当皇后的女儿,也能顺理成章让儿孙世代受封。” 魏国舅自然是把光武侯的意思都听出来了,是故他脸上红了个紫胀,气得手都颤抖了,持笏揖道:“启禀皇上,光武侯这是混淆视听,强词夺理。” 光武侯又道:“启禀皇上 魏大人这话好没道理了,就许他无凭无据,信口雌黄地栽赃陷害,臣就不能分辩的?” 姓魏的赶紧说道:“启禀皇上,臣并非无凭无据。” 说着,姓魏的指向光武侯的对头文宣伯,说道:“此事,正是文宣伯告诉的臣,文宣伯便是人证。” 仿若摆设一般站在旁边,看了半日的衡候人听魏国舅这般说,只有两个字可置评的,那就是“蠢货”。 而被点名的文宣伯也不得不出列,回禀道:“启禀皇上,臣不过是酒后之言,谁曾想魏大人却是当真了。且当日臣言,不过是说光武侯子侄是捷足先登,并未说过其职是买卖得来的。” 魏国舅是再想不到,文宣伯竟然会改口,嚷嚷道:“不,你当日并非如此说的。” 魏家哪里知道各个世家间潜移默化的规矩,就算平日斗个你死我活,一旦触及各个世族的利益了,便都适可而止,不然,可是会犯众怒的。 文宣伯便又说道:“启禀皇上,臣能明白魏大人的意思,但也是都知道的,臣素日是与光武侯因政见不同,而水火不容的。若臣当真拿住了光武侯什么短处,岂能不会趁势而上,顺势而为,将其扳倒?只可惜,魏大人所奏之事,臣是当真不知道。” 一时间,多少人附和的。 把魏国舅给气得,脸又青了,还要再曝出别人来,皇帝却恼了他不识时务,但看在序皇子的份上,到底没发落了他,训斥了一顿,便摔袖宣布退朝了。 诚国公见状赶紧前往太极宫,奏禀交割捐纳授官之事,说法是“今日之事一出,吏部再办捐纳的差事,恐再无士民前来捐纳了,还请皇上另寻才干,以便交割。” 皇帝也觉得往后诚国公是再不便行事了,略做思索便传了户部尚书来,与诚国公交割了。 户部尚书从来只要钱粮,再不愿粘手授官之事,今天皇帝下旨,他便不得不接了这烫手山芋。 从太极宫出来,户部尚书苦笑道:“你可算是摘干净了,我却要提心吊胆了。” 诚国公无辜说道:“我也是再没想到的,魏家这就找上我的不是了。” 户部尚书郁闷道:“外戚猖狂,真真是害人不浅。也罢,既然差事到了我手上,往后他魏家都出才子,走仕途科考才好,不然,就算他们家掏空了家底,也别想从我这给出去一官半职的。” 诚国公听了心内暗爽,但嘴上却是要说些安抚之言的。 而还来不及回温泉宫去休养的序皇子,听说了早朝的新闻,先找来了魏国舅,完了又赶紧去中宫和魏皇后说道。 只是序皇子才出了皇子苑,便遇上了衡候人。 衡候人居高临下,扶起躬身行礼的序皇子,说道:“堂弟这是要回温泉宫,来与皇上、皇后辞别了?” 序皇子理了理衣襟,说道:“京城的秋,臣弟的确是有些受不住了,无奈皇上和皇后娘娘舍不得,只得再逗留些时日。” 衡候人笑道:“既如此,堂弟可要记得多添衣裳,千万别着凉了。上回堂弟一病,可是险些把皇上急坏了,多亏了洪文洪御医的救命药。只是阿芙蓉这样的药,可多吃不得,不然也是会……要命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二十一回月光朱砂痣 想起上回病发,险些便救不回来的危急,序皇子也不由得后怕,揖道:“谢太子挂怀,臣弟谨记太子嘱咐。” 衡候人又嘘寒问暖了两句,才让序皇子去了。 看着人走远了,衡候人说道:“长大了,果然又长进了些。” 中宫内,序皇子一番行礼问安,又答言了魏皇后的问话后,序皇子才劝说生母道:“今日早朝,舅舅莽撞了,但若非父皇及时退朝,舅舅怕是就要把各家世族都得罪了,让魏家成了公敌。” 魏皇后扶了扶发髻当中的嵌珠宝花丝的金龙分心,无所谓地说道:“原就没想把他们一锅都端了,不过是略敲打敲打诚国公罢了,偏他们自己一个个的都跳出来了。” 序皇子道:“这便是诚国公的手段了。” 魏皇后不由又想起虞褰樱的手段,一拍桌案气恼道:“一个个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迟早给他们个好果子吃。” 序皇子劝道:“母后暂且忍耐,如今虞婕妤正得父皇的青眼,诚国公自然水涨船高。待虞婕妤腹中的肉分出男女来了,才好动手,只是在这之前,母后千万要按耐住了。” 魏皇后吞下胸口的闷气,道:“这事儿,我还是知道的。” 与此同时,汉广宫东配殿内,伤势好了大半便迫不及待回来当差的胡前程,一身无品阶内侍的打扮,在和虞褰樱说话。 胡前程躬身说道:“婕妤还不知道吧,今儿早朝可热闹了。魏国舅欲弹劾诚国公不成,反被皇上训斥。” 虞褰樱一听事关诚国公府,她如今唯一的靠山,便赶紧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前程便说了大概,又说道:“诚国公府有太子爷护着,再出不了大事儿的,只是婕妤还要自己小心了。 依御医对婕妤的诊断,婕妤这一胎可是要三个月了。三个月后的身子,可是要显怀了的,那药再吃也不中用了,故而,婕妤也该打算起来了。” 虞褰樱一听,心内算了算自己的小日子,说道:“我知道了,自会打算好的。” 罢,胡前程又悄悄地去了。 诚国公府里,诚国公早朝归来,世子虞召南来问安,听说父亲借魏国舅之手,终于把捐纳事宜的隐患给摘干净了,也不由松了口气。 但还有一事不明的是,衡候人为何要帮他们虞家? 诚国公府为了避嫌,可是和衡候人没有丝毫交集的。 虞召南便忖度道:“听闻近来皇太子频繁出城,为太后娘娘求延年益寿的良方。若当真如此,太子是绝计不会错过华神医的。而如今妹妹又是华神医的弟子,因此妹妹会不会便与他有了交集。” 说到这,虞召南不由得忧心,“妹妹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若不小心被太子设计笼络利用了去,吃了亏,这可怎么得了。” 诚国公也是这担心,连忙说道:“赶紧打发人去告诉你两个弟弟,让他们兄弟好生问上一问你妹妹,但万万不可唬着她了。” 虞召南道:“爹,还是儿子亲自走一遭,才说得明白。” 诚国公便让虞召南去了。 所以三日后,虞褰棠下山来看望兄长,才知道了父兄的忧心。 虞褰棠听了,却一喜暗道:“以渣男对虞家这番暗地里的维护,我这些时日的谋划,总算是出成效了。” 但面上,虞褰棠却笑说道:“哥哥只管回爹爹,就说我的确是结识了太子,只是他要隐瞒身份,以寻常人示之,我也乐得装作不知道他是谁,省却麻烦的。 至于他会帮咱们家,理应是他受伤中毒,我帮了他些小忙,他投桃报李罢了。爹爹和哥哥们都不必十分记怀的,继续装作不知道太子与我的交集便可。” 说完这些,虞褰棠又让双胞胎送些她做的养生糕点家去,给诚国公夫妻尝尝。 听了双胞胎兄弟带回的话,诚国公才放了心,但更高兴的是虞褰棠的长进,还说:“若是从前,在太子跟前,囡囡定是藏不住这样的心事的,如今总算是长进了。” 诚国公夫人却越发心疼了,边拭泪,边说道:“囡囡孤身一人在山上,还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才有了长进的。而且学医,哪里是那么好学的,也不知道囡囡吃了多少苦。” 诚国公听了,也跟着心疼了。 而回了山上的虞褰棠,又捋了一遍往后会发生的情节和要点。 明年春,渣男就会成亲,这位太子妃可是个给她画对翅膀,她就敢上天的主。 渣男的朱砂痣,正是死在这位主的手上的。 这位主,最后自然也是没有好结果的。 想罢,虞褰棠坐起身,看着地上朦胧的月光,说道:“贱女,在我的那个时空,有一位极有才情的女子曾经说过,‘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渣男的朱砂痣之所以会成为朱砂痣,是因为她虽然死了,渣男却铭记了她所有的美好,让她活在了心里。” 虞褰棠能感觉到在胸口的药玉在颤抖,她接着又说道:“你想要赢她一回,其实也容易,只要她没死,活得好好的,迟早也会成蚊子血。” 这话说完,胸口药玉果然又镇定了下来。 虞褰棠伸手去接月光,又说道:“而咱们,只要成为渣男永远的‘床前明月光’便好。用我妈的话说,就是让男人永远都得不到,却总悬在他面前,好似触手可及。 是在后年吧,序皇子就该纳妃了,咱们得好好策划一番才行。” 也同是这一夜,宫中的汉广宫内,虞褰樱偎在皇帝怀中,听着皇帝的鼾声,看着月色的床帐,把明日之事又想了一遍,才阖眼睡去了。 次日一早,送了皇帝去早朝,虞褰樱特特换上了新作的满绣百子嬉戏图的夹衣,不施粉黛,披了斗篷便出了汉广宫。 中宫,多少后宫女人觊觎的地方。 许是虞褰樱来得早了,并未见别的嫔妃殿外等候觐见。 还是魏皇后身边得用的房尚宫,告诉虞褰樱说道:“皇后娘娘这些时日身上不得爽利,是免了后宫女眷的问安。如今各位娘娘就在德寿宫给太后娘娘请安,虞婕妤不防跟着过去陪笑承坐。” 虞褰樱说道:“我头回来给皇后娘娘叩拜敬茶,但既然皇后娘娘身上不适,给娘娘侍疾才是本分,再没有丢开皇后娘娘不管的道理。” 房尚宫说道:“婕妤的好意,奴婢定会回禀皇后娘娘。只是婕妤如今有孕在身,还要以龙嗣为要才是。” 虞褰樱说道:“正是因为龙嗣,我前些时日才不能来给皇后娘娘行大礼,如今好了才来的,所以并不相干。” 见虞褰樱执意如此,房尚宫为奴婢也不好多劝,便进去回了魏皇后。 魏皇后因为近来的接连不顺,气郁在肝,火气不小却精神不济,这才免了请安。 这会子听说虞褰樱非要来给她敬茶行礼,不免烦躁道:“拦她做什么,她既然有这心,只管让她来伺候。” 虞褰樱进来,魏皇后也不更衣,仍撑在肘枕上阖眼歪着。 因此虞褰樱的大礼跪拜问安,魏皇后也似未闻,让虞褰樱在深秋沁凉的地上,跪了许久也不得起身。 只是虞褰樱也是个对自己狠心的,不但一声没吭,还半分没动,只俯首在地。 倒让魏皇后因为她的肚子,有所顾忌了,饧着眼问道:“这是谁在地上呢?” 房尚宫回道:“回禀皇后娘娘,是虞婕妤来给皇后娘娘敬茶问安了。” 魏皇后道:“你们怎么不早回本宫?如今天儿凉了,地上冷,虞婕妤又是有孕在身的,如何还能让她拘礼在地的。快,快把虞婕妤扶起来。” 被扶起的虞褰樱到底是麻了腿了,起来便有些踉跄了。 魏皇后见了,总算是觉得痛快了,嘴上却说道:“快给虞婕妤赐座。婕妤受累了,近来本宫不适,精神不济的,多少事都顾不上了,这才怠慢了婕妤。” 虞褰樱先从座上起身又福了福,才说道:“皇后娘娘凤体欠安,妾早该来问安才是,却迁延至今,实在是有失礼体。还请皇后娘娘准许妾侍疾,以弥补妾之过失。” 魏皇后看着虞褰樱的肚子,不阴不阳地说道:“婕妤能怀上龙嗣,便是天大的功劳,谁还敢挑婕妤的礼,本宫便头一个不能答应,所以婕妤只管安心养胎,平安诞下龙嗣,就是对本宫的孝心了。” 虞褰樱又福了福,说道:“只是今日妾既然来了,还要侍候皇后娘娘一回才好。” 魏皇后不耐烦道:“既然你有这心,本宫也不好再拂,便由你服侍本宫吃药吧。” 因此,皇帝早朝归来,自然是没见到虞褰樱的。 皇帝问起,汉广宫里伺候的便回说:“回禀皇上,婕妤去中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皇帝看了看时辰钟,说道:“都这早晚了,也该回了。” 皇帝放心不下,才要起驾赶往中宫,便听说虞褰樱回宫了。 虞褰樱是被人小心扶着,微跛着进的东配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二十二回渣男的手段 可一见皇帝,虞褰樱便又强撑着端正了姿势,万福请安。 皇帝见虞褰樱不适的微微皱了眉,因此并未让她蹲实了,伸手扶起她来,问道:“可是腿上怎么了?” 虞褰樱还是寻常的样子说道:“回禀皇上,妾并无大碍,稍作歇息便好。” 皇帝一听她这样说,越发想要知道她是怎么了,当下便掀了虞褰樱的马面裙,又卷了她的裤腿。 就见虞褰樱细白如瓷的腿上,两膝红肿带青。 皇帝心疼地用手覆上,顿觉冰凉,“你这是跪了多久?” 虞褰棠红着脸拉下裤腿,说道:“并没多久,只是如今天凉了些,才会如此。只要用汤婆子捂一捂便能好。” 虞褰樱的心腹——燕儿,却这时低泣了起来。 虞褰樱轻斥燕儿道:“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去预备汤婆子。” 燕儿才要去,皇帝却叫住了她,道:“你说,婕妤在中宫到底跪了多久?” 虞褰樱赶紧说道:“也没多久,只是一两刻钟罢了。” 皇帝不信,又问燕儿道:“你说。” 燕儿跪着,怯怯地回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身子欠安,虞婕妤侍疾,不慎洒了汤药,皇后娘娘便罚了婕妤……” 燕儿的话未完,虞褰樱便接着说道:“皇上你听,这是因为妾自己犯了错的缘故,错了就该受罚,无可厚非。” 皇帝道:“谁不知你身子不便,她偏要你侍疾,存心就是在为难你。” 虞褰樱忽然就跪下了,恳求道:“皇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妾也不觉委屈,只要能安安生生的,便比什么都强了。” “仔细你膝上的伤。”皇帝扶起虞褰樱,叹道:“朕也知道你是个少欲少求的,只是这宫里就少有安生的时候,你这般可是要吃大亏的。” 虞褰樱微微低了头,垂眼道:“素来妾都以为,能吃亏也是一种福气。不瞒皇上说,若非堂妹病重,妾替身堂妹进宫来备选,妾原来就是打算安心孝敬生母,待生母百年,寻一观庙修行,了此余生。可谁曾想,妾会有这样的福气,一朝侍奉在君侧,故而,妾知足了。” 皇帝听了赶紧念一声佛,又道:“幸是你进宫来了。” 御医到了,皇帝赶紧让他把脉。 这位御医叫洪文,是得了魏皇后的提拔,才进了太医院的,可知是谁的人。 但皇帝是从不过问这些细节的,只要能治病就好,且这位洪御医的确是有些能耐的,对于调理皇帝的苦夏很有一手,且还在危急之时,救治过一回序皇子的,故也颇受皇帝的重用。 听见洪御医说虞褰樱不过是略有寒气入体,还无大碍,皇帝便放了心。 可就在皇帝歇午时,汉广宫来人回禀,说虞褰樱腹痛难忍,如今已见了血。 皇帝心神不宁地赶来,看着燕儿端出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目赤欲裂,问道:“婕妤和她腹中的皇儿如何了?” 一位御医回道:“婕妤身子原就弱,又被寒气所侵,致使宫腔受寒,腹痛难忍。若及早察觉,用汤药逼出寒气,也不至于到见红的地步。” 皇帝一听,身子晃了晃,道:“皇儿……你们只说婕妤腹中的皇儿,还能不能保全?” 御医又回道:“回禀皇上,婕妤腹中的龙嗣已经化作血水了,臣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听到这噩耗,皇帝好险没摔个仰到,半天才缓过气来,“洪文何在?把他拿来。” 洪文正是那位洪御医。 只是哪里还找得到人。 找不到洪御医的皇帝,让人赶紧去拿洪文的家人。 可洪文的家人也不见了,听邻里说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但走得很是匆忙。 皇帝听得回禀,心中便起了疑。 魏皇后包扎着被烫伤的左手,率四妃这时到来,开口第一句就先把自己撇清楚了,道:“虞婕妤今早从本宫处回来,还好好的,现下怎么突然就不好了?” 皇帝看了看魏皇后的手,疑心重重地问道:“皇后的手这是怎么了?” 魏皇后把手往身后藏了藏,说道:“小伤,还无妨。”这是存心想让皇帝接着问下去。 没曾想,皇帝只是说:“既然皇后凤体欠安,便回宫好生安歇吧。” 魏皇后道:“听说虞婕妤不好了,想着她可是还怀有龙嗣的,妾如何还能歇得住,便来了。” 皇帝看见魏皇后虽极力按捺住,但还是流露出来些许的喜悦。 心头的疑虑越发的重了,皇帝隐忍着怒火道:“这般说,倒是虞婕妤不省事儿,让皇后费心了。” 这一下似是说在了魏皇后的心坎儿上一样,就听她责怪道:“虞婕妤到底年轻了,身怀龙嗣还不知道轻重,的确是太不应该了。” 皇帝道:“可不是不知道轻重的,这样的天还跪到寒气入体,以致寒邪逼落胎气,化为了血水。 这也就罢了,谁让她是个蠢笨的,不懂得如何侍疾的,受罚挨冻也无可厚非,可偏还遇上个庸医。庸医前脚才说无妨,后脚虞婕妤便落了胎。” 四妃中的惠妃一听,忙道:“竟还有这样的事儿,这与草菅人命有何不同?这样的庸医,就该千刀万剐了。” 皇帝又道:“朕倒还想让这庸医下油锅,奈何那里都寻不得人了。” 惠妃惊诧道:“这是跑了?可好端端的他跑什么?皇上,这庸医到底是谁?” 皇帝道:“正是洪文,洪御医。” “什么,是他?”四妃皆大诧。 魏皇后也这才听出异样来了,一叠连声地说道:“不,不能够的。洪御医的医术,是有目共睹的。这里头定有内情。” 皇帝又道:“朕亦想知道这里头的内情,可惜不论是他,还是他的家人,都找不着了。” 惠妃看了魏皇后一眼,说道:“妾听说,洪御医是国舅一力举荐进宫的,这才很得皇后娘娘的信重。许国舅能知道洪御医的下落。” 皇帝看向魏皇后,眼神冷厉得不得了,道:“既如此,怕是还要劳动国舅了。” 魏皇后为表清白,只能答应了。 皇帝接着又说道:“皇后既然凤体欠安,还要安心调养为好。四妃听旨。” 四妃忙跪伏答应道:“妾在。” 皇帝宣道:“今日起,汝等尽心竭力协以皇后内治,钦此。” 四妃齐声接旨道:“妾等领旨。” 没想到走这一遭,还有这样的好事,四妃心中窃喜不已。 而魏皇后则是又气又急,想要赶紧给儿子和娘家通风报信,却又寻不到机会,一时气急攻心,竟昏死了过去。 得知详细的衡候人,正用上等的香蜜调制香品,一面听胡前程禀报,一面仔细将香品入模,压印出一颗颗鱼儿嬉莲的香珠。 佘守义在旁将压印成形的香珠,小心置于阴凉处阴干。 待胡前程回禀完,佘守义松了口气说道:“总算是把洪文一系,从太医院拔除了,不然想在太医院开方用药,也不能安心。” 衡候人还只是做香珠,不言语。 胡前程说道:“不管如何,太医院还是在咱们东宫的人手里,才稳当。” 佘守义道:“太医院可是由魏家把持着,咱们的人还能留在太医院已是极不容易了。” 胡前程道:“经此一遭,魏家还能把持太医院?” 佘守义嗤笑道:“你忘了序皇子的?若序皇子讨情,你当皇上会如何?序皇子可是药罐子,皇上可是再不放心把太医院交给别人的。” 衡候人从模子里取出最后一颗香珠,说道:“虞妹妹天赋异禀,又师从华神医,迟早青出于蓝胜于蓝。今后有虞妹妹在,太医院也不足为虑了。太医院的把控,随便他们谁争夺去吧。” 罢,衡候人又说道:“孤此番,不过是让皇叔与序堂弟父子二人生隙罢了。” 佘守义说道:“只是洪文一家子,当真不必铡草除根了?” 衡候人笑道:“他自己就知道这事是说不清的,要紧时候他自己就会了断,再不必脏了手的。” 果不其然的,次日皇帝就听到回禀,说洪文一家欲乘船南下,半道上被拦截,深知再逃不了,便都投了河。 序皇子知道后,进宫来为魏家讨情。 皇帝并未多说,只问了序皇子一句,“多个兄弟扶持你,不好吗?” 序皇子自然是回答得合情合理的,皇帝却不似往日的高兴,但魏家还是被从轻发落了,只免了魏家人所有在身的差事。 加之魏皇后在宫中,也不能独占大权了,东宫立时便轻省了。 衡候人小心打磨阴干的香珠和香牌,又在香珠上打出孔来,用线串起,略做调整后才满意了。 已被接回的桑柔端着香茗进来伺候,看见衡候人在做的香珠手串,说道:“如今奴婢回来了,太子爷想要做什么香,只管吩咐奴婢就是了。” 衡候人笑说道:“知道你做的比孤的好,可有时候,到底还要孤亲手做了,才是心意。” 桑柔微微一怔,试问道:“太子爷可是给未过门的太子妃做的?” 想起张家那个跋扈的姑娘,衡候人摇摇头,又说道:“她比太子妃强多了,待以后你见着她了,就知道她的好了。” 毕,衡候人再不多言,收拾好香珠串和香牌,便出宫去了。 桑柔还依着从前的习惯,来找胡前程说话,问道:“你可见过那位太子爷给做香珠的姑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二十三回朱砂痣为人(上) 若是从前,胡前程是没有不说的,自从挨了一顿板子,胡前程便醒悟过来了。 所以一听桑柔说这样的话,胡前程不答反问道:“这是姑姑哪里听来的话?” 桑柔就把衡候人告诉她的都说了。 胡前程看了看门外的人来人往,过去掩了门才说道:“既如此,姑姑就不必打听了,迟早有太子爷让姑姑知道的时候。只是如今东宫不比从前了,这些话姑姑再不好多问多说的。” 桑柔轻掩住嘴,说道:“我知道的,要防着曾嬷嬷,就是从前我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是不该说的。” 胡前程笑说道:“姑姑就是不防着我们了。但今儿,我想劝姑姑一句,就是咱们这些人,姑姑也要小心些了,再无大错的。” 桑柔不解道:“为何?你们可是不比他们的,怎么也不能放心了。” 胡前程说道:“别的不说,姑姑觉得我师傅待我如何?” 桑柔说道:“佘公公可是拿你当亲子待的。” 胡前程说道:“可就是这样,太子爷的一些事儿,我师傅也从来不会跟我说的。” 桑柔想了想,自以为是明白了,说道:“我明白了,往后定会小心了。” 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桑柔从小配殿出来,果然又遇上了曾嬷嬷。 曾嬷嬷满脸是笑,拉着桑柔嘘寒问暖的,一面走一面说道:“桑柔姑姑总算是回来了,多少人念着你的。这东宫里的人,没了你就是不成。 你还不知道吧,前番就连胡前程都挨了板子。你当时若是在,是再不能有这样的事儿的。” 桑柔迟疑道:“曾嬷嬷这话虽是好意,可让别的什么人听去了,也没个意思,就是我听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答言的。” 曾嬷嬷道:“桑柔姑姑这是怎么了,为何要这般说?可是我哪里冒犯了姑姑?” 桑柔看着曾嬷嬷,说道:“眼看着明年春,太子妃就要进宫了,曾嬷嬷方才的话若让太子妃知道了,我还活不活了。” 曾嬷嬷忙掌嘴,说道:“瞧我,就是嘴太快,心又直的,这才没姑姑想得周全。只是桑柔姑姑再不必如此谨小慎微,到底还有太子爷护持姑姑的不是。” 桑柔也不否认衡候人对她的护持,但想起衡候人亲手做的那些香珠香牌,桑柔不禁忧伤道:“我终究只是奴婢罢了,比不得……” 后头的话曾嬷嬷没听清,便问道:“姑姑比不得什么?” 桑柔却只顾着出神,不言语了。 曾嬷嬷没法子,只得先走了。 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胡前程,到底也没上前,转身又回了偏殿。 而京城外华杏林的庄园里,虞褰棠正摸索着衡候人送她的香珠串和香牌,道:“当真我把其中的香料都说出来,这些个香珠香牌,衡哥哥就都送我了?” 见虞褰棠喜欢得很,衡候人也高兴,便说道:“但要是有一味是没说准的,又或是说漏的,便什么都没有了。” 虞褰棠拿着香牌,说道:“那可要说好了,在我分辨的时候,衡哥哥可不能催我,我要慢慢细品才能知道的。” 衡候人说道:“那也不能没个限制,你若非要拖延时间跟我耗着,等我耗不起要回家去了,也只能把东西留给你了。不成,咱们得约定个时限。” 虞褰棠伸出一根纤纤玉指,说道:“也好,就限一炷香吧。” 衡候人哭笑不得道:“不成,太长了,寻常人一盏茶的功夫便够了,就限时一盏茶了。” 闻言,虞褰棠黯然低头说道:“衡哥哥又欺负人,明知道我是看不见的,还拿你们明眼人的规矩来约束我。” 衡候人一听不对,手忙脚乱的又是作揖又是赔罪的,道:“虞妹妹别哭,是哥哥的不是,哥哥在这给你赔不是了。” 虞褰棠还是低着头,道:“那还能不能限时一炷香了?” 衡候人答应道:“好,一炷香就一炷香。” 虞褰棠再抬头,只见她没被眼纱蒙住的红唇,笑得极是灿烂,不住地欢呼,“说好了,就限我一炷香了,不能再更改了。” 衡候人这才知道上当了,拿折扇轻敲虞褰棠的头,笑骂道:“好个机灵鬼儿丫头。” 佘守义在一旁守着,也忍不住笑眯眯的。 虞褰棠说了句“君子动,口不动手”,便开始嗅闻分辨起香味来。 分辨了一会子,虞褰棠便说道:“这太容易了,这香牌里有沉香、麝香、龙脑香、丁香、砂仁、紫苏和白芨。” 衡候人笑道:“这些倒是都说准了,但还缺两味。” 虞褰棠说道:“怎么会还有缺的?这分明就是依着祛邪化滞圆的方子做的香牌,怎么会还缺两味?” 衡候人还是笑道:“不信你再仔细闻一闻。” 虞褰棠又细细分辨了一回,不大敢确定地道:“还有佛手和香橼?” 衡候人拍手称道:“好,这才全对了。” 虞褰棠却不明白了,“为何这方子会有这两味?” 衡候人说道:“说起来也不是存心添这两味了,只是香蜜里不知何时多混了这两味,拿香蜜和(huo第四声)香料,这才多了这两味。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缘故,多了这两味,却比从前的还好了。” 虞褰棠点头道:“的确是比从前的方子配出来的,要好些。既然我都说准了,这香牌就都归我了。” 衡候人笑道:“好,香牌都归你了,但香珠还不行。” 虞褰棠拿着颗香珠说道:“这也容易,且等我细细分辨来。” 衡候人道:“我劝妹妹赶紧的,那炷香可是只剩下小半节了。” 虞褰棠诧异,道:“怎么会,我方才不过才用了半盏茶的功夫,香怎么就剩下小半节了?” 衡候人抿嘴忍笑道:“虞妹妹当我点的是几寸的香?” 虞褰棠愣了愣,顿时气鼓了腮帮子,“好啊,衡哥哥你又戏弄我。我……我再不和你好了。” 衡候人又故意逗虞褰棠,说道:“虞妹妹当真要不和我好?那我还预备下的这些孤本香方便可惜了了,只能送别人了。” 虞褰棠立时阻止道:“不许。” 衡候人又笑道:“那你还和不和我好了?” “衡哥哥你又欺负我。”虞褰棠摸来脉枕,就向衡候人砸去。 衡候人笑着躲开了,所以脉枕就砸佘守义身上了。 佘守义喊冤道:“哎哟,虞姑娘,招你的是主子,可东西怎么只管往小的身上招呼的?小的这池鱼之殃可冤了。” 虞褰棠说道:“再不会冤枉你们的,你们主仆都是一伙的。” 佘守义道:“小的虽是主子的仆役,可虞姑娘素日待小的的好,小的都记在心里,就等回报的一日。今儿就是机会,小的替姑娘把握准头,保管砸主子,一砸一个准的。” 虞褰棠道:“当真?” 佘守义拍着胸口保证。 于是三人你来我往的,玩得好不开心。 衡候人回到宫里,都还带着笑。 桑柔好容易盼回衡候人,见他这般光景,心里一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桑柔也是知道些衡候人在外的艰难,在外人面前不管是哭是笑都不能随心,这样开怀的时候更是少有,所以能见衡候人的好心情,她也开心。 只是想到让衡候人开怀的不是她,桑柔就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是故,在给衡候人更衣时,桑柔还是劝衡候人说道:“说起来远,可日子经不住过的,回头太子妃就能进宫了,太子爷若把外头的人赶在这之前接进宫来还好,不然若让太子妃知道了这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想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二十四回朱砂痣为人(下) 衡候人换下外出的衤曳衤散,听桑柔如此说,脸上又含笑道:“孤倒是想她能早些进宫来,只是一则她还在养病,二来她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还要从长计议。” 闻言,桑柔有些难以置信。 而说罢,衡候人便绕过屏风,外头吃茶去了。 桑柔一面收拾衡候人换下的衣裳,一面咕咕哝哝地说道:“大家子出来的姑娘,最是知礼又规矩的,又怎会与外男私相授受。就是我们这样出身卑贱的,也做不出来这样没规没矩的事儿。” 也是桑柔埋头收拾衣裳的缘故,没瞧见屏风外站着的人。 那人听完了,并未惊动桑柔,放下手里的东西又去了。 因着詹事府少卿——苏典,又来与衡候人商议政务,闲杂伺候的人都退出了正殿,只剩下佘守义在伺候。 桑柔便往她从前坐息惯了的屋里,去做针线。 曾嬷嬷端着茶点进来,就见桑柔拿着竹绷在出神,针线一点没动,便招呼道:“可是做活乏了?正好用些茶点,歇一歇。” 桑柔回过神来谢了一番,才用了些糕点,只是还闷闷的不说话。 曾嬷嬷便存心勾引她说话,道:“桑柔姑姑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可是哪个不长眼的欺负姑姑了?” 桑柔摇头,道:“我只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曾嬷嬷说道:“什么事儿?说出来我帮你掂量掂量。” 桑柔便自以为是掐头去尾了,别人是再听不出来的,这才说道:“嬷嬷,你说什么样的大家子姑娘,才会私下里与外男私相授受的?” 曾嬷嬷怔了怔,说道:“别说大家子的姑娘,就是小户人家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也只有勾栏院会有这样的人了。” 听见“勾栏院”三个字,桑柔以为应该是找着根源了,一时又着急了,说道:“若是这般,可不得了了。太子爷怕是被迷住了心窍了。” 曾嬷嬷一听,赶紧问道:“太子爷?这和太子爷还有什么相干的?” 闻言,桑柔这才惊觉失言了。 胡前程恰好进来找桑柔,她便借着这由头随胡前程出去了。 曾嬷嬷自然不好拦阻的,只是客客气气地把二人送出去后,她又阴沉下了脸,埋怨道:“胡前程这臭小子,什么时候不来偏这时候来。只是桑柔这小贱蹄子,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曾嬷嬷掰指头数着暗道:“大家子姑娘?私相授受?勾栏院?迷了心窍?应该是宫外的什么女子,太子爷在外识得的姑娘,二人还私相授受了?可这姑娘到底是谁?听桑柔的意思,太子这是还被不知道是哪里来女子,给迷住了心窍了。” 想到这儿,曾嬷嬷冷笑道:“桑柔果然是小家子出来的,小气又没见识。想也知道以太子的品性和傲气,怎会与勾栏院的玩意儿私相授受。只怕还真是京中大有来头的姑娘,若真让太子得了这姑娘家里的助力,可不得了,这得趁早回禀皇上。” 罢,曾嬷嬷寻了个差事,便偷偷往太极宫去了。 与此同时,东宫前正殿,胡前程进去在佘守义耳边回道:“果然又往太极宫去了。” 佘守义点头示意知道了,“唉”了一声,这才又进了正殿。 正殿内,衡候人见佘守义进来侍立,便看了他一眼,见佘守义躬身点头,他下意识的就抿薄了嘴。 这时桑柔还在说道:“太子爷是知道奴婢的,虽不善扯谎,轻重却是知道的,是故,只要是事关太子爷的,就算有人问了奴婢,奴婢编排不出糊弄的话来,就干脆闭嘴了。” 衡候人道:“也是难为你了,只是你不设防,又是个心软脸又软的,往后若曾嬷嬷又平白来找你,你只管让人叫胡前程。” 桑柔心思虽浅白,但也不是没眼色的,且又是伺候衡候人多年的人,自然便听出不对味来了,些许不安地福了福答应了“是”,又小心问道:“可是方才奴婢不小心提起了太子爷,让曾嬷嬷想起什么了?” 衡候人携上桑柔局促不安的手,说道:“那你说说,你与曾嬷嬷都是怎么说的?” 桑柔不敢隐瞒,便一字不差的都说了。 衡候人听了,松开桑柔的手,轻叹道:“桑柔可是觉得,孤还是从前小时的样子,无知又无识,只能任人摆布的?” 桑柔一头跪下,磕得“咚”响,回道:“奴婢是再没那样想过的。只是外头不比宫里,奴婢唯恐太子爷吃亏,这才多虑了。” 衡候人道:“就算你是信不过宫外的人,还信不过孤吗?孤在你心里,就是个识人不清的?” 桑柔再忍耐不住落泪,告罪道:“是奴婢僭越了,还请太子爷责罚。” 衡候人看着桑柔无措又可怜的样子,再想起小时她对自己拼死的保护,他又软了一颗心,扶起桑柔说道:“你也是为了孤着想,只是有些事你也不过知道的是头尾,日后万不可再胡乱忖度了。” 桑柔答应“是”,衡候人便让她去稍是盥洗理妆了。 待桑柔走后,衡候人揉揉太阳穴,招来佘守义说道:“桑柔虽然说得掐头去尾,但其实也不难琢磨,只要稍加揣摩,迟早也能找出虞妹妹来。” 佘守义迟疑道:“依老奴说,这般一来,对太子爷来说也无甚不好。只要借皇上的手打压一番诚国公后,太子爷再雪中送炭地把诚国公拉拢过来,为太子爷所用,岂不更好?” 衡候人摇头道:“孤也曾如此想过,只是在父皇归朝前,此举利大于弊。孤到底势单力薄了,若这时候明目张胆地拉拢了诚国公,只会让皇叔对孤越发的警惕,让孤再难有私底下行事的余地了,得不偿失。 故而,就算是要拉拢,也只能私底下暗暗行事,绝不能闹到明面上来。” 佘守义又说道:“可就算是太上皇归朝了,那些个太上皇的旧臣当真就能重新归附?” 其实衡候人也不敢说一定都会,所以他也答不上来佘守义的话。 这时胡前程在门外探头探脑的,佘守义便赶紧回道:“太子爷,可要小胡子出宫去告知华神医,让他们师徒也好有所防备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二十五回序皇子到来 衡候人掂度了片刻后,说道:“自然是要知晓他们的,只是让他们不必惊慌躲避,反引人瞩目了。孤自有混淆之法。” 佘守义答应“是”,便赶紧出去嘱咐胡前程去办了。 再回正殿,佘守义就见衡候人奋笔疾书,一面写,一面又吩咐道:“所幸为太后求方,孤并非只拜访了华神医,别处正好也能挂些幌子,迷人眼。 这书信送苏典家去,他自会明白的。” 佘守义一面等着衡候人写完书信,一面可惜地说道:“这般一闹,诚国公怕是要知道了。那时,还不知要怎样的。” 才说完,不知佘守义又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哎哟”一声道:“虞二姑娘可是还不知道太子爷是谁的,要是诚国公打定主意要把虞二姑娘送回府了,虞二姑娘出了事,也不知道哪里找太子爷的。” 衡候人一听倏然停笔,似要匆忙搁笔迈步出去,只是片刻后他又打住,再度疾书了起来,“这会子,孤可是亲去不得的。” 佘守义又说道:“要不再打发人悄悄去说明?” 衡候人又掂量了一会子,才说道:“不必费这事,若诚国公知晓了,自会向虞妹妹说明。” 佘守义也觉得是这话,只是他还有一个担心,于是他又说道:“虞二姑娘可不比她堂姐——虞婕妤,是个费尽心思钻营出头的。老奴常和伺候虞二姑娘的有为和无为说话,知道虞二姑娘是不喜攀龙附凤,宁为鸡首,也不当凤尾的。一旦知道是太子,而太子爷明年又将纳正妃了,只怕虞二姑娘要对太子爷退避三舍了。” 衡候人搁笔,慢慢坐回他嵌绯玉火珠的宝座,怔了好半天才又说道:“若非她得这病,当初进宫备选太子妃的便应该是她。若进宫的是她,不是虞婕妤,孤必定会想法留下她的,就算不是太子妃,也会是孤的良娣。那样,她也不乐意吗?” 佘守义觉得虞褰棠虽是个好心肠,又知道体贴人心,可性子却是个执拗的,说了宁为鸡首不当凤尾,又怎能还会为一个良娣的位份而欢心。 这些佘守义清楚归清楚,现下却是不好说出来的,只得回道:“如今说这些都枉然了,到底进宫来的,是虞二姑娘的堂姐。” 衡候人很是疲惫的往后靠去,阖眼半晌又吩咐道:“那便先把眼前的,收拾清楚了再说吧。 只是桑柔脸软心又软,经不住人恳求的,她还不如撒手什么事都别管,给她个位份只管安安心心在后殿便成。她得了位份,名正言顺了,就是张氏进宫看不惯她,也有所顾忌的。” 佘守义回道:“作为伺候太子开窍之人,得位份也是理所当然的。” 衡候人又想了想,说道:“只是怕要委屈她,暂且为末等的奉仪了。” 佘守义道:“明年和太子妃进宫的,还有各位承徽和昭训,桑柔姑姑为奉仪并不出挑,也不打眼,正好了。” 太极宫里,得了曾嬷嬷通风报信的御前大总管——黎志辛,在皇帝和序皇子说话的空档,便都回禀了东宫之事。 皇帝听了,果然又生出了警惕之心,问道:“近来太子出宫,常往何处去了?” 黎志辛回道:“回禀皇上,太子爷常以为太后娘娘寻延年益寿的良方之名出宫,故而京中名医处,皆有踪迹。” 皇帝问道:“最常去的是哪一处?” 黎志辛回道:“太子每回出宫,是各处都去一遭的,故,都一样。” 皇帝接着问道:“都有那些地方?” 黎志辛都一一回禀了。 但在听见南极观时,序皇子说道:“上回太子就是在南极观后山遇袭的,他还能去?” 说起南极观,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予虚仙姑可是就在南极观?” 黎志辛回道:“正是。只是仙姑已经许多年不曾见外客了。” 序皇子不解道:“父皇说的予虚仙姑是何人?” 皇帝捻了捻短须,说道:“先帝的废后。” 序皇子这才知道说的是谁。 如今的孙太后并非先帝原配,因先帝极是宠爱孙太后,千方百计废了原配,孙太后这才成了继后。 而被废的原配,则被赐出家修道,法号——予虚。 先帝无情之举,让当时的太皇太后不满,便把予虚仙姑留在了德寿宫修行,吃食用度还一如从前。 太皇太后礼遇予虚仙姑,没少让孙太后没脸,在太皇太后薨逝后,予虚仙姑被撵出皇宫,软禁在了南极观,至今都少见人的。 皇帝接着说道:“予虚仙姑的娘家正是靖西侯。当年因为老靖西侯的病故,儿孙辈中一时也无能耐人物在军中,这才式微了,便也助长了予虚仙姑的被废。 如今靖西侯府又见了兴盛,太子说什么与大家女子私相授受,怕都是幌子,其实是意在靖西侯府这沛公吧。” 序皇子起身揖道:“既如此,儿臣以治病为名,往华神医处走一遭吧。” 皇帝思量一番后,说道:“也罢,华杏林虽然闲云野鹤惯了,却不比太医院里的那些个差的。你去给他瞧瞧也好。” 而华杏林的庄园里,虞褰棠正被华杏林教训,“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谁,你说你偏要招他做什么?如今好了,要是被那位九五之尊知道你了,怕是连你家里都要不得安生了。看你怎么收拾。” 虞褰棠一边碾药,一边说道:“就算我不招他,他迟早也要来招我,那时我家更不好了。他说的法子倒也可行,我们暂且不要轻举妄动就是了。” 可让虞褰棠没想到的是,来的会是序皇子。 在知道序皇子来求医时,虞褰棠心内闪过三个字——短命鬼。 从贱女的记忆知道,这位序皇子的命当真是不长的。 就在明年末,这位皇子就会得一场大病,为了给他冲喜,皇帝和魏皇后要各家送女进宫为备选的皇子妃。 嫁这样一个病入膏肓的人,那怕他尊贵为皇子,也没人是心甘情愿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