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食谱有记忆》 第1章 乌梅豆腐 学生时代的晓,曾在小说中见到过一道形容初恋的甜品做法—— 切成方块的内酯豆腐,以糖,和少量盐腌制去除另人不适的豆腥味,正中间再盖上以去核的成熟李子果肉加以冰糖,蜂蜜,甜酒,酸甜的乌梅汁制成的深紫色果酱,最后再加上一片清凉的香草摆盘。 整道甜品,清新淡雅,像是一件出色的艺术品。 小说里赋予它的名字是,乌梅豆腐。 中午时分,简站在厨房里,将两块刚刚做好的点心小心地码进点心盒中的白瓷小碟上。 她的动作是那么地轻柔,仿佛面对的不是点心而是幼时林送给她的那个易碎的陶瓷娃娃。 阳光自身侧的窗户迤逦而入,将她眉眼间的淡漠柔和。 微微勾起的嘴角,似笑微笑间,彷如冬雪初融。 待装盘后,简又为白瓷碟上点心各自点上一片香草,香草清新,点心的模样这时才总算是与晓描述的无差了,可简心中那颗本该放下的心却忽然回归了半月前的迷乱。 那时,林刚刚告诉了她,他订婚的消息。 那个女子便晓。 晓,是林的初恋。 而林,是简的竹马。 小说里总爱写,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简深受其害,也总觉得青梅竹马是最美好的官配,可是现实啊,总能将官配以时光浇筑,定格成为旧时的回忆。 就像这一碟子的乌梅豆腐一般。 含义为初恋。 简单而纯粹,可以忽略太多的外在因素,如家世,如社会关系,如情感磨合。 在相爱的人眼里,爱情需要的条件仅仅是相爱便够了—— 这唯一的条件,促使初恋记忆成为很多年后看多了爱情里的分分合合的人们心里的珍贵的回忆。 简眯起了眼,神思飞远,忆起了七年前的自己与林。 她家与林家,幼时起,便是门对门的邻居,两家父亲是中学同学,双方的母亲又都在同一机关上班,于是幼年时的他们便多了许多相处的机会。 两人的感情自然也都不错。 简的性子偏为任性,林却温温和和的,对简十分包容,经常将自己的小玩具,零食与简分享,生活中一旦发生什么好玩的事也都爱告诉简。两人关系好的一度让双方父母有了为他们定下娃娃亲的念头。 可惜的是,这样良好的关系随着两人的成长却并没有往爱情发展的趋势。 上大学后,林遇见了晓,并且爱上了晓。 两人的感情如小火熬煮的米粥,细腻绵长,简的家庭却在此有了另外的发展。 简的母亲因癌症去世,父亲伤痛亡妻不过两年,便要另娶了娇妻。 即将成为简的后母的那人待简不差,简却一直无法接受,甚至为此闹着在高三这重要的一年里在外租住房子,和一群外面认识的狐朋狗友嬉闹,简父两头为难,请林帮着调解,简却因此和林吵了架。 这并不是简第一次冲林发难,但却是最严重的一次—— 记得那时,林,晓与简一同出去玩闹,林停车时一不小心撞倒了简的单车,简当时就拉下脸,冲着林发难了。 “林,你会不会停车,不会停别骑啊,玩什么东西啊!” 在那之前,简当着晓的面对林还说了几句难听的话,林两下一结合,原先忍耐的怒意,在这句话的催化下对简一齐发作了出来。 林道,“简,你个女孩子家家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憋着,别一出口就满嘴喷粪,好像谁都得因为你妈死了而怜悯你一样。谁这个义务啊!” 林的话直接刺激了简,简红着眼,愤怒到极致说话反倒冷静了下来,有了逻辑。 她怒笑道:“我说过需要谁来怜悯我吗?呵!你从小就爱摆出一副温温和和,别人怎么说你,你都无所谓的姿态,现在怎么了,是因为晓在,你丢了面子对吧!这怪谁?我有求着你们出去约会带着我么?你不就是担心你爹妈不放心你们一起出来玩,出了什么不该出的事嘛,用得着在我爸面前假惺惺地说因为我妈刚去世,我心情不好,带我一起出来散散心麽?你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跟我爸说啊!” 林被说中小心思,怒到极致,直接转过身呼唤晓和自己一起回去,不必理会发了疯的简, 晓纠结极了。 望着两个都不在正常状态的人,晓咬唇,又是拽拽林的衣袖,让林冷静,又想着要安慰简,却被林拦住了。 简见两人拉拉扯扯的,心中更气,转过头就要走人,却忽视了身旁倒下后就没扶起的单车,脚脖子被车身一拦,一不下心摔倒在草地上。 裸露在外的膝盖被粗糙的石子蹭破,简的眼圈更红,但她却没有哭。 “.......喂,”林被简摔倒在地的响声一吓,开始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懊恼,他软下了声,“你没事吧?” 简偏过头去,不说话,红眼儿,看着却更加可怜。 “简,还爬的起来吗?” 晓瞪了林一眼,连忙上前搀扶起简。 简拍拍身上的灰,瞅着膝盖上的伤,一言不发地甩开晓的手,自己将车扶起来就要回家。 林看简如此安静,又收到晓谴责的目光,不由得头皮发麻起来,他犹豫了一下,上前几步追上简,将简的单车停下后,便对紧跟过来的晓,说道:“晓,你骑简的单车先回家去吧。我送简回家。明天你来我家温习功课的时候再把单车还给简,好吧?” 晓点点头。 简看着两人对话,虽一言不发,却也服软了,顺着林的话将车交给晓。 待晓骑车走开后,简乖乖坐在林的单车后,默默不语。 夕阳斜照。 如同许多年前,林刚学会骑单车便兴致高昂地骑车“滋溜”到简面前,载简回家的那天一样,橙光将两人的影子投照在地面上,拉的很长,很长,很长...... 林用力地踩着脚踏,肩上忽地一痛,林手一软,车把一歪,差点就撞到电线杆上。 林怒气冲冲地转过头,见到的却是眼圈红红的简。 “你到底想干.......” 林说了一半的词噤在嗓子尖,背上一处湿热的,是简的泪。 “我明天和苏婷就要结婚了。” 林忽然忆起昨晚简的父亲对自己说的话,鼻头骤然一酸。 简母对林很好。 每次,简与林闹变扭,简母都会偏帮着他,这一度让简很嫉妒。简母走后,他伤心的程度也不弱于简。可是林也没有任何办法去指责在妻子死后不到两年就爱上别人的简父。 死去的人已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活着的人难道还要抱着对死者的怀念过上一辈子吗? 林的父亲看不惯老友沉迷于亡妻的痛苦中,给他介绍了同样丧夫的堂妹苏婷,简父开始很抗拒,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苏婷的温柔体贴终于还是让他心动了。 他决定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简却对即将成为自己后妈的苏婷十分抗拒,简父劝说多次,也无效果。 昨天,专程拜托林邀简出来玩闹的简父说的话,更是让林不知所措。 简父说,他怕给即将加入这个家庭的苏婷受到女儿的留难,也怕苏婷因此记恨女儿,在婚后对女儿多加刁难……更怕,自己到时两头为难。 林听着简父的话,望着他那不满40岁便已半白的发,艰难地答应了简父的请求。 只是,林对于简父为了让简的生母在阴间放心而选择将婚期定在简生母的祭日当天这一做法,也的确和简一般抗拒。 可是,这有什么用? 既然应下简父的请求,在简的眼里,他何尝不是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林低下头去,揉揉简的脑袋。 “对不起。” 他心里默默地说着。 “想哭就哭吧,我陪你,哭完,我再送你回家。”林想了想,又道,“如果不想回家,我家的客房会一直为你保留着。” 这时,简终于克制不了了。 她抱着林的腰,哭的隐忍,眼泪刚出来就被林的衣服所吸干,然后蔓延开,变成一片的泪渍。 林背过身去,眼圈红红的,思念着那个会给他做好吃的点心,会在他和简闹矛盾时偏帮着自己的人。 他们脚下的影子依偎在了一起,可那时起,林的心里装下的就不是任性的简。 他对简,是对妹妹的关爱。 他们之间也只有亲情。 那天晚上回家的路变得格外的漫长,而许多年后,这条路也终究该走到了尽头。 从回忆里走出,简合上点心盒,收拾完厨房,走至玄关,换好鞋,拎上点心盒,走出了家门。 简绕过几条街道,常去的那家咖啡厅里,晓与林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简快步走进咖啡厅,林为她叫了杯曼特宁,晓则端坐在一旁,面目清秀,娴雅温柔,与怪脾气的简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你们刚刚在聊些什么?” 简找了话题,林笑笑,回道:“晓在问我简阿姨的事。” 简笑了笑,简父再娶后,林对简的继母的叫法一直是苏阿姨,简阿姨,说的是简的生母。 忆起母亲,简眼中一暗,她现在对继母的态度已不没有那么抗拒,简父在的时候,她甚至还能叫苏婷一句“妈”,可是她依旧很怀念自己的生母。 林看出了简的心思,隔着咖啡桌,俯身弹了下简的额头。 “笨丫头!” “想什么东西呢?我都快结婚了,你什么时候也给自己找个婆家啊?” 简闻言尴尬起来,索性低头喝起来刚上的咖啡。 晓见此,掩面一笑,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上流光一闪。 那是,他们的订婚戒指。 大学毕业后,林与晓的感情依旧很好,而今,两人更是将这份感情推上一个新的高度。 简一愣神,嘴角一僵,想起见面的原因,将邻座的点心盒放到桌面上,推至晓与林的面前,“这是给你们的订婚礼物。” 简补充道,“是乌梅豆腐,代表的是初恋,是听了晓的那个故事里的食谱,加以改动专门为你们两做的的甜点。” 晓眼中一亮,接过点心盒,小心打开,里面是一碟精致的点心。雪□□嫩的方块中央,漾着一抹浓紫。 晓惊喜极了,“真是太美了!” “我瞧着都舍不得下手去破坏它。” 晓的眼中满是惊叹。 但说归说,晓还是提起小勺,小心地在点心上挖了一小勺放进口中,轻抿,忽然间,她的眼中一亮又急忙挖了勺送进林的口中,林吃下,而后,亲吻上晓勾起的嘴角。 “很像!” 甜蜜的一吻后,林中肯地做了评价,“就是太酸了。” 林一向是偏好甜味的。 简笑了笑,“毕竟我也是业余的嘛,糖分把握的不到位也是情有可原。”她低头看了看手表,而后又道:“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这么早?”晓愣了愣,“今天不该是你休息吗?我还叫林定了电影票,想喊你一起去呢!” “不了,你们小夫妻自己去吧。我与别人有约,现在就得走了!” 说罢,简拎起包,匆忙离去。 晓失望地瞥一眼林,林笑了笑,拈起勺子,绕过简的那一盘点心在提拉米苏上挖了一勺送进晓得嘴里。 晓张口吃下,旋即也笑了起来。 咖啡厅内,又是暖暖的春意。 咖啡厅外,简却落下了泪。 她对林的心意与林对她的心意从来都不一样,可是他永远都不会再知道了。 不久之后的将来。 他与晓还要一同走向婚姻的殿堂,而她也要作为这段感情的见证者,为他们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至于,她的那段初恋还是容她从容地收录进回忆,让它如同那一盘略酸了的乌梅豆腐一样,被时光慢慢忘记,因为未来,自己必定会走的更远,收获到那一份也属于自己的幸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梅子饭团 乙未年阴历,七月十五日,冲马煞南,宜祭祀。 本是入秋凉爽下来的天儿也因这特殊的节日而沾上“鬼气”,气温突升不说,市内某家精神病院门口早该凋谢的紫叶李竟也抽了新芽。 苏巧随手掐了尖嫩芽,指腹摩擦间,嫩芽被捻得细碎……污了,她一手的黄绿汁液。 苏巧望着脏污的手,思绪翩飞。 自打进入这精神病院起,她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可眼下,真到了这离别的时刻,她却忽然地不安起来—— 苏和没有出现。 苏和是苏巧的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苏巧的人。 他原本答应苏巧,在她出院的那天一定会准时出现院门外接她回家的,可是为什么,她已经出来这么久了,还是没有看见他? 他也放弃她了麽? 苏巧抬手遮阳,那本是温暖和煦的光芒也因她此刻心情的起伏而变得虚伪,刺目起来—— 苏和也会和她的母亲那般背弃她麽? 苏巧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天,明明只是场女主角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好心关怀”自己的家人以“治疗失恋创伤”为由强行要求医生进展开的心理检测的闹剧,都能因为故事发生在她自己身上而变得格外戏剧化……那今天,如果在故事过去唯一站在她这边的家人也放弃了她,那么,这样的剧情会不会变得更令人绝望? 苏巧蹲下身,眼圈微红,苏和,苏和哥哥,你真的忍心不要我麽? 苏巧周身气息格外凄凉。 …… “苏巧,怎么还在这儿?今天不是你出院的日子麽?”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苏巧抬起头,嘴角带着浅笑的苏和撞进她的眼帘。 他的眸子里溢满了苏巧熟悉的温度。 “你怎么才来!” 苏巧如脱兔般一下子蹦了起来,她紧紧地抱住苏和,满腹的委屈简直要实体化了。 将头埋进苏和的怀里,听着哥哥胸口的心跳声,苏巧心中的不安方才消散了些许。 苏巧似小动物般用头蹭了蹭苏和,呢喃道,“……谢谢你来接我。”。 苏和本就被她这突然袭击给弄得一懵,手脚也不知该放哪了,只楞楞地举着,待听到苏巧这话,悬空了半天的手,却又慢慢地松了下来,“谢我做什么?该是我对你说抱歉。” 苏和按下苏巧不解的小脑袋,揉了又揉,“我送你回家吧!” 苏巧点点头,松开了紧锢住苏和的手臂,改挽住他的手臂。 “回去还想吃饭团吗?” 苏和顺势牵起苏巧的手,问道。 “嗯!” 苏巧晃着头,甜甜笑道:“我要吃梅子饭团!” “好。” 苏和心疼妹妹,答应得爽快。 抚上苏巧的额发,苏和眼中满是怜惜。 行人经过此处,瞧见这兄妹间互动,神色却越发古怪起来。 苏巧不以为意,她和苏和本就比旁的兄妹间的关系要来的亲密。 因为,他们拥有同样悲哀的家庭。 苏和是母亲结婚后,继父那头带来的孩子。 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也正是苏和远离家人独居的公寓。 据说,那是苏和的父母为他合资出钱买的——这也是他们心中为自己突然离婚对苏和造成的伤害做出的弥补。 苏巧想起苏和对自己吐露的往事,心头不觉酸涩。 苏和的父母是苏和高考前夕突然离的婚。如今,双方也都各自组建了家庭。两方除却偶尔的忆苦思甜外,对于被他们放弃在父母责任外的儿子,除却每月固定打入他账户的一笔生活费外,便再没给予旁的情感补贴......继父这与自己母亲如此相似的冷漠行径,怪不得能在离婚后和母亲走到一起……他们……明显是一路货色啊! 苏巧看着苏和走进厨房,想到两人的父母,心中愤懑不平。 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不负责的父母全都被他们给撞到? 为什么他们要面对这样不幸的家庭? 心中的疑问无人能回答。 苏巧抿了抿唇,跟着苏和的脚步走进厨房。 苏和在准备做饭团的食材和工具。 阳光透过窗户撒在他身上,使他如救世耶稣般沐浴圣光。 苏巧微眯杏眼儿,或许,遇见彼此,这就是上帝让他们投生到这个令人厌恶的家庭中的原因吧! 如此想来,苏巧心中的愤懑消散了些许。 摆弄着桌上的腌渍梅子,苏巧嘴角微勾。 这梅子饭团一向是她最爱的食物,其原因自然离不开她那原生家庭—— 苏巧父母在婚姻关系还未破裂前,常爱带苏巧去日料理店吃食。 梅子饭团酸甜可口,正适合年幼的苏巧的口味。 故而,即便父母的婚姻也同是在日料店对着正小口品尝饭团的苏巧宣告破裂,结束的。在苏巧看来,这都与她爱吃的饭团无关。 甚至,只要她还一直吃着饭团,她的心境就能变得平和,她的生活也就能回到父母没有离婚时的美好。 至少,那时的父母对她还是有所关怀的。 回忆过去,苏巧眯起眼。 离婚后,赢得女儿抚养权官司的母亲似胜利者般将女儿作为战利品在前任面前炫耀多次,而后不到半月,又带着这“战利品”改嫁了旁人。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自此,苏巧便落入的家庭的深渊。 父亲那头自不必多说,全身心地投入到新组织的家庭中母亲,再不理会苏巧情感需求。 苏巧的世界一下子就晦暗了起来。 同一时段,面对同样无可避免地成为了父母建立新家庭所必须的牺牲品的苏和,苏巧由心生出一股相惜的情感——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另一个受难的自己。 两人的关系一日千里,转眼便变到如今密不可分的阶段。 苏巧的面目柔和下来,习惯食用梅子饭团是因为自己悲哀的童年,真正爱上却是因为苏和。 因为苏和做的梅子饭团如同苏和本人一般,都是能够治愈苏巧内心的“圣药”。 苏巧托着下巴,看着苏和将盐,糖和寿司醋醋加入饭中搅拌,嘴角微扬,感叹道:“苏和,有你做哥哥真好。” “漂亮话说再多也没用!”苏和珉了珉唇,“你再不过来帮忙,我就撂挑子不干了。” 嘴上说得冷漠,耳朵根却因为苏巧难得的甜言蜜语给臊得通红。 “你要是忍心让我挨饿,我就不吃好了。”苏巧有心再逗逗哥哥,眨吧着眼儿望着他。 消瘦的脸上,笑容狡黠。 苏和空出手来狠狠揉了把妹妹的头发,“别闹了,你刚出来,早点吃完,早点休息不好么?” “不好!” 苏巧咬了咬唇,似是不满,眼里却盛满笑意,“不过看在你还知道关心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好了!” 苏巧从苏和手中取走他放到玻璃碗内切成细末紫苏梅子,放进苏和原先搅拌好寿司醋的米饭中。 搅拌均匀。 苏和则在一旁将盐渍樱花放到水晶碗中,泡上水,去除盐味。 两人配合默契。 嘴上还不忘打个小仗。 “……差不多能开始捏饭团了。” 见苏巧米饭搅和得差不多了,苏和捏了点放入口中,咀嚼片刻,对着苏巧,如是说道。 苏巧应了声,把饭团捏成爱心,而后将沾上樱花的饭团蹭到苏和嘴边,“哥哥,你尝尝。” “好,”苏和眼神闪烁,“可先说好,我尝完就得先回去了。” “你要去哪?这儿不就是我们的家么?” 苏巧眉眼弯弯,将饭团往苏和嘴里塞去,“喏,这可是我做的第一个成品!” 苏和咬了一口饭团,神情严肃。 苏巧却似看不见般,仍笑道:“我们一起吃吧!” 苏巧笑容像泡沫般脆弱,苏和瞧着不忍,却仍坚持着自己原有的打算,“苏巧……别这样,我该走了!” “你要和妈妈一样丢下我麽?” 苏巧咬了口先前苏和尝过的那块饭团,而后将它捏在手心,她捏的太紧了,饭团竟然从她咬的那一口开始碎裂,落在地面,沾上尘污。 看着掉落在地的饭团,苏巧目光空洞,语调也怪异起来,“哥哥,心碎了。” 心形的饭团破碎了。 “苏巧,你该过回自己的生活了。”苏和见此,终是忍无可忍。 他道:“你看清楚我的样子?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不是你臆想出的苏和。” 苏巧一怔,苏和的面目渐渐模糊开,似是一层烟雾,慢慢地散开,出现在她面前的,是…… “......是....你.......” 苏巧慢慢地蹲坐下来。 他不是苏和? 苏和到底去哪儿了? 苏巧慌张起来,她有病,她真的有病,她把苏和弄丢了! 医生望着状若疯癫的苏巧,颇是头疼,他道:“苏巧,这一年多来在我们费心诊治下,你都表现良好。但现在怎么了?你为什么又提到苏和?” “你好好想想。苏和是不存在的,他只是你习惯自我保护而想象出来的虚象……你清醒些,我不想再送你回去……” “我不认为这真的有利于你的健康。” 医生的眼里满是忧虑。 苏巧刚送来的时候,明显是受失恋创伤后的应激反应,本不需要留院医治,可是她的家人却很坚持……迫于压力,院方只好同意了。可苏巧后期的精神状态却明显因此出了问题。 作为苏巧的主治医生,他无法再容忍自己任由错误继续下去了。 苏巧捂住耳朵,不愿听从医生的开解,她与苏和生活的过往一幕幕重现在眼前,嬉笑的,争吵的,委屈的,欢喜的....... 苏和怎会是她臆想? 可现在....... 苏巧抬起了头,狐疑地看着医生,他为什么要这样劝说自己?自己真的是在生病麽? 苏巧内心挣扎不已。 蓦地,苏巧注意到了房间某处,她忽然勾起唇,顺着医生的话冷静下来:“是的……苏和并不存在。” 看着医生惊异而又透露出欣喜的眼神,苏巧似乎有了信心。 她继续说道,“苏和只是我错误的想象。” “我的病也早就好了!” 苏巧目光平和下来,言语坚定,彷如刚才那个疯癫的女子并不是她般。 医生惊喜之余,仍有有些不确信道:“那你方才是……” “是演戏给他们看的。” 苏巧接口回道。 “谁叫他们非要送我去精神病的?” “我恨他们。” 苏巧一连说了多个“他们”。 “他们”指的自然是她的继父和母亲。 医生紧绷的心,逐渐放了下来。 原先他送苏巧出院时,见她不愿随父母离开,只蹲坐在绿化带旁,以为她仍在气恼家人对她做的事,便走了过去,预备安慰一下她。谁料,苏巧却忽然挽住他的手,亲昵地喊他“哥哥”。 “哥哥”,是苏和。 那是原先精神还算正常的苏巧在就诊后被陌生环境影响,不安愈增而臆想出的人物。 每次出现,表达的都是苏巧自己对身边人的不信任,对医院就诊环境产生的不安。 那本就来源于他们院方做出的错误决断。 因此当苏巧接受心理辅导之后,当苏巧再未提及这个名字时,作为苏巧的主治医生,他与院长这才力排众议,做出了今日安排她出院的建议。 苏巧的家人也因自己之前做错的决断而接受了院方的意见。 可当苏巧出院后,她却又犯病了。 她又提到“苏和”了。 这儿,也不是她口中“苏和的家”。 这里,是苏巧的亲身父母在离婚后合资为她买的房子。 念及女孩的过往,医生望着苏巧的目光柔和下来,到底还是个可怜的孩子。 苏巧却不吃这套,她从地上站起来,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讽道,“原来医生也会区分不出常人做戏与精神病人发病症状!” “那你们医院开着不是害人麽?” 苏巧话说的尖锐,医生却只能听着,毕竟是他们给她造成了困扰。 “那苏小姐你多多休息吧!有事我再与你父母联系。” 医生挥手告别。 苏巧应声送别他,顺手又带上了房门。 转过头去,苏巧扫视眼自己空落落的家,蓦地,对着房间一角放置的布偶娃娃轻唤了声:“哥哥。” 这次再没人疑心她是犯病了。 苏巧眉眼弯弯,续道:“外人走了,我们继续做饭团好么?” 空荡荡的房间里,她似乎又听到苏和温柔的声音。 他答应了。 苏巧回到厨房,一边和苏和聊天,一边继续着他们未完成的小食。 目光所视处,“苏和”笑容依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枣泥山药糕 你总会遇见一个人,他会细致而周到地将你的伤痛抚平,为你的一悲一喜而牵动自己的心绪,只是你要等,在等待的时间里,你也要好好爱自己,照顾好自己,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早点遇见他。 穿着白色睡袍,卿卿坐在书桌前,如往常一般,将自己的心事付诸于文字。 橘黄色的灯光下,清秀的小字跃然纸间。 忽地,外头白光一现,轰隆的雷声响起,笔尖一顿,蓝黑色的墨洇在绯红的信笺上,落下了瑕疵。 卿卿蹙紧了眉头,想了想,终究是没再换上一张新的信笺,只是慎重地在署名旁,画上了一张微笑的脸庞。 末了,搁下笔,吹了吹还未干透的字迹,小心收进一旁的木盒后,关上了台灯。 夜是深重的。 窗外细雨,淅淅沥沥。 坐在窗前,一片的黑暗中,她的面目也模糊了。 卿卿刚结束自己十年的爱情长跑,走进失恋的殿堂。 就在今天。 收拾起零碎的心情,她终于下定决定约他出来,表明心迹,而他却在他们约好的地点带上了一个女孩。 女孩很漂亮。 卿卿远远地看着,只觉得和他无比般配,于是她给他发了一条“临时有事”的短信便匆匆离开了。 别怪她懦弱,不战而败。 她只是太爱,太怕了罢。 泪珠滑落,了无生息。 卿卿起身,摸黑走到床畔,拉开被子,躺了上去。 那人是她的暗恋已久的老友。 但对那人而言,她却只能是一个合格的异性好友—— 她可以陪他聊星星聊月亮,聊人生聊理想,却无法成为那个能陪他一起走向漫漫人生路,共同承担生命中的欢喜别离的人。 卿卿有多不甘心啊! 可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她难道还可以强迫着他爱上自己吗?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卿卿揉揉眼,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讽刺而无奈。 人生若只如初见,若是不曾有初见的心动,那么会不会自己就不用这么难过了? 故事是从十二年前开始的。 那年卿卿只有十岁。 因为父母工作调动,卿卿从遥远的南方小镇转学到了北方。 生活习惯上的变动尚且不说,单就语言上的差距便给她带来许多的困扰—— 南方女孩说话揉捏,且r,e不分,比方说“热”,卿卿就常说成了“饿”,惹得周围的同学笑话了她很久。 卿卿生性懦弱,每每面对这情况,总是不吱声站在那儿任由同学们嘲笑自己。回到家之后,她却总会对着镜子的自己赌起气来,一边擦着眼角委屈的泪珠,一边结巴着练习普通话。 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卿卿总是练不好。 那一天上课,又轮到卿卿起来朗读课文。 对上同学们看热闹的眼光,卿卿一紧张,又出丑了。 班上同学哄笑成了一团,老师怎么压制也压制不下来。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木椅倒到地上,四周立刻安静了下来。 他惺忪着眼儿站起来,淡淡地扫视了眼四周,骂了一声“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便重又坐了下去。 班上立时鸦雀无声。 讲台上的老师,脸色越发青紫,末了,颤抖着手指着他,吼道:“林源,你给我出去!” 而他呢? 无所谓地起了身,迎着同学讶异的目光走出教室—— 他在为她出头。 虽然也许只是错觉,但年少的孩子只能想到这一点儿,因为时间实在是太巧了。 一时间,底下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而卿卿只是担忧地望着教室门外罚站的他。 她不知道老师会怎么“教育”他,也许会请家长吧? 她的心揪成了一团。 学生时代最恐怖的一件事莫过于请家长,这一点谁也不能免俗,但若是因为自己的过错要旁人来受罚,怎么想都觉得过意不去。 卿卿思来想去,紧张了一节课。 待下课铃响起后,看着被老师拎着结束了思想教育冷着脸走进了教室的林源,卿卿便连忙走了过去致歉,可他却显得毫不在意—— “和你有什么关系?” 卿卿一愣,林源绕过她走开。 只是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蹙了眉,“老用南北方做借口有什么意思?话不都是人说的吗?管人听得懂不就行了。你要真想学说正常了,我陪你。” 她身子一紧,而后,红了脸。 对于因父母的原因告别从前的同学朋友到北方来生活,卿卿心里是有怨言的。故而,卿卿潜意识里总会告诫自己,她学不会普通话。时间久了,父母总会因为舍不得女儿而带她重新回家乡去吧?但某一方面,对于同学们的嘲笑,卿卿也是不服气的,她又不是傻子,怎能就因言语不通而顶个没法和人正常交流的傻子般的黑锅? 矛盾的心理在卿卿的心里囤的一久,学习普通话的进程也就被耽搁下来……如今,这样的心思被一个鲜少有来往的同学揭露开,卿卿心里的坎更是过不去了。 甚至,她有点想因此躲开林源。 但逃避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从那天开始,林源经常会找机会和她聊天。虽然每次的聊天,他都是冷言冷语的,但对于卿卿话语中不标准的那些发音,他总会立刻给她纠正过来。 卿卿从开始的抗拒到之后的虚心接受,心境有了很大的改变,普通话越来越好,班上嘲笑她的同学也越来越少,林源也逐渐成为了她心目中的那个难以割舍的存在。 慢慢的,两人长大了。 小学同学变成了中学同桌。 班上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男孩,女孩们开始聊起了“爱”。 什么“男生女生羞羞羞”呀,什么“情妹妹情哥哥”呀...... 那个时候,在孩子们的眼中,“爱”是一个多么羞耻,多么奇妙,多么尴尬的字眼呀! 而卿卿却在某一天,看着林源伏在课桌上睡觉的模样,看红了脸。 林源闭目沉睡的样子像极了天使,面目柔和的一点也没有平时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卿卿看着看着,忽得落了泪。 卿卿由心而生出恐慌,她觉得自己对于这样美好的林源,竟然有爱的意味,而更为难过的是,她觉得他们之间忽然隔得好远。 远的像是月亮与地球的距离。 结束学业后,两人的关系也真如卿卿当初预感的那样,停止了发现—— 林源和卿卿间不知何时起,有了隔膜。 虽然两人还是一起谈天说地,可是那种友达以上,爱情未满的感受,让他们间的距离生生地隔了一个世纪。 卿卿感到林源似乎只把她当成哥们儿。 而她也压抑这段感情太久了……如今看情形,也许也就没有继续压抑下去的必要了吧? 回想起,他身旁的那位女子,卿卿的心揪然一痛。 卿卿起身,打开床头灯。 昏黄的灯光让已经习惯黑夜的眼睛感到不适。 掀开被子,她走出卧室,来到厨房。 厨房是凌乱的。 锅碗瓢盆,要用的,刚买回家的,东倒西歪,全都染上了尘灰。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饭了。 卿卿将锅碗瓢盆洗干净,而后开始准备做枣泥山药糕—— 这是卿卿所知道的点心里做法最为繁复的一道点心,也是林源教过她许多次,却从不知晓她早已学会的一道点心。 而现在,她正好需要这道做法繁复的点心来理好她杂乱的思绪。 因为,明天总还要面对他。 她笑了笑,眼角都快溢出泪。 深深地吸了口气,想着他教时的点心步骤—— “山药洗净切成段放入蒸锅,中火蒸制20分钟的同时,用刀将洗干净的红枣拍松,去核,留待备用,而后把糖桂花倒进一个小碗,用清水化开。” “20分钟后,山药蒸好后取出,将去了核的红枣放进蒸锅,也是中火二十分钟的时间,在将红枣蒸烂的同时,把先前蒸好的山药去皮,而后将一个细箩倒扣在案板上,把去了皮的山药用细箩箩一遍之后,以一块潮湿的纱布包裹好,如同和面一般反复揉压,当山药面团基本成型之后,放置一旁备有。” “这时红枣刚刚蒸好。将蒸烂的枣肉取出,也用细箩箩一遍,接下里,在干净的锅里加入一碗清水,倒入一点香油,加入两勺白糖,把过好细箩的枣泥倒进锅里,小火炒20分钟后,加入糖桂花,锅铲铲匀后出锅,装进盘子里晾凉。” ...... 循着记忆。 当所有闲散的步骤都结束时,本就杂乱的思绪却越来越乱了。 卿卿抬起手臂,揉揉眼,接着取出一块山药面团包入少量枣泥后收口,放入先前洗好消过毒的模具里,磕出后放入餐盘。 一个接着一个。 看着如同冰皮月饼一般的小点儿慢慢地在盘子上堆积开,卿卿的心情却很是复杂。 忽然的,门铃声响起了。 “这个点儿,又该是谁呢?” 卿卿眉头微蹙,思索了片刻,拧开水龙头,将手上沾着的白色面泥洗净,便走出了厨房。 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是: “林源!” 卿卿吃了一惊。 林源勾起了嘴角,径直走进里屋。 卿卿愣了愣,接着,忙不迭关上了门,跟上了他的步伐。 “你怎么来了?” 林源不答。只寻着一股熟悉的香味,慢步走进厨房。 见到那一盘雪白的糕点后,他微微一笑,而后,回过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卿卿。 “小学的时候,你一向爱吃我家里做的枣泥山药糕,后来我学会了教了你许多次你却始终学不会,那这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拈起一块白色糕点,林源咬了一口,“味道不错。亏我还做好了以后要做你的家庭煮夫的准备呢!看来是没指望了。” 卿卿蓦地落了泪。 林源一笑,“我今天去的时候,办公室里一追我的姑娘硬要跟过来见见你,你却突然不来了,她以为我对外说有女友的事是假的。” 卿卿抬眉,在做林源的红颜知己时,她偶尔还会客串一下他的女友,赶走一些花蝴蝶。 不过这个不就是个借口吗? 林源望着她,复又笑笑,“我对外称呼的女朋友全是你。” “你忘了吗?我早就说过我喜欢着一个女子许多年,为她学会了做自己从前不愿意去学的糕点,可是卿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呢?” 林源垂眉,而后慢慢地开了口,“还是你一直不愿意明白?” “我以为我做的已经很清楚了呀。” 林源叹了口气,上前拥住了卿卿。 贴在林源的胸口上,卿卿忽然想到,那一年自己第一次来月事的时候。 伴随着对陌生事物的恐惧,以及小腹的坠痛,她那一天都过的极其痛苦,面色极其苍白,全无血色。 而就在当天晚上,林源敲开了她的家门,为她送上了一份自己做的枣泥山药糕,而后,红着脸望着她,他说—— “卿卿你要照顾,顾好自己。” 林源说的结结巴巴,那是她第一次瞧见他如此失态。 原来,他对她并不仅仅是友情吗? 卿卿僵住的身子软了下来,她拥住了林源,嘴角勾起了浅笑,为了自己信笺上写下的激励,为了他们不再遥远的距离,为了她终于等来的这个可以细致而周到地将她的伤痛抚平,为她的一悲一喜而牵动自己的心绪的林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红豆芋圆沙 永定是被赶出家门的。 赶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子,阿阮。 永定叹了口气。 结婚不过半年,原先还算温柔的那个阿阮就消失了,赶他出门的那个,完全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永定摇了摇头。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每天回家阿阮总会和他争吵,吵架的原因却都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永定实在不知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难道,真如自己刚上高中的小堂妹说的那样,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吗? 永定勾勾嘴角只觉好笑,但心中一角却是泛起了苦意。 “咕噜......” 不等他将脑海中的念头打消,肚子便先抗议起来。 摸摸肚皮,永定停下了脚步。 快到年尾了,原先清闲的办公室变得忙碌起来。 作为会计部门的一员,永定跟在自己师傅身后,整日忙着算账,对账,到了家也是倒头就睡,定时吃饭,自然也就成了一种奢侈。现在想想,他今天,除了早上买的只吃了两口的粢饭,到现在为止还没吃过其他东西,也难怪今天一踏进家门,面对又是青黑着脸的阿阮,他连半分吵架的欲望都没有...... 永定自嘲地笑笑,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被阿阮赶出了家门。 永定低头看了看手表,却又叹了口气。 这么晚的天儿了,还有什么馆子开着门的? 永定与阿阮住的房子临近郊区,夜一深,除了几盏路灯和天上的星星哪还有多少亮着的馆子? 可若不在外面吃,难不成,还叫他现在回家拉下脸面求阿阮做饭去? 永定“嗤”了一声,他可真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阿阮叉着腰,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可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永定慢步向前走了起来。 也许前头还有没关门的店面,到时候,哪怕只是一碗煮烂了的青菜面他也能视作美味吃下去! 也不知是他走的够远了,还是好运到了的缘故,小巷的拐角处,还真是有一家小店。 永定迈大步子,连忙向前走去,可看到招牌时,他不免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家甜品店。 他素来对甜品兴趣不大。 永定看了看街前,黑不隆冬的一片,又摸摸自己肚皮,算了算了,甜品就甜品吧,填饱肚子最时当。 永定推开了玻璃门,风铃声乍起,走到柜台前,甜品店的老板和厨子都是一人,看年纪不过25。 厨子既然是年轻人,口味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大多都认为老一辈的手艺才是真的不错,年轻人心浮气躁,哪担得起大勺? 永定皱紧了眉头。 显然,他也是如此想的。 永定毫无信心地点了一份红豆芋圆沙,然后,便窝进了角落。 红豆芋圆沙并不难做,只消一会儿工夫便由小年轻端上了桌。 永定看着面前红褐色的红豆沙,忽的一愣—— 与他不同,阿阮是很喜欢吃甜点的,尤其是红豆芋圆沙。 从前,与阿阮恋爱的时候,阿阮总说就奔着他不爱吃甜点这条,她也一定要嫁给他,因为—— “这样就没人跟我抢红豆芋圆沙吃了!” 记忆中,阿阮拿着银勺,狡黠的笑脸还在眼前浮现,可他们之间的感情却似乎都变味了。 永定拨了拨碗里的芋圆,垂下了头。 店门外,风铃声又起。 一位客人走了进来。 那人在柜台点好餐,看了看四周,便向永定座位的方向走了过来。 拉开木椅,他大喇喇地坐在了永定的对面。 “这里空位置那么多,您不能......”换一个位置坐? 深远的记忆被一阵“咯吱”声打乱,永定此时的心情绝对算不了好,他抬起头,颇是不悦,但看清来人的面目后,他又连忙止了声。 那是一位老人,鹤发鸡皮,但却极有精神。 长久以来尊老的理念让永定吞回了卡在喉咙里的那几个字,但他不禁有些疑惑,“老人家,这么晚您一个出来买甜品是给孙子孙女的吃吗?” 这附近还有一个老社区,里头有不少老人家,有些老人疼孩子都是出了名,孙子孙女们的要求哪怕只是不经意间提出的,老人都会一一满足。 只是,宠孩子宠到这么晚还出来给他们买甜点的也实在太过了罢。 “老人家,就当我说的不中听,”永定循循说道,“现在的孩子可是越宠越不像话的,您可得注意点尺度啊!” 可谁想,话音还未落呢,老人便笑了起来:“哪是买给孙子吃的?!孙子都是我儿子儿媳他们带,不用我管。我啊,是买给我老婆子吃的。” 永定吃了一惊,“您老伴大晚上吃甜食?不过,您怎么不让您儿子儿媳他们过来买呢?这么晚了,您万一路上摔着可就不好了啊。” 老人笑了笑,不予作答,这时,甜点也打包送上来了。 老人临走前拍了拍永定的肩膀,道了声谢便走了,只留下永定呆坐在那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认识林伯?” 小年轻见永定呆愣愣地盯着老人离去的身影,开口询问道。 永定摇了摇头。 小年轻习惯性地点了一根烟,见永定皱起眉头,又有些尴尬,“你介意别人抽烟?” 永定忍了忍,摇了摇头,好奇问道:“你知道他?” “林伯和他老伴是我这儿的老主顾了。”小年轻弹了弹烟灰,“我这店其实开的挺久的,但生意一直也就这样,不赚不赔,勉强度日。一是因为当时贪便宜,店选址没选好,靠在郊区,没多少人流量,二嘛,是因为A市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城市,甜品这些都是近几年才流行开的,除了年轻人,在A市扎根扎底的原住民没几个爱吃的。当然,不排除那些给孙子孙女买了尝鲜的老人家。但除了这一类老人,和林伯夫妻外,我真的没有看到过别的老人家进店。后来,林伯买的次数多了,我和他们夫妻也熟络起来。林伯的老伴说自己是FJ人,从小就爱吃红豆芋圆沙,可嫁给林伯,长居在A市后,就很少再吃过有家乡味道的红豆芋圆沙了。后来年纪的大了,各种病也就找上身了,尤其是糖尿病啊,这简直快要折磨死这位爱吃甜食的老人了。你是没看过,林伯老伴和林伯大晚上闹着要吃甜品的样子,明明那么大年纪的人了,撒起娇来还像个孩子一样,看着就让人又无奈又好笑的。” “那今天林伯怎么没带他老伴一起过来。” “还有,林伯的儿子儿媳呢?怎么能让林伯一个人大晚上出来买甜品呢!” 永定追问道。 “林伯的老伴去世了。” “就是去年这个时候走的。”小年轻吐出一口烟,烟圈散开,模糊了小年轻的面目,永定忽然觉得,这人似乎有点难过,“据说,临走前,她还记挂着我店里的这口红豆芋圆沙,说是像极了家乡的口味.......怎么能不像呢?我和她老人家本就是同乡啊!林伯的老伴走后,林伯就孤独了下来,他不肯去儿子儿媳那儿,说是自己身体还硬朗不用他们年轻人操心,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就一个人住在了前边社区的老宅,等着周末,儿子儿媳有空才能见一见孙子。” “其实,是林伯怕给儿子儿媳惹麻烦,又舍不得离开熟悉的环境才不愿意过去的吧?”在小年轻唏嘘的当口,永定接口问道。 小年轻点了点头,补充道:“还有,就是能多一个人谈谈自己的老伴。” “那,林伯今天过来是为了买甜品供自己的老伴?”永定又问道。 “是,但不全是”小年轻继续说道:“你大概也听说了。这里要被开发了,政府说是要在A市西边也弄一个市中心,再过几天,我这里也就要关门建商场了,林伯是趁这最后几天再买几份在自己老伴遗照前供一供,怕以后我的店入驻商场要跑的更远了......” “更怕建商场要等的时间太久,老伴在自己梦里再对自己撒娇。” 年轻人吸完了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按在烟灰缸里,慢慢地走开。 永定却因为小年轻的讲述而陷入了沉思。 其实按他这个年纪来说,并没有有多少感动会选择用在陌生人身上,可是有太多时候,他总会被陌生人感动—— 无论是因为担心过世的妻子爱吃的甜品因为甜品店的移址长久在灵前供应不上而连续多日晚上到店购买的老人家,还是一直记挂着自己过世的女老主顾并为了开解尚在世的女老主顾的老伴而陪他的一起聊聊过世的女老主顾的生前的年轻人,本质上都怀揣着人与人交往中的相互关怀的吧! 老板与老主顾如此有爱,更加亲近的人又会是如何的呢? ...... 永定忽然想起了阿阮,想起了他被阿阮推出门前曾经说的气话—— “阿阮,我们明天就去离婚!”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他是冲动了。 阿阮和他每次争吵的目的不过是想要他的关心,爱护,她并没有做错,他完全都知道,只是在他说出“离婚”时,他的愤怒让他完全忽略了阿阮了感受。 永定忘记了,在不久之前,躺在他臂弯的阿阮,曾经流着泪问他,“永定,你是不是不如结婚前爱我了?” 他真的忽略了阿阮的感受太久了。 因为工作太忙,也因为阿阮她已经属于他了。 永定拿起勺子,红豆沙软糯,甜腻口感让他微微皱起了眉,这么甜的红豆芋圆沙,他还是在与阿阮恋爱时才吃过的。 那一份,是阿阮做的。 那时的阿阮丝毫不懂厨艺,却会专门在网上百度美食的做法想要一一做给他吃。 她做的第一样,就是这红豆芋圆沙。 永定还记得,那段时间里,阿阮对这道点心的专注远远高过了对他,甚至于,连约会的时候她都在念叨着它的做法:将已经浸泡好两个半小时的蜜红豆放入高压锅小火压十五分钟后再放入小锅,加冰糖,一边搅拌一边加热,熬制成沙状,盛出,放上糖水煮好的芋圆,芋头和红豆...... 点心的做法十分简单,但细节之处,阿阮却是捣鼓了好久。 后来呢? 某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阿阮带着新鲜出锅的甜点和他一起去郊游。 坐在草地上,当阿阮打开保温便当盒的那一刻,永定愣愣地看着那沉沉浮浮的芋圆,红豆和芋头,彻底呆住了—— 他不知道那时还住学校宿舍,没有任何厨房用具的阿阮是如何做这道点心的。 而现在,忆起当初,他印象更深刻的却是那时端着点心,眉眼弯弯的阿阮。 阿阮笑的比保温便当盒里的芋圆红豆沙还甜。 闷着头,永定看着勺中甜腻的红豆沙,忽然喊道: “老板,请帮我再做一份红豆芋圆沙,我要打包带走。” 站在柜台的年轻一愣,而后应了声,窝进了后台的厨房。 店堂内,永定舀起一勺红豆芋圆沙放入口内,红豆入口沙沙,芋圆绵软香甜,他也想让阿阮再尝一尝这甜腻的美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玫瑰松子糖 有那样一个人,也许现在你还没有遇见,也许现在你已经遇见,他会笨拙地表示着他的友好,浅浅淡淡,却是你心中所想要的那一块玫瑰松子糖,三分心动,三分温情,三分甜蜜,一份回味,十分真意。 是夜。 护城河边,路慢坐在桥下的阶梯上,应着手机微弱的屏幕光芒,小心地将一盏莲花灯点上。 河这边,风很大,漆黑的街道,无人来往,但在河的对岸,却是另一番风景,风声,车声,欢笑声,小贩贩卖鲜花的叫卖声,以及烟花燃放的声音...... 这日,是初七。 这节日,是乞巧。 然而,现在的情侣却更愿意将它唤作,七夕情人节。 风的叹息中,路慢终于将莲花花芯处的红烛点燃,烛光摇曳间,明明暗暗深深浅浅的红衬得她被风吹白的脸庞慢慢红润起来。 路慢起了身,拍去身上的尘灰,慢慢悠悠地往前走去。 夜静,路宽。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光向小园。 忽然间,一阵幽香袭来。 路慢驻步,香气清新恬淡,应是梅香,只眼下未花形,遗憾之意顿生,而转念间,效仿古人寻香探花影的心思又悄然升起。 路慢勾起嘴角,提着灯,循香,至一处鹅软石道路口,香味愈浓,她提灯向身旁照去,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烛光下,杏色小花颤颤着站在枝间,素色的花心被烛光染上红艳,在这样的夜里,格外地令人欢喜。 “倒难怪能令东坡居士赞作“神清骨冷无尘俗”的和靖先生如此喜欢了!” 嗅着花香,路慢竟不觉有了醉意。 她抿了抿唇,席地而坐,从帆布包里掏出一罐青柠味的预调酒,和一小包牛皮纸装的玫瑰松子糖。 糖是她亲手做的—— 舂碎的黑芝麻粉末、松子仁在平底锅里炒香,装起,另备下冰糖、麦芽糖,少量自家腌渍的玫瑰花酱。将锅洗净,擦干里头的水分,滴几点油,下冰糖,而后将麦芽糖和花酱放下锅,待糖浆呈现金黄色调时,就把芝麻粉、松子仁一齐倒入锅中。 之后用勺子迅速混匀搅拌好,立时倒进原先备好的抹了香油的平盘里,拿勺压平整,趁着热气未散把整块渐硬的糖翻倒在砧板上,用刀切出小块即可。 做法简单,难的只是火候。 火候大,糖易焦,火候小,糖难化。 手中的这一小包,便花费了她大半天的功夫。 至于酒? 如此月色,花既推为知音,没有酒香又怎行? 路慢放下花灯,左手拉开拉环,因动作缘故,帆布鞋下,肉色的丝袜包裹的脚踝间隐隐约约有一个青黑的“R”字。 那是她去年2月14日送自己的礼物—— 他的姓氏里的第一个字母。 而“他”是她一生的执念。 迎着晚风,故事说来有些慢长,还是先放上一首卡农吧,迢迢山水,千里之外,有些记忆需要慢慢唤醒。 一个女孩最早迷恋上一个人会在什么年纪? 记不得那是什么样的日子,天似乎很热,小荷初露尖角,隔着一个遥远的距离,她见到了他。 他正在打网球。 网球在路慢的眼中是既耗费金钱又遥不可及的运动。 现实生活中,这项运动也鲜少能在Y市看到。 路慢对运动本就没甚兴趣,本也无意观看,只是看到那个少年迎着阳光,嘴角勾起的挑衅笑容,她便忽的止住了步伐。 路慢静静地站着,看着他的笑容,忽然便感到了温暖。 而在那时,她分明还是一个毫无安全感的女孩。 笑容于她而言只是一张面具,对于身边的人,她从来只持着一种冷漠的热心,而后来,更因为许多的事情,将自己缩成了一只刺猬,尖锐,偏激,永远把自己放在一个安全的角落,不敢去与人正常交际。 心理学上,这是一种病。 可在路慢遇见那个少年之后,一切皆有了改变。 黑暗的夜晚,将身体蜷缩成球的她,只有念着那个少年打网球时的热血与骄傲她才可以安然入睡。 而这些,那个少年却永远不会知道。 因为他是虚拟的人物,生活在另一个与路慢不可能有所维系的纬度。 于是有些时候,路慢也会自暴自弃地想,干脆死了好了,反正这样的自己对家人也只是一种负担。可是,无数次濒临崩溃的时候,她却从未下足狠心,给过自己手腕一道刀伤,让她解脱。 因她曾经听过一个故事。 故事里有死后的世界,阎罗殿,火照路,奈何桥,三生石,望乡台...... 故事里人有轮回转世,转世之前却必要喝那一碗孟婆汤,孟婆汤里,人生百味,苦辣酸咸,喝下便要忘却今生的一切,她怎可喝下? 父母教养,密友关怀,无一样是她能舍下的。 更何况,她知道若是少年真能出现在她的世界,他也绝对不会支持自己这样的行径。 09年,10年,11年,还是12年? 记忆有些深远,记得不太清楚了,因为那些年是她哭的最多的时候。 眼泪是咸的,为了很多人,她偏移在梦境里,忘却了现实。 那些日子,也许你不会相信,也许你还曾见过,她曾经整夜整夜地失眠,每天早上起来,眼圈都是青黑的,她差一点就放弃了生。 这一次,依旧是他拯救了她。 从此,路慢爱上了阳光,尽管阳光会让她头晕眼花,可是那些日子里阳光晒干了她的眼泪。 13年,她过得平静而又安稳。 这一年,她爱上了玫瑰松子糖。 这一年,她依着书中的做法学会了制玫瑰松子糖。 因为甜蜜的记忆总需要一颗糖来让她铭记。 14年的上半年,她就送给自己那个青黑的印记。 那是她舍不得喊出的名字。 那是她坚定不移的信仰。 那时,路慢对他说,只要有你在,我就会努力,努力地活成为自己希望的样子。 而后,那一年的下半年,她便送给了自己一场旅行。 旅行中,她遇见了另一个人,一个戴着面具的人。 ...... 路慢抿了一口酒,酒入口冰凉,顺着咽喉下去,却变成了火,烧得她脸色酡红。 她原是不会喝酒的人。 教会她的,是萧烨。 萧烨,笑靥,当他第一次说出这个名字,她的眼前浮现的是那个少年挑眉,勾唇的笑靥,而萧烨也对的起这个名字,他的笑容,即使是严冬看到,也会变得温暖起来。 那时,在那个旅游业已有开发的小镇,一到夜晚,游人们便会点上花灯在夜市玩闹。 夜市里有许多面具的摊子,于是便像是约定好了那样,进入夜市的游人们,都会带着面具穿梭于各个店铺里。 不一样的面具,不一样的面孔,虽然这给了窃贼不少偷窃的机会,但也许也是因为这儿的美丽,窃贼很少会再行窃。倒是容易出有如路慢一般,被黑压压人群吓住与从客栈约着出来玩闹的朋友走散了路的游人。 朋友戴着的是狐狸面具。 青面龇牙,十分吓人,与寻常可爱的面具丝毫不同。 朋友付钱买时,路慢还在那里郁闷了好久他的审美观,但此刻,看着周围可爱的面具,她倒是发觉朋友做法是正确的了—— 满街或是卡通或是生肖形象的面具,又有谁还会去买那样一副丑陋的面具呢? 这样即便是与朋友走丢了,她也能很快找到他吧? 但,路慢却没有找人的心态。 沿着人流逆行,她走到一处安静的角落。 树影婆娑,月色迷离,这样的夜还是安静点比较好。 站在树下,路慢这样想着,身后却传来了脚步身,走得极缓,也是与她一样喜爱清净的人吗? 路慢回过头,见到的却是一张青面獠牙的狐狸面孔,心猛地一跳,是朋友吧? 又想吓她? 路慢走上前,揭去了那面具,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诧异地面孔。 他比路慢高上许多,此刻正讶异地望着她,路慢尴尬极了,连忙将面具递去。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她急忙道歉,男人却是忽然笑了起来,“喝酒吗?” 待她喝完召唤同伙出来把她打包卖去山里麽? 想到网上流传的买卖人口,路慢愣了神,男人却从包里神奇地变出一小瓷瓶的酒,还有两个瓷杯。 “我不会喝。” 路慢礼貌地拒绝了,他却拉着她坐了下来,“月色太美,没有酒怎么行?” “不会害你的” 他是如此说的,而路慢也不知怎的竟然也接过他递来的盛满瓷杯的酒水。 为什么会相信他呢? 现在想来也许也是因为他的笑吧? 月色下,他笑的如此坦荡,让她不知怎的竟从他身上感觉到了安定。 “我是萧烨。” 在月下,他的眼睛很亮,像是天上的星子。 “路慢。” 路慢握着瓷杯,轻轻地舔了一口,酒很辣,蹙眉,她又放下了瓷杯。 “道路的路,慢悠悠的慢。” 迎着那人诧异的面容,她解释道,这样的名字,的确有点奇怪,会对它诧异的人也不止他一个。 “名字挺好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给你起名字的人一定是希望你以后是一个追求真理的人。” 萧烨笑了,路慢垂下头去,瓷杯里也有一个月亮,是缺的。 “那不是一个“慢”。” 给她起这个名字的爷爷早就离开了她,这个名字又怎么可能有这样好的寓意。 她的人生之路,一定是又慢,又苦,布满荆棘的。 “那也许是谐音呢?” 萧烨轻笑。 蓦地,他看到了路慢手中还是原封未动的瓷杯,“怕我下药?” 萧烨调笑道。 “不是的。”路慢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匆忙地解释,“我不会喝酒。” “呃?”萧烨愣住了,他看了看她,嘴角一勾,“我教你。” 他喝了一口瓷杯里的酒,“先嘬一小口,不要急着下咽,感受酒的存在,那就像是一朵花的盛开一样美妙。然后再缓缓地咽下去。” “酒如回忆,都是越老越可回味的。” 路慢按照他的指示尝试着,酒的回味是甜的。 一口咽下,又是一口,这时她忽然发现自己居然也能适应。 迎着晚风,酒精的催动下,她红了脸。 这样一个夜晚,她与这个从前未曾见过面的男子,聊了许多,直至天亮。 东方既白,她便与他分到而去。 从此也再未见过面。 只是不知为何,从那日起她便爱上了酒。 也许,酒真的能解忧。 蟾宫对浮蚁,松子糖对玫瑰。 酒空了,糖没了。 她起了身,夜还长,对着梅花道了再见,她重新开始行走。 脚下的路那么长,她并不知道自己对于脚裸的那个印记的承诺是否真能长久,但她爱慕的少年与那个叫做萧烨的男子却已成了她小半生记忆里牵牵念念的存在。 只不过,前者是信仰,后者是缘。 缘来缘往。 她只愿望,生命中浅浅深深的缘不被辜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炸莲花 一望无际的金色沙漠。 风拂过,有沙飞扬,是静,是动? 是人的心在动。 东子坐在电脑前,滋滋有味地啃着手中的武汉麻辣鸭脖,他啃得那么用心,电脑荧幕上也正放着一部导演极为用心的大作,《东邪西毒》。 这是94年王家卫的一部大作,但当年却不是很叫座,东子也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青春期少年郎,他只是无聊,只是不想码字,也不想打DOTA了而已。 “就让新人再给他催个几天稿吧!” 将手中啃完的鸭脖丢进脚下的垃圾桶,东子伸伸懒腰,不负责任地想着。 反正新人都需要磨练下。 反正现在他困了。 关上电脑,东子爬上了床,关灯,睡觉。 月光透过窗纱洒在他的脸上,睡着了的东子双眉紧蹙,梦中有一片的莲花…… 东子是南方人,在他的记忆中,家就在那一大片的莲藕池后,每当夏季,莲花盛开的日子,村子里到处都飘满了莲花馥郁的香气。 邻村小妹梳着两条麻花辫,坐在篾篷漆黑的乌篷船上,举着一支莲,笑靥如花。 那曾是令他心动的伊人。 回到家,母亲穿着黑布围裙,在厨房间忙碌,偶尔撇目,见到他回来便会端来一盘刚刚炸好的莲花。 莲花酥脆,豆沙甜软,让久居江南的他尝到了异乡的美味,而这一切全都要感谢母亲。母亲是济南人。 年少的东子不知济南到底离自己家乡有多远,但在母亲与父亲的故事里,似乎再远的距离于他们而言都没关系。 因为他们相爱着,他们的爱情没有距离。 于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东子对异乡有了一份牵念,特别是母亲的家乡,济南。 大学落第后,东子放弃了父母千辛万苦为他寻找的好工作,执意要离开家乡,在外地另谋生计,甚至不惜与父母决断。 可在他真正到达了母亲曾居住过的小镇后却发现一切并非是他所想象的美好。 母亲是逃婚的。 听老人家说起母亲的故事,东子只觉得难堪。 年轻时的母亲曾是不谙世事的大家小姐,她本与自己的表哥订婚,但身负婚约的她却爱慕上来这教书的先生——东子的父亲,母亲与东子的祖父祖母抗争无果后求着父亲逃离了这里。 大概就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吧! 听闻仆人通传自己女儿与外姓人一起离开的祖父,忧怒交加,突发旧疾,当夜死去,祖母于丈夫暴毙后也带着些私房银离家远行了。 据说既是因为愧对母亲的表哥一家,也是迫于突失儿子的婆婆的迁怒。 造成自己父母一死,一离的母亲却在千里外的地方过上了自己幸福的生活。 “你说这样的孩子是不是不孝!?” 在老人的问话下,东子羞耻地垂下了头。 他告别老人离开了。 但他也更不愿回去见自己的父母,特别是他的母亲。 对于在现在新思想的影响下长大的东子,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那时的心情: 是啊,逃婚。 对于现在很多年轻人来说这无疑是冲破旧社会父母的压制的牢笼,但对于一对痛失爱女,愧对亲家,又要面对外头流言蜚语的老人家来说,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他的母亲是有多自私才能致自己父母于如此难堪的地步! 东子是小辈,他无权批判父母的做法,但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 他去了长沙,从端茶送水的新人开始做到了现在杂志的总编辑和专栏作家。 他五年未回家。 他用母亲曾经的自私成全着自己的任性。 但他现在却忽然开始想念母亲做的炸荷花。 天明夜退,东子从梦中醒来,枕巾已湿。 东子决定回家。 请假条上的天数是七天。 东子先去了母亲的家乡,这一次他没有看见那位与他讲述母亲的故事的老人,但他却看见了母亲。 母亲在老人的葬礼上。 父亲为母亲擦着眼泪。 原来,老人是母亲的妈妈,原来,老人是他的祖母。 怪不得,老人会知道那么多母亲的事情。 怪不得,老人会向他打听那么多母亲的事情。 东子看着母亲斑白的发丝,眼眶不觉发红,子欲养而亲不待,离开家乡这么久的母亲其实也对当年自己所做的事情心有愧疚吧! 也不知,祖母究竟有没有原谅母亲。 东子站在远处,想出了神。 葬礼很快就结束了。 母亲把东子唤了过去,原来,母亲早就看到了自己吗? 东子垂丧着头,他觉得自己现在又回到了幼时,一直在母亲的眼中,从未有过离开。 “东子,我当初离开这里与你父亲结婚后有来过这里,可是我没有见到我的母亲,我曾经最为熟络的亲人,朋友也将我拒于门外,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自责中,于是我选择了把这份记忆埋在心里,直到,有了你。我开始懂得了为人母的责任,可是我却再也找不到自己的母亲。” 母亲的泪水顺着眼角的皱纹落下,东子心里一阵酸涩。 “东子,”母亲攥紧了他的手,“就在不久前家乡寄来了一封信,是我母亲的。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家乡,她不会寄信,她拜托别人寄信,她说她原谅我了,可我却因为路途遥远,耽搁了回去的时间。” 东子的鼻子酸涩起来。 “母亲在信到我手上的时候就离开了,”母亲的眼圈再次红了起来,“这葬礼是我未尽的孝心,而不是母亲的心愿。” “我连自己母亲临去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东子的耳边是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声,他握着母亲的手,眼泪一滴滴落下。 他心中百感交集,现在已不知是该为自己的祖母而哭泣,而是该为自己母亲尚在而感到庆幸…… “轰隆隆”的嗡鸣中,火车出发了。 绿皮火车,据说是母亲当年和父亲一同离开济南坐过的,如今车上却只剩下东子一人了。 他该回去上班了。 东子从包里取出一个饭盒,里面有临走前,母亲为他做的小食。 东子慢慢打开,脑海浮现了母亲当年在厨房间忙碌的身影。 白莲花瓣洗净,白布沾干水分,切去花梗部,切成两片,每片花瓣中心均匀抹上一层豆沙馅再取一片大小相等的花瓣铺在豆沙馅的上面,对叠包好。 铁锅烧热,倒上油,油温三成改小火,莲花片沾一层面粉,再挂一层少量面粉和蛋清打成的蛋泡糊。 母亲边炸边用筷子翻动,待花瓣浮起,捞上盘,铁锅改中火,油温烧至六成,再将炸过的莲花片放入重炸,边炸,边用手勺波动,炸见荷花片呈浅黄色时捞出,撒上糖桂花。 而后,便端出,成就了东子的童年回忆里最甜美的篇章。 东子看着饭盒内的炸莲花,伸手拿起一片放进口中,莲花酥脆,豆沙甜美,依旧是童年的味道,也是母亲的味道。 桌对面,有女子轻嗅,“你吃的是炸莲花麽?也是济南人?我们是同乡啊!” “我不是,”东子摇了摇头,“家母才是。” “那你是离家远行的吧?出门在外,再忙也要记得回家啊!你看你妈还特意给你做这炸莲花,怜子心意不要太明显呀!莲花,怜花,游子在外,最该怜取的便应是母亲这番思子心话嘛。” 东子一怔,原来儿时母亲常做这道菜,也是在回忆家乡父母吗? 东子嘴角微扬,“知道了,谢谢你。” 慈母恩,不仅是口中说说,他早已和母亲说好,以后会多多回来看望,不让又一位母亲的思念挂空。 世间子女最怕的可不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杏仁豆腐 仲春遘时雨,始雷发东隅。 众蛰各潜骇,草木从横舒。 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 先巢故尚在,相将还旧居。 我心固匪石,君情定何如。 ...... 倚着墙壁,手中拢着一册书卷,燕子看着书卷上诗句,一行一行,整齐划一的字迹犹如南飞的雁。 火车站,人来人往,嘈杂不堪,也未能影响她丝毫。 她是来接人的。 出口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却始终没有她要等的人。 她似乎也不焦急,淡然地看着书卷,安静到与这个吵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但事实上,燕子并不如外表显示的那样淡然。 她只是在回忆。 回忆去年今日—— 同样的时刻,她也如同现在般长发垂落,穿着一袭棉白裙站在火车站贩卖小食的亭子旁。 那时站在她身边的还有一个人。 林木。 那天,燕子是送林木离开的。 现在,她是在等他回乡。 浮云聚了又散,燕子与林木却还都挣扎在感情的池沼中,迎来送别间,谁也不肯在这场角逐中先行求饶。 知己好友索性也由他们闹着,反正也就一层窗户纸,他们乐得见他两儿一直闹腾着,好像这样他们就能因此一直年轻着。 可谁也没想到,那不是一层窗户纸,而是一窗厚厚的玻璃。 一碎,便扎进血肉里,刺得人心鲜血淋漓,痛苦异常。 “不知道,林木现在是什么样子。” 燕子喃喃自语,1年,12个月,48周,365天……这一次他没有让她等得太久。可今晨,当她意识到这一天终于来临时,坐在梳妆镜前,她却怔怔的望着明镜里自己的面容,久久未动。 柳眉凤眸,秀鼻直挺,许多年前,她虽没有倾国倾城的美貌,却也出落的清新秀雅,可如今,柳叶长眉许久不加修剪早已杂乱,鼻梁上架起的一副眼镜框也遮住了原先清明的双眼,唇色黯然……镜中,她哪里还有什么生气? 惨淡得如同开到尽头的秋菊。 蓦地,燕子伸手从手侧的化妆刷盒取出一柄小剪刀,对着镜子,将眉间杂乱的眉毛剔除,而后换上眉刷,沾着眉笔顺着眉形勾勒,柳叶眉渐成形。紧接着她又开始打腮红.....整个着妆过程,都透着股紧张感。她冷着脸,直至点完朱唇,见镜子里人有了些许生气,她才渐渐松了口气。 她不愿叫人看出自己内心怯意,更不愿让他见到她如今确是失意的模样—— 尤其在这场感情的角逐战中,赢家不是她的时候。 “丁玲!” 熟悉的声音由远处飘来,燕子还没能从回忆中醒过神来便被人撞倒,手中的书飞落在地,燕子却浑然不觉,只是冷冷地看着将自己撞倒的女孩,是她麽? 长发高束成马尾,穿着红色小洋装,手腕上带着的银色镯子倒扣着两个小铃铛,伴随着黑色小高跟一走便沿路带起串“玲玲”声,小圆脸上甜美的笑容更是叫她怎么也生不出抵触情绪来……他的眼光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好了? “燕子姐,你没事吧,我有没有撞疼你!”丁玲无视燕子复杂的目光,扶她起身后一边絮絮叨叨地和她道歉,一边用担忧的目光扫视着她的身体,“真抱歉!林子指给我看的时候我太兴奋了……让你受惊了吧?真是太糟糕了。” 丁玲人如其名,嗓音清脆,行为……活泼。 燕子的目光越发深沉起来,原来他最终选择交往的是这样一个女孩。 远处,拖着行李箱姗姗来迟的林木,见到这幕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在听到丁玲的话语时却忽然放松下来,“燕子,麻烦你来接我们了。” 从前,以及现在,都麻烦你了。 林木没有说出口的话,燕子都明白,燕子没开口,一旁的丁玲便帮着林木打圆场,“咦,燕子姐,我都把你书撞掉了呀!” 丁玲伏身捡起燕子的那本旧书,拍去灰尘后,递还给她。 “……谢谢!” 燕子终于开口了。 丁玲松了口气。 林木脸上的尴尬也有了缓解。 “林木。”与丁玲不同,燕子喜欢中规中矩地称呼人的名字,“老规矩……想吃什么,回去我给你们做。” “?”丁玲闻言愣住,“你做?” 燕子“嗯”了声,做不经意状,“就当给你们洗尘了。” “那就是,”丁玲眼中忽然一亮,“菜随便我们来点?” “真是太好了,我很早就想尝尝燕子姐的手艺了,林木总说你做的菜好吃,每次都是报菜名馋我,可不地道了。” 丁玲说着说着又讨伐起男友来。 两人你一嘴,我一句的斗起来,看架势,也是势均力敌。 燕子忆起与林木的旧日的相处模式,心越发凉了—— 这样的林木她有多久没见过了。 燕子的声音变得冷硬起来,“的确是林木夸大了说辞,我会的只是一些家常菜……还有些点心,大菜是一点也做不起来。” 至于那些家常菜也都是因为林木喜欢,她才学会的。 燕子垂首,敛眉。 “那也不错啦!” 丁玲绕过林木挽住了燕子的手臂,“燕子姐,你真很厉害!” 丁玲说的认真,燕子却视作挑衅,“等你尝过我做的菜了再说吧。” 空气中□□味渐浓,丁玲却仍保持着风度,她微笑着点点头,“好。” 燕子如同一拳头打进棉花里,顿觉无趣。 “那我们去超市买菜好了!” “……东西就先让林木拎回去吧!” 丁玲建议道。 “别,”燕子眉头却是一皱,“我菜早上都买好了。” “那就先回家吧,”林木出来做总结,“我们也都累了。” 燕子嘴角微扬,附和了声“好。” 火车站离燕子家有点远,但好在A市有地铁,火车站下方坐一号线,回去不过只用两三站罢了。 地铁拥挤,看到被林木护在怀中未受人冲撞的丁玲和自己,燕子心中酸涩。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该有多好…… 三人走出地铁。 车站外头阳光刺目,却无法将燕子心中的阴霾照散。 走过两条马路,穿过三条小巷,拐进一个小区,倒数两栋,走进后电梯上三层,丁玲喘息未定,待燕子一开房门便忙跟在她后面脱下脚上的皮靴。 急切的模样,瞧得她身后的林木嘴角偷偷又勾起。 “叫你出来非要穿这双鞋!” 林木调笑道。 “那还不是为了不给你丢人!” 丁玲白了林木一眼,看着燕子将书放下,走进厨房后,又眼巴巴地瞧着林木,她真的很想进去看看燕子是怎么做菜的。 她也真的很好奇一个看着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书香女儿是怎么在厨房活动的。 “你算了吧,”林木放下行李箱,张口便打消丁玲的念头,道:“燕子从来不让人跟着进厨房帮忙的。” “更何况你也什么也都帮不上。” 一语双关。 丁玲垂下头,乖乖地跟在林木后头坐到沙发上看电视剧。 关上厨房门,燕子觉得此刻自己的心境才算平静。 燕子打开冰箱,扫了眼早上备下的食材,林木口味清淡,她备下的便也就是些寻常的蔬菜……不知丁玲口味如何,索性他们刚回来肠胃也许还不适应,清淡些总不会出错。 四菜一汤。 当燕子端上桌时,丁玲瞪大了双眼。 清炒娃娃菜,嫩绿清甜,银鱼鸡蛋羹,咸香味鲜,西芹百合炒虾仁,脆嫩鲜滑,青椒土豆丝,微辣脆爽,还有如工笔画般徐徐散开的紫菜蛋花汤...... 丁玲食指大动,正欲动筷,却见燕子又走进了厨房。 “燕子姐.....” “她去准备甜点。” 这么多年下来,她的这样习惯从未曾变过。 林木眸色渐深,丁玲本欲说些什么,却也咽了回去。 她放下了筷子,和林木一起等待燕子入席。 山杏不堪入药。 五月采,破核去双仁者。 燕子将杏仁洗净,用开水泡透后去皮后倒入料理机中加200毫升清水磨成浆状,滤去料渣,将杏仁汁放置一旁。 煤气拧开,至到小火,锅中倒入清水200毫升,原先清水泡软的琼脂与冰糖,煮至完全融化,倒入杏仁浆、牛奶搅匀,煮至微滚,撇去浮沫,将杏仁浆倒入容器中,稍凉后入冰箱冷藏至凝固。 锅中再倒入10克细砂糖后,倒进40毫升冷水煮至完全融化,晾凉入冰箱冷藏。 接下去,便要等时光的成全了。 燕子走出厨房,拉开椅子,入席。 一席家常饭菜,简单精致,却无人再多嘴吱声。 米饭软烂,吃到她嘴里却是那么的生硬,燕子一直以为,她与林木都要靠时光来成全,可是后来呢? 时光到底成全了什么? 泪水滑进饭碗,混上米饭,不见了踪影,于是入口的米饭多了一份酸涩。 “我去看甜点。” 燕子步入厨房,将门关上。 门外,餐桌上林木搁下饭碗,丁玲不再微笑。 起身,拉开椅子,丁玲走向厨房,门未锁,一拧便开。 燕子正要将冷凝成型的杏仁豆腐切成小块。 只是厨刀在半空举着,迟迟未落。 “燕子姐。”清脆的铃声响起,丁玲走近燕子,“林木很爱你。” 仿若叹息,丁玲的声音中有一丝苦意,“他说你是他的初恋,只是后来......” “只是后来林木遇见了你……对吗” 燕子冷冷地打断丁玲的话。 “我不出现,林木也会爱上另一个人。”丁玲目光柔和,带着些许怜悯,续道:“你们拉锯战的时间太久了。” “燕子姐,我很早就从林木那听说过你们的故事。而那之前,我就已经爱上了他。我本不打算追求他的,可是你们耗费的时间真的太久了,我和他在旅行中也因为经历过许多事而产生了感情。感情愈浓,他越痛苦……我和他,是我先主动扯破那层窗户纸的,也是我,先对不住你的。” “燕子姐,也许你不相信,我对你一直心怀愧疚。可是当今天真见到你后,看着你们的相处模式,我却觉得我当初做得对极了。”丁玲轻笑,“是啊,你爱他,可是你却一直不表示,一直让他空等待。你太骄傲了,你忘了他也很好,有人有一天也会如你一般热烈的爱上他……也许你现在觉得我说这话很过分,还带着些炫耀的意味,但我想我这是必须要对你说的。” “……燕子姐,”丁玲抬眸,“我希望你幸福,但是也希望你明白,感情的世界里,某一方太过逞强就一定会让幸福溜走……” 燕子听得入神。 蓦地,厨刀落下,燕子忽然开了口,她道:“就算我现在赞同了你的话,也许以后我也会把他抢走。” “你不会,”丁玲又笑了起来,“我见到你第一面我就知道你不会。” “你根本不是那种人。” 燕子抬眸,丁玲笑得温柔,将她心里的阴影瓦解,这样一个女孩,初看时莽撞单纯,后来才能觉察出她的智慧。 “你真的很让人讨厌。” 燕子将杏仁豆腐切小块放进原先倒入糖水的琉璃盏内,“所以别怪我以后会抢走他。” 丁玲笑笑,不以为意。 丁玲看着燕子在琉璃盏里的杏仁豆腐上浇上糖桂花、撒上果丁,立马又恢复了元气,上手忙端起,“我帮你!” 燕子接受了。 厨房外,林木点上烟,烟雾散开,却见丁玲与燕子相继从厨房走出,手中端着的琉璃盏里,是白嫩的杏仁豆腐。 也是他该放下的过去。 燕子扬眉,“林木,你还欠我一碗酒,还记得吗?” “什么酒?” 林木愣住。 “也许是喜酒吧。” 燕子嘴角勾起,轻飘飘道。 林木一震,转头望向丁玲,丁玲两腮通红,林木了然,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 他说。 燕子望着面前的两人,目光深远开来,他们三人间的情谊不会再有变数,若有变数,也只是因为她…… 因为日后相见,再面对他们时,她需改变的心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炸洋葱花 That’s just life. 这是一个老梗。 阿夏游戏失利,在吧台前被众人蹿拖着接受惩罚——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老友巴不得阿夏出丑,先于众人中发出话来。 “啧啧,老刘你真是我的好朋友,时刻不忘逮着机会坑我啊!这两样都坑,我才不选呢!” “就简单讲个故事吧,当是个八卦,说的人物原型嘛,你们就瞎猜着玩吧!” 阿夏扒了扒头发,满脸狡黠的回道。 “不接受群众投票否决,我先讲了啊……”清了清口,忙不迭的开启了讲故事模式的阿夏,神情难得的严肃。 “故事是这样的—— 从前呢,有一只粉刺猬。她人很独,从小就不爱与人交流,只喜欢一个人躲在角落,与自己玩耍。久而久之,原先还有心思找她游戏的同类们也都随她去了。除了,与她一起长大的蓝刺猬。蓝刺猬爱笑爱闹,喜欢的东西都很有朝气,并总想把粉刺猬也融入到刺猬群体里。结果,当粉刺猬真的融入刺猬群体后,她却对带领自己走进刺猬群体的蓝刺猬产生隔膜……” 话说到这儿,一粉衣老客连忙插了一嘴“这就是传说中的过河拆桥吧?” 一人出口,数人“咿”出声,“……不会就讲这么个垃圾刺猬的故事敷衍我们吧!?” 老刘深知阿夏为人,眉毛一皱,咂摸出味儿来,“我觉得不可能这么复杂,这肯定不是个阴谋论的故事!” 阿夏回以肯定的微笑,“还是老刘懂我。” “下面不许打岔了,打岔就不讲了啊!”阿夏顿了顿道,“这可是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 “粉刺猬对蓝刺猬的隔膜并不来源于蓝刺猬见证她孤独的过往,而来自于她对蓝刺猬的喜欢——喜欢却不知道如何表达。她甚至急切地希望能占据蓝刺猬全部的时间,让他只与自己玩闹。这样的喜欢令粉刺猬感到恐慌,因此她疏远了蓝刺猬。察觉他们关系不对味的伙伴们,不知病根,开解的话便也总说不到点上。时间一久,竟都习惯了他们这样相处的状态,不再多加调解。而当粉刺猬终于学会如何处理自己对蓝刺猬的喜欢时,蓝刺猬却已经突破了物种界限,喜欢上了远方的白兔。” 话音刚落,阿夏抿了一口长岛冰茶,身旁围成一圈认真倾听的人愣愣的看着她。 目瞪口呆。 “结束了?” 漫长的空白后,曾插言的粉衣老客先自石化状态中醒来,不确定地开口,发出了疑问。 阿夏点头,嘴角勾勾,笑容无邪。 老客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颤抖着伸出兰花指,指着阿夏,“姐姐,你的脑子有问题了吧?” 阿夏眨巴眨巴眼睛,不置一辞。 于是,那兰花指便抖得更厉害了,“说好的美好的爱情故事呢?这粉刺猬压根就是个二傻子啊!有什么可美好的!” 女客话音未落,阿夏便笑出了声,“看你们八卦这二傻子是谁的样子对我来说就很好美好啊!” “嗯……要是能猜出人来,本店长有意外奖励哟!” 阿夏眨巴着眼,语气似诱导小红帽的大灰狼般不怀好意。 “诶!?” 女客眼睛一亮,“当真?!可以收获一次免单不?” “那我就做不得主……得看我们家花老板的心情咯……” 祸水东引才是正解。 阿夏笑得像朵霸王花,散发着浓浓的恶趣味。 女客看着聪明,实则一根筋。半天没觉出味,蹿拖着一群朋友真去猜阿夏口中刺猬原型。待收获了七八句“不是”后,方才缓过神,觉出自己可能是被店长开涮了的真相,面上不由自主地挂上了两条宽面泪—— 呜呜呜……花老板,你们家店长太爱嚯嚯人啦!快来管管啊! 笑闹中,女客以收获一杯阿夏的赔罪酒作安慰收场……全程做壁上观的老刘临走却不忘给阿夏留下一个会心的微笑—— 我走了,你别闹了。 阿夏装作没听见,笑脸挥别老友,低头啜着酒水,嘴角挂着的笑容却有几分难看。 “要吃炸洋葱花么?” BOSS老花突然从她身旁探出毛茸茸的脑袋瓜子,嘴角带着笑问道。 阿夏点了点头,问道:“老花,我能进来和你一起做吗?” 相处多年的老花同志闻言默默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我说不让,你就能乖乖在外面不进来闹我了一样!” “啧,要吃快过来!” “我正缺个人给我打下手呢!” 阿夏撇了撇嘴,放下酒杯走进厨房,还不忘在心里吐槽上司两句—— 老花这厮嘴好欠啊啊啊~ “喂,老花!林……哦,那个她……我听说,她要结婚啦?” 水绕过阿夏的手指,洗过甜洋葱紫色的外皮,阿夏的心砰砰地跳着,眼睛不敢望着一旁的老花,对于那个犯了他忌讳的名字也换作“她”来称呼。 老花嘴角叼着的烟,烟灰坠落,替他做了回答,“和我有什么关系。” 阿夏笑容一滞,而后勾勾唇,有几分尴尬,“恩,是没什么关系,不过她不是有邀请你么?” “就你,放自己窝里的那张婚礼邀请函放的也太明显了吧!你到底去不去啊?”话说着说着又不正经起来,“不去……我就给你把请柬丢了,省得你天天看到魂不在焉的,看得我也头疼!” 老花拿过阿夏洗净的洋葱,将洋葱一端切去1厘米的长短,半晌才开了口,“你觉得呢?” “我去,还是不该去?” 这是一个反问句。 答案阿夏知道,却不能说出口,因为这也是老花的忌讳—— 所有和林倩有关系的事物都是老花的忌讳。 阿夏不好回答。 放下手中洗干净的洋葱,阿夏转过身拿起一个小碗,依次从调料盒里,挖出适宜的调味料,而后使劲地将它们拌在一起,就像是在与谁置气一般。 老花这个笨蛋! 阿夏心中愤愤。 这家伙自她认识他起,便是个会嘲笑旁人感情不知争取爱情却在自己遇见感情问题时装鸵鸟的大傻缺—— 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喜欢着别人还争着当媒人。 现在好了,人要结婚了,寄来喜帖的那个姑娘却还从来不知道有个笨蛋这样子喜欢过她。 真不知道他是图个什么! ………… 阿夏喟叹了一声,偏过头去,看着老花将洋葱的切口朝下,均匀地切开后用手小心地将洋葱瓣掰开的样子时,没好气地将调料递给了他—— 这个傻子,什么事都做那么认真干什么? 又不是拿去卖,做丑点难道他们自己人就吃不下了? ...... 想是如此,但见到老花如此认真的姿态,阿夏的心里也是暖的。 至少这厮做的这个玩意儿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她。 阿夏勾起了嘴角,也幸好,林倩不爱吃洋葱。 给老花递过带盖子的碗。 阿夏看着老花将调料和洋葱先后放进去,再盖上盖子正反翻上几次,让洋葱瓣之间都均匀地撒上调料的举动,看得一阵恍惚—— 真是似曾相识的景! …… 蓦地,阿夏下定了决心,挑开话茬,道:“老花,我帮你买了机票。就今天。你去吧!” 阿夏撑着下巴,神情严肃。 老花拨点着油锅里刚刚放入的浆好的洋葱,筷子顿了顿,而后,闷闷道:“谢了。” “都这么熟了,这点儿小事谢什么啊!” 阿夏拿过老花手中长筷,笑道:“现在就走吧……我想,你还是很想见到她的……正好,让我适应两天没人在的日子,再学着好好做菜,不然,吃惯你做菜的我以后就真嫁不出去了!” “快走吧!” 前头的话还算正经,可越到后头便越像玩笑一般。老花没了折儿,将腰间钥匙丢给了阿夏,顺便嘱咐了阿夏句好好看店便匆匆走了。 阿夏这时才松了口气。 她知道,在那个女孩寄来喜帖的时候,老花的心就不在这里了。 这么些天,他调的酒一个比一个奇怪,酸甜苦辣咸,来这里的老顾客投诉不到老板那便干脆投诉到她这个店长面前…… 阿夏知晓老花心在何处,索性帮他做了选择—— 反正,他纠结再久,还是会选择去参加的。 长筷轻点,正反两面炸的金黄的洋葱花被阿夏小心地夹上了盘子。 从厨房柜子里取出瓶番茄酱,阿夏走出厨房,窝在酒吧的沙发里,吃起了洋葱花—— 唔,真好吃! 阿夏一边在心里做点评,一边飞快地将洋葱花解决,与许多年前,第一次吃洋葱花的她有些许相似。 “喂!喂!好吃么?别光吃不吭声啊!” 身着粉红围裙的青年不满好友毫无评价的试菜,白皙的脸颊气得发红。 姑娘点了点头,塞满食物的嘴巴“唔唔唔”说着完全叫人听不懂的话,青年看的满头黑线,一把抢过装着炸洋葱花的盘子,“快动用你嘴巴肌肉给我把食物嚼碎,咽下去,然后,给我说人话!” 姑娘闻言翻了个白眼迅速将口中食物吃完,而后慢里斯条地开口给予点评—— “好吃。” 这两字比什么形容词都要焐心! 青年嘴角一勾,显是满意。 “那我再去做一份给林倩送去!” 说罢,头也不回地奔进了厨房。 他不知道,身为自己好友的姑娘在听到这一句话后,心情是有多么失落—— 那天,姑娘本想与青年摊牌,诉说钟情。 结果,话未出口,便已得到结果。 而就在同一天,当青年将刚刚做好的送到他那位心仪的女子手上时,同样的情绪降临到了他的头上—— 青年爱慕的女子未等他表露情意便先行告诉青年,自己有了心仪的男子的事实。 青年的选择亦与好友相同。 甚至后来,青年主动撮合起了喜欢女子与旁人的感情。而他未宣之于口的情意便与那日的阳光一起被他锁进了心底,永远不再打开。 阿夏吃完了洋葱花,又喝下了一瓶酒,躺在沙发上安静地睡着了。 梦里的他与她都还是她讲的笑话里蓝粉刺猬最初的模样。 昏黄的灯光下,她身后的便利贴墙上有一张红艳得刺得人眼生疼,上面写着—— That’s just life。 这就是生活。 也是,命运兜兜转转,不偏不倚就是遇见了一个人,他/她不爱你,却走过了你的世界,带走了你部分的心动,却唯独留下了活在记忆里,不舍丢弃过往的你,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风雨过后,你终会遇见另一个陪你走下部分人生的人。而记忆模糊的处,那个令你心存不甘的某个人,某件事,你亦不会再刻意去忆起。 因为,路还在。 我们,亦都在路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姜汁撞奶 2015年,当我看到新浪微博里那一条条有关美利坚同性婚姻合法化的新闻时,我忽然想到了亮仔。 亮仔是我的高中同学。 高中三年苦闷的学习中,他几乎算得上是为三年高考奋力拼搏的学生群中最扎眼的异类—— 异类并不是说亮仔学习上不认真,相反,亮仔在学习上是极有天赋的。 我到现在还记得高中国文课上,国文老师对于亮仔对古文的熟记能力的夸奖—— “你们怎么就都没有亮仔那脑瓜子呢?一篇不长的文言文,亮仔看过一遍便已能倒背如流,而你们呢?没事别关心什么高考以外的事,就直接问问亮仔怎么练出这么强的记忆能力吧!不然,我看你们下次国文考试又要给我扣个多少分!” 伴着老师那恨铁不成钢的责难,我们一个个低下头,做忏悔状,而就在45分钟的国文课下课铃声下,老师一走,我们便又恢复了常态。 反正在当时的我们看来,记忆力这东西完全是爸妈给的,更何况,有了这点强大的记忆力又能如何呢? 对于富裕的时间,亮仔那打发的姿态也是让老师们头疼的呀。 就在每天的下课,午休中,我们总能看见他牵着不同的女生光明正大地从门面前走过。 那些女生都是亮仔的女友。 亮仔换女友的速度那是一绝,一学期下来集齐12星座不成问题。 这一点不仅与亮仔富裕的家境有关,也与他帅气阳光的面容,和年级前50的学习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私底下,我和几个哥们常常对着牵着漂亮女孩从教室门口走过的亮仔议论不已,而说着说着,话题也就自然回归了正常,对对这周的数理化的答案,谈一谈昨天瞒着爸妈偷完的游戏......话题顺下来了,亮仔也就从教室门口走了过来和我们一起讨论这些琐碎,全然没有和女生在一起的绅士举动,该爆的粗口一句不落,只是声音比我们小的很多,别的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与亮仔的关系也一直停留“狐朋狗友”的份上,直到高二下学期。 那一天是假日。 在写完了一大半的作业之后,我走出了家门在冷饮甜品店点了一份姜汁撞奶。 这东西做起来有些费时,店员想推荐别的,我又不愿,只好坐在店内,隔着玻璃板看着店员现做。 顺便打发起时间。 姜汁是现磨的。 去皮切末的生姜用压蒜器压出汁水,再以滤布过滤一遍后放置一边,另起锅热牛奶,加入少许白糖,慢火煮好后静置稍凉便可直接倒入盛姜汁的白瓷甜品碗里,盖上盖,放置两分钟,等能够凝结之后,店员才将它端来了我的面前。 我拿着小勺戳了戳凝结好的点心表面,而后,挖开,吃了起来。 甜中微辣,口感甚好,也不愧是这家店的金字招牌了! 满足地将最后一勺送入口中,我放下了小勺,目光从店内忙碌的店员身影和客人转移到了街上。 正是假日,老老少少全都出来溜达了,看来看去,全是人影,国文作业里居然还要有一篇名为《街头风景》的作文要写,老师真不是在坑我们嘛? 撇了撇嘴,念及一会儿还得去书店买教辅,我起身结完账,便要走出甜品店。 就在这临门一脚,我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 那是亮仔。 他居然也在这里吃姜汁撞奶。 不是传闻他不喜欢吃甜点的吗?? 看来,传闻有误呀。 我走了过去,亮仔看着我,勾起嘴角,眼睛里像是有许多颗星星一样,刺眼的狠,真不愧是校园里的男神标准啊。 心里酸酸地讽着,脸色自然也不是那么的好看了。 高中嘛,哪个男的能说自己没对哪个女生有过什么小情愫的,而我不巧,我有些好感的那个隔壁班的班花刚好是被亮仔放假前刚甩了的前女友。 这事吧,对豪爽点的人来说,不过就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谁叫咱年纪还小,对方又是初恋呢? 我就记恨上了! 愣生生地将怒意摆上桌,就不给欺负咱女神的人渣好脸色看。 我哼哼唧唧地坐了下来,亮仔却忽然笑了起来,“老胡,你怎么那么孩子气?” 言下之意,也是知情的咯! 那你还跟我抢女神? 还敢欺负人家? 我翻了翻白眼,“有什么事,快说,我要去买教辅,没时间和你吵。” 亮仔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包装丢到了我怀里,“你不下月生日嘛!哥们寻思一周,闲着没事给你买的。收下吧!就当提前给你祝寿了。” 说罢,便拍拍屁股走人了。 只留下我和那个包装盒大眼瞪小眼的。 “礼物吗?” 我边拆边想,也就去年生日过后请了包括亮仔在内的一伙同学吃了顿饭,被他问了句准确的生日日期,他怎么就记住了。 还送礼?! 太客气了吧! 本着“有便宜不占,真傻子”的穷鬼本分,我毫不犹豫地抛下刚还打算出个头的女神,想着也许是前不久和亮仔提到过的游戏机什么的物件,欣喜地打开了包装。 拆开后,看到的却只有一个玻璃瓶。 里面装满了金色的沙子...... 沙子? 还是附近海滩上一挖就一堆的没人要的东西! 是......愚人节延期的玩笑吗? 我将沙子全部倒了出来,里面却只剩下一只千纸鹤...... 这家伙一定是在玩我!!! 太可恨了,我还没为女神的事和他算账,他倒先整起我来了。 这小子…… 我起身,怒气冲冲地走出了小店,而后放假归来,对着亮仔那丝毫不解释什么的姿态,我更觉厌恶。 到了高三,学习越加忙碌,我没空整治亮仔,亮仔却突然出了事。 他出柜了。 原先我并不懂“出柜”这个词语的含义,直等到身边人议论起来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感情里还有男人喜欢男人这出。 这感情又叫同志情,同志们要公开自己的感情取向,让大众知道,直面家长的行为,便叫“出柜”。 亮仔喜欢的一直是男人,之前一直换女友不过是制造自己与正常人性向无异的假象。 这消息一出,全校动容。 之前和亮仔有处过暧昧关系的女生们一个个视亮仔为毒蛇猛兽,而班上原先和亮仔玩的不错的哥们也都对他退避三舍,老师们的谈话,学校里各类人的议论,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亮仔撑到高考结束便随同父母一起离开了A市。 临走之前,他见了我。 他说,他会记得我的。 而后,亮仔便跟随父母飞去了美利坚。 那一天,我打开亮仔临走之前送给我的礼物—— 依旧是如同那日在甜品店里他送我的礼物一般,透明的玻璃瓶里装满了金色的沙子,和一只千纸鹤...... 望着这些,我忽然想到了那日在甜品店,自己恼怒的原因,不由愣住了神。 那时,我本只是有些气恼亮仔不珍惜我喜欢的班花,但揭开千纸鹤,看到哪一行亮仔的字时,却是真是恼了。 千纸鹤里,亮仔写着,“如果姜汁可以喜欢牛奶,并与之配对,那么我能不能喜欢你?” 一时间,在“亮仔在与我开玩笑”与“亮仔这是玩真的”的两个念头里,我犹疑再三,终是坚定了亮仔想表达的是后者的念头。 不是我自恋,就在过往的生活里,我隐约能感受到亮仔对我与旁人有些不同,但具体要说是什么不同的地方,我也不太能说的出来,只觉得亮仔对我好的过分,而在揭开那只千纸鹤那一刻,思及前后,我渐明白了亮仔对我存的心思。 但,这并不代表我能接受。 我对亮仔心存的从来只是友谊。 于是,从那日之后,我便开始有意无意地躲起了亮仔。 一来二去,也许亮仔已经明白我的想法了吧。 亮仔不再和我玩闹,他从我的身边走开,交的女友也都分了……高三便高调出柜了。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理解亮仔的做法,但我依旧会祝福他。 祝福他找到自己真正对拍的人,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 ....... 浏览下一串的美利坚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微博言论,我关上电脑,闭目,倚靠着椅背,忽然又记起许多年前,亮仔离开中国前和我说的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能接受姜汁撞奶这种奇怪的食物,却不能接受我对你的喜欢,还处处躲着我,让我一度觉得与你表白之后连兄弟都做不了。但我希望来日再见时,不管你我身边究竟有了什么人,我都希望能和你一起坐在甜品店里,吃着下午茶,聊着游戏与未来。” “就如我们从前一样。” 嘴角浅勾,阳光从室外打了进来,照在身上暖暖的。 亮仔,如果那时我对你给予我的情谊没能做到好的处理方式,伤害了你,但希望你能明白那绝非我的本意……来日,若是能够再见……我想,我会如你希望的那样,待你如从前一般。 毕竟,我们的友谊,是永远不会动摇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拔丝莲子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 季秋时节,莲花的花期已近尾声,肖大财主却偏偏在此刻组织起了一场以“莲”为主题的同学聚会。 一般而言,热衷参与同学聚会的不是毕业后在社会上混的不错的,就是借着同学会来拓展人脉,发展客户群体的。 许阳勉强算是前者,但由于为人高冷过头,一般也没有多少同学愿意来邀请他,而那些耐寒能力较强,愿意邀请他的人士,他一般也都以“工作忙”为借口统统婉拒掉。 三次一下来,也就没什么人愿意去撞他这座冰山了。 当然,这次“莲”主题的同学聚会举办人,肖恒,却是个例外。 肖恒,人送外号肖财主,是许阳那一届学生里的风云人物—— 当然,是在惹事上。 论起因肖恒而引起的大型考试作弊,在校园里搞组织和外校生打群架这类事,那一届的代课老师们,学生们都能说个三天三夜。但他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在做下这类学生时代看来比较出格的事情后,他偏还能在班主任,代课老师那儿给事情一个比较好的解决方式—— 解决方式,不像有些富二代都是父母,关系代劳的,都是以他个人的名义做到的。 再加上他出手大方,交际能力极好,毕业继承父业后,又热衷于组织同学聚会,方便同学间相互拓展客户群体,在毕业后也得到很多同学的好感。 现下,坐在酒席间,望着一群相互间早已熟识的“老同学们”,许阳真为没耗得住肖财主的热情邀约而自恼—— 这“热闹”的氛围真特么让他尴尬。 “我们都说了这么多了,许才子好歹也吱个声啊!莫不是毕业这么多年了,还没适应酒桌上的你来我往啊?!” 许是看出了许阳的尴尬,作为发起人的肖财主故意调侃起了许阳,“你可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大神,要呆的不舒服,我可是非常抱歉的啊!” 许阳笑笑,而后,在肖财主挑选的话题里,慢慢从不适应中走出,加入到同学们的交谈中来,渐渐地也就没刚开始那么拘束了。 末了,也不知是谁先开了头,同学们从大学时的糗事话题跳到了同学会的“莲”的主题上,大家这才发现,肖财主为这次同学会真是下足了工夫—— 一桌子的酒席上,绢花做的白莲俏生生地依着莲叶立在餐桌三分之二的分割线上,而后,顺着座位,每个人的碗筷碟盘上或多或少也都应着主题。 比如,许阳手上的这双筷子。 初看,不过是一双白色的普通漆器木筷,但手一摸便不觉普通,木筷之上阴刻着一句与莲相关的诗句“若耶溪傍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 反观周围人,木筷上的“莲”又有了变化,有的是“曲沼芙蓉映竹嘉,绿红相椅拥云霞。”,有的是“数点飞来荷叶雨,暮香分得小江天。”,有的是“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呀,萱萱,你的筷子和我们的不太一样,果然,某人是存了心的要讨某人的欢心啊。” 小丁上学的时候就是一大嗓门,毕业许多年下来,嗓门不仅没变,还足足上了几个大调,一下子就吸引了全席人的注意力。 自然也是有许阳的。 撇目望去,谢萱手里的筷子与大家手里的大不相同,材质该是乌木,漆膜光滑通体透亮,显然是上品,然而这顶上雕刻着的莲花花朵却又夺去了这筷子材质的风采,雕刻的娇小不说,还刻得栩栩如生,花瓣蓬松自然,似乎风一吹,便可对人迎面而笑,确是算得上筷子里的大手笔了。 谢萱被众人的目光看来,不由得有些尴尬,但手上的筷子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不由红了脸。 肖大财主见此,不由咳了几声,“那啥,大家吃菜吃菜,我们家萱萱脸皮薄,别闹她啊!低头,刘叔,上菜。” 小丁等姑娘们瞥了一眼脸更红的谢萱,相互瞄了几眼,痴痴地笑了起来,肖大财主从刚入学就放话要追被他一见钟情的谢萱姑娘,可不想人家姑娘早有了心上人,还只把肖大财主当男闺蜜,这下子,一个追一个,一出戏闹的呀,让她们连韩剧都不想看了,课下没事只聚着八卦着这三位。而后呢,萱萱姑娘追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交往不过三个月却又分手了,这下子肖大财主原本放弃的心又死灰复燃了,诶,这就又追了起来,后来呀,姑娘也就被肖财主的真心感动了,从了他,到了现在,看这形势,估计,过个一段时间大家就又可以再见面了。 原因当然就是喝喜酒嘛! 只是虐了谢萱姑娘原来追的那位了。 姑娘们瞄了眼低头吃饭的许阳,叹了口气,不过,这被谢萱喜欢的人就是一呆子。 几年下来的同学聚会次次没参加,好不容易参加了,却对谢萱连句问候都懒的说,诶,难道真应了谢美人分手后从她闺蜜那儿流传出的说法,许阳从来就没喜欢过谢萱姑娘吗? 众女心思飞旋开,瞄着许阳,谢萱,八卦地眼神越来越热切。 殊不知,许阳早在看到谢萱的那一刻内心的波澜。 许阳低下头去,陶瓷勺轻轻地摇晃着碗里的莲子粥,回忆随之层层荡开,剩下的却只有怀念—— 许阳的冰山特性在校便极为突出。 除了电脑技术,再没能让许阳感兴趣的东西,忽然之间,被校园里的风云人物谢萱追了,也觉得有些诧异,这姑娘他只是帮她修了一回电脑而已,怎么就喜欢上了他? 是想以后有专人修电脑吧? 许阳完全不去想要帮谢萱修电脑的大有人在,只是妄自猜测着,而后,他的生活里除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外多了一个人的存在,一个不再是虚拟的,活生生的人,许阳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后来的习惯,用了两年才确定了自己的心思,和谢萱走到了一起。 也是因为脱离了虚拟世界难以融入三次元的缘故吧。 他们之间的问题很快就显现了出来,许阳性子冷淡,不够温柔,不够体贴,习惯了被人关心照顾了许多年的谢萱自然是不适应的,时间久了,分手自然也就不令人意外了。 只是令许阳没想到的是,分手这么多年了,与谢萱的那一段恋情依旧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许阳眸中一暗。 至于那些八卦的眼神嘛? 见这两位正主,一个低头喝粥,不理会别人的目光,一个被肖财主放在身后,关心照顾着,无法深入八卦了,自然就跳开原先的话题,议论起别的事物来。 饭桌之上,佳肴一盘盘地端上来,最终作为压轴的登场引发话题高潮的却是一道甜点,拔丝莲子。 一道传统的汉族名点。 也是谢萱最爱的一道家乡菜。 做法说是简单,具体把握上却也颇为麻烦—— 莲子洗净裹上些干淀粉,锅内放油,烧至六成,放入裹好淀粉的莲子,炸至金色捞出控油。另起锅,放入白糖,倒温水熬制琥珀色放入炸好的莲子,翻匀盛出,便是面前这夹起可拉出长长糖丝的拔丝莲子了。 这道菜,C市并不常见,众人只道肖财主用家乡菜偿谢美人的思乡之情特地嘱咐厨师做的,许阳却望着那碗碟上的二字“怜子”失了神,入口柔滑的粥也变得难以下咽了起来。 莲子。 “怜子”?! 原来作为导火线让他们分手的点儿却是在这儿。 初尝爱情时,即便是再懂事的女孩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总不自觉地想要撒娇,耍赖,期望得到恋人别样的关心,细致的照顾,更何况是本来就一直是被人宠着的谢萱。 那一年夏天,谢萱约了许阳回家乡做客,正好一起吃自己最爱的拔丝莲子,许阳却不巧手上接了校外的一个case忙得脱不开身,两人互不退让,直到,谢萱红着眼睛说了“分手”。 那时,许阳也是少年脾性,不知变通,以为谢萱气头上说的是真心话,也不挽留,就真的与谢萱分手了。 而后,两人桥归桥,路归路,再无来往,但工作之后,在一家小餐馆会老友偶然看到一道拔丝莲子时,许阳却不住点了一道上桌。 小餐馆的拔丝莲子自是比不上同学会上的这一碟,无甚色香味的出彩,但却很甜,甜到最后让许阳觉得苦涩。 许阳实在后悔当初自己的冲动,不会低头,但同时的,他心里也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在他面前少有闹腾,温柔,可爱的谢萱那一天会执意要他陪着她回家乡吃一碟拔丝莲子? 现下,他却有些明白了。 她是想听,怜子。 “怜子”是“爱你”的意思。 许阳一直觉得他和谢萱之间不必要再说什么甜言蜜语,却忽略了在比不上追逐者的爱人的关怀照顾下,对双方未来期望越来越低的谢萱心里,自己对两人间爱情的保证有多重要,以至于在自己终究失去了她后,才后悔之不及…… 撇目望向正对着谢萱单膝下跪,微笑着求婚的肖大财主,许阳口中那一颗缠住糖丝的莲子生生尝出了苦涩。 是了,对他而言的苦涩。 许阳笑了起来,跟上旁人祝福了求婚成功的那对璧人。 餐盘上被搁置下来的那碟拔丝莲子,却被人吃的精光,灯光打在上头,只显得碗身上那朵莲花更加落寞。 莲子,终是明了怜子,却已错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茶碗蒸 厨房内。 苏紫哼着歌儿,将鸡蛋打散,倒入放凉的柴鱼高汤拌匀。 在混合液中加入少许味精,食用盐,调匀后筛去气泡,将混合液倒入日式茶杯,并用小网将漂浮在混合液表面的泡沫撇去。 而后,苏紫开始处理配料—— 鲜虾仁烫熟,香菇切米字花纹,留待备用。 紧接着,苏紫拧开煤气灶,放上蒸锅,倒水大火煮开后,将盛着7分左右混合液的茶杯小心地放上蒸架,加盖,耐心地等待着液体凝结。 这期间,她还顺便收拾了台面。 守着时间差不多到了,苏紫打开锅盖,将之前处理好的虾仁,香菇平放于表面已有凝结的蒸蛋上,转小火守了几分钟便关上火。 苏紫打开锅盖,套上厨房手套,将成品端至二楼抱着本书窝在沙发里的老板娘越姐身前的茶几上,顺便和她道个别,而后重返回厨房收拾残存的一些厨房垃圾。 …… 待她终于结束这一天的工作准备下班时,店长阿宁还在做着吧台最后的清理工作。 “阿宁,我先走啦!” 苏紫习惯性地朝阿宁挥挥手做别。 阿宁斜睨了她眼,手上一顿,目光示意式地在沙发一角扫了扫,“你家那位都坐那等你两小时啦。你要再不出来,我怕他真就要冲进厨房拖你了哟!” 苏紫被阿宁臊得脸红,又见林浩的面上确有不耐,急哄哄地凑上去挽住他的手臂,和他撒着娇闹了两句,途中仍不忘和阿宁吐舌做鬼脸。 “臭店长!就知道拿我逗趣!” 阿宁的举动分明是这个意思。 阿宁低头暗笑,这对小情侣也真是有趣。 一个爱闹爱笑爱撒娇,一个却爱冰着脸教训那个笑闹着的。 这头,“有趣”的小情侣也终于闹腾完了。 “我们真走啦!阿宁再见!” 苏紫朝阿宁挥挥手,临踏出门前似想起了什么,止步,回过头对着阿宁再次叮嘱道:“明儿我课在下午,和你调了班的,你别忘了啊!” 阿宁被这“不爱省心”的姑娘闹得头疼,放下手上擦拭着的杯子,比了个“OK!”,笑得无奈,“我不会忘的,放心去吧!” “别再回头了!” 见阿宁脸上的嫌弃都快实体化了,苏紫讪讪笑笑,心里却是彻底放心了。 走出书吧,市中心整点的钟摆声正巧响起。 “11点了!” 苏紫不可思议地又瞄了眼手机,这才相信了阿宁借着林浩调侃今天自己做事速度的确太慢的词儿! 牵着林浩的手,想着他今天等自己的时间,苏紫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今天是我没注意时间,让你等久了,抱歉啊!” 苏紫低着头,咬着下唇,模样颇是可怜。 “我哪会为这个恼火。” 林浩叹了口气,将苏紫脖间的围巾往里埋了埋,“不想和我出去旅行要家里出钱,我出钱不就好,反正你都是我的了,我们之间也不用算的那么清吧!” “还非要出来打工,这天这么冷,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你呢!” 苏紫揉揉鼻子,打断了他的话,“那你不是也想用自己挣的钱带我出去玩嘛!你都这样了,我还不能陪着?” “再说什么心疼的。我现在做的又没那么累,”摇了摇林浩的手臂,苏紫娇道:“这儿除了下班晚了点,其他都蛮好的。至于你之前老念叨的安全问题,不是还有你嘛!你现在每天都来接送我回家,我的安全不都在你这儿嘛!” 林浩想了想,仍觉不妥,又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我哪天有事来不了,你出了什么岔子,万一……” “没有万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也该放点心吧!” 林浩揉揉苏紫毛茸茸的脑瓜子,叹气道:“没办法放心,遇见你之后,放心实在是太难做到了!” 苏紫一听不乐意了,松开两人交缠的手,撅起嘴,作势打他,林浩笑着往后退了两步,苏紫扑了空,气嘟嘟地转身向前走去,林浩见她恼了,走上两步一把拉住了她,苏紫见机,转身踮起脚尖,“啊呜”一口,在男友左边脸颊上留下了个浅浅的咬痕。 一系列动作只在眨眼间完成。 苏紫“嗤嗤”地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男友,笑得不能自持。 没办法,林浩顶着张咬痕还一脸蒙圈的样子和他平日里“小老头”般一本正经的模样相比起来,反差实在太大了! 苏紫笑得直不起腰,嘴里直喊着:“不好,不好,胃都笑抽了!” 瞧见苏紫这样,林浩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但夜已深,市中心总比不上家里安全,林浩只好委屈自己,走上前帮她揉揉笑痛的肚子。 经这番闹腾,苏紫回家的时间更比往日迟了好几个钟头。 也幸得苏紫爹妈早已躺回卧室,不然她今天可难逃一顿训斥了! 洗漱完毕后,苏紫蹲回卧室。 躺在床上,苏紫忽有些迷茫—— 这一天又要结束了吗? 天花板上贴着荧光纸的星星眨巴着眼儿。 苏紫望着它们,记忆里时间还停留在自己刚去书吧打工的时候。 那时,苏紫刚刚和男友定好旅行的计划,但她手头缺钱,也不愿向家里伸手讨要,索性就出来找个工作玩玩。 只是苏紫还在上大三,全职是不可能了。她从小又被爹娘都宠着,从来没有在外工作过,没有经验,对工资要求还高,自然,对她而言工作也着实难找了点。 好在,那天苏紫走进了这家名为“和菓子”的书吧。 书吧环境很好,距离苏紫家也不远,工作弹性大,工资待遇方面虽说比苏紫预算的稍微低上点,但也算是相当不错了。 苏紫和店长阿宁聊了半响,解决掉时间问题后,苏紫终于问出内心的疑惑,“店长,那老板在哪儿?” 是了! 工资,工作时间,相处的人,苏紫都见了,那每月给她发工资的BOSS大人呢? 都聊了这么久,他人在哪儿? 苏紫实在好奇。 店长阿宁指了指书吧隐秘处的楼梯,苏紫顺着它走到楼上。 二楼,似乎并不对客人开放。 上面的装修颇为家居。 靠窗的一角,有一张巨大的沙发,窝在沙发里的女人挽着发,左手捧着书,右手时不时地抚摸着趴在自己腿上的猫咪。 应该就是老板吧?! 苏紫上前自报家门。 老板娘没有抬头,翻页书,忽然问道:“你会不会做茶碗蒸?”。 苏紫愣了愣,茶碗蒸,名字起的文艺,说白了只是日式的炖蛋,只是做法讲究了点儿,林浩挺爱吃的,她也学过些许……苏紫下意识地点头,“会的。” 老板娘睨了她一眼,道:“那以后轮到你晚班的日子,记得下班前做一份茶碗蒸给我,别的,也没什么了。” “明天见吧!” 说罢,重又低下头去。 那之后,苏紫就在书吧呆了下去。 算算日子,到明天就整一月啦。 苏紫咬咬唇,明天是平安夜,上完早班她还得回学校,真是有些扫兴呐! 不能和林浩一起甜蜜下。 苏紫叹口气。 看着天花板的荧光星星,苏紫困意上头,一闭眼,便沉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 早晨闹铃都响个七八遍了,她才不慌不忙地从梦中醒过来。 惺忪着眼,苏紫不耐地拿过床边的闹钟,时针指向已近数字“11”。 “还早啊?” 苏紫揉揉眼,而后忽的一惊,“都快11点啦!” 瞪大眼,苏紫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完蛋,要迟到了!” 慌慌忙忙地奔去卫生间,洗漱完毕,苏紫穿上外套,临出门前,她还忘记带背包! 害得她又折返跑一趟。 待苏紫匆匆赶到店里时,阿宁早已将一切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 苏紫喘着气,还未来得及道声“抱歉”,余光一瞥,却见越姐从后厨走出来。 身后还跟着那只猫。 “就把你昨天那两小时加班补到今天吧!不算你迟到啦。” 阿宁对苏紫说道。 苏紫感谢地笑笑,转头瞄见越姐未来得及放下的托盘中的物事,疑惑脱口而出,“越姐,你会做茶碗蒸!” 上班快一月,她还从不知越姐竟会做这玩意儿。 苏紫如越姐脚下娇声叫着的猫咪般紧盯着她放下桌面的托盘上的茶碗蒸,就是神色古怪些。 越姐不置可否,笑笑道,“你倒来的巧儿,这才刚出锅!” 说罢,越姐撇下几份茶碗蒸后,另留一份就着托盘端上楼去。 柴鱼汤汁清香,猫咪紧紧地跟着她,嘴里还不时发出“喵喵”的叫声。 苏紫愣愣地看着,只觉得今天越姐的心情分外的好。 苏紫伸手戳了戳阿宁,“今天发生了什么好事?越姐这么好说话?连我迟到都没问,就上楼了?” 阿宁移过一份茶碗蒸到自己面前,店里早晨生意清淡,此刻也无客人,在吧台吃东西也就没什么大不了了。 阿宁挖了一勺嫩黄的茶碗蒸,边吃边道:“你来的时候不是也有听其他几个丫头议论过越姐的情史吗?还记得内容是什么不?你越姐早年去日本旅游,对人一见钟情,但因当时人群拥挤,她连上前与那人搭话的时间都没有,便被冲散在人群里了。回国后,她对那人一直无法忘怀,年逾30却誓不结婚。” “今天,就是她和那个男子邂逅的日子。” 茶碗蒸入口软嫩,阿宁舌尖轻碾,吞下后,淡淡补充道。 苏紫皱着眉,她听是听过,就是不太相信,一见钟情,又是在异国旅行时发生的,怎么听都像是谣言。但,越姐至今未婚确是事实。阿宁和越姐那么熟,难不成那不是谣言,是真的? 苏紫虽还存疑,但嘴上已是顺着阿宁的话,和她唠了起来,“现在是信息化时代,越姐那么喜欢那人,干嘛不利用网络找他?” “她托人找过,”阿宁顿了顿,“但好不容易找到却发现那人早就结婚了。” “那人感谢越姐对他的付出,请她来自己家里吃过顿饭,其中有道家常便是茶碗蒸,那人的妻子说那人很喜欢吃它。自那后,来我们这儿上班的姑娘大多便都会做这道料理了。” 苏紫闷声,忽而又生疑惑:“阿宁,你怎么知道的?” 阿宁挖着茶碗蒸的手顿了顿,回头,狡黠道,“越姐是我堂姐,你不知道?” 苏紫一愣,忽而想起,店里除了阿宁和自己之外,好像还真没有叫老板娘“越姐”的店员,而她一开始叫时,还是因为听到了阿宁对她这样称呼的缘故。 苏紫不由有些尴尬,而后想到了什么,又道,“可我记得,越姐无名指上还戴着戒指呐!越姐现在……” “还是单身!”阿宁接口,笑了笑,“无名指上的戒指是在右手。” “那越姐除了那个人,就没遇见过其他能让她心动的人吗?” 阿宁将自己的那份茶碗蒸吃完,而后,拍拍苏紫的头,“谁知道呢?” “也许太过沉溺于理想中的感情的人,就算日后能碰见让她心动的人也会笑着摇头放弃的吧!” 阿宁转过身,向后厨走去,过了片刻,后厨传来淅淅沥沥地水声。 几分钟后,水声停了,阿宁从里头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两个便当盒。 阿宁将吧台上剩余的两份茶碗蒸打包进便当盒中,接着笑道:“算了!你上班那么久还没休息过,今天平安夜,就勉强放你休息一天和男友开心地过个节好了。店里,就交给我和越姐!” “放心去玩吧。” 苏紫红了脸,连道几声谢意,而后,走出书吧,往学校奔去。 时间赶的巧,林浩还未吃午餐。 坐在小食堂里,两人点两儿菜,盛了饭,打开便当盒,茶碗蒸的清香铺面而来。 苏紫嗅着香味,忽然记起某一天,店里清闲,和阿宁一起热切地聊着微博上刷到的“一直沉于过往的爱恋无法开始新的感情生活该如何是好”的话题时,越姐放下了怀里抱着的猫咪,在吧台点了杯蓝山,难得地插了一话—— “一直沉溺于过去的感情又有什么要紧?人生的旅途不都得继续走下去。时间久了,大多人自然能释然,将过往翻篇,一切从头再来……那些没法做到的,不是时间未到,就是习惯作茧自缚,导致自己只能沉溺在过去的时间里,分不清,自己舍不下的是当初心动过的人,还是那一时自我感动的诗意。” 越姐一边说着,一边转着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双目藏在额发下的阴影下,言语平静中却又蕴含一丝压抑。 那时,苏紫只觉得越姐的话太过悲凉,未想其他,现在回想来,那话怕是她隐藏在心底的自嘲吧! 苏紫呆呆地望着便当盒,思绪飞散来。 因着茶杯是正着塞进便当盒的,林浩费了好一番劲才将它们从便当盒中取出。 林浩将一份茶碗蒸推向苏紫,见她若有所思,不由好笑道:“上班上傻了麽?想什么这么入神?” 思绪被打乱,人还被逗趣的苏紫羞赧地推了把林浩,有些伤感地将越姐茶碗蒸的故事讲予他听。林浩听罢,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子,笑她总为别人的故事伤感。 苏紫叹口气,挖一口茶碗蒸塞进男友嘴里,感伤的思绪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你说我们以后有一天会不会也像那些故事里的男女主角一样两两分开,各自嫁娶?” 望着茶杯里的炖蛋,苏紫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惊得顿失胃口。 茶碗蒸因放入柴鱼浓汤的缘故,清淡之余,亦有一种深沉的口感,同一食材,同一做法,越姐的手艺较之苏紫的手艺,实是天差地别。 林浩咂口称叹之余,又忍不住笑女友的杞人忧天。他道: “别人我是不知道,但我们的感情都培养了十几年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们现在一起,以后也会在一起。我们会结婚生子,幸福生活。” 林浩认真道。 苏紫想了想,嘴角勾起,心中那一份抑郁随着他的话消散开来。 “也是,你要是辜负我,我还没动手,你爸妈就先揍上去了。” “他们可是看着我长大的,可不会容你欺我!” 苏紫转过头去,窗户外,阳光灿烂,前些天堆积在树枝上的雪在阳光下,折射出斑斓的色彩。 像极了林浩心里与苏紫相连的未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金枪鱼三明治 送走莫巧巧的第七天,莫聪在家门口又见到了那封信。 它被插在贴在门前的对联里,怯生生地露出米白色的一角,远远看去,像极了楼道里的小广告。 莫聪把信取出,眉宇间怒意横生,到底是谁这么无聊? 都已经是第四封了,即便是玩笑也该有个度了吧!! 莫聪深吸了一口气,就在刚才他拿信的时候,他又见到了那个短发飘飘的身影—— 感情还带偷窥的? “真是把我惹毛了!” 莫聪转身装作离开,实则悄悄地躲在了下一层楼道里,他打算直接捉住这个寄信的人。 毕竟,也被她折腾四天了......和,巧巧被收养的时间差不多...... 难道这一切真不是那个宠物收容所的姑娘做的吗? 莫聪眯起了眼,细细思索起来—— 莫巧巧是莫聪从宠物店领回家的一只蓝眼的狮子猫,皮毛雪白而柔顺,但养了还没一年,莫聪就厌倦了它。 原因很简单,来家的一年里,这只小猫从没有一刻消停过。 莫聪在家工作时,它便经常性地爬到他的电脑桌前,看着他,要陪玩,不理会就直接扑上来闹腾,加上这只猫是与前女友一起收养的缘故,莫聪就更不待见这只猫了。 于是,在一周前,他干脆把猫送去了宠物收容所。 也就是在那里,他遇见了那个姑娘。 姑娘留着学生头,眉目清秀,看上去就像莫聪怀里抱着的这只装乖的狮子猫一样乖巧,但脾气嘛...... 回想起那个姑娘皱着眉头,指责他对待宠物只知道养,而不知道负责任的模样,莫聪一阵头疼。 世上既然能容忍亲妈丢弃亲身孩子的事儿,那他丢只猫又算得了什么? 况且他还是把猫丢在宠物收容所的,莫巧巧长的不差,说不准,回头就被人领养走了,你至于在这儿指责我大半天么? 他耐着性子办好手续之后便欲转身,走人。 巧巧见到他要走,使劲从指责莫聪的姑娘怀里挣脱出来,围在莫聪脚打转,冲着他“喵喵~”地叫着。 叫声酥软,莫聪脚步顿了顿,而后,竞步走出了巧巧的视线。 他现在都照顾不来自己,哪有精力再打理一只猫的生活?! 更何况...它自己的主人都不要它了,他还留着它做什么? 曾经挚爱的那张面孔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匆促的脚步里,压抑着不舍的情绪。 ...... “也不知道巧巧现在怎么样了...” 莫聪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把巧巧送走之后的第一晚,他就后悔了。 就在那间巧巧经常过来偷食的厨房里,莫聪做着晚餐,心里却分外地思念着巧巧。 巧巧口味刁钻,猫粮吃着,猫果冻,妙鲜包供着,还会经常和莫聪抢吃的,抢的最多的就是他现在正做着的金枪鱼三明治里的原味金枪鱼块。 每每此时,莫聪总会特别无奈地将罐头里的鱼块先剔些出来送到巧巧的猫碗里,看着巧巧吃了,再洗手做他和女友的晚餐。 那时的心境轻松,心情也愉快。 女友总爱饭后,一边揉捏着巧巧的小肉垫,一边借着巧巧逐渐增长的体重打趣着莫聪—— “从前某个人,不是说自己最讨厌猫的嘛?怎么现在对我们巧巧这么好呀!害得我们巧巧都长胖了好几斤呀!” 听着这话,莫聪总会绷着脸,颇是变扭地回一句:“哪是我喂的,巧巧喝水都胖也不知随谁?” 那样的时光,总是格外的甜蜜。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走的特别快。 他们分手了。 分手后,巧巧被留给了莫聪,两室一厅的屋子突然变得空旷起来。 就是从那时开始,一向乖巧的巧巧渐渐变得让莫聪难以忍受起来—— 分手后,再也没见过“妈咪”巧巧闹的特别厉害,一个屋,一个屋地找“妈咪”,而他也就在巧巧的寻找中收获了更多的痛楚,最后,忍无可忍了,莫聪只得将巧巧送到了它最不想去的地方。 莫聪咬紧下唇,心里亦是苦涩。 送走巧巧的第三天,他开始收到夹在门前对联里的信。 信没有署名,打开里面也只有一句话—— “你什么时候来带我回家?” 下方,是猫咪的爪印印章。 莫聪一开始只觉得这是宠物店的另类宣传什么的,但一连三天,在询问邻居,了解了只有他收到信后,他不免对这事儿上了心。 他联想到了那个在动物收养所指责他的过错的姑娘,觉得像是她的恶作剧,但过去询问了之后,姑娘却一口咬定不是自己所为。 至于巧巧,它也已经被别人领养回家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莫聪仿若失去了全部的气力,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而后又在那个姑娘谴责似的目光下走回了家。 那一天,他做了一个晚上的梦,梦里巧巧“喵喵”地跟在他身边,蓝色的大眼睛眨呀眨,像极了雨后的蓝天,可惜苏醒后,他却再也见不到它了。 莫聪情绪低迷一天,今天回家却又收到了这封信。 莫聪眼里闪过一道锐利,到底是谁一直在搞鬼,这次,他一定要捉住她问清楚。 这厢莫聪正思索着,那头的短发倩影已有所动。 她正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莫聪的家门。 莫聪屏住了呼吸,远远地看着,见她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立马从楼道奔上了楼,一下子拽住了那人的衣袖,待看清面容后,莫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果然是你!” 学生头的姑娘用力拍掉莫聪拽住自己衣袖的手,“你当我愿意过来麽?丢猫凶手!” 闻言,莫聪更怒,“我丢我的猫了,你还有完没......” 话未说完,被姑娘藏在身后,露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是......巧巧?! 莫聪立马呆住了。 学生头的姑娘满脸不情愿地往旁边一让,露出身后藏着的白猫,“巧巧是我从收容所带走的。” “我之前丢失过猫,和巧巧一样的狮子猫,找到的时候,猫已经死了,所以在看到巧巧时就已经打算好了,要是过了三天,你还没回来接走巧巧,我就把它带回家了。可到我家后,它每天都不怎么吃饭,还想要逃出去,找你。” 姑娘蹲下身,揉了揉巧巧的脑袋瓜子,巧巧却抬着头冲着莫聪“喵喵”地叫着,声音甜软,莫聪眼眶不觉一热。 “之前那些信,也是我放的。”姑娘神色淡然,“本来是想你看到信就会过去接巧巧回家,结果你拖了三天不说,在听到我说巧巧被人领养走后,竟然还什么也不问,就走了。我当时为巧巧不值,就隐瞒了巧巧的下落,现在我实在没办法,只好把巧巧带过来了。” 姑娘将巧巧递到莫聪的怀里,巧巧仰着头,舔了舔莫聪的脸庞,莫聪低下头,抚摸着巧巧的脑袋瓜子,眼圈更红。 “谢谢你了。” 姑娘上前摸了摸巧巧的耳朵,警告道:“如果你以后不要巧巧了,可以把它再送回收容所,但那时候,我一定不会再给你把巧巧送回来了。” 莫聪珉珉唇,坚定道:“谢谢你的警告,但我不会再丢下它了。” 姑娘愣愣,末了,低头揉揉巧巧的脑袋瓜子,便跟莫聪,巧巧告别,回家去。 莫聪一手抱着巧巧,一手用钥匙开门。 走进家里,莫聪将巧巧放在地板上。 巧巧瘦了很多。 打量了眼巧巧,莫聪一个人走去了厨房。 巧巧则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打开冰箱,莫聪取出一袋全麦吐司,蛋黄酱,生菜,西红柿,鸡蛋和金枪鱼罐头。 他先将西红柿洗净切片,鸡蛋煮熟切片,接着,从罐头里取出适量金枪鱼块和蛋黄酱一起拌匀,铺在一层吐司面包上,然后在金枪鱼上依次铺鸡蛋、生菜和西红柿,最后盖上另一片面包,沿对角线切成两个三角形三明治,放在盘子上端出厨房。 他身后的巧巧自他开金枪鱼罐头起,就开始围着他打转,叫着要吃罐头。 莫聪喂了几块,巧巧吃不够,待他连带着自己的那份金枪鱼三明治做好后,闻着香气,仰头望着他,叫声一声比一声焦急,莫聪嘴角一勾,分出一块三明治推到巧巧的面前,巧巧立马狼吞虎咽起来。 咬着自己的那份金枪鱼三明治,看着巧巧吃饭的模样,莫聪忍不住地骚扰起了进食的巧巧,巧巧被烦地抬起了头,湛蓝的眸子里却倒映着一个笑容难看的莫聪。 “巧巧,以后不要再找‘妈咪’了,她走了,我们两个好好过,好不好?” 莫聪话音刚落,巧巧便“倏”地跳到了莫聪的膝盖上。 巧巧蹭了蹭他的脸庞,“喵”了一声,做了回应。 回应是要与莫聪一同坚守的一个承诺—— 没有“妈妈”却有“老爹”的家也一定要坚守。 对上莫聪欣慰的笑脸,巧巧眼睛眨了眨,快速叼过莫聪手里的三明治,窝在沙发里,继续起自己思念已久的美餐。 莫聪被巧巧的举动弄得一愣,忽地,望着巧巧进食的模样,失笑—— 他家的傻巧巧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番外蟹黄汤包 带着薄雾的清晨,我睡在街角的小窝里。 隔壁老张汤包馆又飘来阵阵蟹黄汤包的鲜香, 我流着口水,畅想着自己伸爪打开笼屉盖, 那静静躺在笼屉里的白白嫩嫩的汤包, 薄皮小巧, 慢慢咬开一口,鲜美的汤汁立刻湿了我嘴边绒毛。 ...... 蹲坐在草地上,我深情并茂地将一首新鲜出炉《赞汤包》读给黑子听。 黑子摆了摆尾巴,一副兴致索然的模样,接着转过头,将目光死死地定在邻桌姑娘夹住汤包的筷子上。 他主子家的招牌蟹黄汤包啊! 闻着真尼玛的香啊! 我擦干嘴边险险坠下的唾液,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抬起头,我尾巴一扫,地面上那一行行刚写不久的只有我们喵星人才看得懂的文字立马尘归尘,土归土去了。 “黑子,你没出息!” 作叹惜状,我迈着小碎步围着黑子打起了转,“你看看,你还是一只有着漫长历史血统的中华田园犬呢,竟然连面前这一笼子的蟹黄汤包的诱惑都忍受不了,怪不得老张给我的救济粮都比你的狗粮还多呢!” 黑子闻言,顿怒,“丫的,那明明都是因为每次你都在老张放粮的时候装嗲卖傻的忽悠下,老张给你多加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傻!” 心里默默地鄙视了一下某只笨狗,我抬起头,挺胸收腹,作出一副高姿态的学者的模样,意味深长地将一个”哦~“从嗓子尖发出。 “那可不是忽悠。” 我嘴角一勾又补充道,“那是策略。” “策略?” 呆瓜狗子歪着头,想来想,不屑道:“策略值几个蟹黄包子?” “策略是无价的!” 伸出爪子,啪啪啪地连拍了几下地面,飞扬的尘土迷花了蠢狗的眼睛,也迷糊了他那比蟹黄包子大不了多少的脑瓜仁。 “要是你能让我吃到那姑娘面前的汤包,我就承认你策略是能用的。” 蠢狗想了想,吞了吞口水,上了勾。 “那简单,你就在一旁看着!” 黑子点了头,退回到了屋里第一排的桌子后面,目光死死地盯着我这儿,我瞥了眼他,心中更为不屑,“一猫出手,百狗自羞,我们喵星的撒娇神功可不是你们这些蠢狗能够学到的!” 我扬起头,卖着步子走到了姑娘的凳子旁,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眼睛瞪大,声音要酥,“喵~”我想吃肉! 这一出看似简单,实则讲究。 首先,眼睛瞪大的同时,还需做到将自己的需求化作目光。 其次,姿态要雅——不仅要雅,还要贵,高贵,不仅要符合身为喵星人的高姿态,也要贴合人类骨子里的猫奴的自尊。 最后,最为重要的就是这一叫了,声音要软,软而酥,酥到人的骨子里,让她心甘情愿的将手中的美食为你奉上—— 至今为止,单用这一招,我已经折服了包括老张汤包馆的老张在内的百来个鱼唇人了……而这姑娘,哼哼,小菜一碟! 心里嘚瑟着,面上神情却越发可怜,小姑娘见此,终是忽略不了我的存在了,“啪噔”一声,她移开椅子,抱着笼屉和盛满豆浆的小碗“蹭”地脱离了我的喵喵撒娇阵法之外,坐到了隔壁那张凳子上,继而夹起一个汤包,咬破一个小口子,吮吸汤汁。 还不时发出梭梭的声响。 “啧啧,你也有失手的时候啊!” 蠢狗将这一切收于眼底,毫不吝啬地将嘲笑的笑声送到我的耳边,我咬了咬牙,喝得一声,什么也不管了,直接跳上桌,将那姑娘面前笼屉里的汤包叼了起来,接着在姑娘的尖叫声中不慌不忙地跳下桌,将汤包丢到了蠢狗面前。 哼,再怎么样也不能丢面子! “蠢狗,你吃吃看,老张的这一批汤包可好?” 目光一扫,蠢狗双腿一麻,竟是要给我跪下了?! “你发什么疯?” 蠢狗不答,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我的身后,“窝草!” 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青黑着脸的鱼唇老张拎着空空的笼屉,死死地望着我,我心中“咯噔”一下,转身欲跑,颈上一酸,再回首,我已飘然飞升要成仙! “喵喵喵!!!!” 混蛋老张快把我放下!!! 挥舞着小尖爪,我拼命地挣扎着。 “说过了多少次,不许上桌,不许上客人桌,不许叼走客人桌的食物,你丫的又忘。” 老张一字一顿,脸色越发难看,我挣扎失败后,索性垂下头,一声不吭地装起了蘑菇,一幅“随你讲了,反正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老张絮絮叨叨地又啰嗦了小半柱香的时间,便如往常一样将我放到了地上,紧接着腆着张脸又出去给先前的那位姑娘送了去了店里伙计刚递来来蒸熟的一笼汤包! “一副奴才相!” 心中大为不屑,转过头去,蠢狗猛地抬起头,嘴边的还残留着蟹黄汤包的汤汁。 双目瞪圆,“蠢狗,我的汤包呢?” 蠢狗抬起头,装傻,“那明明是你给我的汤包啊!” “那你也该给我留点儿啊啊啊啊啊!” 一字挠“啪啪啪”地拍打着蠢狗的头,蠢狗只“呵呵呵”地装傻。 简直和他那鱼唇主子一个样! 埋着一肚子气,转过身,迈着小步子走向隔壁小区。 还是和同类一起交流比较好! 走过几条小道,路遇几只迷人的宠物猫,终于还是绕到了13栋楼。 我的铲屎官就是在这里和我走丢的。 已经快半年了,也不知道那个呆子现在怎么样。 胖了,还是瘦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熬夜吗? 蹲在一丛月季旁,舔着猫毛,远处的金毛狗子和他的主子正在玩着球,球,毛线球……从前,她也经常拿那东西逗我玩呢。 我还有一种一头挂着毛绒老鼠的小玩具。 我的铲屎官总是会拿它逗我玩,幼稚极了,每次都要我耐着性子着陪她玩,可是分离之后,那么幼稚的玩具为什么会让我那么想念呢?! 垂下头,那个铲屎的我也找了她很久,可是分别之后,却也也未能见过。 “诶!” 我叹了口气。 那家伙笨的要死,连捉老鼠都不会,每次还都要我捉给她,叼到她床边上,我不在她身边,她可该怎么活啊?! 顺完毛,我起了身,小区里1-13栋,13-1栋,每天都要转几圈,也许不经意间,那个家伙就会像从前一样跑到我面前,亲昵地喊着自作主张给我起的怪异称呼,可是,她还要我找多久呢? 迈着步子,他走丢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说着带我出去溜溜弯的笨蛋铲屎的,将我带出来之后,在我好奇地张望着外面的世界的时候就消失了。 我真的找了她很久。 从白昼到黑夜,找得我柔软的小爪子都有了老茧都没有再见到她。 后来啊后来,寻找铲屎官的我饿得晕倒在老张汤包馆的店门口,再次醒来时,伴随着那鲜美的香味出现在我面前的就是一只狗头。 蠢狗黑子哈巴着嘴,问我的名字,他主子老张则想都想直接给我按上了一个点心名字—— “蟹黄汤包醒了吗?来喝鱼汤!” ............ …………… ………… 头顶无数乌鸦飞过,脑后爆了N个“井”字,挥爪将鱼汤打翻—— 蟹黄汤包你妹啊! 于是乎,第一次和老张与蠢狗的见面就在我被老张暴打的惨叫声中结束了。 期间,蠢狗蹲在我打翻的碗边,“呵呵呵”地笑不停。 自此之后,我再也看不了有人在馆内点蟹黄汤包。 而那个姑娘,哼哼,绝对是对老张有什么不良的企图,都连着几个月天天绕远路跑来吃汤包了。 闲暇时,我还常和蠢狗聊聊老张和那姑娘的关系,结局嘛,我们一直认为不光姑娘对老张有企图,老张也对姑娘有企图。 原因很简单,姑娘点的一笼屉汤包里总有七个汤包。 正常客人都只有五个汤包的好不好!!! 哼哼! 例行每天找铲屎官的行程之后,我又溜达回了汤包馆。 啊! 姑娘终于和老张告白了,羞羞羞! 我还是转过身继续去溜达一圈寻找我的铲屎官吧! 蠢狗一把拦住我,“乖,我们要有女主人了,不闹!” 一字挠拍上他的头,“给我放下,蠢狗!” “谁说要承认一个爱点蟹黄汤包的女人蹲在店里的啊!” 猫生还有何望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柳芽玉米饼 20岁的时候,何俏俏期望自己28岁前能穿上婚纱,30岁的时候能和顾浪一起组建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小bady,过上简单幸福的生活。 许多年后,当她真的到了30岁的时候,20岁的梦想实现了一半,她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乖巧懂事的女儿,可是,身边的人却再也不是当年弹着吉他,说要带她江湖流浪的顾浪。 二月廿四日。 愚人节。 许多年前的这个时候,尚未嫁入赵家的何俏俏总会将原本收入仓库存放的唱片机擦拭干净,放上Leslie《陪你倒数》LP黑胶唱片,听着唱片里温柔的男声,窝在沙发里带着甜蜜的思绪想念着远方的那个送给自己这张唱片的人。 那个教会了她爱情的人。 而如今,重新翻到这张唱片,那人的身影,那人的笑容,那些有关于她与他的过往在那柔和的音乐声中,温柔,惆怅,幸福,遗憾……在她心里,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变化成一种别样感受…… “妈妈,妈妈!” 女儿豆豆见俏俏喊了半天也不搭理自己,不由急了,拽了拽她的袖子,硬是将俏俏从回忆里拉出。 “妈妈,你有没有听我讲嘛!焱焱这次真的好过分,他抢走了你给我做的小蛋糕!” 豆豆撅着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俏俏回了神,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子,道:“那不是你本来就想和炎炎分享的麽?” “可是……”豆豆低下了头,“可是”了半天,终于将心里的委屈说出了口:“可是,他是为了分给小惠姐姐的。” “本来我想的好好的,要把小蛋糕分成三份,一份给炎炎,一份给小惠姐姐,最后留下一份给自己。可是我带过去后,刚把第一份分给炎炎,炎炎就把他的那份给了小惠姐姐,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很生气,回来的路上我也不想和炎炎说话,炎炎看到我这样,不哄我也算就算了,居然还问我‘为什么不理他和小惠姐姐?’,妈妈,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豆豆揉了揉眼睛,想了想又道:“今天在幼儿园,炎炎还说我很不好,没有小惠姐姐好......妈妈,明明我和炎炎家住在一个小区,玩的也更亲,为什么他对别人总比对我好?” 豆豆叽里咕噜说了很多,俏俏听着听着却笑了起来,“那我们豆豆为什么不把这些话告诉炎炎呢?” 闻言,豆豆脸一下子拉了:“炎炎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我为什么还要把我不高兴的原因告诉他?” “那豆豆想不想以后继续和炎炎一起玩呢?” 豆豆沉默了半天,怯怯地开了口:“可是......炎炎现在好像也生我气,不理我了。” “那豆豆要不要先去找炎炎呢?” “……不要。”豆豆连忙摇头,“那样炎炎肯定觉得我之前是在无理取闹。” “诶!” 是有点无理取闹了。 俏俏叹了口气,捏了捏女儿的脸,提议道:“一会儿等你顾叔叔来了,我做些小点心让你带他去给炎炎妈妈送点儿,你也借这儿和炎炎和解,你去不去?” 豆豆脸上颇是犹豫。 “那样,会不会太没面子了。” “那,要是以后炎炎都只跟小惠姐姐玩儿,不和你玩了,你现在的面子还有用吗?” 俏俏起了玩儿意,火上浇油道。 “要是那样,我就再也不理炎炎了!” 俏俏话音未落,豆豆便喊了起来,变扭的小模样与自己小时候的样子还真像。 俏俏失笑,弹了弹豆豆的小脑袋瓜子,将她打发去自己房间玩积木。 反正,这两人过不了多久又会和好如初了。 收好唱片,走进厨房。 俏俏洗净柳芽,热锅,倒入凉水煮沸后,将柳芽倒入锅内焯上两三分钟后迅速捞出,放入不锈钢漏网中以凉水冲洗,再将其放入大碗中用清水浸泡。 浸在碗里的柳芽,起起伏伏,浮浮起起,俏俏望着碗内的一片青色,神思飞散开。 年幼时。 当邻家姐姐晃着头,念着“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对爱情初初有所向往的时候,俏俏便已幸运地遇见了可以牵制住自己的一生情感的恋人—— 那便是顾浪。 俏俏的竹马。 顾浪感性,而任性,人生追求里,三分之二都是虚幻的浪漫,大学选系时更是不顾父母反对报了音乐系,和一帮同好组建起乐队,在校园里,风风火火地办起了一场又一场的地下演唱会。 彼时,俏俏却因不敢反驳父母制定的人生计划,放弃了自己喜欢的绘画,在同一所学校的文学系,按部就班地过着老师家长眼里“三好生”的生活。 那样的日子里,在寝室闺蜜团的深夜八卦中,听着关于顾浪乐团的事情,她是那么的欢喜,她巴不得告诉全世界,“舞台上那个最惹眼的吉他手,就是我的男朋友!”,但每每此时,她却选择了闭嘴。 俏俏和顾浪的恋情,从开始便不受到双方父母的支持,何家父母总认为顾浪还太孩子气,不足以给俏俏一个安稳的生活,顾家爸妈也认为俏俏心思过重,真与自己儿子相处起来可能结果并不很好,所以即便双方家长都相互认识多年,对于这对小儿女的恋情都呈漠视态度,即,既不支持,也不反对,顺其发展,必要时掐断,不影响上一辈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商业上的联系,和友谊上的交情。 何俏俏为此多番苦恼,可是这些,顾浪却并不在意。 准确的说,是顾浪对俏俏的苦恼不以为意。 顾浪不懂,为何俏俏对他,对他们的未来有那么的不肯定,因此,在临近俏俏生辰的那一期的乐团活动里,他想了很久,终究把乐团主题定为了“十年。”。 在顾浪对于未来的设想里,十年后,他应该早已和俏俏结婚生子,过上了简单而美好的生活,而在乐团活动的现场,当他站在舞台上对着舞台下的俏俏倾诉衷肠时,俏俏却在活动结束后将父母早已为自己办好的出国留学的签证放到了顾浪面前。 顾浪望着俏俏,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容,第一次觉得那么陌生。 而后,两人间便是争吵—— 那些刺人的字。 那些尖锐的词。 顾浪和俏俏从不知道原来在对方眼里自己是那么的不堪,那些互相指责对方的“自私”,“任性”,也在脱口而出后,重伤了他们自己。 何俏俏一直以为,他们的故事就该这样划上一个不美好的句号,却在国外求学之时收到了国内的顾浪发来的信函。 那是分手三年后,顾浪第一次联系她。 信函里,是顾浪乐团的演唱会门票。 俏俏望着门票上,抱着吉他的顾浪,心中思绪万千。 大学时代,便已经收到唱片公司经纪人邀请的顾浪,在大学毕业之后终究还是走上了艺人这条路,而陪在他身边,听他唱完每一场他的演唱会又会是哪一个女子呢? 怀揣着好奇,还有难以启齿的一丝不甘,俏俏跟导师请了假,回到了国内。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顾浪举办这场演唱会的目的是为了结束梦想,而不是为了继续追逐梦想。 大学毕业后,乐队里的人慢慢地都接受爸妈给自己安排好的人生轨迹,放弃即便努力也可能会让自己衣食不饱的梦想,过上平凡的生活,顾浪因此不得不听从众议解散乐队。 因为,只剩他一人也组织不起他理想中的乐团。 演唱会的最后,是顾浪清唱的一首歌曲——《春夏秋冬》。 温柔的声线内,隐藏着现实击溃梦想的不甘。 演唱会之后,专程找上何俏俏的顾浪,送给了她一张Leslie《陪你倒数》LP黑胶唱片。 那是何俏俏想要很久的唱片,在网上淘了很久也没找到的唱片,现下却是顾浪来帮她找到了。 “这是粉丝送的,我就借花献佛了。” 顾浪这样说着。 何俏俏却红了眼眶,“你是不是还放不下我。” 顾浪笑了笑,“一起长大,一起玩闹,那么多年的情分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啊!” 何俏俏低头不语。 顾浪想了想,又道:“现在有伴了麽?” 俏俏抿了抿唇,不说话,顾浪望着她,伸手想要揉一揉她的头发,手却在伸出后又收了回来。 “何姨说,你在国外认识的赵师兄对你很好,你也快接受他的追求了,那我这边就先祝福你们了,以后婚礼记得给我寄张请柬啊!我好歹还可以做你的哥哥。” “我走了。” 何俏俏望着顾浪离去的身影,眼泪终究落了下来。 她没有告诉顾浪,他们的分手是一场预谋。 大学之后,俏俏才知道母亲早已为她选好了未来的丈夫,那是对父亲事业上有所帮助的上司的儿子,但她却一直不同意,对示好的那人也一直熟视无睹,直到那人造谣了顾浪和那位女主唱的关系,她才紧张了起来。 但她却并没有选择相信顾浪。 她知道顾浪的理想,也知道男生在遇见与自己爱好相和的女生时的内心会有所悸动,但她不想点破,她不想让顾浪知道自己内心的阴暗以及对他的不信任,但她更不想让顾浪和女主唱长久呆下去,她怕她有一天会成为自己与顾浪之间最大的妨碍,于是她打探了那位女主唱的隐私,并将许多阴暗发泄在了女主唱的身上。 一时之间,校园BBS上尽是女主唱的□□,顾浪为此头疼不已。 可是任何事情都会有败露的时候。 那位同行的儿子第一时间顺着ID,上网时间,地点,找到了这事件的发起人,何俏俏,并威胁她与顾浪分手,接受双方父母为他们办好的出国留学,不然就将这消息透露出去……这之后才有了生日会上的事情。 而出国不久,那位同行的儿子因为私生活紊乱,在聚众吸毒的时候被警方逮住遣送回国了。 何家与同行家的联姻也因此告竭。 同行家因为怕何家以儿子的黑历史散播出去,影响生意,表面上也与之保持合作关系。 至于俏俏。 她则将自己全部的心思放在了学业上,也因此结识了赵师兄,赵廷尉。 赵师兄对她十分欣赏,追求起来也很认真,赵家父母与何家父母也都对这对小儿女十分认同,只是她一直放不下顾浪。 可在回国之后,与顾浪的一番谈话后,她最终还是答应了赵师兄的求爱。 两人恋情也发展的迅速,不到一年,结婚一事便已板上钉钉。 只是婚礼上,俏俏却没有看见顾浪。 那之后,顾浪的消息也很少再去打听,只是令何俏俏没想到的是,回国后,放弃父母给找的高薪工作,应聘上一家知名时尚杂志主编的赵师兄却在多年后联系到接手父业成为大公司BOSS的顾浪,并将他请进家门。 俏俏望着碗里倒腾着浸泡换水三次的柳芽,深觉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门锁拧动,豆豆欢快地喊着“爸爸”迎上去的男子身后,那个熟悉的身令另她一阵恍惚。 那是顾浪。 脱去了青涩,五官越加深刻的顾浪。 “俏俏,你好。” 他笑着和她打着招呼。 何俏俏尴尬地笑了笑,赵师兄揉了揉女儿的头,笑着对她说:“还在生你炎炎哥哥的气吗?你炎炎哥哥都带着巧克力给你赔罪啦!” 说罢,一个小小的身影不好意思地从顾浪的身后走了出来,“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爸爸说,男孩子要有担当,女孩子生气即便自己不知道原因,也要先低头。所以,我来找你了,你别生我气啦!” “我们还是好朋友嘛!” 炎炎把巧克力递上去,豆豆扭过头去收过巧克力,红着脸,小声道:“我才没生你气呢!” 末了,豆豆又道:“你要不要陪我玩积木?“ 炎炎连忙点头。 两个小豆丁重又和好,牵着手欢欢喜喜地走进卧房玩了起来。 俏俏也继续窝回厨房,将客厅留给要说话的两人。 俏俏将玉米面与面粉按1:1比例混合,倒入水调成面糊后,倒入焯好的柳芽,少许盐和香油,搅拌均匀。 接着,热好平底锅,俏俏倒上少许油,转动油锅将油铺满锅底后,倒入一勺面糊,再次转动油锅,待面糊摊开后,转小火,盖锅盖焖两分钟,见到表面面糊凝固后,将饼翻面,继续焖两分钟,一张饼便可出锅。 俏俏一连做上许多,切十字后,分成两份,配上小碟里的腊八醋端出厨房。 此刻顾浪与赵师兄的话也已近收尾。 俏俏将一份放给两人后,便走进了豆豆的卧室。 两个小豆丁玩的正欢,俏俏看着他们忽然想起从前的自己与顾浪,心下戚戚,豆豆却带着炎炎走进卧室,得意地效仿着俏俏的举动,在唱片机里放进了一张唱片,轻柔的音乐响起,顾浪嘴角一勾,望着跟着小豆丁走出来的俏俏,道:“是我送你的那张唱片吗?” 俏俏点了点头,垂眉,郑重地为自己多年前做错的事儿向曾经错过的人道歉:“那时,我做了很多错事,虽然事后都加以补救了,但对你,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顾浪一愣,蓦地,勾起了嘴角,叹道: “当年的事我在送出这张唱片后就知道了。最初我很愤怒,连你的婚礼都没参加,可是后来,想了想,要是没有那一茬,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接受父母的安排,当年的那位女主唱也不会得到你因愧疚而托关系给的机会,现在的事业也不会这般红火,我和她也不会因此走在一起。现在看你找了个这么好的老公,还有豆豆那样可爱的孩子,作为和你一起长大的竹马哥哥,我是真心祝福你呀,未来要越来越幸福。” 俏俏重重地点了头。 吃完饭后,收拾饭桌残局的俏俏想起顾浪说的那些话,对于顾浪与那位女主唱再也没有了当年的那份不甘,反而是由衷的祝福,赵师兄从背后抱着了自己的妻子,吻了吻她的发,在俏俏耳边哼唱起了那首歌:“ 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是某种缘份/我多么庆幸/如离别你亦长处心灵上/宁愿有遗憾/亦愿和你远亦近……” 俏俏回吻了赵师兄,对于过去,对于顾浪,现在是真正的放下。 因为有你。 “谢谢。” 交织的目光里,所有的言语都化作深情,未来,漫漫长路,还好有你相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红豆牛奶冰 我常想,如果自己对于那段逝去的年华还有所遗憾,那你一定就是那段年华里我最无法忘却的人。 2015年,整理着搬家要用的行李箱时,若冰无意发现了一本日记本。 日记本里记满了她初中的点滴,有欢喜,有眼泪......若冰放下收拾到一半的衣物与书籍,拿起日记看了起来——或许,这也是一种追念过往的方法吧。 沉浸在日记里那少不更事,少有忧愁的豆蔻年华中,若冰翻着页面,猝不及防地,一个名字出现了,来的那么仓促,若冰的笑容一下子凝结了起来,嘴角下垂,眼圈不争气地泛起了红晕—— Y先生。 我曾希望着多年以后,念及你既无风雨也无晴,但我想我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你。 泪水溅在写满蝇头小字的日记上,晕染开的,是一朵卑微进了尘埃的墨色花朵。 那是若冰的初恋。 未得善终。 2008年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记忆中,若冰听过有奥运会,记得有512地震,走过从一个人的家里搬到另一个人的家里..... 而那时,若冰不过13岁。 13岁孩子能知道多少东西呢? 记忆里,除非是很小的时候才有过父母的存在,别的也只是听自己搬去的父母们的亲戚说的了——这个世界上大概也有很多这样的孩子吧? 明明有父母,却过着半孤儿的生活。 是啊,父母真的好忙,忙着工作,忙着挣钱,忙着养活家里老老少少,所以作为他们的孩子,总要学会如何好好照顾自己。 刚刚搬到在天中做教室的姑妈家时,若冰攥着自己的碎花小短裙,踉踉跄跄地拖着自己得行李箱跟在姑妈后面走着。 原先,姑妈有想要帮忙,但若冰拒绝了。 照顾自己,必要先学会独立,这是临走之前,母亲教给的。 额角渗着汗珠,若冰停下了脚步,姑妈见此,安排她先去了教室报到,自己则不管若冰的拒绝,将她的行李先行带去了教师寝室。 姑妈家在小镇的另一头,有些远,故而为了每天能按时上班,不用那么仓促,他们一家就呆在了教室寝室,也是一种教师的福利吧,这里做的教师的人,权利大的,如同若冰的姑妈这样的,可以有三,四间寝室的钥匙,而且带家属进来住也是完全可以的。 来的路上,若冰听姑妈说,他们住的那一层,还有另外两家人,一层楼,六七间寝室,住的人却只有8个人,是挺奢侈的。 若冰吐了吐舌头,望向教室门外,远远地,她有脚步声,是姑妈吧? 若冰伸长了脖子张望着,而他也就这样措不及防地出现在了若冰的生命中,以致多年之后,仍未能忘—— 他抱着篮球,穿着一件短袖的白衬衫,背朝阳光,额头有汗珠滚落,从鬓角顺着脸庞的弧度滴落,划过锁骨,滚进衬衫,继而消失了踪影...... 若冰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是没想到这个时候教室里还有旁人,怔了一两秒,扬眉一笑。 他说,我是高原。 说的好骄傲,若冰攥紧了自己的碎花短裙,低下了头,不吱声。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最喜欢的这件碎花短裙穿的是如此的不合时宜,它太俗气了,攀不得那个人眉间的桀骜。 高原看着面前低下头去的女孩,嘴角不由一僵,好在这个时候陈锋出现了,他流着汗从小卖部买了两瓶汽水走进教室,搭上高原的肩,“在看啥呢?” 随后,顺着高原的目光低头瞥下,几乎是同时的,姑妈的声音从教室外传了过来:“若冰,去校长室办手续了。” 没瞧见陈锋忽然亮起的双目,若冰低着头从他们面前跑过,而后走到了姑妈身边,前往校长室办了转学手续。 也是缘分吧? 分到的班级恰好有方才见过的那两个男孩。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若冰装作不在意地偏了偏身子,望向坐在自己斜后方的高原,心里隐隐地有糖果的清甜,陈锋坐在高原旁边,见她撇目往来立刻回以了笑容,眉目弯弯,笑的好不夸张,若冰立马正了身子,心里却不由恼了他。 真是好讨厌,为什么他也在呢? 这真是个严肃的问题,而当放学后,走在去教室寝室的路上,望见那两个勾肩搭背的身影时,若冰更加抑郁了。 为什么这两个人总是会同时出现呢? 嘴巴一撇,拉了拉书包背间,若冰跟在那两人后面上了二楼,二楼左间第三间就是她以后要住的房间了。 若冰放下书包,先去吃了晚饭,而后洗过澡,洗完了衣服了,回到了房间里。 关上门,从背包里拿出今天刚发的书,开始预习功课,台灯昏黄,映着她秀气的面容,衬得夜越发宁静。 初中的生活是平静的,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加上姑妈是教若冰他们班班主任的关系,自然也没什么人敢招惹若冰。 除了,陈锋。 初一还算好,初二换了位置之后,坐在若冰的正后方,陈锋简直要把若冰折腾疯了。 陈锋不写作业,第二天就专门借若冰的。 陈锋不背英语单词,英语默写也要在后面踹着若冰的凳子,骚扰她,让她也没办法回想,默写。 陈锋考试之前不作复习,扯了时间还专门把三楼教师寝室锁起的铁门用铁丝撬开,钻进二楼,骚扰和若冰一起在姑妈的关注下认真复习的高原。 ...... 如此众多陈锋的混账事,却又让若冰敢怒不敢言。 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高原最铁的哥们。 高原是许多女孩喜欢的那种男生。 会打篮球,学习好,长的不错,又是学校教导主任的侄子,总之啊,在天中如果你说一句高原的不好,那么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子联合起来让你舒舒服服地死在她们的降龙十八掌下。 也难怪初见面的时候,高原可以那么骄傲地说出自己的名字了。 若冰低下了头,额发遮住了眼,却遮不住那些想要藏住的心事。 “喂......” 凳子不客气地被踹了一脚,那是陈锋,若冰装作没注意到,拉了拉凳子,继续听课,后头却递来了一张纸条。 若冰皱起眉头,见老师没有看向这头,飞快地伸出手,接过陈锋递过的纸条,而后疑惑地慢慢展开,上面只有一句话,却看得若冰更加疑惑了起来。 放学之后,若冰没有和姑妈一同回家,而是独自一人收拾好了书,背着书包走去了操场。 那里早就有人等着她了。 “你说放学后有戏看?什么戏?” 陈锋眨了眨眼,递给若冰一份红豆牛奶冰,“先吃吧,一会儿带你去看你就知道了。” 若冰接过,低下头,小勺翻动着红豆牛奶冰。 这是门口的刚买的吧? 机器打成碎冰未化,浇在冰上的红豆炖的酥烂,牛奶香浓,是她曾经万分喜欢的味道,但现在她真是没什么心情去吃。 敷衍似地挖了几勺,若冰又递还给了陈锋。 陈锋叹了口气,而后,他带着若冰往职高走去。 职高离天中不过一条小街的距离,而后,在那弯弯曲曲的小巷里,若冰看到了陈锋说的戏—— 高原正和一个头发烫得卷卷的姑娘接吻。 他们是那么的肆无忌惮,将自己的感情全部放在了这样一条黑色的小巷里,若冰怔怔地看着,手脚变得冰冷,比方才的牛奶冰还要冷,而后她懵地似乎失去了全部的感官。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似乎是陈锋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去的。 而那天,她呆呆地吃完饭,做完作业,躺在床上的时候,眼泪终是喷涌而出。 她一直是喜欢那个对着她扬眉一笑,骄傲地说出自己名字的少年的,但也一直不敢道出这份感情。 喜欢他的人太多,也许说出来了,被拒绝了,他们连朋友也没的做,这不是高原的问题,是她的问题,她是个骄傲而又执拗的姑娘,她如何能面对一个曾经拒绝过自己深情的人再做自己朋友呢? 抱着被子,若冰哭了一夜。 第二天,当她顶着一张疲倦的面容出现在班上时,高原讶异地问了声,她却不再愿意作答。 也是从那天开始的吧。 她和他的距离的渐渐拉开,连带的还有陈锋。 如果不是陈锋,也许她还可以迟点知道高原的恋情。 若冰讨厌陈锋,这次是彻底地讨厌了。 她将这两个人拉出自己的世界之外,但总有些事是无法舍下的。 毕业前,高原生日请若冰与陈锋一同前来,若冰是不情愿的,但面对高原,她无法说出一句拒绝。 生日会很小,只有四个人,其中那个女孩就是若冰曾见过的和高原接吻的姑娘。 现在是正式介绍了。 她是高原的女朋友。 若冰借着祝福之意喝了好几杯,陈锋不知道为什么也喝了很多。 那天晚上的记忆太凌乱了,若冰只记得最后是陈锋送自己回的家,但奇怪的事,酒醉之前,她分明听到了一个人说“抱歉”。 是高原吗? 梦里一片混沌。 而后,她去了外地上学,过上了平凡的日子。 至于高原,她还记得,却也只能说一句遗憾。 和上日记本,若冰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开始整理别的物件。 她翻到了去年高原寄来的熊娃娃。 他早已换了女友,他们也还有联系,但可惜的是,他身边的那个女孩依旧不是若冰。 不过这样也许也很好吧? 若冰笑了笑。 熊娃娃很可爱,胸前有一个小口袋,她一直把它放在窗户旁的,现在要搬家了,应该要洗一下了。 若冰碰了碰熊娃娃的口袋,里面似乎还真有东西。 是什么呢? 收到这个娃娃后,若冰就一直把它搁在了床头的窗户台沿上,没有细看过,她伸出两根手指摸进口袋,拿出的一张小小的纸条—— 我曾经遇见过这样一个姑娘,不漂亮,眼睛却很明亮,笑起来的时候右边嘴角便陷下去一个小小的梨涡,我兄弟说她吃红豆牛奶冰的时候挺可爱的,于是我也试着买了给她吃,但她从不吃我买的那份。后来,和她相处,我总是惹她生气,因为我想知道她哭起来的时候,眼睛里会不会不再有那么一层灰蒙蒙的忧伤,但后来,当我真的看到她哭的时候,我却忽然恨极了当时那个想要看到她哭泣的自己。 如果,有缘还能再见到这个姑娘的话,我真的很想再递给她一份红豆牛奶冰,帮她擦干眼泪,为当初毁了她全部初恋的希望的自己说声“抱歉”。 ...... 下面题字的是陈锋。 若冰一怔,而后回想起当初撞破高原恋情的自己与陈逢时,忽然想起了高原的生日会上醉酒前那一声“抱歉”。 原来那是陈锋说的吗? 垂下了眉目,再忆起当初第一次见到陈锋时,他忽然亮起的双眸,若冰心中一涩—— 何必说“抱歉”,这场初恋分明我亦欠你一声“抱歉”。 若冰将纸条放回熊娃娃的口袋里,嘴角微微勾起。 陈锋,人海茫茫,也许再也说不出我心中的“抱歉”,但请相信我,我真的好感谢自己这场未能得善终的初恋曾有过你来过,见证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番外blancmange 砂糖煮化开的琼脂拌进牛奶搅匀,煎熬至煮开前熄火,加入香草精,倒进模具,放入冰箱冷冻,约莫两个小时后成就的一小玻璃瓶的乳白色调便是他最好的那一口,blancmange。 周二晚,九点整。 H市,市医院的VIP病房内,一如往常般温馨。 病床前,葛荣拿着小勺,挖着爱人亲手做的blancmange,比病号服还略是苍白的脸上隐隐带着一丝暖意。 “好吃麽?” 唐鹤的眼中带着几分忐忑。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为葛荣做blancmange,但却是葛荣住院后的第一次。 想到来医院的路上看到的那些个狗仔,唐鹤的心拧了一下: 葛荣与他的私生活都被狗仔们揭露的差不多了,但葛荣住院的原因,他实在是不愿让外界都清楚。 他担心会妨碍到他的演艺事业。 “19号,葛荣,家属过来领一下药。” 病房的里的小喇叭忽然响了起来。 唐鹤展开愁眉,为葛荣压好被子,嘱咐了一两句后,便转身走出了病房为他去拿药。 葛荣嘴角一直挂着的暖意散开,嘴巴耷拉下,垂着头,精致的容器里,乳白色的blancmange越吃越觉清淡,竟没有半分甜香。 想来,是住了这么久的院,嘴巴早已不能适应曾经最喜欢的那一份甜腻了吧? 这般想着,便更觉无味,索性将这一肚子烦恼推到blancmange上,将放到榻前的床头柜上,再推得远些,似乎这样,烦恼也离自己远了很多一般。 做完了这些,葛荣松了口气,靠上枕头,眼睛却又盯上一旁长长的输液管,失了神。 葡萄糖氯化钠注射液一滴滴落下,身体却越发觉得冷。 像是一股不期而遇的寒流,缠上了他,他无力挣扎,只好任由这寒冷将自己包围。 目光偏移,落在了手背上,他勾起了唇,仿佛是印证着他的无力一般,那原本白皙的手背已是扎满了乌黑的针孔。 “啧,真丑。” 葛荣从被子里伸出空闲的手,意图调节一下水滴的频率,但谁料,这手已经伸到一半了,却忽然被人制止了。 那人握住了他的手。 手心的薄茧紧贴着他手背的肌肤,触感温暖,且熟悉。 葛荣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抬起头,讪讪道:“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唐鹤一边将他的左手塞进被窝里,给他压好边角的被子,一边调侃着他,道:“这还早,再迟上一分半分的,你不是都瞒着直接拔了针回家去了?!” 葛荣更加尴尬了,唐鹤弹了弹他的脑门,问道:“结束后,想吃什么?” “不知道呢。”他想了想,又道,“要不还是去吃blancmange?我想吃陈叔做的,比你做的要好吃太多了。” 话音刚落,唐鹤额头上立刻挂起了满额的黑线,“那不是你跟我要的麽?再说了,我这手艺可是陈叔亲自教出来,陈叔都说没差了,你还挑什么?” “嗯,”他眯起了眼,语调干脆利落,“反正我就想出院坐在陈叔店里吃陈叔做的。” 尾音上扬,配着他似挑非挑的眼梢,冰冷的病房里竟难得有了暖意。 唐鹤看呆了,下意识地点了头,耳根略微有些发红,但好在有头发遮掩倒教旁人看得并不十分清明,但在葛荣眼中,却该另当别论了。 毕竟,他们可有了二三十年的交情了。 葛荣“嗤”地笑了起来,蓦地,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又冷了下来。 “小豆丁怎么样?” 他问道。 唐鹤似是没想到他会在此时忽然发问,微微愣了下,接着,眉头一皱,似是非常头疼地回道:“似乎不大好。” “怎么了?”葛荣有些急了,“是不是.......” “不是,”见葛荣真急了,唐鹤便收起了原先打算闹闹他的想法,将事情一五一十地与他讲了起来,“他最近造句不太好,老被老师念叨,所以不太好。” “是吗?” 他略微松了口气,而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那是什么造句?” “咳咳,”清了清嗓子,他尖着嗓子学着自己的儿子稚嫩的声调开了口,“我的爸爸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恩?”押了口水,他蹙眉不解地盯着唐鹤。 唐鹤笑了笑,“老师的评语是你有几个爸爸啊?” “没了?”见唐鹤不再开口,他眉头越加紧蹙,他可不信自家领养的那小兔崽子这么乖巧! 居然没回话嚒? 天方夜谭吧! 男人看着他,勾起了嘴角,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小豆丁的回答是我本来就有两个爸爸啊!爸爸陆陆续续回来了不对吗?” 他一愣,蓦地忽然笑了出来,这孩子...... 唐鹤见他笑了起来松了一大口气,“我和儿子就等你回家了。” 回家? 笑容僵在唇侧。 他回家一定会给唐鹤带来困扰的吧? 唐鹤的父母。 他与他的家人。 他自己的粉丝,还有......外界的流言蜚语。 他怎么受得了让他与自己一样承受? 他明明那么好。 如果,不是遇上他。 葛荣叹了口气,幽幽地问道:“我们怎么回家?” “怎么不能,”唐鹤勾了勾他的鼻子,“我和小豆丁一起都等你回来呢。” “可是这样你在别人眼里就和别人不一样了。” “没关系。” 唐鹤笑了笑,安慰了他几句,等他安心闭目睡着了,才拿起一旁的blancmange的包装盒,走出了病房。 他得回去陪着小豆丁。 临回家前,他不放心,拉住了医生,对着葛荣的病情又询问了一二。 “他的抑郁症还有多久能好?” “病人情况时好时坏,我们不能确定,但尽量给他关怀,不要让他接受刺激吧。” 医生的回复,令他更觉不安。 关怀简单,但远离刺激? 谈何容易呐! 走出医院,望着远处迷离的灯火,唐鹤幽幽地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VIP病房内却又有了异变。 葛荣自噩梦中惊醒。 起了身,打开了窗户,风吹凉了身上的湿汗。 坐在窗边,他又开始进入了思索。 他今年39岁。 大半的人生都是幸福而又美好的。 只是就这一样,他始终舍不下心。 他是电影明星,歌星,他有许多粉丝,可是在他拥有这份爱情的时候,他的身份成了爱情最大的阴影。 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只是为何人人都来指责他? 只是因为他的爱情犯了性别上的错误了吗? 可是那又如何? 爱情来的时候他难道还能选择吗? 他只是恰好爱上了那个与自己同性的人了。 夜渐渐深了。 他想了太多。 也许,他的离去才是一种解救吧? 被夜迷住了的他脱下了鞋子,迈上了窗台。 从这里往下望去,一片静谧的黑暗下到底滋生了多少的肮脏? 他俯身下去,是狠了心的,直直地坠下,“嘭”的一声下,鲜血沾满了他的衣襟,而他却始终在想着一个问题: 一生没做坏事的人为何会有这样的结局? 这个社会是吃人的嚒? 泪水划过,无人知晓。 次日,世界各地便知晓了他的死亡。 拜祭他的人群中,有一男子,始终未流下一滴泪水,只是他的面容比旁人更添憔悴。 他紧紧抱着的怀中,有他的牌位。 他抱着他,喃喃说道: 我们一起回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椰奶冻 一别两宽,无你也安。 两片吉利丁片放入冰水浸泡至柔软后,捞出,备用。 碗里,倒进牛奶,加入淡奶油,椰浆,绵白糖搅匀后倒入锅内,隔水加热,待绵白糖融化后,放进泡好的吉利丁片,搅拌至溶化后关火。 取出密封盒,铺进一层保鲜膜,待椰奶液放冷后倒入,稍震,放入冰箱冷藏至凝固再从冰箱取出。用刀切出码齐的小块,放入椰蓉裹匀。 最后,在小碟上堆叠好,再摘一片薄荷叶摆盘,便成就了承载着荷莺回忆里最甜蜜篇章的甜点—— 椰奶冻。 时间退回2015年。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荷莺。 窝在街角边的红衣姑娘,双手抱膝,哭得惊天动地,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却都不敢上前劝慰,我本也欲走人,却在她抬头时,望进那双湿漉漉的眸子,也不知怎么了,心忽的一顿。 叹了口气,我走到了荷莺的身边,递给了她一张纸巾,竟放弃了难得的休息日,默默陪她坐了一个下午。 很多故事都是这样有了开始。 当荷莺哭累了,抬起头,发现我时,我正低头翻着微博。 我微博关注了不少录制美食制作的大V,正看着的是一道叫做椰奶冻的甜点。 荷莺凑过头来,看着,看着,眼圈又红起来,我看的入了神,没注意到她的反应,于是,下一刻,被留在街角,引得路人围观的就不是早已不知行踪的荷莺,而是愣愣地看着视屏的我了。 “莫名其妙。” 这四字,是我对于荷莺的第一印象。 几天后,当我再次遇见荷莺时,对她的印象里又添上个“麻烦”的标签。 那时,我才26岁,正在一家名为“花窗”的酒吧工作。 那日,我是夜班。 酒吧驻唱的歌手,弹着吉他,唱着《九月》,吧台前,一个叫做苏珂的女子和我聊着天。 苏珂,曾经是店里的常客,双性恋,听同事说,她不久就要结婚了,对象是个男的,相亲认识的,来酒吧接过喝醉的苏珂几次,人挺老实的,至今都不知道苏珂性取向方面的问题。 自然,也就不知道,苏珂与他相亲时,还在和另一个姑娘纠缠不清。 “我对不起她,可是没办法,我得结婚,生孩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她还小不懂,这条路艰辛得狠,不想自己受苦,不想让她受苦,尽早了断是最好的。” “做一个面目模糊的平常妇人,才是我和她该走的正道。” 苏珂喝醉了,来来回回说了这么两句话,趴在桌子上,喃喃地,不知道对谁,又说了好几声的“对不起。”。 酒吧里,鱼龙混杂,这样的人见多了,管她同性恋,双性恋,还是异性恋,反正陷入爱情里,似乎人人都有了不得已。 我擦着酒杯,默默地看着她。 忽的,一个四处张望的红色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荷莺。 似找到了目标,荷莺冲着吧台走来。 “你……”怎么来了? 来势汹汹的,会是专为那天事来找我道歉的麽? ……不至于吧…… 放下酒杯,未等我问出声,荷莺一把拽住了趴在吧台上的苏珂。 “为什么不回我电话!” “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难道分手了,我和你连朋友都做不了了吗?” 荷莺的质问声中,苏珂慢慢从酒意里醒过神来,但她并没有回应,而是看向我,醉醺醺道:“我要走了,结账。” “呃?......好。一起678。” 原来荷莺就是苏珂的前女友吗?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的一惊,愣了两秒,才回应了苏珂。 苏珂从包里掏出七张红票,道:“不用找了。”,说罢,转身欲走。 “好!” 我忙接过,点了点票子,应了她一声。 被忽视良久的荷莺一把拽住苏珂,“别走。”。 荷莺苦苦地挽留道。 苏珂回过头,对荷莺说,“我对不起你,但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你年纪还小,走错路也还来的及回头……你,忘了我吧。放过我吧。” 荷莺苍白着脸,用力拽紧苏珂的袖子,不肯松手,苏珂红着眼,将牵制住自己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扳开,“对不起。” 说罢,苏珂头也不回地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荷莺,似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蹲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我赶走了四周围上来的人,递给荷莺一张纸巾,荷莺红着眼,坐在吧台,一连点了好几杯酒,都是高酒精度的,看来是想醉了,麻痹自己了。 我叹了口气,只道荷莺实在是个麻烦,但见这比我还小上两岁的女孩,却难狠下心,不管不顾。 许是,上辈子,欠了她吧。 我和同事做了交接,提前下班,陪在荷莺身边,待她喝个过瘾,又将她搀扶着出了酒吧,进了家宾馆。 一路上,行人神色诡异,有个别热心人上前套话,我只解释道女友赌气,喝醉了酒,便镇定走开。心里却道: 若我这架势都能按玄学解释为是因果债务,那想必上辈子我定是亏欠她太多,甚至亏欠连到今生,作为路人都要偿还的神发展了! 进了宾馆。 我将荷莺放上床,为她脱下鞋,盖上被子,便关上门,回到隔壁另开的一间房里。 一夜梦里都是荷莺红着眼圈,孤独可怜的模样……真叫看的人心里难受得连句慰藉的话都插不上嘴。 早起。 洗漱完,我下楼吃了点东西,顺带也为荷莺带了点。 敲了敲门,荷莺按着头发,从里头开了门,见我第一眼,愣了又楞,“怎么是你。” 我没好气地瞄了她一眼,“是我烂好心,怕你在酒吧喝醉了出事,带你过来的。” “不是无偿服务,宾馆费一会儿补给我。” 荷莺“嗯”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她锊了锊额发,清秀的面容上,一对红肿的杏眼,看得我有些不忍,“这是早点,给你带的。” “谢谢了。” 接过食物,荷莺打开,望着里面的打包好的清粥咸菜,眼圈又红了起来,“以前我和她每次吵架,不管吵的多厉害,第二天,她都会早早地蹲在我家门口,等我开门,给我送早饭。” 荷莺顿顿,神情恍惚,珉唇似笑,续道:“一副生怕我因为生气而不吃饭食,伤了肠胃的模样。” 话毕,荷莺的神情又变得哀伤起来。 也许真是有太多话藏在心里,无人可说,拜着那碗恰时送上的粥的温度,荷莺将自己和苏珂的故事整理来全权述给我这个外人听。 她说:“苏珂是我的上司。” 苏珂是荷莺的上司。 荷莺是苏珂一把带出来的徒弟。 苏珂是双性恋,荷莺一早就知道,但荷莺却并不是这条路上的。 荷莺是异性恋,在苏珂之前有过一个恋爱了几年的男友,可就在毕业工作不久,男朋友便劈腿了,心情压抑的荷莺工作上自然倦怠起来,也就是这时,一个由她负责准备资料的case出了问题,作为上司的苏珂理所当然将荷莺叫到了办公室,荷莺挨一通骂,原本抑郁的心情躁动起来,竟和苏珂吵了起来,并摔门直接回家了。 荷莺是老板亲戚介绍过来的,苏珂自然不能太得罪,第二天忍辱去了荷莺家里,正撞见荷莺和父母争吵。苏珂替荷莺打了圆场,带着荷莺到自己常去咖啡厅喝茶,两个人谈谈心,竟发现双方有那么多的相同点,遂握手言和。 至此,两人仅仅是朋友。 但不久,荷莺前男友结婚,苏珂为荷莺打抱不平,闹了婚礼,两人间的关系,也就在此有了变化。 苏珂向荷莺表白了。 荷莺开始不接受,但日子久了,竟也被苏珂打动了。 两人热恋之时,还一起去了好多地方玩乐。 其中,就有清迈。 清迈的椰奶冻荷莺很喜欢,苏珂因此,专门和本地的厨师学习了这道点心,好回来再让荷莺吃到这清香软糯的糕点。 但两人的恋情很快就被双方家长知道了,双方反应极大,荷莺家那边,荷莺对父母以死作威胁,父母心疼爱女,只好从苏珂家下手。 苏珂没有挡得住压力,和荷莺断了关系,又去相了亲,打算做个普通女子,结婚,生子,相夫教子,于是便有了最初我见到荷莺,荷莺在街角抱膝痛哭的场景。 荷莺对苏珂动了真情,坚决不肯放手,一直追着苏珂到“花窗”,也因此,有了现下,我坐在旁边,听她诉说的时候。 “她很早就告诉过我,她和我不是一类人,可是明明是她先招惹我的,为什么现在又要轻易放弃我?” 荷莺眼泪滴落进粥里,溅起小小的涟漪。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荷莺握着勺子,含泪喝完了粥。 我全程陪伴着她,待她梳洗过后,又送她回了家。 我与她加了微信,宾馆钱,荷莺也微信给了我。 此后,我又回到了“花窗”,继续做着我的酒保。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能再有荷莺的消息,倒是苏珂偶尔还带着对象,不,该是她的老公了,来我这儿喝一杯酒。 后来,也许过了一年吧,朋友圈里,荷莺忽然晒了一张照片。 荷莺找了对象,男的,对她很好。 照片上,两人在清迈,那是水灯节,荷莺端着街上买的椰奶冻,笑容美好,与初见的模样有了很大的差别。 我告诉苏珂,苏珂淡淡地笑了笑,不置一词。 夜晚,“花窗”依旧鱼龙混杂,吧台前也常有闹变扭的小情侣,但我的烂好心再也不会给另外一个红衣的姑娘了。 驻唱歌手依旧唱着那首《九月》,我趁着时间空余,在荷莺的那张照片下,留了一句话,“见你安好,便放心了”便关上了手机。 荷莺与苏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但我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再遇见一个让我心疼,想要照顾的红衣姑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菊花酒 你觉得风筝什么时候是最美的呢? 我觉得是放的很高很高,仿佛可以融入天际里,拿出剪刀将那根牵绊着的线剪断的时候。 风筝直直地落下,毫不犹豫,怀揣着奔向她想要的未来的欣喜却“砰”地坠落在地,粉粹了一切的希望的时候,那种绝望的美丽沾着鲜血,惊艳而又凄厉,空洞到了极致....... 但,你可曾知道拥有这样极致美丽的风筝背后的苦处? 三七知道许多人都不曾知晓这秘密,但好巧的是—— 她知道。 或者说,每一个背井离乡,希望出人头地,最后却依旧混得不知自己为何而活的流浪人都知道。 在长达三年的梦魇中,她时常梦见自己变成了那样一只风筝,孤独,决绝,冷漠,任性,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开束缚,却又在坠落时落下一滴清泪。 三七知道自己已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来——” “三七,把这凉糕送上去……三七?三七!三七......” 尖细的女声将三七的魂儿从遥不可及的幻境中拉了回来。 三七揉揉眼,眼前的是自个儿的顶头上司——玲姐。 她正端着一盘子温润糕点瞪圆了眼看着她,见她毫不理会,头发似乎都气得升起了青烟。 糟了,玲姐这是要发飙了呀! 三七立刻醒了神。 一把接过凉糕,走进了包厢。 嘶—— 她到底发了多久的呆,茶几上茶杯都快空了,而她却都没有添茶......呜,这月的奖金别想要了! 心中滴着血,三七将凉糕端上了桌,顺手也一一为客人添了茶。 茶是大红袍。 茶中的贵族,也是三七所打工的茶餐厅首推的精品。 至于,凉糕。 这里做的并不十分好吃,但来这里的客人都会点上一盘,说是想尝尝京味。 每每听到客人这么说的时候,三七都会忍不住想要摔盘,京味?要寻京味不去国都北京,来这江南小镇尝什么尝啊? 不就是瞎起哄么? 当然,这样的情绪三七是不会表现到脸上分毫的。玲姐说,要是让客人不满意了,这月的工资她就别想满意了,更何况,她又不是没尝过这苦。 遥想当初,自己的一个“口不择言”犯下的错误,三七的心就和她当时的荷包一样——诶,说出来都是泪。 果然,餐饮行业都不是人干的活计! 走出包厢,三七塌下来肩,恩,说曹操曹操到,不对,也许“曹操”就一直在门口等着她出来呢! “三七~” 听见玲姐拖长了声儿,三七立马垂下手臂,双手交叉,低头认错。 “姐,我错了。” “错在哪里?” “我不该工作的时候走神。” 三七抬头眨巴了眼睛,试图装乖卖嗲蒙混过关—— “姐,我下次不会再犯了!” “这次就饶了我吧!” 玲姐显是吃这套的。 面色缓了缓,预备打人的手势顿了又顿,接着毫不犹豫地捶上了某人的头,“诶!真是拿你没办法了!每次说你都这个样子,真是的,以后不许再犯了呀!再犯我可就不饶你了,定扣......” “扣我工资!” 不等玲姐说完,三七连忙接口道。 “我再犯,不用领导说话,我自己就先准备好千字检讨书,任由领导发落。” 三七伸手,比誓道。 玲姐愣了愣,而后勾起了嘴角,“也没那么严重!喏,这我来吧,你休息去。” “诶?” 三七表示不解,“我不会再走神的。” “算了吧。” “你这段时间状态我都看在眼里,再让你伺候客人,我们这儿就真得关门大吉了!”玲姐顿了顿又道:“再说,这几个月虽说人手不足,但也没真忙到那个份上……这世道又不比从前,我又不是地主黄世仁,许你会儿假怎么了?你还担心我克扣你工资呀!这么多年交情白处了?去吧,趁着这儿淡季休息两天。这重阳也快到了,你家那又寄来菊花酒了,你还是回家看看吧。” “家里老人一定又在念叨你了!” 家? 三七脸上的笑凝住了。 “玲姐,我不用回家。” “什么不用回家?你在我这干了四五年了,我就没见你一次回家过。难得放了假都是外出旅游,给我们带吃带喝的……你老这样,我们也会过意不去的呀。再说,子女和父母哪有那么深的隔夜仇呀!回去看看吧。你家人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给你寄一瓶菊花酒,他们一定是想要你回去团聚的。店里不用担心,我们还是忙的过来的。” 三七扯了扯唇,不知该做何言语,末了,终是点了头。 褪下工作服,换上自己的衣裳,三七回到了租住的房子里。 打开厨房里的柜子,里面放着四只空瓶。 那原都是老家装酒糙瓶子。 里头曾都是菊花酒。 也都是她家自个儿酿的老味道。 三七想到了从前,鼻尖不由一酸。 在三七的记忆里。 家是中药的味道。 三七的父亲是一位中医,这一行在许多年前还算吃香,但在快节奏,人人做事都讲究效率的现在来说,中医在某种意义总能与外头算命的先生联系到一起—— 都是随着时代发展,即将要被淘汰了的老“古董”。 尤其是对父亲这样不愿改变的人来说。 父亲的医术是三七早逝的爷爷教的。 爷爷曾经是一位游走山间的郎中,据说是因为三七奶奶的缘故才放弃曾经四海为家的流浪,和奶奶一起开了一家小药铺,过起这平淡清闲的生活。 可到了三七父亲的这一辈,国人崇洋媚外,加上中药治疗的效果的确不及西药迅速,更兼后人推广的所谓的中西合璧的治疗方法,父亲从爷爷那里学来的医术便慢慢没有施展的空间。 父亲并未灰心。 他一生都为中医而疯狂,甚至在为女儿起名的时候,也完全没有顾忌妻子的心情,直接给三七起了个药名,害得三七从小就被同龄人嘲笑—— 说她父亲学医学成了个药疯子。 但父亲的疯狂怎是用这三字便能释义的呢? 母亲分娩之后,父亲一心忙于医药学习,忽略了妻子……可怜母亲产下三七后本就元气大伤,还要一个人准备一家人的吃食,照顾那时病重的奶奶,以及三七的一切......三七怎能不为母亲道声不平。 母亲的一生过的太苦了。 在三七的记忆里,她从来没有父亲,她的家里只有母亲,奶奶,和一张爷爷死去的旧照片,而在三七初中毕业前后,奶奶与母亲的离世,则有让她对“父亲”这个词更加淡薄了许多。 奶奶身子骨弱,常卧床榻,若没有母亲病床前的贴心照料,早就随老伴去了,哪能挨到她七八十岁?可她的母亲呢? 她的母亲那时才不过27.8。 三七想着想着鼻间更觉酸涩。 母亲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那日三七上学不在家中,她突发病情无法呼吸,无力拿出药的时候,父亲,三七的父亲竟然还在一室之外的草堂专心配比着他的草药。 母亲是被父亲害死的。 这一点,三七深信不疑,可是母亲遗留下来的信件中,竟然还叫她不要恨父亲。 三七实在不能理解母亲的心情。 初中毕业,三七没能上的了高中,在专业选择中,三七无视父亲要求她选择的护士,自顾自地选择了茶艺,而后,她与父亲就再也没说上一句话。 直到那日,她看到父亲正在做菊花酒的时候,她才和父亲说了这冷战之后的第一句话—— “你以为,母亲还喝的到你做的酒吗?” 是了,那酒是母亲的最爱。 三七记得,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和母亲一起做过菊花酒。 那时,母亲的身子还是利落的。 她边酿酒,边逗着三七玩闹——甘菊花,生地黄,枸杞子,当归用小秤称好,分算下克重,水煎两次,取下浓汁留取备用,而后再将糯米取药汁部分,浸湿,沥干,蒸饭。 三七那时啊,还以为那带着药味的米饭就是晚上的晚饭,拉着母亲吵闹了许久,而后来,在母亲的安慰下,又看到,母亲等米饭凉了后,将压细的酒曲,药汁,拌匀后,装入黑漆漆的大坛子里发酵,像隔壁人家酿米酒一般的做法后才放下了心。 后来,她还尝到了那滤过汁装进小瓷瓶里的菊花酒,甜甜的,很好喝。 母亲说,那时,父亲追求她的时候就是送了这一瓶自制的菊花酒,她才嫁给他的。 因为,母亲觉得,父亲做的菊花酒是她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菊花酒了。 可惜他们结婚后,父亲就再也没做过了。 三七当时正是看着父亲为怀念母亲而酿酒才说出那样的话。 自此,她便再没理会过父亲。大专毕业之后,更是跑到了异地工作。 她想要像风筝那样脱离束缚的线。 她不愿和父亲再有联系。 可是,父亲还是找到了她。 也不知父亲是怎样打听到她现在所居住的地方的地址的,一连三年,父亲每年都记得送上一瓶菊花酒给她。 三七不知道父亲是想说明自己的悔恨,还是因为想念女儿,她不想理会他,可是,父亲现在老了,今年他送来的菊花酒里竟然都有了杂物—— 若不是真的老了,父亲怎会容忍酿的酒里多了白发? 抚摸着装着菊花酒的玻璃瓶,三七忽然落了泪。 她觉得自己想回家了。 她不想像梦中的风筝一样因为遗憾而哭泣。 她不要再选择像父亲曾经的对待母亲那般的自私了。 收拾好行李,她坐上了前往车站购票的出租车。 透过车窗,三七望着天空,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母亲那熟悉的脸庞。 母亲在对她微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抹茶奶盖茶 年轻的时候,总会觉得有些话一定要说,有些人一定要见,有些事一定要坚持,有些感情一定不能放弃,但如果有一天,我们都不再年轻了,所有的这些坚持还该如何? 天空几乎是一下子暗下的。 豆大的雨珠穿过密布的乌云,顷刻间便打湿了我的格子衬衫。 狼狈地穿过躲雨的人群,走进一家奶茶店,将湿漉的额发锊向耳后,在柜台前点了一杯少糖的抹茶奶盖茶,便掏出纸巾擦拭起淋上雨水的眼镜。 这家奶茶店的奶茶口味偏甜,不符合一般扬城的小年轻的口味,故而生意一直比较冷清,但因这场的大雨的缘故,店里已经涌入了好几批的人群。 我的身侧便有一对情侣。 女生淋了雨,眼影,眼线,腮红糊成一团,她的男朋友一边打趣着她,一边夺过女孩手里的纸巾,替女孩擦去糊掉的妆容。 他的动作很温柔,女孩却皱起了眉头。 她絮絮叨叨地地念叨着男孩的不是,临出门前嘱咐他带伞不听,看得我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矫情! 既然知道要男生带伞怎么自己不带呢? 看你这样,迟早是要被分手的! 目光移向了女孩身旁的男孩,男孩却只是安静地听着,对女孩的责怪不置一词。 想来是对女孩的责怪已经习惯了。 只是不知这样的习惯能让他们的感情维持多久。 移开目光,排在我前面的那一位客人的奶茶刚刚做好,店员将奶茶封好盖,递给那位客人后,便着手开始做我的那杯。 她先用红茶包泡好茶,依次加入冰快,奶精,砂糖,而后上下摇摆均匀,倒入塑料杯中,盖上厚厚的一层用正纯鲜奶及奶盖粉调制而成奶盖,末了,洒上抹茶粉,封好盖便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伸手接过,转而便踩着楼梯,向着二楼有沙发椅的靠窗位置走去。 窗外的雨渐渐小下来。 雨珠成帘,望着远处街道撑着雨伞漫步在雨中的行人,我在玻璃窗上哈了口气,画了个笑脸。 笑脸持续的时间不长,瞬间便模糊了下来。 低头抿了一口奶盖茶,红茶微苦,奶盖奶香浓郁,口感微咸。 现在,这亦是好友L最爱的奶茶了。 L是一个很平常的女孩,但却有着令我们周围好友羡慕的爱情。 L与男友相恋11年,从初中到大学都是校友,家又靠的近,双方父母虽不如小说里说的那般互为好友,但也是知道对方存在的友好邻居,两人的关系在我们这些旁观者看来也是非常不错的—— L的男友对L的好,不是微博,朋友圈,QQ上不停秀恩爱的好,而是深入骨子,给予L关心,照顾的好。 在学生时代,别的情侣正偷偷摸摸瞒着家长,老师搞暧昧,写情书,秀恩爱的时候,L与男友便已然在学校光明正大地谈起了恋爱。 这般光明正大的举动与两人的成绩并无关系。 L与男友的成绩只能算是中等,老师们也曾一致向两人的家长禀明两人恋情可能会耽误学习,要变法拆散这两人,但无奈两方家长都比较开明,各自告诫过自家孩子“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不要耽误学习”之类的话后,便再不理会老师们的担心了。 故而,老师们对这一对便也没了意见。 但令我们没想到的是,在此后不久,班主任在请所有除L和她男友这一对被抓出来的情侣们到办公室喝茶之时,除却原先的一些告诫的话语,说的最多的居然会是“你们现在谈恋爱,能保证有几对还能像L和她男友一样牵手到老的?” 这一言论自一对叫去喝茶的情侣口中叙述而出后,全班哗然。 这不会是代表着一向抵制自己学生早恋的灭绝师太班主任也对L这一对网开一面了吧? 在一众惊异的目光中,坐在L身边,偷偷爱恋着班草的我看着L的目光宛如在看一位大神。 但也就是这样一对人人看好的情侣,在各自大学毕业,步入社会工作的第二年竟然分手了。 这个消息是在初中毕业十周年的纪念会上,L被问及男友为什么没出现时亲口说出的。 而当时,我就坐在她身边。 我讶异地看着将自己早已分手的事情吐露而出的L,她拈着高脚杯,抿着红酒,面色平静地仿若在谈论别人的爱情。 有好事者问原因,L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太习惯了。” 太习惯了,反而分手? 这一说法别说是我这个也刚刚知晓他们分手的好闺蜜不能接受,四周围一群曾经看好L与其男友的同学们都是无法接受的。 而当我们想要再次打探下消息的时候,L却不再说话了。 她一声不吭地吃着菜,喝着酒,却在聚会散席的时候,喝的醉醺醺地被我送回了她租住的公寓。 当我关上房门,转身欲离开的那一刻,我忽然听见了身后L租出的公寓里传来了异样的声音。 声音一开始很小,像是冬风吹树干般呜咽的哽咽,而后,控制不住的,声音大了起来,最后,门外的我听着那拔然而起的绝望哭声,在犹豫了许久之后,还是选择了离开。 没有人是有多愿意把自己最痛的那一处伤口撕开与别人欣赏的,L亦不例外。 关于她自己的故事,旁观者只能等她自己真正放下了,才能做个温柔的倾听者留在此岸,看她走向通往幸福的彼岸。 而这一天并没有多遥远。 悲伤不过两年,L重新谈起了恋爱。 这次的恋爱直奔主题—— 结婚。 男方是一个比L大了七岁的大叔。 当L挽着他的手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忍不住刻薄地在她耳边问她到底是要找一个男的结婚还是要认一个男人做爹? L笑了笑,不置言辞。 而就在那位大叔送我与L一起回L的家后,坐在客厅的吧台边,L喝着大叔给她买的奶盖茶,却告诉了我她与那位前男友之间的故事—— 也许是人人都看好的关系吧? L与那位前男友习惯地将彼此融入生命里的一部分。 这在我和许多人看来都觉得很美好,但这种美好却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它需要两个人彼此相互友爱,彼此宽容,彼此尊重......彼此安然接受。 那时的L与前男友做好了这一切,却在彼此相互习惯之中产生了疲惫。 这在我们看来是非常怪异的一种状态,但不可否认的是它真的妨碍到了L和前男友的生活质量。 因此,他们很快便分手了。 但就在分手之后,两人却陷入了更长久的不适应。 于是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在不习惯与更加不习惯之中,在几次分手前的争吵下,这段恋情终于彻底结束了。 L至今还能记得那时的灰暗,也因此对爱情彻底死心。 “那,那个人呢?” 我问着L。 L笑了笑,望着手中的奶盖茶,答非所问道:“我原先是最爱喝家门口的那家珍珠奶茶的。” “我习惯了那家珍珠奶茶的口感,但忽有一日,当我因为经常喝而厌倦了珍珠奶茶之时,我便不自觉地厌恶了所有的奶茶。可是某一天,当我走过一家装潢一般的奶茶店,点了一杯奶盖茶,当我适应了奶盖茶与珍珠奶茶的差距,并由此可能会习惯上奶盖茶时,我也有可能重新爱上奶茶。” “但万一你有一天又发现自己最习惯的还是珍珠奶茶之时,那你又会放弃奶盖茶喜欢上珍珠奶茶吗?” 对于L的言论,我并不理解,L望着手中的奶盖茶,忽然说道:“那也许,我又会重新讨厌上所有的奶茶。” 自此之后,L与那位大叔越走越近,不久后在我们一众不看好的目光中竟结了婚,过上了简单而幸福的日子。 而后来,在她心里那关于奶盖茶与珍珠奶茶的爱情,我们也越发明了。 珍珠奶茶如同我们年轻时所期望的爱情那样,执手到老,白头不忘,承载着我们对于爱情最初的幻想。而走向社会,眼界越宽,一杯廉价的温暖已不足以承载生活的重量。 这与其说是现实,不如说是对现世婚姻最悲凉的清醒。 但婚姻之外,我们依旧需要爱情,只是我们的爱情与婚姻,与衣食住行息息相关了。 我们依旧坚定年少时那些该说的话,该见的人,该坚持的事儿,该坚持了情感,但我们也不得不对现实做出一定的让步,因为年少之时,那些底线早已经默默地被已经有所改变的我们做出了一定的变化,所以我们对于年少时的那一杯承载着我们最纯洁的希望的珍珠奶茶才会特别的怀念。 但怀念之外,我们身边陪伴着的还是最为实际,芳香长久的奶盖茶。 念及至此,望着手中的塑料杯,我喝完最后的一口奶盖茶,掏出手机,给L发了一条消息: 一周年纪念日愉快。 而后,我踱步走下楼梯,擦肩而过的是最初在楼下看见的那一对情侣,他们最终和好了,而未来是如何,我却无法预料,但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我忽的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那时我希望的爱情还是一杯珍珠奶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桃花酿 搬家以后就再养一只狗。 这样,情人节就可以蹲家里看喜欢的电影,抱着喵主子喊“欧巴,情人劫快乐!”,光棍节呢,也好喝着自酿的桃花酒,对着领回家的蠢狗,庆祝“单身万岁!” ——《将军日记之铲屎官的蠢话记录》 清晨八点。 我慢腾腾地从窝里爬了出来,伸个懒腰,依照往例巡视完领地,啃了两口猫草,确认临窝的那只小金毛还在睡觉后,迈着小碎步走进了小菁的房间—— 小菁是我的主人。 此刻闹铃已经响了好几声了,她却还窝在被窝里,不肯起床。 我歪着头想了想各种叫人起床的方法,按照效率一一排除后,果断跳上床,扒开她捂着脸的被子,选择了最常用的那种—— 俯下身,对准丫的大胖脸,左右开弓,“铲屎的,起床啦!别顾着和周公调情,你家猫要饿死啦!” 伴随着我的深情呼唤,拍脸蛋的声响惊得远在客厅睡觉的小金毛都被吓得赶了过来。 “将军,你干啥子咧?” 小金毛惺忪着眼,一如往常的“单蠢”。 我停下正挥舞着的爪子,打量了下他一眼,嗯,吨位可以,遂笑逐颜开,“查理,想吃早饭吗?” “想啊!但小菁不是还没起床么!?” 金毛查理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打了个哈欠,显然还在犯困。 按照往例,这种时候,就是他最好骗的时候喵~。 我嘴角上扬的几度,声音放柔,道:“我有好办法哟!” “现在就可以吃到早饭的方法。” 看着蠢狗竖起的耳朵,我在“现在“一词上又加重了语气,但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放弃了。 “你不再考虑看看?” 我不死心,又问了一句,蠢狗直接溜达出卧室门,紧接着,还回我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看得我满头黑线。 “切~要不是你那吨位直接坐在铲屎的脸上醒来的几率比我大的多,你当我乐意找你么?还自求多福,这就让你看看本将军的能力!” 转过头,对上铲屎的脸,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里是最近越发发福的我。 “嗯,最近是该考虑减肥了。” 我伸爪拍了拍铲屎的脸,什么信息从脑子了一晃而过,还没回过味儿来,身子便已悬空。 “将军,你居然敢用你的臭爪子拍我脸!” 熟悉的粗暴动作,熟悉的磨牙声。 “咯吱”一声,我转过头,对着卧室外微笑的金毛,瞪大了眼儿,“你为啥没告我她醒来了!” 蠢狗“汪汪”地回道:“我刚不都给你眼神提示了麽?” “你妹啊,那算神马提示啊!” 心里一万只***奔驰而过,我勉强抬起头,对上铲屎的青黑的面目—— “喵喵,喵喵喵喵~” 你先别气,我这一切都可以解释的...... 但还不待我解释,小菁已将我抛出卧室,蠢狗则欢快地跑过去接住了我。 丫妹的! 你当这是玩丢球啊! 落地后,我揉着自己的受惊的小心脏,又给蠢狗记上了一笔,蠢狗歪着头,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睛看得我毛骨悚然。 “算了,美猫不和蠢狗瞎计较,看在你接的及时,这次就先算了。” 我装作不在意地舔了舔毛,诶,怎么有一种被这家伙吃定的感受? 错觉! 一定是错觉! 将脑海里的想法抛开,迈着步子,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蠢狗在我身后跟着,呃,果然不管这样已经多少次了,还是很不习惯啊! 我瞥了眼蠢狗,他却一副自然而然的样子,算了,不理他了,还是催小菁倒猫粮比较重要,反正,这家伙迟早也是要送还给他自己的主子的。 心里这样想着,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兴许是猫草吃多了吧!” 我舔舔爪子,待小菁从卫生间出来后,便跟在她身后,见她坐在梳妆台整理完毕,打算开门走人之际,连忙走上前,咬了咬她的裤脚,“喵喵。”你食还没放呢,别想走人! 小菁先是一怔,接着走到厨房开了两罐头,又拿着猫粮,狗粮袋,蹲下身,在我和蠢狗的饭碗里分别放好粮,最后摸摸我的头,“照顾好客人哟,将军!” “喵喵喵。” 知道了,晚上早点回来啊,你还要铲屎,带蠢狗出去溜达呢! 我拍开她的手,欢蹦地吃起了早饭。 当然,有我这么遵从本能的好喵,就有蠢狗那样献媚的王八羔子—— “汪汪……”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但请早点回来,我会想你的,美丽的姑娘。 蠢狗一边说着,一边蹭了蹭小菁被我拍下的爪子,小菁则是一脸被取悦的表情。 呵呵,女人真肤浅。 我不做声,继续低头吃饭,直到门关了,饭吃了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蹲去了窗户口。 这时,小菁正好走到了楼道口。 她抬头冲我挥了挥手,我点点头,将目光移到窗户外更远的草坪上。 嗯,吃完饭,看看风景,有助于心情的愉悦。 蠢狗嘴大,所以我吃完没多久,他便蹭到我身边来,开始他的日常之一——恶心我: “妹子,真不是我话唠。你看你明明也很喜欢小菁,干嘛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你每次都赶在小菁走后看她,不觉得辛苦吗?喜欢就要表现出来嘛!” “难不成,你们喵都是不能正常表现出喜欢一个人的情绪吗?” …… 一只只乌鸦从我头顶飞过。 老天啊,为什么我要和这个聒噪的家伙在一个地方蹲着!!! 我抬头望着天花板,泪流满面。 和这个家伙的孽缘,还得从半个月之前说起。 作为一只被人类收留的流浪猫,对人类有距离感是我的本能。 毕竟,我也不是天生的流浪猫。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记得有那样一个温柔的姑娘曾抚摸着我柔顺的毛发,她的声音是那样的甜美,她的动作是那样的温柔,可是,她最后还是丢弃了我。 接着,过了大概大半年的时间吧,行走大街小巷的我在一次翻垃圾找食物的路途中,遇见了小菁,她带我回了她的小屋子,给我洗澡,带我去医院治疗猫藓,我当然很感谢她,但这还不能完全消除我对人类的不信任。 就这样,过了很久,直到某一天,她捡回了一只被雨水淋湿的金毛。 在我曾经的流浪生涯中,遇见过很多猫,他们告诫我了很多遍猫狗是不能和谐共存的。可是,也不知道是我的哪根神经出现了问题,面对这个身上毛一坨粘着一坨,还死命地往地上滴着雨水的家伙,我竟然没有冲着小菁喊着“让他离开。”。 后来想想,也许是那天,他无助的眼神和当时刚被人丢弃的我很像吧! 我当即将我藏着没吃的半个妙鲜包叼到了他的面前,他却没有接受: “我不吃妙鲜包,那是你们猫吃的。” …… 你大爷的!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嫌弃啥子! 要不要我揭你流浪狗的底啊!!! 是的,我和这只狗的梁子就这样结了的,但后来,因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缘故,我不得已,只好和这家伙开始了交流。也就是在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还真不是一只流浪狗。 他叫查理,主人是和小菁同一个办公室,同一个小区的贱人查。 按小菁的说法,此人虽长了一副好皮囊,但浑身上下无一不透着一股gay气,而且不管是从生辰八字算起,还是星座血型算起,都是她命中注定的天煞孤星。 因此,两人之间的交流除了吵架便还是吵架。 为这儿,两人还被顶头上司批评教育过。 俗话说的好,奴才的仇敌就是主子的仇敌,身为铲屎官小菁的将军,我,当然得为她出头啦,于是,我欢蹦地跑去小菁哪儿嚼舌根—— “喂喂喂,你把自己天煞孤星家的狗带回家啦!!!” 我围在她身边,不停的说着,可惜的是,她以为我想要吃饭了…… 这个愚蠢的鱼唇人!!! 我悲愤地埋头在饭碗,她却蹲在一旁摸摸我的头,“乖,吃慢点,别呛着。” “呛你妹啊!” 我心里咆哮着,结果一口猫粮塞在了我喉咙里,咳咳,居然说中了。 小菁帮我顺着气,蠢狗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呃,算了,你们人类的事情就让你们人类自己解决吧! 于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眼看着蠢狗越来越习惯和我蹲在一起,我心里的疑惑渐渐浮出水面。 “喂,你走丢了,贱人查不着急麽?” “不急不急,这种时候钓鱼比较重要。” “啥?” “放心,如果不出意外,这两天就该有结果了。” 蠢狗的回答一本正经到让猫无语。 我换了个位置,继续晒太阳。 蠢狗趴在我旁边,嗯,这个角度,他看上还是挺纯良的。 我渐渐眯上了眼,梦里是我男神小白。 小白,是隔壁人家养的猫,他主人经常会带着他来小菁家串门,我对他一见倾心,再见钟情,三见则心定终身,但我却从不敢将这样的心情告诉给他,原因很简单,我的名字太诡异了。 想那日初见。 当小白知道了我的名字后,他顿时笑喷了—— “你一个女孩子干什么起这么诡异的名字?” 我压下内心狂嚎的“将军怎么了,霸气侧漏懂不懂”,正儿八经地回应道,“可能是我家铲屎的觉得我需要担起看管住一个领地的责任吧!” 小白自此,再没再问过我名字的问题。 后来,当蠢狗寄居到我家后,他竟然不顾猫的尊严,和蠢狗打成了一片。 诶,难道你喜欢蠢狗么?你们都不是一个物种啊! 我的心很受伤,所以也就只能将这份少女喵的心情放在梦里意淫。 但就在小白笑着和我说“我喜欢你”的当口,梦境外的蠢狗却忽然叫了起来。 叫的还挺兴奋。 我气冲冲地从梦中惊起,侧耳听去,楼道里除了小菁的脚步声,竟然还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我疑惑地走到门口,钥匙插进门眼扭动的声音后,小菁打开了门,她的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类。 是一个男人。 蠢狗看见他,欢快的凑了上去。 “见到你真好,查理,有没有想我啊!” 男人温柔地抚摸着蠢狗的头,小菁站在一边,满是不耐烦的脸上却透着些许暖意。 “喵?” 这是神马情况? 蠢狗撒娇完毕,看着我,嘴角上扬,很简单啊,鱼上钩! “……” 听不懂了。 男子走进房间,小菁关上门,领着男子走去厨房。 也就这时,我才注意到男子手上还拎着一超市塑料袋。 “蠢狗,金毛,查理,喂,别跟着跑了,快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啊!” 查理见我快炸毛了,这才慢悠悠地走到了我的身边。 “那是我主人。” “所以呢?” “你倒是讲明白点儿啊!” 蠢狗趴在了地上,完整地讲解了事情经过,“我主人喜欢小菁很久了,但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每次和小菁在一起,他都忍不住想要给她挑刺,惹她生气,但幸运的是我的走失给他提供了机会。他借此和小菁有了更多的交流,现在,看他两情况,应该进展的很不错。” “所以,你早就知道咯!” 我复杂地看了一眼蠢狗,“没想到,你竟然是一只这样有心计的狗!居然联合着你主子算计小菁。” “不是算计!”蠢狗白了我一眼,“我也是第二天小菁带着我出门见到我主人后才知道的。” “你造吗?我走丢之后,我主人贴了可多寻狗启示找我了!小菁也就是因为这儿才能在第一时间吧我送去我主人那的。但我主人说他那段时间正好请假回老家看一下生病的父母,就请小菁照顾我的,可谁想到这一照顾就照顾了半个月呢……” “不管不管,反正你和贱人查都不是好货,我不理你们了!” 话音刚落,我便听到小菁的深情呼唤,“将军,查理,吃饭了!” 我立马欢蹦地跑了过去。 小菁给我开了个妙鲜包,还有一小把猫粮。 “喵?”今天怎么这么丰盛!? 我抬头,不解地望向小菁,蠢狗却直接给了我回答,“今天是情人节哦!” “什么东西?是像春节之类的能有很多美味吃的日子麽?” 对这陌生的词汇,我满脸疑惑。 蠢狗歪着头,回道:“好像是专门情侣过的节日,至于有吃的,可能是因为小菁心情好吧!” “那小菁为什么心情这么好?” 我不计前嫌,继续追问道。 “因为我主人。” 蠢狗肯定道。 我咬了两口妙鲜包,顿觉无味,“那就该是情人劫,劫难的劫。” 对我来说,小菁就要被人抢走的劫难。 我甩甩尾巴意图走人,目光却忽然被小菁放在桌子上的两个透明杯子里的液体吸引—— 琥珀色的液体里沉沉浮浮飘着几朵粉色花瓣。 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生了好奇,跳上了桌,嗅了嗅,一股夹杂着怪异味道的桃花香。 我埋下头去,想要尝上一口时,小菁却拎着我脖颈的软肉,将我放回了地面,“将军,不能喝哦!” 贱人查端着一碟子的白色液体,低下身摸了摸我的头,“来这儿喝羊奶吧。” 我郁闷地看了他们一眼,蠢狗也在旁边“汪汪”地开解我,“羊奶比那儿玩意儿好喝。你造吗?半月前,就在你睡觉的当口,我可是亲眼看到小菁做那儿玩意的——阴干的桃花东西放进白酒里一直浸泡到现在,啧啧,我本以为是要用来毒蟑螂的,没想到小菁竟然是要拿出来喝的,真是不懂他们人类的想法!” “......不会吧。小菁的喝个茶不小心留剩下了,还记得隔天得倒呢,这玩意儿她要是放了半个月那还能喝麽!” “谁知道呢!”蠢狗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小白前两天和我说他喜欢上你了,要我帮问一句你喜欢不喜欢他,我当时忙着想查理和小菁的事儿,忘了问你了,你怎么看这事?我看你平常对小白挺闷的,要我替你回绝吗?” “啥!” 我瞪大了猫眼,心里如同塞了一只电动老鼠,蹭蹭蹭地直蹦跶,“小白竟然喜欢我?那啥,我当然得接受啦!”。 “真的?” “你别是邻里邻居的,不好意思拒绝?” “我才不会因为这儿不好意思呢!”低头喝了羊奶,心里甜滋滋的,“这情人节真好!”男神都对我表白了咧! “你刚才还说那是劫难的劫呢?” “我那是没说完,后面还有滚蛋两字没出口呢!这点默契都没有,怪不得你还是一只单身狗呢!” “……滚犊子!” 蠢狗被戳中了心思,气红了毛脸,蹭到我碗边上强蹭起了我的羊奶,我心情好,没和他计较,反正—— “我是脱单啦!” 望着一旁做菜的小菁和贱人查,心情愉悦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柠檬红茶 7月10日,《大圣归来》上映。 7月19日,酥饼才去看了这一部最近上了微博热门话题的影片。 在售票处买完电影票后,酥饼身上的现金就只剩下几个钢镚了。 迎着旁人讶异的目光,酥饼摇了摇零钱包,叮呤当啷的响声里,她似乎又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齐天大圣孙悟空,身如玄铁,火眼金睛,长生不老,还有七十二变......酥饼,你说,我以后会不会也能写出像齐天大圣那样家喻户晓的人物?” 记忆中,奶茶坐在窗沿,晃着腿,目光深远,望着的似乎不是天际的云彩,而是,更加遥远的未来。 而未来,是不可预料的晦暗。 酥饼勾了勾嘴角,从零钱包取出几个硬币,买了一瓶柠檬红茶,便坐到了候影厅处安静等待。 影片是五点二十五开映,而现在才三点多。 酥饼掏出手机,手机屏保是她前些天从微博上截下来的手绘大圣图。 从前奶茶也是很喜欢玩这些的。 垂眉,酥饼的眼圈微微泛红。 奶茶是酥饼的闺蜜。 两人从小玩到大。 酥饼性子静,打小就爱学着自家爷爷捧着个《唐诗三百首》,押着茶,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下午,是奶茶老妈口里的模范好孩子,长大后,亦是听着爸妈,爷爷奶奶的安排,从大学毕业后做上了公司的小职员。成天上班,下班,中规中矩的过着普通简单的生活。 而奶茶却恰好相反。 奶茶自小爱玩闹,小小年纪就爱学着动画片里的孙悟空一口一个“妖精哪里跑”的拿家里的晾衣拆当做如意金箍棒追着自家萨摩耶跑,急的身后要晾晒衣服的奶茶妈妈在她身后猛追,追到了,便是一顿暴打,长大之后,成绩不太好的她从大专毕业后,东边一家企业工作一两月,西边一家再工作一两月,一年下来,工作换了好几个,却还不安稳,去年大过年的还跑去外地野了一个多月才回来,把自家老妈气得险些要赶她出门,才算消停了一会儿。 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们这两个性格相去甚远的女孩,却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也许这也算是一种方面的互补吧? 奶茶洞悉酥饼表面规矩下的不安定,酥饼了解奶茶对自己梦想的坚持。 在那些大人不知道的世界里,酥饼和奶茶都有着彼此的小秘密。 酥饼想要脱离现在的生活轨线,试试奶茶打工挣钱世界各地跑,认识形形色色人的生活。 奶茶想要看看更多上帝的剧本,窥探形形色色人们的过往,写出一个比孙悟空更出彩的英雄。 而这些,在酥饼习惯了每天上下班的步骤后,在奶茶厌倦了工作的更换后,都像是那个被她们渐渐忘却的童年偶像孙猴子一样,被压入的心灵最深的那一角。 从此再不与触碰。 于是,酥饼渐渐地从每日相似的生活中找出了细碎的不同,开始感受到了平凡的乐趣。 于是,奶茶也不再执迷于不停地更换工作来了解旅途中的遇见的不一样的人们,开始了原先不屑的平凡生活。 但,奶茶与酥饼不一样的地方是,奶茶还在坚持着自己梦想。 奶茶一篇篇地写着自己的故事,朋友的故事,旅途中遇见的人的故事……她的故事写的那么多,那么深刻,却并不讨人喜欢。 有人说,奶茶的故事太深刻,令人感到压抑。 有人说,奶茶所用了那么多的过去作文章,求得无非是自己的名声。 有人说,奶茶小小年纪便看到那么多的事情,像是透支自己生命而想要出名。 ………… 流言蜚语不断,但奶茶却从不畏惧,她依旧写着自己想写的故事,以至于在那一段时间里,酥饼都把她和齐天大圣联系在了一起—— 继那只猴子之后,奶茶成为了酥饼的第二个偶像。 奶茶写下的每一篇文章,酥饼都会第一个发表建议。 奶茶记录的每一段心绪,酥饼都会第一个给予评价。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酥饼以为自己给予奶茶的支持也足够来给予奶茶面对网络上的不友好之时,奶茶却越来越消沉了。 奶茶安静了下来。 她不再会和酥饼聊着她所写下的故事,也不再去告诉酥饼她所不知道的那个文字圈子的风风雨雨,她越来越安静,但笔下的故事却越来越生动起来,故事里的人,故事里的爱恨别离,故事里的命运喟叹终是让奶茶写下了一本文字专辑。 专辑的名字是《47封遗书》。 而就在这本专辑截稿,上市之后,酥饼却接到了奶茶的电话。 那通电话是深夜打来的。 电话响了很久,酥饼才迷迷糊糊地接了电话。 奶茶的声音是空洞的。 酥饼以为奶茶又被网友批判了文字,便只是安慰了奶茶一通,至于后来,这成了她最大的遗憾。 酥饼握紧了手中的柠檬红茶,刘海遮住的面目之下,隐隐有泪光闪现。 “请三号厅《大圣归来》的影客开始准备入场。” 大厅里,广播响起。 酥饼随着人流在入场口排好了队,等着检票入场,手心里的那瓶柠檬红茶,刺得酥饼眼睛生疼。 柠檬红茶是奶茶昔日最爱喝的饮料。 一包红茶包,一片腌渍好的蜂蜜柠檬片,沸水一冲,盖上茶盖一闷,酸甜,回味略涩的茶饮料便陪着奶茶度过了又一个熬夜赶稿的夜晚。 而在那一个个漆黑的夜晚,奶茶还要面对的是来自网络的言语暴力。 三人成虎也罢,十目所视,十指所指也好,流言蜚语之下,奶茶终究不是小说,荧屏之上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她终究选择的也不是皈依,而是放弃。 放弃自己。 放弃生命。 21层的高楼,一跃而下的是坚持,冰冷的水泥地上,艳丽绽放的是梦想。 奶茶成名了。 可她却走了。 荧屏之上,当小小年纪的江流骄傲地念着那段酥饼分外熟悉的戏词之时,酥饼红着眼,眼泪奔涌而出,不知是为了戏里的孙猴子,还是为了戏外远走的奶茶。 “齐天大圣孙悟空,身如玄铁,火眼金睛,长生不老,还有七十二变......” 记忆里,那个坐在窗沿,晃着小脚丫,远望天际的奶茶终是停留在了时光里。 只是在酥饼的耳畔,还不断回响着那时奶茶所说的话语: “酥饼,你说,我以后会不会也能写出像齐天大圣那样家喻户晓的人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红豆梨糖水 也许,在现实和梦想之间,姜也曾有过很多次放下梦想的念头,但每当这时,走过的路,吃过的苦,别人眼中的不屑,还有身边执着的陪伴总会让他将那些细碎的小情绪丢下,继续自己的梦想,让它变为现实,成为触手可及的理想,而不仅仅说是别人眼里的“梦”。 痴人说梦。 距离杂志第一期正式出刊还有一个多星期,姜显得烦躁极了。 这本杂志是他,朋友,以及一堆网上认识的对文字怀有坚持的同道中人一同创白的,杂志的名字是《告白》,意为对世间一切有□□物的真挚表白,而现在,高考在即,学业与杂志出刊撞在了一起,从早到晚的忙碌,身边一些人的异样目光让他颇有一番应接不暇的感受。 “喂,这道题错了,不应是A的吗?” “不是吧,我觉得像是C。” “C哪里是对的,你翻翻资料书去,绝对不是的。” …… 抱着杂志,经过正和人热烈讨论着刚考完的试卷答案的同桌身旁,姜的头更疼了。 他现在要去合作公司开会。 合作公司离学校挺远儿,为了节省资金,他都是步行过去的,一来一往总是要花费很多时间,这些时间如果能用在校对文稿或者其他的什么有关杂志的上头,倒也能缓解一下他目前的压力,但无力的是,这样的时间是省不了的。 教学楼外,艳阳高照,蝉鸣声声,分外扰人。 姜一边背着方才课上老师圈的高考重点,一边快步走着,汗水浸湿了衣裳,却犹不自知。 按照一般的行程,大概是需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才能走到的,但今天,他却走只走了四十几分钟,走进了公司大门,冷气一吹,忽地又冷了起来。 这些日子,他本就有些低烧,冷风一吹,嗓间不由有些痒意,他皱了皱眉,咳了几声,走进了电梯,会议室在三楼,他去习惯了,倒也被许多员工认识了。 迎面走来的是秘书杨姐。 姜走过去和她打完招呼,便一路跟着她走向了会议室,路上顺便也聊了聊工作与学习上的麻烦,直到有人再来把她喊走,这一小功夫的对话才算有了尽头。 “先坐着,一会儿他们就来了。” 临走之前,杨姐还不忘给姜倒了杯茶水。 掌心,隔着纸杯微凉的触感,让姜不觉好笑,来了这么多次,杨姐还是这么客气呀。 低头看了看手表上分针的走向,姜将茶杯推至一旁。 现下离开会还有五分钟左右,整理了一下等会儿要用的资料,又看了看刚到手的几本《告白》的第一期杂志,姜终于勾起了嘴角。 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抚摸着杂志的封面,他忽然想起了小的时候自己。 那时,他只是个爱好文字的孩子,有着文字梦,却也只是梦想,不曾想太多,整天钻在书堆里,一看就是一整天,而后,上学了,同龄的男生的童年大多充斥的是游戏与动漫,而他的世界里却只剩下写作。 他的文章写得不错,也经常能得到老师的赞赏,但长此以往下去,他也就不再满足于自己的那些太青涩的文字了,他开始写了小说,而也正是因为这个想法,他才有了后来的想出一本自己的杂志的心思。 是呀,自己的杂志。 抚摸着杂志封面的手一顿,姜眉眼弯弯,那时,刚刚对父母提出创办《告白》的时候,父母也是不解的,但他是幸运的,父母虽不解,但却在看到了他的努力之后选择了支持自己的儿子,这本杂志的启动资金,一部分是他自己努力去别的公司拉赞助得来的,也有一部分是母亲给的…… 嘴角越发上扬,姜是真是很庆幸自己有这样一对支持自己的爸妈。 “小子,开会了。” 脑袋瓜子上“啪”的一响,姜纠结按着后脑勺,瞥了一眼会议老刘,嘴角不由猛抽——每次都打他头,不知道他现在脑子不够用啊,打坏了,谁赔钱? 直了直身子,先开会,脑袋瓜子的问题一会儿讨论。 而那一头,老刘也不复方才吊儿郎当的模样,两人为了这本杂志开始了“口水战”,目的自然为了各自所代表的事物的最大的利益了。 这形势犹如棋局,一黑一白,一进一退,而最终需要的只是减少分歧,完成一个会议的大统一,顺便给对方挑挑刺,给出一些应该要有的改善介意,别的,也就是没什么。 但这会开的也的确是累人的。 会议结束后,抱着杂志与资料,姜刚一站了起来,眼前便是一糊,也幸好是老刘在旁边扶了一下,不然他铁定要摔倒了。 “小子,午饭又没吃吧?” 姜尴尬地笑了笑,他是刚一放学就奔过来,自然是没吃午饭的。 老刘叹了口气,径直走去办公室拿出一个肉松卷丢进了姜的怀里,“会开完,你下午又是上课,吃个肉松卷吧,不留了,再见。” 说罢便按了电梯按钮,乘电梯门一开便把他推了进去。 “好像是在赶走什么祸害似的……”姜看着关起的电梯门,满脸纠结,“不就是刚才问题问的太多了吗?至于吗。” “不过,最后一审也算是OK了。” 走出了合作公司,姜抬头看了看天,唔,艳阳似乎也顺眼了点儿。 走回学校,到了教室,他远远地就看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放着一个保温饭盒。 “姜,那是你老妈刚送来的。” 同桌未等他询问便开口回应了。 姜皱起了眉,将手上东西放下,坐下将饭盒打开,鼻间溢满了甜香。 是红豆梨糖水。 姜一愣,而后眼圈不由晕红,这些天忙碌,让他根本无暇顾及身体,感冒低烧了几天,也只是记得多喝来点水,连药也懒得买了吃,昨天,不过是大意在母亲面前咳了几声,母亲便为自己做了这个喝着调理…… 姜拿了勺子,舀了勺送进嘴里,红豆已熬到沙,梨子清甜,却还是幼时的滋味。 姜微微眯起了眼,幼时,他感冒发烧了,母亲就常做这道甜汤——切成片的梨子是先放入锅的,煮上半个钟头再放红豆,等到豆子煮到完全软烂,放上冰糖和甜酒,再煮上十分钟才算好。 而在这等待过程中,母亲总会给他讲形形色色的名人故事,这也给了后来创办这本杂志的他一份信心—— 在通向成功的道路上,没有什么人是可以不受屈折就轻易取到那甜美的硕果的。 姜看着饭盒里,浮浮沉沉地红豆,眸子愈深。 “姜,”突然,同桌拿下了挂在耳朵上的耳机,从抽屉里顺出一袋饼干丢到了姜的面前,“给你买的午饭。” 而后同桌戴上耳机,继续写着作业,蓦地似是又想到什么,拔下耳机,瞥了眼姜,“听说你的杂志正式出刊还要一个星期,到时候记得给我留两本,恩,顺便来个你的签名,我没事翻翻。” 语罢,又戴上了耳机。 姜原是一吓,然后看了看饼干,曾以为的一直同龄人不被理解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低头吃着红豆梨糖水,姜的嘴角勾起了浅笑—— 这些天,他唯一一次在班上感觉到了轻松,舌尖红豆的甜腻与梨的清甜融合,弥散开,终究化成了对梦想的坚持与肯定—— 我们终是将证明成功是留给有所准备的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羊羔酒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 收拾起夏日长穿的那几件短裙,衬衫,浅歌又从衣柜深处取出了一套曲裾。 曲裾是丝质的,抚摸上去,触感极好,喷绘的红梅栩栩如生,是浅歌所入的汉服中她最满意的一件。 浅歌勾起了嘴角,心道:明天七巧佳节,索性就穿着这身衣服和大家一起过罢! 放下曲裾,浅歌自衣柜中取出与曲裾成套的红色中衣,下裙及腰封一齐放置于在枕畔后,便关上了灯,准备睡觉。 屋外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浅歌摸着黑爬上床,找到压在枕头下的眼药水为自己滴上后,闭上了眼。 雨虽是小雨,但这架势似乎能下很久,那明天的行程会不会有所耽误? 冰箱里前些天备好的几壶羊羔酒明天也都带上吧?! 只是不知道寺庙准不准带......不准就像他之前那样偷运过去好了。 只是不知...... 不知能不能再见他。 应着细雨声,浅歌带着思虑进入了梦乡。 梦中是少年带着檀香的浅浅微笑。 最初,浅歌并不是汉服爱好者。 在浅歌眼里,汉服不比现代时装,它太累赘,与戏台上的戏服有颇多的相似,不符合今人的审美,不合时宜......但这样偏驳的想法在遇见那个人之后就彻底瓦解了。 时至今日,浅歌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初见他的那一刻的感受。 那是一种震撼。 穿着着白色绣银灰云纹暗纹直裾的少年倚靠在毕钵罗树树干上。 阳光透过稀稀落落的树叶投印在他的身上,使得他整个人一半裸露在阳光之下,一半深藏在树影之中。 偶尔有风吹过,树影横动,衣裳上的暗纹便似水中轻巧的鱼儿,欢快地与阳光捉上了迷藏。 浅歌的目光自少年的衣裳移至在少年那张清秀的面孔之上。 少年嘴角浅浅的勾着,似是梦见了什么美好的事情。白衣儒雅,像极了浅歌读过的小说故事里那些清俊的书生。 浅歌呆呆地望着,殊不知自己此时的举动是有多么的唐突。 时间久了,少年似感到了有人窥视的目光,忽的睁开双眼,疑惑地扫至周围。 当他望到浅歌的那一刻,浅歌方寸大乱,红着脸“吱”了个半天,却是什么也解释不清楚。末了,倒是少年勾起了唇,理解似地笑了笑才解了她这份尴尬。 想来,因为这身衣服,也有许多人这样盯着少年长时间地看吧?! 浅歌坐到了树的另一侧,心里这般猜度着,先前还剩那点儿的尴尬便彻底打消了。 她歪过头去望着少年,见他再次闭目睡去,便也倚靠着树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不长,几乎是同一时刻,浅歌与少年便都醒了过来。 也正是此时,少年的同伴们过来了。 他们的穿着与少年差不了太多。 都是繁复而累赘的装扮,特别是女生们,女生的裙子很长,大多有到脚踝,有一个甚至是拖地的,头饰也都很复古。 他们嘻嘻闹闹地说着话,也没发觉这多出来一个人了,而后等发觉了浅歌之后,一个女孩子竟然直接问她要不要加入他们。 浅歌愣了愣,她自小偏爱清净,学校里的社团活动都从不参与,更何况学校之外呢?! 张口欲拒绝,目光却在瞄到了那个少年之后,收回了一切意图拒绝的心思。 “我加入!” 浅歌勾唇,答应了女孩,女孩笑了起来,额头红色的图案衬着她的笑容越发甜美。 “你身上的是什么衣服?” 浅歌问道。 女孩笑容愈甜,“褙子,汉服的一种,是秦朝到明朝女子的常用服饰哦!” 浅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后一一问了一圈,到了少年面前时,却止了声。 “清远穿的是直裾。” 一位穿着齐胸襦裙的女生笑着为浅歌作解答。 浅歌点了点头,直裾,是她在网上无意间搜到汉服时看到的,因觉它样式简单平常也可穿着,故而倒成了她唯一认得出的一种汉服。 清远见着浅歌和女孩们聊着,便独自走到了队伍前面,浅歌愣愣地看着,一开始拉她进社团的女孩见此,结合之前浅歌面对清远时的不自然,担心浅歌对清远有了什么误会,忙道:“清远是社长的弟弟,他喜欢汉服文化,但一向很少参加社团活动,这次还是社长硬拉的,所以脸色有点臭,你别介意......” 浅歌笑了笑,摇了摇头,而后,听着女孩讲解着汉服,目光却时不时地向着清远飘去。 末了,当这一天的行程结束,回到家后,浅歌便直接为自己网购了一件汉服。 那是一件齐胸襦裙。 拍下它的那一刻,浅歌又百度了一下直裾。 这一夜,她的梦里都是清远穿着直裾依靠着树干的模样。 清远的身边,是她。 第二天清晨,红着脸从梦中醒来的浅歌万分的确定,自己遇见爱情了。 爱情是一见钟情。 此后,社团里的活动浅歌次次参加,但并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幸运的能遇见清远。 就像社团里的朋友说的那样,清远真的很少参加汉服活动,半年下来,除却浅草寺的初见之外,浅歌只见过清远两回。 而这两回,他们都没怎么说过话。 浅歌沮丧极了。 在推掉了社团端午节的一个活动之后,她又去了浅草寺。 浅草寺是Y市里不出名的小寺。 平常没有什么人到来,但景致却是不错。 寺的偏殿后,有一个放生池。 池里有许多锦鲤,假山,人造瀑布,亭阁,弄得并不比大寺里的差,只是小了不多,看上去秀气了些。 浅歌买了两包鱼食,坐在池边喂起了鱼儿。 也不知这里的鱼是否都没人喂养,鱼食一洒下去,鱼儿便成群地围了过来,浅歌郁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散。 “你也在这儿?” 身后忽然传来的熟悉声音吓了浅歌一跳。 转过身,是清远。 他背着一个帆布包,包里鼓鼓的,不知装了什么。 他依着浅歌坐了下来,从包里取出一个酒囊递来,浅歌接过,沉甸甸的。 “是什么?”浅歌疑惑地看着清远。 清远笑了笑,“为今年乞巧节的汉服活动准备下的羊羔酒。” “羊羔酒??” “嗯,”清远道:“羊羔酒是唐朝宫廷之中的御酒。以往只是在古籍之中有见过,意淫久了便想依着古方自己试试,做成功了就当做今年乞巧节的庆祝酒,不成功吧,也就算了,你要尝尝吗?” 清远看着浅歌望着酒囊皱起的眉头,道:“这是我刚从小酒坛里取出来的,也不知道怎么样,所以就带出来打算自己试试的,没想到你也在啊!” 浅歌咬咬唇,而后问道,“这是怎么做的?” “宣和成殿真方,用米一旦,如常浸浆。嫩肥羊肉七斤,曲十四两,杏仁一斤,同煮烂,连汁拌米。如木香一两同酿”。一法,羊肉五斤煮烂酒浸一宿,入消梨十个,同捣取汁和曲米酿酒饮之。《本草纲目》里是这样介绍的,我依法做了,就是不知道对不对,毕竟我还没做过酒呢。” 清远笑的如此从容,浅歌被他的笑蛊惑,拔下塞子,抿了一口酒。 这味道该怎么形容呢? 它是如此的怪异,带着羊肉的膻味与梨子的清甜,矛盾至极。 清远见浅歌的面色变了又变,心里七上八下的,“很难喝吗?” 浅歌点了点头,而后又猛地摇头。 清远更加着急了,他拿过酒囊仰头喝了一口,这味道,和他之前买过的羊羔酒除了酒精味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相同点了。 看来是做失败了! 清远沮丧地低下了头。 浅歌看着不知该怎么劝慰,索性就安静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浅歌,你是为什么加入这个社团的?” 摇晃着酒囊里大半的羊羔酒,清远忽然问了起来。 浅歌愣了愣,而后说道:“因为你。” “初见你时,你穿着的那件汉服很能吸引人的目光。” “而后呢?” 清远挑眉问道:“我总觉得比并不像我们那样喜欢汉服,你也不太爱参与社团里的活动,虽然那群家伙的确是太闹腾了,可是他们举办的活动对于同袍们的吸引力还是很大,可是你似乎并不太喜欢那些活动。” 浅歌笑容一滞,而后想了想,终是将藏在心里的答案说了出来。 “最初是被你的衣着吸引,而后因你的衣着而对你钟情。” 浅歌说的如此坦然,清远望着她的眼睛忍不住偏移开,“谢谢你的喜欢,但还是过段时间再给你回复吧。” 这是变相的拒绝了吧? 浅歌心中一涩,嘴角却勾了起来,“没关系。” 这个回答总好过,你现在已有了喜欢的人。 “对了,乞巧节,还要准备什么?”浅歌岔开了话题,“我之前听他们说,有一个什么乞巧果来着的,需要提前准备吗?” 清远笑了笑,“这个雅子已经在准备了。” “是吗?!” 梦境里的叹息催生了现实中的无奈。 从梦中醒来,已是清晨六点。 社团里的活动是一整天的。 浅歌起床洗漱完毕后,依次穿上中衣,下裙,曲裾,最后系上腰封,便坐到了镜子前开始打理头发。 她要做的那个发饰是雅子教她的。 雅子就是一开始拉她进社团的那个女孩,也是和清远玩的最近的一个女孩。 浅歌疑心过他两人的关系,但每当这时,雅子总会矢口否认,并告诉她由于前任社长的条令,社团里是禁止恋爱的。 据说,是为了防止社团里的朋友们因为恋爱有了分歧,就像办公室恋情一样,一走都是一对,这样也影响不好。 浅歌对此说法保留意见,但不得不说的是,因为这条明文规定,社团里的人看上去相处的倒也的确比较和谐,不过听雅子说,还是会有人偷偷谈起恋爱的,只不过浅歌是新人,所以还不太清楚罢了。 梳理好头发,浅歌背着放好了羊羔酒的包走去了约定好的地点。 那还是浅歌初见清远所在的地点。 浅草寺。 清远早早地到了那里。 浅歌站在他身边,等了不到一刻钟,所有的人员也都集齐了,这一天的行程安排也就正式开始了。 早晨,拜佛,烧香,摇签筒,许愿,中午吃完素斋,便换了场地,开始了最为常见的一些汉服活动。 分而食巧,占花名,穿针引线,红线染甲。 四个活动下来,浅歌最为喜欢便是红线染甲。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抽取到同一根红线的同袍们彼此用凤仙花染甲,红线两端,连接的的除了爱意,似乎更多的是同袍之情。 想来,这才是最符合同袍们心中的七夕了。 浅歌心里想着,嘴角勾着,虽为入社不久的新人,但心中涌起是身为汉族人的自豪之感,也是能遇见这众多同伴的欣喜之情。 她偏过头去,与清远抽取的同一根红线的正是社长。 两人一脸不乐意地为彼此染甲,眼中却隐隐透着笑意。 是了,今天也是五周年的纪念日呐。 到了夜晚,这一天的戏码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姑娘们在草地上放着的小方桌上,放上了乞巧果,时令蔬果和羊羔酒,正对着月亮,开始拜织女。 男生们噙着笑看着,末了,大伙都坐了下来开始吃起了巧果,聊起了天。 正在此兴头上,社长却突然站了起来。 “逢此佳节,也送给大家两个小礼物,第一个,禁爱令解除。” 社长话音未落,底下便都闹翻了天。 由于禁爱令的关系,社团的人一少再少,如今,禁爱令解除,社团注入不少新成员不说,底下那一群偷偷恋爱的也都可以正大光明地秀恩爱了。 于此,大家不由更期待第二个礼物,但出乎浅歌意料的是,第二个礼物是泥娃娃。 还是人手一个。 女生拿女性娃娃,男生拿男性娃娃,娃娃连颜色都没上,黑丘丘的,也就做工上稍微用了心,胖乎乎的,看久了倒也觉得有些可爱了。 不过这有什么用呢? 看着身边雅子弯弯的眉眼,浅歌觉得奇怪极了。 “这是魔合罗。” “魔合罗?” “嗯。” 雅子点了头,欲作解释,站在那儿的社长却已经宣布好活动结束,过来拉雅子回家。 迎着雅子抱歉的目光,浅歌笑着示意“无妨”,心里却放下了好大一块石头。 看这样子,雅子是社长的女朋友么? 拿起自己的小包,浅歌告别了今天要收拾后续的社友们打算回家,转身之时,清远却将自己的魔合罗悄悄地塞给了浅歌。 浅歌下意识地接住后,清远嘴角勾起的笑容,意味深长。 回家后,浅歌百度了魔合罗,嘴角亦勾起了笑。 魔合罗是七月初七用以表示送子的吉祥物,男女为一对,相送即为示情。 浅歌戳了戳那一对泥娃娃,抿了珉唇,口腔里乞巧果的甜蜜似乎还有存余。 真好,原来那不是拒绝。 真好,也恰巧被你所欢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红豆粥 要走过多少坑坑洼洼,无人陪伴的泥泞小路,才能遇见一个人,站在家的转角,安安静静地等着牵住你的手,带你一同回家? 守在炉灶前,看着明明暗暗的火舌*舔*舐*着漆黑的砂锅锅底,舒雅揉了揉酸痛的颈肩,细细地为自己做着考虑。 舒雅从那个狭小的偏远小镇来到S城已有五年。 五年,算不得有多长久,但也足够让她成为父母眼中社会需要的螺丝钉—— 她被上司提拔了。 努力了那么久,她终于成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杂志主编,也终于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室。 为了庆祝,当天下班后,舒雅顺从组里惯例请了组员一起吃饭,唱歌,闹到很晚才从KTV结束,回到了租住的房子里,关上房门的一刹那,舒雅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却忽然僵住了。 丢下包,舒雅捂着嘴,踉踉跄跄地冲到卫生间却“嘣”地一声摔在了马桶旁,她也来不及站起身来,抱着马桶,就吐了起来。 舒雅喝了许多的酒。 有同好递来的祝福,竞争对手敬上的挑衅,还有下属送来的夸张赞美。 现在呢? 这一杯杯或好意或歹意的酒水伴随着早已被胃液消化的差不多的美食一起全被她吐到了抽水马桶里。 红着脸,冲下污秽后,舒雅扶着墙壁,晃晃悠悠地走进厨房。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喝酒的姑娘,工作应酬时也都对外宣称有胃病,不能多饮酒。 今天是开心过了。 舒雅对着饮水机接上一杯温水,漱掉口腔里的酸涩,又看看手机里父母的嘘寒问暖,心中平添苦涩。 舒雅的爸妈早年因为工作,双双将她丢在了奶奶家,等到她中学毕业才回了家乡。而那时,习惯了老人散养状态的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与这一对每年会定时过来看她,给她买漂亮衣服,送她新奇的事物,好吃的零食,还会塞钱给她用,却在回来后对她处处限制的“爸妈”相处。 她唯一坚定的是,她反感这样的生活。 因为这样,舒雅在叛逆期和父母闹了很多事儿,大学毕业后也坚决不接受父母为她介绍的工作,选择了出来发展。但如今,父母年纪大了,对她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处处都限制到了,甚至主动做出让步,希望她在外面疯累,受委屈了,就早点回家的时候,她心里酸酸的,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回应。 也许,她也和父母一样很想念彼此吧。 只是,他呢? 他是否也还记挂着她。 舒雅勾起嘴角,笑容却是苦涩。 她并不能完全清楚他的想法呵! “咕噜”一声,思想的沮丧被生理的需求所覆盖,揉揉额头,舒雅打开冰箱觅食,却见里头空空如也,酒劲上头,跟自己较起劲来—— 感情一个星期前她存好的储备粮全都被她吃完了,她还不知道麽? 舒雅不信,把冰箱翻了个遍却什么便捷食品也没有找到。 “真是烂眼遭苍蝇——倒霉透了。” “嘭”地关上冰箱后,舒雅又气呼呼去翻了厨房的柜子,柜子里除了半袋红豆和少许大米外什么都没有。 舒雅耷拉下肩,只能煮红豆粥啊!? 这得花多少工夫? 原本还想简单解决,早点休息,明天早起兼职网站编辑再去修改几个作者的稿子呢! “不行,再找找,我就不信连一袋芝麻糊都没有了。” 舒雅平日里并不爱喝芝麻糊,但因怕自己零食吃的太快,到底还是买了些作为储备粮的最后准备,可是她并没有找到。 整个厨房里,除了先前翻出来的红豆,大米之外,只剩下盐,胡椒粉,冰糖之类不常用,所以到现在还剩点儿的调味品在了。 “怎么会这样......” 瞥了眼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厨房,舒雅跪坐在地上,低头对着那半袋子红豆大眼瞪小眼的。 就这情况,要么蓬头垢面地下楼,走上10分钟到便利店买快餐,要么自己勤快点泡上两个小时的红豆煮粥,不然就只能饿着了。 犹豫了个一分钟,她对后者另做了折中—— 现在泡红豆,明天煮红豆粥,如果吃不完,就当做午饭和晚饭。 决定后,舒雅直起了身,将红豆倒进玻璃碗里,冷水冲洗个两遍后直接对着水龙头取水,将碗里的红豆盖过面来泡。 “然后,”舒雅打了个哈气,摸摸“咕噜”直叫的肚子,“等吧,等睡醒就熬粥填饱你。” 舒雅便关上厨房灯,走进了卧房。 卧房很小,放下一张床,一个小型书柜后便再没有什么空缺,索性舒雅对生活也没有多大的质量要求,笔记本往床上一搁,工作,休闲,娱乐就都可以解决了。 爬上床,抱着被子,肚子“咕噜”的叫了两声便安静了下来。 舒雅睡着了。 梦境里有一谦谦君子,眉目清俊,温文儒雅。 “一定要走吗?” 站在开满白色花朵的玉兰树下,他望着拖着行李箱的姑娘。 姑娘是倔强的,她望着他的眼睛里溢满了坚持。 青年无力挽留,只能选择放手,让他的姑娘走去远方,追求她的梦想。 “累了就回来……” 姑娘转身离开前,他拉住了姑娘,将一瓷瓶塞进了她的手心,而后吻了吻她的面颊,“我会这儿等着你回来,嫁给我。” …… 枕巾湿冷,舒雅睁开了眼,天才蒙蒙亮,这种时候似乎人都会变得格外地脆弱。 拿起枕边的手机,打开号码簿,青年的电话号码一直都在电话簿的最上头,备注是“爱情”,但她已经有五年没拨打过了。 五年的时间里,舒雅忙着工作,从来没有给青年打过电话,两人的联系全靠青年主动,可青年实在是太温柔了,他的问候永远围绕着舒雅的衣食住行,家乡的种种发展,并不提起自己的私事。舒雅也不询问,于是话题绕啊绕,就只能这样结束了。 而舒雅呢? 对青年,舒雅不是不想念,只是怕主动提起了感情,才发现青年已不再属于自己。 舒雅眼圈泛红。 记得刚来S城时,她身上的钱在找到工作前付完房租,预算下一个月所需要的消费后便所剩无几。 对于那时的她来说,一碗泡面都是奢侈。 舒雅咬紧牙根,在找到工作后,拒绝了父母的资助,一个人煎熬到了发工资的日子。 也就是那一天,舒雅给自己熬了一碗红豆粥。 因为那一天,青年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小雅,冬至了,记得添衣,喝粥。” 在舒雅的家乡,有这样一种习俗,冬至是需要喝红豆粥禳避疫疾,为来年讨个喜气的,舒雅对此不置可否,但老一辈的人却都对此很重视。 于是,每年冬至,不管是奶奶,还是青年的父母,总会将一碗红豆粥,推到他们的面前,监督着她和青年一起喝完。 红豆粥是来自他们的一种关怀。 后来,她与少年年纪大了,彼此相爱了,红豆粥也就变得更加甜蜜了。 这一份甜蜜在舒雅没有父母陪伴,被同龄人笑话“有爹妈生却没爹妈养”的童年里,填补了她心里因父母的原因留下的空缺,而在她离开家乡前,青年为她提前准备的那一碗作为份生日礼物奉送的红豆粥,更是使她记挂了五年—— 诗曰,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 青年表达爱意的方式十分腼腆,用熬得细腻绵软的红豆粥来表达便是不温不火,细水长流。 而她,却一直觉得自己该是只飞鸟,只有放开爱情,奔向远方才是最终归宿。 可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许多事,许多人都有了变化,她也想要安定下来了,可是她却无法奢望青年现在还在等她回家,娶她为妻。 即便,舒雅有着青年的承诺与关怀……可谁不知,人心易变,从前的承诺,又有人多少能将它得以兑现呢? 舒雅走进厨房,将泡好的红豆倒进锅里,倒入清水,拧开煤气开关至中火后在锅沿架起一根筷子,便掩上了锅盖。 这是看奶奶从前做的,舒雅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作用,只是照本搬样学来,以期望能做到记忆中的好滋味。 舒雅叹了气。 红豆难熬,冬至那天,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对着自己好不容易熬好的红豆粥,舒雅却是怎么也喝不下。 因没有冰箱,粥糜也煮了太多,放了一星期便馊了。 舒雅只好将它全部倒掉了。 倒的时候,舒雅哭了。 她觉得委屈,莫名的委屈,掏出了手机,想要拨打那个最爱的人的电话,却又在电话刚拨出去的那一刻挂掉了。 她坚持了那么久。 她不想让他担心。 她更怕让他担心。 于是,那一天她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厕所痛哭流涕,而后想起,虽觉那时自己过于脆弱,却依旧会为那碗红豆粥而难过。 像是,坚持了许久不曾放下的理念突然的崩塌。 …… 回想着那碗红豆粥,舒雅渐渐地忘记了时间,面前的一锅红豆粥差点儿扑锅。 舒雅急忙将火调弱,掀开锅盖后,取下筷子,放入些许冰糖,而后再次盖上锅盖,计时片刻,再次打开,红豆粥便煮好了。 舒雅装了一碗,红豆清香甜美,她不由更加思念家乡与青年。 掏出手机,犹豫了很久,她终于拨出了青年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铃声还是她喜欢的那首王菲的《红豆》,但电话那头的人会不会还似从前? 舒雅的心提了起来。 “舒雅。” 电话有人接了。 记忆里青年变得更加成熟,声音也许是因为刚醒的原因低沉了些许,但依旧温柔。 舒雅红了脸,语无伦次了起来,青年听怔了,但很快地便了然了,他由着舒雅说着那些没有关联,琐碎的话语,始终不倦。 蓦地,当舒雅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时,青年才吱了声—— “舒雅,五年了……我妈催我结婚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话问的直接,舒雅先是一怔,而后忽然落了泪。 她忽然想起了离开家乡时,他递上的瓷瓶。 那里头装的是泥土。 普通的家乡的泥土。 他是要她记得这里总有一人等她回家的。 沉默良久后,舒雅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应道:“就回去了,我刚好有假期,明天就能到家了。” 而后,絮絮叨叨地再聊上许多。 待挂上电话后,舒雅打了上司的电话调年假,顺口说出了埋在心底很久的期望,婚后调职回家乡发展。 上司吃了一惊,只应允的前者,调职却还要等她结婚回来再说,舒雅对此却已经十分感谢。 第二天下午。 坐在火车上,望着远处的事物时,舒雅戴着耳机听起了《红豆》,也许她还未曾走过千山万水,但也算看过些许风景,风情,如今疲惫了,放下年轻时的执拗,转身回首,还有一人陪伴共看细水长流。 也许,这就是属于她的幸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阳春面 对于韩玲来说,2014年的9月17日注定是一个不太美好的日子。 就在这一天,韩玲先是被深信的朋友兼同事陷害丢了工作,而后,回到租住的房子里又和房东大妈进行了一番“房租是否该涨”的论战,紧接着,战输了的她灰溜溜地去银行取完钱,交完下半年的房租后,身上穷的就只剩下一张毛爷爷—— 但,这远不是最悲惨的。 最悲惨的是,她上个月囤的日用所需品也都快消耗殆尽了! “也就是说,在找到下份工作,得到工资前,这一百块钱里,老娘还要腾出钱来买姨妈巾,洗衣液,牙膏......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韩玲躺在床上,拿着仅剩的那一百元纸钞对着头顶上的灯,万分崩溃。 神啊! 怎么才能让一张一百元纸钞变成10张,100张呢? 要不,在这儿之前,先跟熟人借点儿? 韩玲眼前一亮,这倒也行,但,跟谁借呢? 家里是绝对不行的—— 都快奔三的人了,韩玲哪还有脸儿和爸妈伸手要钱呢? 那,朋友呢? 咬了咬嘴唇,韩玲思索着,脸色却越发难看起来。 自韩玲大学毕业留在A市工作后,为了能在A市站稳脚跟,她一直以工作为重,时刻保持着上班,回家,两点一线的生活方式,那些大学里原本还玩得不错的朋友也都因长时间的不联络和她渐渐疏远了,而工作上的那些可以发展成朋友的也都因为韩玲较强的防备心而只能相处到共事相安无事,深交难换真心的尴尬局面—— 至少,在遇见肖娜之前,局面都是这样的。 肖娜是与韩玲同一组的新人,一张巴掌脸上时时带着微笑,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是玲这个组的外交得力人手。 作为前辈,韩玲一直是很看好肖娜这个小姑娘,觉她工作负责,易点播,待人又热心,也因此,私下里也与她交涉频繁,把她当做朋友,有什么事都会与她分享,但今天,韩玲真是觉得以前那个只看到肖娜种种好处的自己真是瞎了眼。 事情概括下来是这样的: 韩玲组所负责的一个项目因为她递交错的合作方案出了差错,而就在韩玲发觉后想要挽回的同时,和他们一同竞争这个项目的甲公司递交上了原本韩玲公司所该递交出的项目的合作方案而使得韩玲公司与此项目失之交臂。 公司一组人员的努力成果被竞争对手窃取,作为最后一个接触到合作方案并在自己手上出了问题的人——韩玲,自然就成了组员们怀疑的对象。 就在这时,公司里与韩玲交往最深的人,肖娜却状似犹豫地站了出来,说了一句“看见合作方案接手到韩玲手上的前一晚,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似乎看见韩玲与竞争方的负责人有过接触”的话语,肯定了上司的怀疑。 韩玲闻言当时就怒了。 她不顾组员的阻止,立马上前扇了肖娜一巴掌,而后,丢下两三句狠话就自主离职了。 按公司规定,自主离职本月工资清零,韩玲一时气狠,什么也没顾,出了公司大门,冷风一吹,立马就后悔死了。 韩玲在这个公司呆四年了,也算是公司的老员工了,上上下下的人就算不是很相熟,组里几个交涉颇多的人总还是知道她本性的。本来这出戏她淡定一点,监控资料调出来,大家看一看也许现下什么事没了,可是那一巴掌......那一巴掌她是真不该打啊!那一下,不仅是打在了肖娜的脸上了,也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上司的脸上,这一来就算有人好心,想帮自己查清事情真相,也要掂量一把,看是否会因此得罪公司领导层,使得自己仕途蒙尘了。 至于回去? 就算还有机会回去,那被她打了脸的上司还指不定想出什么法子折腾她呢! 韩玲翻了个身,手上的纸钞快要被揪烂了。 要不.......回乡发展? 想到自己毕业后就留在A市的这些年,韩玲实在是不甘心,她都呆这么多年了,难道现在就呆不下,还得回家乡,看父母卖老脸,托关系,给自己找工作吗? 想到若是回家乡工作,同龄人揶揄的目光,韩玲越发烦躁起来。 韩玲揉了揉额头,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 也难怪,从早上打公司里出来到现在,韩玲滴水未沾,饿还不是自然的? 韩玲将大钞丢进钱包,推门,往楼下厨房走去。 韩玲租住的是复式房,楼上她住,楼下房东大妈居住,卧房,卫生间楼上下皆有,唯独厨房是公用,只楼下有。每日三餐所需食材由她另外交钱给房东大妈代买,但今天,由于之前和大妈起了争吵,对于请大妈做饭这事儿,韩玲心里也有些疙瘩,索性绕过大妈,自己偷偷去厨房下点面,简单吃点算了。 想法是好,做起来却没这么简单,大妈正在客厅看电视,还是湖南台。 “啧,越活越小么?怪不得脾气也涨得跟小孩似的,越发蛮不讲理了!” 韩玲暗暗吐了个槽,而后垫着脚尖悄悄进了厨房。 打开冰箱,白菜有,小葱有,猪油也有,玲勾起了嘴角,还有鸡蛋,就再卧个鸡蛋加营养咯! 小葱切碎备用,热锅倒水烧开,白菜烫熟捞出备用,鸡蛋下锅,待成型后再下入细面,这期间嘛,先调好调料,盐,味精,胡椒粉,猪油.......猪油??? “咦,猪油呢?猪油被我搁哪儿了!” 凑巧了,此时锅内鸡蛋已成型,韩玲匆忙把面下锅里,回过头刚欲找猪油,却见房东大妈提溜着猪油瓶走到自己跟前。 “一整天了都不下来,不就每月涨了六百块钱么?你就不下来吃饭了!要我像别人家涨个千八百的,你还不得把自己关门里头活活饿死啊!” 房东大妈瞥了眼韩玲,见她面露不满,又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哟,现在都说不得,我本来看你在厨房做饭吃还想让你歇歇,我给你做顿吃的,结果刚进来就看到你这儿找东西的架势。”大妈叹了口气,“还是我来吧,正好电视机播着广告呢,你就去外面坐着吧!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有了,再看看你,想想我家那不省心的,半斤八两地,只能让做父母的担忧!” 韩玲张口欲辩解些什么,却被大妈强行推出了厨房。 窝坐餐桌旁,韩玲满心无奈,大妈那架势和她亲妈有的一拼,想起在家时,每每自己欲下厨,却总被妈妈以诸多借口推出房门外的场面,韩玲心里骤地一软。 回过头去,大妈的背影与记忆中妈妈的背影重叠开来。 大学刚毕业确定工作单位,居住地,下定决心不回家乡发展后,韩玲的爸妈便专门从家乡赶来,到她租住的小屋“勘查”。 那时,她就租住在这房子里。 那时,房子里只她一人,爸妈担心她只顾上班,三餐不吃,先是和房东大妈套近乎,而后又掏钱请大妈帮忙照看女儿,有空能帮女儿做顿饭。后来,时间久了,大妈孩子定居外乡后,大妈不习惯着独居,便和韩玲商量着单租楼上,三餐在韩玲不介意的情况下,自己便多做点儿,两人一起吃,韩玲原先不同意,但拗不过自己爹妈,又想着过去也受了大妈不少的好处,抹不开脸便也应允了,只与大妈约定好每月除房租外再多付些钱当做餐费,省的心里老觉得自己占了人家便宜。 至于房租涨价,要是工作尚在,涨不涨价真是无所谓,可刚丢了工作,就要涨房租,说出去谁不得抑郁。 更何况房租几年没涨了,现在突然涨价,再加上她要付给大妈的餐费,诶,钱真是越挣越不够花! 韩玲叹了口气。 厨房里。 大妈舀起一勺面汤倒进放好调料的碗里,依次挑入烫熟的白菜,煮熟的面条,水煮荷包蛋,撒上葱花,最后再滴几滴自家熬的洋葱油。 “丫头,吃饭了。” 推开厨房门,大妈将阳春面端到了韩玲面前,指了指餐桌上的一碟,道“今天炸了猪油,你不是爱吃猪油渣嘛,我给你留了点儿,拌点到面里头吃嗄。”。 说罢,大妈又走去客厅看电视了。 韩玲道了声谢,便就着油渣安安静静地吃起了面。 猪油渣。 在韩玲记忆里,最好吃的还是乡下外婆做的。 韩玲外婆耐心足,做起猪油渣总是习惯在老土灶前一边看着火,小心地拨弄着猪油块,一边和自己的孙女,女儿唠嗑。 韩玲的爷爷则在房间里拉着自己的女婿就着小酒,花生谈论社会财经之类的韩家女人们不感兴趣的话题。 那样的日子轻松,闲适,最近总出现在韩玲的梦中。 “也许,是提醒我该打个电话给爸妈了。” 韩玲心里暗道。 吃完面,洗完餐具,正欲上楼给父母打电话时,韩玲无意间瞄到了坐在沙发看电视的房东大妈的背影,关于餐费...... “阿姨,餐费能等到我找到下份工作再交给你吗?” 韩玲想了想,走到大妈面前问道。 大妈却笑了。 “餐费已经算在房租里了。你就没发现多收的六百块,刚好就是从前你减去房租另外给我的餐费钱么?” 韩玲一愣,在心里算了遍房租,餐费,水电费,发现确是如此,不免汗颜,“阿姨,对不起,我,我之前没算清楚,还误会了你,对不起。” 大妈摆了摆手,表示无碍。 走上楼梯,望着沙发上抚摸着茶几上自己孩子相片的房东大妈的背影,没来由的,韩玲更加思念起自己的爸妈。 大妈的孩子与自己一样离开了家乡,去了外地发展。 那,自己的父母现在是否也如大妈一般看着电视,思念着远在外地的孩子呢? 韩玲咬了咬嘴唇,对着客厅,忽道:“大妈,想孩子就打个电话吧,也许她也想你了呢!” 大妈一愣,韩玲也不细说,一溜窜地跑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韩玲按下手机里那个熟悉的号码,铃声之后,是韩玲爸爸的泛着困意的声音,“玲么?” “恩,”韩玲点了点头,“爸,我想你了。” 话音未落,韩玲的鼻间便泛起了酸意,电话那头的韩父愣了许久,才回了话,“想就回来看看哎。” “家一直都在这里。” 韩玲点了点头,泪却奔涌而出,“妈,还好么?” “还好,家里都还好。你在A市过的怎么样?钱还够用吗?没事不用老操心我们,给我们寄钱,你爸妈都有养老保险,不愁钱花。”电话那头的韩父想了想又说,“你妈今儿让我明天打点钱给你,说是天冷了,让你吃穿注意点,不要太据着,上次看你回家穿的还是去年的旧衣服........” 韩玲听着,头不住地点着。 对于韩玲来说,这一天,因为父母与儿女彼此间的牵挂驱散了一切的不愉快而变得温暖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土豆鸡汤 如果,人生一切的选择,都可作重来,该有多好? 遇见红之前,李垚是个简单的男人。 他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中,父严母慈,成绩不上不下,毕业于一所普通的大学,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还有一位相守了七年的爱情伴侣,夏桃。 诗经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夏桃一如桃花,不仅美丽可爱,也是十分体贴。 举一生活小事—— 众所周知,这时代的女子能下厨做菜的已是少数,做的一手好菜的更是难得。 李垚在和夏桃同居之后,便有了未来得做“家庭煮夫”的烦恼—— 夏桃不会做菜,连用电饭锅煮个饭都时常是半生不熟的,而他,倒是因父母常年忙工作学了一手的好菜,煮饭之类的小活儿更是不在话下,故而,他俩儿之间,每日三餐,也只得由他下厨,承受人间烟火的滋味了。 但,古人有云:“君子远庖厨。”。 李圭自认,自己虽算不得君子,但也是男人,既是男人便是丈夫,这饭做上一,两次,当然可以,但长年累月,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下去? 时间久了,李垚不觉烦躁起来。 之后,也不知是不是他心思太明显的缘故。 偶然的某晚,当他拖着疲倦的身躯走在楼道时,却嗅到了自家房门里飘出的鸡汤香味。 带着疑惑,他推开了家门。 餐桌正对家门。 夏桃正坐在餐桌前看杂志。 夏桃见到他诧异的面容,忍着笑,轻飘飘地问了句:“回来了?” 他迟疑地点了点头,而后,问道:“你在热外卖?老远就闻到香气了!” “我没叫外卖。”夏桃放下杂志,终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欢喜,炫耀道:“是我煲的汤!” “是吗?” 李垚走进厨房,砂锅盖一掀,浓浓的鲜香味,用勺子捞一捞,土豆融在汤里,早已没了形,也不知炖了多久...... 他转过身,瞥向夏桃,她笑了笑,左手无名指上缠着OK绷,是了,夏桃连拍个黄瓜都能把手弄伤,更何况是切土豆,剁整鸡呢? 李垚的眼眶不觉有些发红,他笑了笑,“我们吃饭吧!” 夏桃点了点头,李垚将汤舀进碗里,她跟在李垚后面走出了厨房。 坐在饭桌上,夏桃的眼睛一直盯着李垚脸上的表情,担心而又期待,在李垚喝下一口汤,脸上露出了微笑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我就怕没做好,你不喜欢。” 夏桃轻轻飘飘的一句“你不喜欢”让李垚为自己原先的小性子更觉羞愧,而看着碗里的汤时,他也更为感动。 他暗暗对自己发了誓,这辈子他都不会对不起夏桃。 他为这句誓言更加了努力地工作,可是当他们有了更好的生活条件,甚至就准备结婚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他遇见了红。 三个月前,他换了上司,红就是他的新上司。 当那天,红身着一身正红色的洋装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心动了。 红,是能打动任何男人的那种女人。 她热情,勇敢,坚强,美丽,像是一朵娇艳的玫瑰,虽然带着刺儿但却有着十足的魅力,李垚不可自制地被她吸引着。 但,他是有女友的。 仅存的理智让他收回了放在红身上的目光。 可当天回家,对着那一砂锅的土豆鸡汤他却不由生了气: “怎么今天又是土豆鸡汤,还有没有点新意了!” 夏桃对着这突如其来的怒气,愣了神,她望着他,眼睛里盛满了委屈。 这么多年,李垚从未对她动过如此突然的怒气,他是怎么了? 是工作出了问题吗? 也对,一定是工作出了问题,不然他是不会这样对她的。 夏桃在心里为他辩解,可是越辩解越觉苍白,李垚从前从不把工作上的问题带到家里的,难道,是这七年他腻了的缘故吗? 心中越加委屈,眼泪簇簇落下。 李垚望着夏桃的泪水,叹了口气,他抚摸上她的发,“对不起,我不该朝你发脾气的,对不起.......” 夏桃垂着头,问,“是工作上的问题吗?” 李垚想了想,给出了让她放心的答案,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叹息。 夏桃擦了眼泪,为他盛好汤,李垚低头喝下,汤的味道却变得淡了,淡的难以入口。 “以后即便是工作上也离红远一点吧。” 李垚如是想着,心却是不甘,如果早点遇见红多好。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的他一愣,手一抖,汤水滴落在地,夏桃的目光中有了隐忧—— 李垚今天太奇怪了。 夏桃的担忧并没有持续太久。 从那日之后,李垚的态度变得正常了起来,而她,工作之余也开始专研其他的汤品,学会了便做李垚品尝,一月三十日,每日做的都不带重样,似乎这样便可以叫李圭感受他们之间特有的熟络中“新鲜感”。 他们的生活又重归平静,在这平静的外表下,李圭的心却重新炙热了起来,但对象却不是夏桃。 那,是红。 红对李垚表白了。 地点就在一次与大客户签完合同的五星级酒店里的庆祝大餐上。 那日,只有红与他两个人。 红的表白热辣刺激,她直接吻上李垚,用的是法式热吻。 李垚手中的高脚杯也因这如此热烈的亲吻碎落在地,杯中的红酒全都倾洒在了他的白衬衫上,但这并没有唤回李垚已经丢失的理智。 他的眼前是红长而卷的褐色头发,他的鼻尖只有红身上“FifthAvenue”的芬芳.......他被红带到了天堂! “你喜不喜欢我?” 热吻之后,红红着一张俏脸挑衅地望着他,“你敢说不喜欢,我就通报全公司的职员说你调戏女上司!” 李垚被这天真的话语逗笑了,他吻上了她,“我不喜欢你,我是迷恋上你了!” 红的脸更红了,她松开了抱着李垚的双臂,她这时才发现李垚被红酒浸湿的衣襟,“对不起,我是不是太突然了!” 红只觉得尴尬,李垚笑了笑,“没事,一会儿送去洗就好。” “那太远了。”红抿了抿唇,似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把衣服送到下面让酒店人员拿去干洗,我们,我们今天就在这里吧。” 李垚一愣,想了想,点了头,“听你的。” 他朝着红的脸颊“啵”了一口,红挑衅似吻了回去,一来二去,竟又变成了法式热吻。 亲密,而又******这一夜,红将自己送给了李垚,毫无保留。 一番云雨后,窝在李圭的怀里,红淡淡地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吗?” 李垚不答,红点了点李圭的胸口,笑道:“因为你是第一个将我忽视得如此厉害的男人。” 李垚摸了摸红褐色的头发,心里却忽然想起夏桃,他有点愧对夏桃。 第二天一早,服务员送上了早已干洗好的衬衣,李垚穿上之后,便匆匆和红告了别。 “我要回家一趟。” “为什么?” “我一晚上没回去,怕我爸妈担心。” 对着红讶异的面容,李垚说了谎,同时他心里也有些庆幸,“幸好平时不太爱谈论私生活,不然红就要知道夏桃的存在了!” 他这样想着,心里某处有些羞愧,但他努力地把它压下了。 他想他还是爱夏桃的。 回到家后,家里空空的,没有一人。 “是上班去了吧!” 李垚想了想,换了身衣服,走出了家门,他也要上班了。 上班的时候,红的笑容多了几分亲切,李垚觉得心里暖暖的,而下班回家后,与夏桃没有问一句对昨夜夜不归宿的疑问的晚饭,他也吃的格外香甜。 “就这样维持下去吧?” 李垚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卑劣,但是红与夏桃他现在确实谁也舍不下。 日子一天天过去。 李垚发现夏桃也越来越消瘦,他不知道原因,只是偶尔会提醒两句,可是夏桃却还是瘦了下去,而在这两个女人中间游弋不定的他,对着红竟然也开始有了不耐。 同事的聚会上,红望着面前的烧鱼要他为她挑鱼刺;周末他陪夏桃的逛街,红一个个电话催轰他出来陪她看电影;他肠胃不好不能吃辛辣生冷的食物,红却总把他带到火锅店吃麻辣火锅......诸如此类,他实在是难以忍受了。 于是,他对着红说了分手,但红居然威胁他,如果要分手就再也不要再来找她了? “谁稀罕啊!” 李垚甩开了红紧抱着自己的手臂,大步离去。 他回到了家,夏桃也正好在家。 “你回来了?” 夏桃开了口,李垚点了点头。 “今天吃土豆鸡汤吧!你来做,”夏桃看着他压抑的面孔,笑了笑,“今天是我们在一起七年的纪念日。” 李垚霎时想到了这段时间对夏桃的冷落,脸上不由一讪,“好的,你等我。” 李垚走进了厨房。 洗干净双手后,他将整鸡的鸡骨和鸡肉分别取出,鸡骨切小块,加入姜丝,油,盐腌制,同时,土豆去皮切块。热油锅,鸡骨煎香后倒入开水,煮开后,去血沫,等到鸡汤香味出来之后,倒进土豆。 李垚盖上锅盖,慢慢等土豆煮熟,熬烂,而就在土豆临近熟透之时,夏桃却走了进来,她为汤加上了盐,和葱花。 “往常不都是等土豆煮烂,汤熬厚了,才放盐调味的麽?” “今天怎么这么早?” “你饿了?” 李垚来不及阻止夏桃的动作,蹙眉,不满道,“要是连等这一会儿的工夫都没性子等,那干什么非要等我回来做这汤?自己先做了吃不就好了?我又不用你等我吃饭!” “......我不饿,只是,这汤我做了许多遍了,做腻。今天又突然想喝,所以专门等你回来做的。”夏桃勾起了嘴角,又道:“这汤,我们刚恋爱的时候我就喜欢吃脆一点的土豆,只是你喜欢炖烂的,说那样汤好喝,我后来给你做的时候,才一直把它炖的烂烂,希望你吃的开心。今天难得你下厨,应和我一次,不行麽?” 李垚面上一红,不再言语,只帮着夏桃将汤端上桌,而当他吹着汤勺里的汤饮下时,却再次皱起了眉,“盐怎么放的这么多?齁得都发苦了!” 夏桃低头,将勺中汤饮尽,“不苦。” 哪里不苦? 李垚刚要发言,却见夏桃落下了泪,他顿时噤了声。 他忽然意识到,这一碗汤没那么简单。 “你那天没回家知道我为什么没问吗?”夏桃望着他垂首低眉的模样笑了笑,“因为有人发给了我一条彩信。” “彩信的内容就是你出轨的罪证!”夏桃声音冷了下来,“你知道是谁吗?” 李垚眉头一蹙。 “是另一个女人,她说,她是你女朋友。”夏桃擦干了泪,“这么多天,我一直在等你一个解释,可是却不止一次地收到你们亲密的照片和录音,甚至还亲眼看到过你们在一起。” “李垚,”夏桃放下了汤勺,“我曾经一直以为我可以不在乎你是否有一天会出轨,只要你还是爱我的,一切都好,可是现在,它真的发生了后我却发现我难以忍受,你变得不像我认识的李垚了,我也因为你变得不像自己了,我累了,不想再问了,我倦了,我不想再忍了,我放弃了,也许这也不是你想要的爱情了吧?” “李垚,这碗汤不适合你,也不适合我,我们结束吧!” 夏桃推开了椅子,拿过鞋柜旁的行李箱,推门而去。 她原是早有预算的! 李垚垂下头,一口一口喝着碗中的汤,竟似一点也不觉得苦了。 抬起头,门开着,风铃被风吹动,空空荡荡着飘着,响着。 他勾了勾唇,笑得苦涩—— 为这儿喝了无数次的土豆鸡汤,更为了自己所做出的种种选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牛奶燕麦粥 有些人是没有家的。 他们是后天成就的浪客,何处心安便做家乡,倦了厌了,就再踏上旅途…… 曾经,桃子羡慕极了这样的人,觉得他们的生活潇洒极了。直到她遇见清浅,方才……懂得他们被迫随生活漂流的不甘、遗憾。 桃花开满枝头的春天。 桃子收到了从远方寄来的包裹。 寄件的人叫苏清浅,是她在这个城市以外最为牵挂的人。 关上房门,桃子望着那熟悉的字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此时距离清浅外出旅行已有半年之久。除却,每月给她发来报平安的手机简讯外,这还是清浅给她寄来的第一件包裹呢! 是什么呢? “看着挺大件的……不会连她没洗的衣服都先打包回来给我洗了吧?” 桃子一边暗自诽谤着,一边小心地拆开包裹外厚实的包装。 看到里面物件的真容,桃子眼中盛满了惊喜,不由自主的,惊叹的话语就这样从唇齿间飘了出来: “……我只是说说罢了,没想到她真的给我寄了青稞酒和当地的特色织物!” 平铺下来的包裹里,被红色织物包裹住的还有三张明信片,几张洗好了的景物照,一瓷瓶的青稞酒,以及……一把银制的未开封的小匕首—— 那也是桃子一直想得到的小物件。 桃子看着匕首,欢喜极了。 匕首的做工颇具特色,刀鞘上还漂亮的镶嵌着几粒的小宝石。桃子拔开刀鞘看了看刀身,眼前又是一亮——匕首的刀身布满了精致的花纹。 显然,这件礼物清浅用心了。 桃子放手里来回把玩,爱不释手,过了许久,方才舍得将它放下,伸手去拈原先压在匕首下的那几张明信片。 明信片只有三张,每张背后都有清浅捎来的问候,话也不多,了了几句,措辞都极为平淡: 第一张明信片,正面绘着的是格桑花,格桑花代表幸福,幸福盛开,寓意极好。 清浅在反面写着:“格桑花开很美,真希望也能同信一般给你寄去。” 第二张明信片,正面绘着的是建于山腰上的布达拉宫,气势雄伟,对应着宫殿上方的白云蓝天,显得格外神圣。 清浅在信的背面书写的话语却透着些许遗憾着:“终于看到心中的圣地,虽然与我想象的有些不同……但此刻旧愿已了,心里还是欢喜的。” 第三张明信片,正面除绘有蓝色的天空外便没有旁的图案。但正是这张看似朴素的明信片,它背后书写的话语却让桃子看得忍不住地红了眼框。 清浅在明信片背后,慎重且真挚地写道:“别担心,一切的烦恼都会过去的。属于我们的风景会越走越好。” 落款的时间,正是桃子当初和清浅发短信,抱怨工作上令她烦恼事情的日子。 桃子回想起来,那时清浅也并未多回复她些什么,桃子自己也没把这烦恼多当回事。可她没想到,半月以后,她会从清浅这里收到她反复思量后给自己寄来的宽慰。 而类似这样的话,曾经也由桃子对清浅说过。 时光倒流。 清浅原是桃子的邻居。 因母亲早逝,清浅被父亲一手带大……但不知为何,清浅的父亲从来都没有因此而对女儿多加关怀。甚至,还时常打骂于她。 作为清浅的邻居,桃子可以作证,自她见到清浅第一面起她就经常性地看到清浅的手臂,额头上出现着青紫的伤痕。也因此,同小区的大人们虽常在人后,背着清浅怜惜她的遭遇,却也从不曾允许自己的孩子与清浅接触。 他们怕清浅那酒鬼老父因责打清浅而误伤自家的孩子,更怕清浅上梁不正下梁歪,教坏了他们的孩子……于是,大人们都似商量好了一般教育着自家的孩童,勒令他们远离清浅。 自然,若事情发展仅是如此倒也算好。 随着年龄的增长,不知从何时起,美丽而不自知的清浅逐渐吸引了男孩的目光,同时也引来了女孩的妒火。 “清浅的父亲是个酒鬼,酒鬼的孩子也都不是好东西,她,我这么说吧,她不干净,你们懂了麽?” 不知谁先起了头,女孩们对清浅的恶意似洪水般绵延起来。 渐渐地,在这个小区里,清浅不仅失去了成年人的同情,也失去了生而为人,理所应当的被同类保护的资格。 就在这时,她结交了桃子。 桃子也是单亲家庭出身的孩子,外表平凡,家境普通。与清浅家最大的差异,就在于两人的父亲——桃子的父亲是个标准的女儿奴。因妻子的逝世,对桃子,他总是格外的疼惜。故而除了亲戚相会时,面对长辈需要收下的某些莫名奇妙的指点外,幼年桃子的生活与旁的三口之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唯一值得她的烦恼,便是父亲对于她的衣食住行都管的太宽了罢了。 因此,当桃子第一次见到清浅时,备受家人宠爱的桃子简直羡慕极了清浅那可以随时请假的学校生活。 当然,当桃子到了成长期时,对于家庭出身,她也撞见了许多的烦恼。关于这些烦恼,除了清浅,桃子再没有与旁人诉说。 起因还得从桃子少年时的第一次“离家出走”讲起。 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桃子不太记得了,或者说这是她刻意不去回忆的情景。 桃子只记得那天,被同学针对了她刚回家就和父亲吵了一架。 气呼呼地冲出来家门的桃子,没走多远就被外头磅礴的大雨打的浑身湿透。 桃子觉得自己不顺极了。于是便干脆找了个不起眼的树下,蹲着。 桃子听说,下雨天人若躲在树下便容易被雷电劈死。 桃子想,就这样干脆地结束自己的一生吧......反正那些人都说三道四惯了,就用自己的生命来逼迫他们,令他们余生都在愧疚中度过吧! 雨水混杂着眼泪,她的面目也模糊起来。 就在这时,清浅走过来了。 她原是出门买酒去的。 那年,清浅的父亲因酒驾出车祸离开了她。 清浅没有旁的亲人,于是父亲全部的财产,包括房子和一只母亲在时她便收养了的老猫就这样被她全权接手了……同时,她还接手了与父亲一般的癖好。 清浅也迷上酒了。 也因此,清浅直接被学校退了学——因投诉她小小年纪就酗酒的家长实在太多了,老师见清浅也无心上课,便劝退了她。 自那日起,清浅便将老猫托付给了桃子家,自己则开启了一段又一段寻求心安的旅行。至于那天撞见桃子,也是因为那日正巧是清浅从外头回来结束旅行回来日子。 清浅举着伞,拎着装酒的超市袋子,望着树下哭的快没个人形的桃子,愣半天方才认出那是过去自己被众人针对,无力反击时曾经帮助过自己的邻居,桃子。 桃子也望着她。 两两相望间,桃子忽然越发觉得心里委屈起来。 也是。 那时,桃子虽因正义感作祟为清浅在人前出过不少头,但除此外,他们两家来往并不多。再者,桃子的父亲虽没有与同小区的大人般对清浅抱有什么敌视,但背地也因听多了邻里间的议论,对清浅难免有几分心结……加上,自己的女儿、桃子,也没有母亲……种种原因之下,桃子也深受感染,对于清浅的生活羡慕之外也夹杂着几分怜惜,几分后怕。 可如今,她这狼狈的一面好死不死地被清浅看到了,桃子心里不免又添上几丝不甘。 对此,清浅却似乎并未在意。 一个承受了太多苦痛的孩子,一个被迫从小孩变成大人的孩子,借着酒水麻痹一下痛苦难道还有罪吗? 就算有,那也没人能管得了她了—— 那个能管得了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一天,清浅把浑身湿漉漉的桃子带回了家,被带回清浅家的桃子亦在清浅挑衅下愉快地同她一起做了回坏孩子。 她们一起喝了酒。 也是因为酒缘故吧? 桃子湿着头发,醉醺醺地举着酒瓶对清浅,吐露了心声。 “清浅,我真羡慕你……你对什么都好像不在意的样子……真好!那样谁也伤不着你了……真是太幸福了!” 桃子说着说着忽然笑了起来,“清浅,你说我明明那么相信她,为什么她也要加入进去,甚至用比别人更过分的言语侮辱我呢?”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不是我的朋友麽?” 桃子强撑着不落泪的眼眶终是撑不住了,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桃子说着说着又闭上了嘴,强忍的呜咽更令人心疼。 清浅抚摸着她的头发,不再说话。 月光入户,喝醉的女孩哭累了便安静地睡过去了,泪水挂在睫毛上,凝聚着被友人背叛的愤怒与痛心。 第二天清晨。 当桃子揉捏着宿醉后发作的疼痛脑袋,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卧室里已经没有了清浅的身影。 捶着肩膀,懒洋洋地打开卧室门,桃子没留神,一不小心便看到了自己这一生都难以忘怀的美好—— 清浅正在厨房熬粥。 厚重的砂锅里是烧开了的清水,清浅正往内倒入燕麦,阳光从窗外打了进来,柔和了她眉宇间的淡漠,抿着唇,双眸间流光回转。 许是听见身后的步伐,清浅转过身,对着桃子勾起嘴角。 “饿了吧,早饭一会儿就好。” 桃子下意识地点了头,心神却不知道飘到了哪去。 那是桃子第一次见到清浅笑。 桃子从没想过那样温暖的笑容会出现在清浅脸上。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如此坚定的认为清浅不会微笑呢? …… …… 桃子想起邻里对清浅恶意的揣测,胸口忽然一阵钝痛。 桃子走了过去,锅里的粥离做成成品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桃子只想静静地陪着清浅身边,以弥补自己从前无力陪伴清浅的时光。 “桃子,”清浅忽然出了声。 “我昨天梦见我爸爸了。” “你不知道吧,桃子……很久以前我爸对我也很好过。就像,你爸对你那样的好。他会给我做好吃的,会和母亲一起带我去游乐园,会陪我完成所有老师布置的手工作业……在母亲尚未离开我们的曾经,对我而言,他真的是一个很尽责的好爸爸。所以即便后来他再怎么醉酒殴打我的时候,我都不会反抗。我相信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从母亲逝去的打击中醒来,重新做回我的好爸爸。可同时,内心深处我也无法控制自己对他的憎恨……因为挨打的时候我真是太疼了……” “可是桃子,你知道……为什么我的爸爸会变成那样麽?” 对上清浅嘴角勾起的弧度,桃子摇了摇头,清浅笑了笑,道:“那不仅是因为他无力承担母亲的突然离世,更是因为我……妈妈是为了救我才出车祸的。” “所以父亲恨我。他认为如果不是我非要回头去捡那个玩偶,他的妻子就不会离开他。” “可是那个玩偶是他送我的啊。我不想失去妈妈,也不想失去他送我的一切……可最后,我还是什么都失去了。” “而我,”清浅拿着汤勺搅拌着锅里渐浓的燕麦粥的手顿了顿,“一直到他走后,看到了他的日记才终于发现他……他其实也并没有真正的恨过我……他恨的只是当时坐在手术室外无力拯救妻子的自己……而我恨的由始至终也只是沉溺于母亲伤亡而自甘堕落的自己……我们日日见面,却连彼此真正的想法都不曾了解,甚至还用这同样的方法来缅怀过去……,” “该说……我们真不愧是父女么?!” 清浅的最后一句话轻的像是叹息,桃子不由红了眼眶。 清浅将牛奶兑入煮好的燕麦粥里,然后又加了些许蜂蜜。 她拿过一边的小碗,装好粥,撇过头去笑着对桃子,道:“吃完了就回家吧。不要让真正关心你的人为你担忧。” 桃子接过小碗,燕麦粥带着牛奶的清香,她低头轻轻地啜一口,很是清甜。 桃子不由落了泪。 那日,走出清浅家门的那一刻,桃子望着清浅清秀的面庞,信誓旦旦道: 清浅,你是除我的家人外,第一个见到我狼狈模样的人,所以为了不让你泄露我的丑事,从今天起我就要做你的家人咯! 清浅,你相信吗?一切的悲伤都会过去的!未来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你的父母和我的妈妈都在天上保佑着我们呢! 清浅被桃子孩子气的话逗乐了。 站在门口,清浅同意了桃子关于家人的约定。 两人告别的画面,多年后一直印在桃子记忆最深处。桃子始终记得那日清浅弯弯的眉眼,她的笑容,温柔且美好。 在那之后,桃子与清浅还经历了许许多多的考验,可她们都相互支撑着走过去了。 在桃子父亲的眼里,女儿和清浅越发要好,即便各在一方,也一直互相牵挂。 桃子活成了清浅心中最重要的家人。 桃子从往事中走出,抚摸着明信片上清浅秀气的字迹,和那几张格桑花的照片,嘴角越发的上扬。 格桑花是幸福。 告别过往的悲伤,现在的她们都是幸福的,而那些景色的照片背后,每一条时间的落款都代表了清浅想要送给彼此的祝福—— 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番外咖喱盖浇饭 兴许,每一个女子心中都一个字母先生。 待苏樱从南京赶回扬州时,已近酉时。 月亮半圆不圆地挂在半空中,将莹白色的光辉洒向人间。 街道两侧,来来往往的是车辆,纷纷扰扰的是人群,疲惫不堪的是苏樱自己。 拉了拉背包的肩带,向着那条熟悉的道路方向走去,苏樱的脚步越发沉重。 目光偏移,右手不远处的那片莲藕园外莲藕池的地段已被一块块白板围起,据说,那里不久以后就要变为城市车库了。 苏樱“嗤”了一声,收回了放在正在改造的城市车库的目光,心中却悠悠然地升腾起了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感。 她低下头了头,小拇指勾着背包的肩带,一圈又一圈地缠上,再松开,反复来回,恰似她与他的关系,舍不下,分不得,只是纠缠着,由着自个儿恨着,念着,无奈着..... 苏樱叹了口气,思绪化蝶纷飞去,全世界便只剩下了那个唯一的字母—— X。 苏樱唤他X先生。 X,是他的姓氏。 先生,是苏樱为他刻意隔下的距离。 目光沉下,在那片即将要改作莲藕池的莲藕园里,有他陪伴她一起走过的记忆。 X先生是苏樱的故友。 相互认识已有13年,但真正交好的时间却是六年之后的中学,而这交好的时间不过短短三年,三年后苏樱屏蔽了他的各种社交软件信息也已有3年。 这样的纠结倒并非是什么小说情节,而是彼此的不愿放过,或者说直白了,是苏樱自己的不肯放下。 直到现在,苏樱还记得自己是为什么与他交恶的—— 那是因为另一个人。 他喜欢的那个人,也是正好是她好友的那个人。 他与那人之间是暧昧,而唯一的突破是一张他让苏樱代为转交给那人的纸条。 而后结果呢? 暧昧之后不是恋情转正,便是分道扬镳。 他与那人是后者。 而自此之后,他也恨上了苏樱。 缘由很简单,不过是因对于一个人的遗憾转化为了恨意放在了作为中间人的她的身上。 也因此,他淡出了苏樱的世界,直到去年,她无意之间去了他的空间,默默地留下了脚印,才渐渐地恢复了联系。 也是在此联系之后,才有了后来他陪着抑郁的苏樱夜游了莲藕园的后续。 莲藕园距离苏樱的家很近,步行10分钟不到就到了。 那日,月亮不似今日这般明亮,似是随意地笼上了一层轻纱,朦胧得很。 苏樱站在园子口,依着门口的石狮子,望着月亮,回忆着从前,便越发觉得胸口发闷。 从前的故事总是不太堪回首,在那些故事里,哭哭笑笑,恰似梅雨季节,没有多少花季少女该有的阳光开朗,多的,倒是如同红楼里的那位颦儿姑娘一样,落了许多的泪,却是不知该偿还给了谁。 这与苏樱的童年是有些瓜葛的。 苏樱是单亲家庭的孩子,自幼便懂得人与人之间的亲疏关系,也因此落了一身林姑娘的毛病—— 闲来无事便爱读上几句古诗旧词,落上几滴泪,心思细密,却不往别处用心,只是于“情义”二字总是看不开,想的多了,便沾染上了几分秋意,秋意上了心头,便添成了愁。 而这样的她总**先生指为小说看多的怪人。 苏樱思绪翩飞之时,X先生却已往这走来。 穿着的依旧是白色的衣裳,眉宇之间却不复昔日的稚气。 苏樱楞了楞,和他打了招呼,他点了头,便提步往园中走去。 苏樱跟上他的脚步,和他慢慢的开始聊起了天,话题不多,但幸在两人还是有些相同的爱好的,便絮絮叨叨地聊了很久,末了,话题少了,苏樱便不自觉地那人。 于此,便念起了旧事。 X先生道了抱歉,苏樱却无法接受。 也是,虽然事情已隔了许多年,但那时的痛楚却还在,苏樱无法忘记那时的疑惑,那时的眼泪,更谈何原谅呢?! X噤了声。 苏樱抬头望着朦胧的月,叹道:“我会恨你的,一辈子。” X过了许久,才回了话。 他说,没关系,恨吧。 话说的极轻,苏樱忍不住回过头看向他,却看不清他的面目,只望见他的下巴。 朦胧的月下,他的面目似乎也都模糊了。 她放不下的那些似乎,也都该放下了。 而后,失了话题的她与他结束了游园,各自回去了家。 自此,断断续续地有了联系。 也是在这不久吧。 她与他去踏青,放了风筝。 风筝放的不太成功,飞的不高,苏樱是有些失落的,他便带着她去爬了小山坡。 山坡的有一段路特别坎坷,是他牵着她走过的。 而在走过那段路之前,望着他伸来搀扶的手,苏樱犹豫了一段时间才伸过手去,接受了他的。 这也许也算是一种习惯吧?! 被伤害之后防备的习惯。 深吸了一口气,苏樱悠悠然地从回忆中走出,天空悬挂的月亮沉默地看着她,她却忽然翻开了手机,翻上了那条他发来的QQ消息。 那是一张他做的咖喱盖浇饭的图片。 苏樱对于料理的关注点虽不是在吃上,但对于他发的这道料理却上了心。 她在此后做了许多次咖喱盖浇饭,却总是在做好之后,全无吃下的欲望。 大抵这也是一件怪事吧! 苏樱叹了口气,却下意识地走去了超市,依次买了咖喱,瘦猪肉,土豆,胡萝卜,洋葱,香菇,蘑菇,豌豆回家。 放下背包,苏樱走进厨房,洗干净手,打算再次做下这道料理。 苏樱将肉切成小块,放葱姜,倒水炖熟好后即刻捞出葱姜,然后依次放入切好的胡萝卜,土豆,洋葱,香菇,蘑菇,待其快熟之后再放入洗净的豌豆,稍后片刻,放入咖喱块,便晃着木勺搅拌起了汤汁。 汤汁是要浓稠了,盖上米饭才好吃的。 苏樱在这当口,取出了在外买好的白米饭,而后待汤汁浓稠后,静凉片刻,便直接淋在了米饭上。 苏樱拿起筷子,拣起部分,放入口中,却尝不出什么味道。 苏樱起身将饭食全部倒进抽水马桶,而后翻开了手机里X先生发来的食物照片,目光黯然。 兴许想吃的只是他做的那道咖喱盖浇饭吧?! 苏樱闭目,放在桌上的手机QQ聊天的页面上,那张照片之下,是X发来得另一条信息: 你要吃我下次可以做。 苏樱在下方只回了一个“好”字。 也许对他,苏樱本身也起不了什么恨意,索性就这样走下去吧,反正未来,长路漫漫,她依旧会感谢曾经有他的存在吧?! 睁开眼,收拾起厨房的零碎物件,苏樱洗漱后趴在了床上。 窗前的小灯关上,月色入户,兴许它并不知道,我曾喜欢过你。 X,先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银耳莲子羹 我想,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是源于对一个家庭的维系。 A市东区的西南角有一栋写字楼。 晓在这里做着客服工作。 客服工作,颇有点吃力不讨好的意味在里头—— 忙忙碌碌一天,耳边不是上司催促业务的声音,就是客户种种的奇葩铃声和他们提出的各种奇葩问题。 晓来这里才一个多星期,便听到自己同组的前辈跟她嘀咕了不少奇葩客户的奇葩事件:比如说,客户询问客服人员的隐私性问题啦,强制要求关闭客服们职责以外的业务内容啦,脸皮厚一点的,更是张口就问一些没皮没脸的问题......当她从听说到真的遇见了这其中的一两样事件后,真是连辞职的心都有了。 如果,不是急着工作挣钱付房租的话。 晓翻了个白眼,想想手头的钞票和自己家里那对就等着看她哭丧着脸乖乖回家的爹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不就是接接电话,推荐推荐业务吗?怎么难得倒她?反正也做不长,把手头的一堆事解决了再换工作不就OK了? 如是想着,手下也不停顿,立时又拨打出去一个客户电话,噼里啪啦地奋斗在工作上。 写字楼外,夜色越深,月光投照入户,写字楼内灯火通明,却又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白昼。 不知过了多久,被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打扰了半晌的晓在挂下电话后,掏出手机,发现了一连串自家老妈的来电后,翻了个白眼——她家太后娘娘什么都好,就是管太多,她还有几个小时她才下班呢,太后娘娘居然这么早就开始打电话过来日常审查了。 锤了锤肩,晓拿着手机往休息区走去。 “老妈,什么事啊?我还在上班啦!” 晓耷拉着肩,有气无力地申诉着,“我已经打电话打到完全不想接打电话了!” “什么,外公身体不舒服?”电话那头老妈哔哩哔哩地说着,晓更纠结了,“妈,祖宗呀,咱家的太后娘娘,我这才上班没多久!请假?请假会扣工资的......谁要你贴我了?我搬出来就是为了自主自立。爷爷病了要我们回老宅?!那你去代替我去看看他嘛!我现在这儿真没空!”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的“太后娘娘”立时怒了,撂下一打话后直接挂了电话,唯留晓,低头望着手机,泪流满面—— “什么叫‘你忙,你那算什么工作?’好歹这工作也是我自己找的呀!!” “呜~又要去跟组长请假了.....” 耷拉下肩,迈着悬浮的步伐,晓慢慢蹭到了组长的电脑旁,恩,请假,一个星期下来,这是她第四次请假了。 什么,前三次是什么假? 问她家老娘啊? 怎么动不动就有事要让她回家呀?不就是自己不听她话硬要搬出家住了吗? 反正是她一个人住,老妈有什么不放心的? 垂着头,听完组长的训斥,晓走到自己座位上拿过外套迎着前辈们投来的“你这死孩子又没有同胞爱丢下我们回家吃饭”的谴责目光,无比纠结地走上了提前下班回家的路。 啥? 这月money得扣多少? 她哪里知道? 反正揣进口袋的应该很少很少了吧? 晓的脸上再次挂上了两条宽宽的面条泪。 说起晓的爷爷,也是一牛人。 自从自己老伴过世后,他老人家的身体一直都不是特别好,但老人家怕叨扰自己的儿子儿媳,宁可一个人住在旧房子里,也不愿意搬过来住,但现在老妈却说爷爷打电话叫他们一起回旧宅,爷爷...... 爷爷身体不会真出什么问题吧? 临近秋天,夜晚的风吹得晓心里陡然升起几分寒意。 摇了摇头,晓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不会的!前两天见爷爷,爷爷状况还是很不错的呀。 可是,万一呢 晓忍不住地想到了奶奶去时,爷爷苍白的脸,担忧火苗直蹿,脚下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小绵羊”,蹭蹭蹭地连闯了好几个红绿灯。 而当她停好车,钥匙一转,推开外爷爷房门的那一刻,悬在嗓子眼的小心脏蹭得摔落在地—— 爷爷在厨房熬着汤羹,老爹和老妈就坐在餐桌前守着一桌的菜。 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爷爷病了么?怎么你两还有心情守着饭桌等菜吃? 都在搞什么啊? 晓额头直挂三条黑线。 “晓丫头回来了?” 爷爷听到了开门声,慢慢地回过身来,慈祥的笑脸上是岁月留下的沧桑印痕。 “一会儿喝点银耳羹。” 晓点了点头,放下包,坐到了老妈身边,小声问道:“妈,不是说爷爷身体不舒服吗?” 老妈摇了摇头,看上去挺无辜的,看来也是不知情的。 晓垂下了头,爷爷呀爷爷,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晓没有发现自家老爹的表情有些许严肃,自然,忙着纠结的她也是没有办法注意到的,自从她有自己的圈子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留意过自己老爹的心情了,更别说观察他老人家什么表情了。 毕竟,她也不是微表情研究师,没有那些个注意别人表情变化的心。 即便,那个“别人”是她的老爹。 额前垂下的刘海遮住了晓的眼睛。 说起自家老爹,晓也是一肚子的委屈。 就拿她搬出家这件事来说吧。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对她保持放养政策的父亲会如此抗拒,甚至还为此专门到她公司找过她上司谈过心。 她坚定老爹的这种做法代表的是一种不信任—— 他不相信自己这个从小一直生活的很安逸的女儿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活得更为出彩。 这让她对自己老爹有些恼火,故而,在那之后的母亲每次强迫进行的家庭聚餐里,她都不曾和父亲好好谈过。 但看现在这个情况,老爹不会是把这事闹到爷爷那了吧 晓正低头思索着,爷爷却已经关了火,端着一砂锅羹汤放上了桌。 “你们也别呆坐着,动动筷子!” 爷爷望着一桌面色各异的家人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今天把你们骗过来没为别的,就只是想着咱一家好久没一起聚一个了,就趁着晓丫头的奶奶过生日,咱们一家聚聚。” 奶奶生日? 闻言,晓一愣,抬眸,望见爸妈与自己一般吃惊的面孔,心里算了算便了数,今天还是奶奶80岁的大生日......爷爷强势,奶奶贤淑,两人感情相当好,晓自小就没见两人闹过什么红脸,只是奶奶去的早,到如今也有□□年了,可爷爷每次谈到奶奶都忍不住欷歔一二,说的无非也就是那些“去的太早,忙了子女一辈子,侍候了儿子一辈子,好不容易儿子有出息了,孙女也不用自己带了,就狠心地走了”之类的话,故而有关奶奶的事,家里便谈的越来越少了。至于奶奶的生日,奶奶最爱喝的汤羹想必也就只有爷爷一人记住了吧? 晓红了眼睛,低下头,碗里满是爷爷刚给自己盛好的银耳莲子羹。 那是奶奶最擅长做的汤羹,也是奶奶最爱喝的羹汤。 爷爷边将汤勺柄转给晓的父亲,边道:“我们那个年代好吃的很少,不比你们现在,什么肯德基,麦当劳的洋玩意儿,太多了,你们忙事业的忙事业,忙家庭的忙家庭,你们都忙,我这老头子平时也不太想打扰你们,但昨儿我梦见老太婆了,她说,她想咱大家伙一起喝一碗银耳莲子羹,我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她今天过生日。老太婆死了多少年啦?晓娃子长大了,有工作了,她都见不到了,我背着她一个人活了这么久,也累了,今儿把你们叫来聚一聚,咱们好好喝一碗汤羹,讲讲话,你们陪陪我,就一天,我真是有点想那老太婆了......” 爷爷说的越加哽咽,颤儿颤儿的音听的晓忽然很难过,她忘了,爷爷真是很老了,比自己爸妈还老很多很多,但爷爷对她来说的存在感也比爸妈低很多很多。 “爷爷......” 晓刚说出口两个字便再也开不了口了,话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憋得她红了眼,酸了鼻子。 爷爷看了晓一眼,笑了笑,“晓,还记得奶奶是怎么做银耳莲子羹的么?你小的时候可爱喝你奶奶做的了。” 晓点了点头,银耳莲子羹做法很简单,不过是把干银耳和莲子清水泡发之后合着冰糖一起倒入砂锅里,盖上盖炖煮,但奶奶做的却是特别用心,银耳的老蒂及杂质都被奶奶去的特别干净,银耳也都撕成小朵才倒到砂锅里的......晓记得那时,在羹还没有煮好时候奶奶总会摸着她的头,给她讲故事,形形色色的故事中,神话故事永远占据着很大的一个版块,而她也是很偏爱那些故事的,一个故事要翻来翻去听上好几回,而奶奶每一次也都是讲的那么认真,将故事里那个瑰丽的世界用简单的言语展现在她的面前。 晓揉了揉眼睛,有点想奶奶。 爷爷看着她,又转过头去看向晓的爸妈,他叹了口气,“晓她爸,别和孩子闹了,晓像她妈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你越逆着她她越是要反着来,家就这么大,闹腾那么久,让我老头子怎么能不着急?” 晓的父亲蹙紧了眉,过了许久开了口,“你明天回家,我不逼着你干你不想干的事,但一个家不能散,晓,”父亲吸了口气,“晓,你回来吧,爸,你也跟我们回家好不?” 爷爷笑了笑,摇头,“老婆娘在这里,我就不去你那里住了,你们有空多回来回来,咱们三代人一起吃吃饭就好了。” 桌前的三人连忙点头应和。 爷爷笑了笑,眼角皱纹更深,“那啥,羹快冷了,快试试,我做的比老太婆做的还差多少!” 晓应了声,低下头抿了一口,泪顺势落下。 汤很好喝。 像极了奶奶的手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皮蛋瘦肉粥 阿阮来我家前,我正在厨房煲粥—— 米淘净,放进砂锅。 倒入与米1比10比例的清水,滴几滴色拉油,盖上锅盖,大火烧开后转中火熬制。 转过头,处理配菜—— 皮蛋,葱,文姜分别切作丁、末、丝。 里脊肉切小块,而后加入盐,黑胡椒,料酒,少许水淀粉浆好,待粥煮粘稠了,将浆好的里脊肉块和皮蛋丁一起倒入,搅拌均匀,煮到适当时辰,加进葱末,姜丝…… 立时,厨房内咸鲜四溢。 “阿蛮,粥好了嘛?” “我在门外都闻到香味了!” 阿阮刚进房门,便急哄哄地闯进了厨房,随手拿了把汤勺便要伸进锅里舀粥,“我都被快被气死了,正需要这口来顺气!” “你又怎么了?”险险夺过汤勺,我又嫌弃道:“手伸的那么快也不怕被烫到!” “我看你这么闹该是别人烦你才是正理!” 罢了,指挥道,“去烫两副碗筷……这儿再熬会儿就可以上桌了!” 牢骚没发完,就要被提溜去烫餐具的阿阮登时就不乐意了! “一个一个的怎么好的不学,尽学我妈压榨我!”阿阮的视线在锅灶上的粥和熬粥的我上来回转着,末了,咬了咬食指骨节上的那块软肉,哼哼唧唧道:“阿蛮,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那也是被你逼的!” 横眉,假作嗔道:“废话一箩筐的,不如回去好了。就当我粥白熬了,一会儿,我就把它都倒了去!” “!!!别啊!” “阿蛮,我的好阿蛮,我认错还不行麽!” “你生我气行,别对砂锅下手……粥是无辜的啊!” 以为我真怒了,阿阮秒怂,急忙用自己身子做肉盾,挡在砂锅面前,深怕我付诸行动去。 “不就烫碗筷么?!我就去!就去哦!” 一个滑步,就蹦哒到了橱柜面前。 伸手拿水瓶的空当,阿阮似是想到了什么,趁我往锅里加料调味的时候慢慢蹭过来,笑得一脸谄媚,道,“好阿蛮,你看我给你打下手了。粥再给我加点料好不好?我想要配鸭蛋,溏心的,一戳就流黄的那种,粥里再点点……” “点点香油对不对!” 本就不是真生阿阮气,自然不会在她最在意的吃上亏待她。 转过身,我拧了拧阿阮的鼻子,又好气又好笑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再不许把别处受的气往我这发了啊!我可是大半夜收到您老人家电话就从床上爬起来给你去做粥的啊,这样的闺蜜你再欺负是不是就太过分了?!” “鸭蛋就在冰箱。都是溏心流黄的,把碗烫好,自己去开冰箱拿吧!” “嗯嗯!我就知道我家阿蛮是天下底最好的人!” 阿阮对我使个鬼脸,端着烫好的碗筷,欢欢喜喜地走出厨房,开冰箱取鸭蛋了。 见捣乱的出去了,我搅了搅刚调好味的粥,关了火,将粥盛出,滴两滴香油,带上汤勺,便也往餐桌方向走去。 “真香!” 粥一上桌,阿阮嘴似抹了蜜一般,“外头饭店做的哪有这香!” “信你个鬼,再唠下去我是不是又得是‘天下做饭最好吃的人’了?”我撇了撇嘴,嫌弃道:“谁不知道我做饭的水平就那样……你要不是不想回家被你妈念叨,才不会call我要我给你做粥呢。” “毕竟,你妈的手艺才是真的大厨水平。” 阿阮住了嘴,笑得讪讪,埋头吃起了粥。 我拎过背靠,身子一倒,窝进沙发,眯眼小歇。 半天,阿阮见我精神好点了,这才开启她的诉苦模式,委屈巴巴地起了话头—— “阿蛮,你都不知道我妈这次给我介绍了个什么极品。凌晨12点前不出门也就算了,反正我也是夜猫子,这不打紧。可局上莫名其妙地跟我从‘最近看了什么书’谈到了‘世道不公,狼心独怅’是什么鬼?世道公不公平和狼有什么关系?我读书少,也没那个文艺细胞,懒得搭腔,他倒是上劲了,撸起袖子给我看起了他在论坛上写的诗歌……我的天啊!你都不知道那有多辣眼睛,我表弟上三年级时写的都比他好!” “……啊?这么不靠谱?” 我边打哈欠,边道,“太夸张了吧!别是你看人不顺眼夸张说来逗我玩的啊!” “怎么会!” 阿阮郁闷极了,“我什么样人你还不清楚!还有,”阿阮狠狠地敲碎了鸭蛋壳,“那男的还特能装!在我妈面前,乖得跟她孙子似的,在我面前就趾高气昂的,好像会写两字多了不起似的!” 阿阮撇撇嘴,很是不屑。 “那也许是阿姨一时失察,看错人吧。” 看阿阮吃的那么香,我也觉得有些饿了,便坐到阿阮边上,慢悠悠地给自己舀了碗粥,问道:“你怎么饿成这样?相亲还能饿着?” “差不多吧!”阿阮叹了口气,扒着饭碗,有气无力道,“我这一天相的人都够凑一桌麻将了,心累得实在吃下饭来。” “再加上,”阿阮顿顿,因是想到了什么画面,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气道:“我这头在饭桌上吃着,那头我妈就在桌下用手疯狂地掐我大腿肉,让我吃慢点,优雅点,不要让人家男的觉得看我吃饭跟看到饿死鬼投胎似的。结束了,还不忘在人家走后,和我爸一起就我饭桌上的表现怼我两句,然后,又开始下一轮的相亲……你说她这么上杆子给我安排相亲干嘛!我才28,又不是38,急个什么劲啊!” 阿阮愤愤说了一通,我的注意力却全在最后一句上—— “你这可不能全怪你妈啊,”我瞥了眼阿阮,道,“谁叫上星期你妈突来兴致提溜你去相亲,你中途打电话过来让我扮P去解救你的?照你妈脾气,她没沦落到直接把你打包进洞房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谁叫你吓她来着!” 阿阮吃瘪,低头,愤愤地喝了一大口粥,“那我也不知道当时见的那男的会在后头直接拉他妈去我妈那儿找茬的呀!” 阿阮叹了口气,“你说我这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平日里上班忙、累也就算了,好不容易休息一下,还要被自己老妈安排着去相亲,一相,还就一天……唉,真是烦死个人了。” 阿阮歪头望着我,似想到什么,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阿蛮!” “干嘛?” 我警觉起来,睡意顿消,“别想再拉我下水啊!” “上次那事还没完呢!” “阿蛮,蛮姐!”阿阮嘟嘴,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帮个忙嘛!” “绝不!” 我举双手否决,“这种事儿,本来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你自己解决去吧!” 我内心坚定,任凭阿阮百般恳求,坚决不上钩。 “没义气!” 阿阮没辙儿,恨恨地咬了咬筷子。 “义气能当饭吃啊?我可不想去你家蹭饭时再被你爸妈思想教育!”我将面前的鸭蛋敲了壳,递到阿阮面前,“和着粥再进两口吧,省的一会儿又说饿了。” 阿阮接过鸭蛋,又给自己添了碗粥,认命道:“算了,不闹你了……说不定我自己想,比你能给我想的办法更能断了我妈现在急于给我相亲的心思。” 我笑笑,不置可否。 毕竟,小孩子就得多做做梦才能长大嘛。 “对了,”我低头,点开微信,接收了语音通话,点开扩音,方做漫不经心状,帮阿阮妈问道,“我还是挺好奇的。你相亲了那么多个就真没一个看上眼的?之前不是听你提过和那个王帅哥聊的不错麽?怎么没试试?” “那个啊……那个的问题就是和他太能聊到一起了!”阿阮摆摆手,“我和他处的互相都不把对方当异性看了还怎么进行下一步?” “那你们办公室,你的那个林前辈呢?”我问,“你刚去那儿上班的时候不是也觉得人家挺好的吗?而且人家也是单身,对你还很照顾。” “林前辈啊......”筷子点了点碗沿,阿阮有气无力解释道,“姐,他又不只对我一个照顾……丫就一中央空调,对谁都能开。” “那小周呢?”我笑笑,“你之前去北京玩,同路的那个?人家不是有对你表白么?怎么没考虑?” “……你就不觉得跟比自己小的人处对象有种拐带幼儿的罪恶感麽?” 一连问了几个,阿阮都表示,要么感觉不对,要么性格不合,末了还总结了一句,“反正就是没遇到合适的!” “那你想要的合适的是什么样的?” 不说手机那头的阿阮妈,我都忍无可忍了。 “……”阿阮偏过头去,仔细地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遇见的话,确定关系的那天,我肯定会带给你看的,我两谁跟谁嘛!” 那不等于什么也没说。 我揉揉额角,望着右手边的手机,任务失败,歉道:“阿姨,对不起了,阿阮这儿话我实在帮不上你忙啊。” 手机那头,阿阮妈叹了口气,“没关系。是我们麻烦你了,小蛮。以后多来家里吃饭啊,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好啊!” …… 看着我和自己老妈的对话,原先惊住的阿阮总算是醒过神来。 敛去心中的不悦,阿阮索性抢过我手机给我挂了自己老妈电话,转过头拿着自己手机去了客房—— “妈,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我的事你老磨人家阿蛮干嘛?你不觉得尴尬我还觉得呢!” “我不早就跟你保证过了我不是同性恋了嘛,你天天给我安排相亲的过不过分啊……不然你想怎么样?像现在一样天天给我整个四五局的相亲?” “你这么担心你姑娘嫁不出麽?” 客房门掩着,阿阮的话语听得还算清晰,语气勉强也算冷静,只不知这样的交流要持续多久。 我心中不由得多念了几句“阿弥陀佛”,期望上天保佑,阿阮能和母亲多聊聊,最好能达成共识,解决掉这令阿阮头疼的一天多趟的相亲。 “小阮,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就是真的为你着急。你要知道妈妈只会为你好。你看看你身边和你同龄的那些同学,朋友,就先不说结婚的,单身的那些最起码现在也都有个对象了,可你呢?妈是不想着急,可是和你年龄差不多的好男孩都有主了,你怎么办?” “你看人电视上不都说‘你挑别人,别人不还挑你’的麽!” “你就能保证这样下去不会错过值得交往的好男孩?” 阿阮母亲叹了口气,又道:“你身边的圈子又那么小,我不为你操心,拜托亲戚朋友,把好的资源带到你身边,让你多看看,多接触接触,等你年纪大了,我和你爸都走了,你孤身一人怎么办?生病了连去医院都没人陪。你叫爸妈那时能安心闭眼吗?” 阿阮母亲说来说去又是那么几句,别说阿阮,我都会背了。 “妈妈晓得,今天让小蛮替我探听你的心里话的这事,妈是有点过分了。你现在肯定也挺不开心的。可你要知道,妈也是为你好,妈就想听听你的想法,如果是我给你介绍的不如你意,我就按你想要的给你找,你早点嫁出去,嫁个好人家,妈比谁都开心……” “妈,你说的这些我都理解。”阿阮语气渐冷,“我也知道我圈子小。虽然我总说自己不着急,但看着周围朋友一个个结婚,恋爱,我承认我也羡慕,也为自己这个状态着急过,所以你给我安排的相亲,我都没有拒绝。我不排斥相亲。但请你换位思考一下,我每天上班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给我安排那么几场相亲是不是焦急过头了。还有,说是给我相亲,除了晚上这两场,你哪场不是紧紧跟着我?我年纪又不小,你却连放我和别人一起吃饭都不放心,我饭桌上做什么你都担心我会给男方留下不好的印象,破坏见面的好感度。可是你也不想想,因为喜欢做出这样姿态的我而喜欢上我的人,在和我真正相处后,看到了我的真正面目反悔了,那这样失败的感情经历对我来说又能有什么用处?” …… 阿阮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有些话亦是和我在一起也不会谈到的。 我见她们聊的氛围尚可,便收拾掉桌上的残余,与阿阮打好招呼,便回房休息了。 星空灯在天花板上做出投影,层层叠叠,如梦如幻,我希望今天的谈话后,无论阿阮有没有和母亲共识,都能早点遇见她真正喜欢的人—— 彼此相亲,彼此相敬。 结发为夫妻,相爱到白头。 …… 因为,这也是阿阮的希望。 晚安啊,阿阮! 希望你能如愿。 …… “谢谢。” 入梦前,我似乎听到了阿阮走进卧室,对我道谢。 语气轻松。 也许,真是问题得到了解决……那真是太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牛肉面 女孩吧! 个儿矮些儿,杏眼圆脸,笑起来甜美点儿,便很容易让人认为是软性子,好欺侮。 司缘深受其苦。 这不,在这公交车上,她又遇见事儿了! 变态! 司缘双肩颤抖着,左手移向右包侧,那里有一瓶防狼喷雾,是前不久,校内盛传某公交车上有变态咸猪手时,她与闺蜜一时兴起同在淘宝购买的。老陈一直笑她两是瞎凑热闹吓唬自己,但此刻,司缘却分外庆幸自己那时的“一时兴起”—— 那个变态现在就在她身后。 余光瞄了眼身后,那人比司缘高很多,衣冠楚楚,戴着副金丝边眼镜,一副正二八摆的模样,若不是此刻司缘正受其害,怕也不会疑心这般猥琐的行径会是这样一个人做出来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咬咬牙,司缘按了按包侧的防狼喷雾,脑子里转了几个弯,念及两人的身体年龄上的差异,恐真杠起来自己反倒吃亏,硬是压下心头怒意,转身,欲往人群里挤去摆脱那人,那人却好似也看准了司缘的心理,狗皮膏药般黏了上来。 “别跟着我!” 转过头,司缘恶狠狠地瞪了眼眼镜男,那人却不受警告,只伸手抬抬眼镜架,面上一副“你对谁说话?”的茫然表情,左手仍不老实地往司缘的臀部伸去。 忽的,汽车一个猛刹车。 眼镜男身子往前一倾,贴紧了司缘的后背,左手抚上司缘的臀部,不待司缘反应过来,享受似的捏了两把后又立即顺着那柔美的腰线,往少女正在发育的胸脯蹭去…… 忍无可忍! 握紧吊环,司缘顺势往后踩了一脚,猥琐男吃痛,松开遏制司缘行动的手臂,踉踉跄跄地退了两步,那旁边也不知谁无意间撞掉了他的眼镜。司缘心中叫好的同时趁着猥琐男视线模糊,弯身找眼镜的当口,从包侧掏出喷雾,对着他眼睛一顿猛喷,又趁乱装作没抓稳吊环的样子,对准他侧倒的身子狠狠地踹了几脚。 当车停稳,不知情的乘客见这趴坐在地上,捂着眼睛,连连痛嚎着“我的眼睛,我的腰,我的手。”的男人时,一阵唏嘘,只道是他没拽住扶栏,自己摔的。偶有好心人上前递个纸巾,问候两句的,剩下的人大多把这儿当场闹剧看。 没两分钟,车到站了。 司缘跟着前面的人下了车。 “刚才谢谢你。” 下了车,对着面前俊郎的男子,司缘眼中溢满感激,“要不是你及时把我拉进后面的人群里,我再踹上两脚,肯定就被人发现了。” 若是那变态趁机反咬她一口,逼着她陪自己去医院看伤,人群一起哄,她再露了怯,答应那变态的要求,那她现在指不定被那家伙拐到哪里去呢! 念及这儿,司缘心里一阵后怕,对着面前的“恩人”,更存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我请你吃饭好吗?” 心思一动,话便脱口而出。 司缘心里一阵紧张,生怕男人拒绝,又补充道:“聊表感谢。” “不过是举手之劳,没什么好谢,现在人压力大是容易做出些与外表不符合的事,你自己以后多小心点。” 男人摆手,好言拒绝之余又点拨了司缘几句,司缘见他言谈举止大方,好感愈深,欲留个联系方式与他加深往来,那人却没等她开口,便先与她道别。 司缘腼腆,未再强求,只是一直站在原处看见男子走远了,方才不舍地转过身再往学校赶去。 那年司缘17岁,临近高考的时间里,遇见的这个男人叫季明远,长她8岁。 司缘与他的缘分就从此刻开启。 司缘前脚刚踏进班级大门,后脚便耐不住心里的得意,忙将自己如何应对公交色郎这事儿分享给闺蜜。 话里话外,无不透着一股替天行道的兴奋劲! 闺蜜瞧着司缘描述事情经过的神态,抓了半天重点不得,注意力都集中在司缘提到的那个做好事不留名,年龄对她们而言大概可以圈进“大叔”这个称呼里的男人。 司缘提到他,眼睛都亮了。 “司缘,虽说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女生是容易对英雄人物产生什么特别的情愫,但你也别太投入进去呀!那人一听就大你很多,就算是单纯看脸的,我们也要掂量下这年龄差啊!还是……” “还是,你就是喜欢这种大叔型的!那就了不得了。我得多提点我们的老陈同学几句,让他贴个胡子再对你献殷勤,说不准这回他就能抱得美人归了……你说是不是?” 对上闺蜜狡黠的笑容,司缘面上顿时烧红,半羞半恼地啐了闺蜜一口,“你别闹!我对人家哪有那种心思!就是真有几分,都不知道人名字,我还瞎折腾什么?倒不如像你怂恿的那样,应了老陈,至少他和我还熟络些。” 话虽如此,司缘心里一处却莫名的失落起来—— 你真这么想? 闺蜜似司缘肚里的蛔虫,也这样问,司缘笑笑,不置可否。 青春骚动这玩意儿,在即将到来的高考面前,简直不堪一提。 忙忙碌碌几个月后,司缘终于上到心仪的大学,老陈也终于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谁叫他为追司缘,连报考志愿时填的单子都是照着司缘的志愿写的呢? “他本该有更好的去处。” 两人确定关系后,老陈请两人的媒人,司缘的闺蜜一同吃饭时,闺蜜私下与司缘说道。 司缘笑的尴尬,怎好再告诉闺蜜,自己那时是想着那个没可能的“大叔”,兼老陈追的猛烈,才狠狠心,退而求其次地应了他的呢? 况且,老陈待她如此体贴,她也实在没刺可挑啦。 两人确定关系后,老陈也不改当初追求司缘时的模样,早接晚送,礼、花不断,情话多多,堪称是全校男友典范。司缘却不知怎么的,对着这样的男友,愈加烦躁。 终于,司缘说出了分手。 黯然离去。 他只是个替代品。 老陈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却依旧愿意做司缘的这个备选项。司缘对他有愧,在提到分手的那一刻,却也觉得轻松—— 她再不用背负这段感激高过感情的爱情了。 司缘抬头望天,只觉阳光都比往日烂漫了许多,脚下却不自觉地向着老刘面馆走去。 那是老陈知道她爱吃牛肉面,为她尝遍全城面馆,找到的最好吃的一家。 也是他们恋爱时,常来的一处。 “一碗牛肉面。” 和旧时一样,司缘点了面,坐在长凳上,望着桌面,放空自我。 真是奇怪,为什么都结束这段感情了,我还往这儿跑,真成习惯难改了麽? 司缘摇摇头,暗笑自己想的太多,一碗面罢了,天天吃,也会食腻,更何况她对它不过是一时兴起,改不了口的还得是米饭。 他又不是她的那碗饭! 司缘想起某张面孔,心下一沉,真正喜欢的……现在又在哪呢? “一碗牛肉面。” 似还在梦中,那个司缘一直抓着不放的声音自不远处忽地响起,司缘抬头望去,高瘦俊朗—— 正是她现在心中所想的那张面孔。 司缘心里一惊,脸上泛起两团红晕,他似乎也看到司缘,往司缘处走来,一步,两步……近了,近了,司缘的手心都在出汗。 我可以坐这儿嘛? 他问。 司缘欢喜得直点头。 他坐定了,看着司缘仍傻傻地盯着自己,疑惑道,“我们……认识?” “是,”司缘按捺住内心的雀跃,镇定道,“你也许不记得我了,但我一直记得你。” “去年,在公交车上你帮过我。” 司缘提醒道。 他皱着眉,想了许久,抱歉一笑,“我真没什么印象了。” 司缘一听这儿话,立时丧气,他见司缘塌了肩,似还有些委屈的模样,心有不忍,忙接口道,“你,你之后还好麽?” 司缘笑笑,道了声“还好,”,他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两人间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司缘面上心里都甚觉尴尬。 没多久,面端上来了。 面汤清透,面条爽滑,司缘夹上一筷子牛肉,牛肉炖的恰到好处,舌尖轻压,便可碾碎,本是曾经极爱的那口,却因此刻心里挂念着对面的那人,便也不食其味来。 “你经常来这儿吃吗?这儿还蛮偏的。” 忽的,他问道。 “我和男朋友第一次过来时也这样觉得。”话刚出口,司缘便直想敲自个儿脑瓜儿,真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什么男朋友,他在那,谁还能是你男友? 司缘这还在烦恼着,他却听得一惊,“你才15.6岁吧,都有男朋友了?” “我哪有那么小,今年都19了,交个男友不正常麽?”司缘深怕那人只把自己当个孩子,特意报了虚岁,接口又忙补充道,“再说那人现在也算不上是我男朋友了……前任罢了,现在也只是同学关系。” 司缘咬了口碗里的配菜,做不经意般补充道:“饮食男女,感情嘛,也不就是那回事!好聚好散。” 话做的蛮成熟的,样子却做得孩子气十足。 见他连连咋舌,司缘想起他对自己年龄的猜测,“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不过我朋友她们是常说我外表蛮能骗人的,所以你也不算错认我年龄。” “至少,我外表看来确是很年轻!像个15.6岁的孩子模样。” 闻言,他也笑了起来,气氛轻松下来,话题不用找,也都有了。 就在这一碗面的时辰里,司缘压抑许久的某种感情再次高涨起来,“季明远”,司缘轻触着手机屏幕上那人离去前留给她的号码,心中暗道:“不管如何,你都会是我的。” 司缘拨动着面前没怎么动的面条,有些感谢老陈,多亏他给她介绍了这家面馆,让她重新认清了自己内心。 那之后,面馆连带老陈,都成了司缘眼里牵姻缘线的“红娘”,但故事的发展却没有照司缘预料的那般进行下去——即便季明远有她的联系方式,老刘面馆之后,他也没再和她联络过。 是她的原因么? 司缘对着镜子,满腹狐疑。 镜子里的女孩虽算不得美人,却也乖巧,清新,脸颊两侧各有一个小小的酒涡,眉眼一弯,笑容常醉得老陈在她面前不知所措。 莫非他觉得自己太小了交往不得? 司缘蹙眉,怎会? 他应对她也是有意的,不然怎会给她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或者……他希望她来掌握主动权? 司缘转过身,拿起手机,就要按下那个号码,却又忽然停下来了,不,她摇了摇头,太主动,失了先机不说,他定还会觉得自己太容易得手,而不加珍惜。 正当司缘左思右想,难下决断时,楼下却忽然有人喊起了她的名字。 “司缘,有人找你!” 室长望了眼楼下,“不是你家老陈。”,说罢,又有些羡慕道:“是个帅哥诶!不过看着也有些岁数了,是你哥哥么?怎么没见过?” 司缘是独生子女,哪来的哥哥? 司缘不做声,往阳台走去,扶着栏杆,瞥了眼楼下,嘴角不自主地勾起来,那下面站着的,不是她心心念念季明远,又是谁? 他果然先来找她了! 司缘得意地给他发了条“等我一下”的短信,挑了身衣服换上,又细细地为自己上妆,末了,拎着包,直奔跑着冲下楼去。 “等久了?” 司缘勾起季明远的手腕,巧笑嫣兮,“我以为你不会找我呢。” 季明远笑笑,不予回应。 两人携手离去,亲密的背影引得来约司缘看电影的老陈再次败兴而归。 看司缘笑的那么开心,便知那一定是她常与他提起没留下姓名的“公交车恩人”。 他是真没机会了。 那一夜,司缘没有回宿舍,她把自己交给了季明远。 他是她的了。 躺在季明远怀里,司缘心里如此甜蜜,却也不安着。 也许是他们的进展太快了吧。 司缘安慰着自己,也本能地忽视了明远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 那之后,一天天的,时间过的很快,他们走过那家定情的老刘面馆,看过影院热映的电影,互送过恋人间的礼物……甜蜜的热恋中,司缘心头却始终存留一抹阴霾—— 他们的爱恋模式是不是太奇怪了? 除去恋人间的陪伴交流的时间,她与明远的爱情只多多地停留在床笫之间,偶尔一个不知名的电话打来,他还得丢下她,去另一个地方。 明远总说,公司正值忙碌阶段,且又缺人,所以才不得不先冷落了司缘。他理由找的正,司缘无话可说,话到尽头,他也总会适时地送上自己精选的昂贵礼物再表歉意。 每每此时,司缘都只得压下委屈接下他的歉意,再退回礼物。她隐隐地猜到了那最有可能使他如此忙碌的原因的,却依旧选择漠视,她给自己的理由是真爱,她给他选择的时间。 只是阴霾越滚越大,终在一日在季明远的私房里,两人亲密后,风吹开了一切。 电话是季明远的,电话里的人自称是明远的母亲。 她说,娟慧快生了,让明远快点回来。 司缘一楞,手机自手中滑落,砸到地板上,惊得明远冲出了浴室,他□□着胸膛,头上泡沫还没能冲净,腰间堪堪来得及围条白色浴巾。 “你接电话了?”他问。 答案显然易见。 季明远深深地望了一眼似呆住了的司缘,从容地从地上拿起手机,他回母亲道,公司加班,一会儿定会赶回去。 司缘望着他,深觉讽刺,“加班”?与她一起是“加班”,与另一人一起和她说的“加班”也是如此的吧……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才不用如此辛苦地徘徊在两家“工作”之间? 挂了电话,季明远安慰似地摸了摸司缘的头发,司缘神经质地往后一退,躲开了那只戴着戒指的手。 那戒指上钻石的光芒较之平日更刺得她眼儿生疼。 季明远收回手,冷静道,“我没做任何欺瞒你的事,你又何必做出这样的姿态来。你我之间,男欢女爱,你情我愿,再正常不过。” 司缘心中陡然一凉,她原以为他与自己一般对这样的关系是羞愧的,却没想到他是这样认为的。 司缘失望了。 司缘张口,欲辩解些什么,季明远却堵住了她表达内心的机会,他说,“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你什么也没要,对我的来去也从不过问。你若是介意今天这事,我可以为你买间房,我们重新开始。” “怎么重新开始不都还是或者三个人的生活吗?”司缘甚觉荒唐,“对你来说我算什么?那个正在为你生育的女人又算什么?” “你是我的爱人,她是我的妻子,这一切都可以解决。”季明远道,“我从没向她隐瞒过你的存在,你也不用为此感到难堪。” 季明远顿了顿,又解释道,“我和她没有感情,在一起不过是过给双方父母看的。但我是真心喜欢你,你若有什么要求,我也都会满足你……” “包括离婚?” 司缘冷笑。 “除了这,其他都可以,”季明拽紧司缘的手,意有所指道:“我并不缺钱,只要你要。” 司缘望着这样的季明远,忽然很是可怜那位正在医院为季明远生产的妇人,她真能容忍这样的人做自己的枕边人麽? 司缘心中那个在公车上路见不平挺身而出的英雄般身影模糊开来。 对上季明远的眼,司缘笑得苦涩,季明远却以为司缘心中松动了,面色不由轻松下来,“我先去陪她。你好好的,在这儿等我。” 说罢,欲上前亲吻司缘的脸庞。 “等我回来补偿你。” 不待他靠近,司缘冷下脸,抽出腰后垫着的枕头砸向季明远,季明远伸手接下,甚是不解:“你干什么?” “我不要。” 话毕,司缘穿上自己的衣服,拎包,走出宾馆。 那之后,她与季明远断绝了往来。 司缘低沉了许久,她再也没去过老刘面馆,直到暑假闺蜜从外远学归来约她逛街嬉闹,她才再次踏进老刘面馆。 “两碗牛肉面。” 两人面对面坐着,司缘望着依旧人满为患的小面馆,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受。 瞄了圈店内装潢,忽的,司缘目光定在一对年龄差距不小的情侣身上,男的是季明远。 他面庞依旧俊朗,嘴角勾起笑容对着的却是一个实习生模样的小姑娘。 那似乎还是司缘的学姐。 “今天谢谢你帮我。” 学姐望着季明远的目光,感激里藏着恋慕,如同当年的“她”。 司缘勾唇,自嘲般笑笑,若她与季明远无后续发展,今日,她也会如此望着他吧…… 闺蜜见司缘忽然笑了,不明所以,司缘不欲闺蜜好心情被自己破坏,道了句,“认错人了”又主动过问起闺蜜在异乡的动态,这才顺利地转移开闺蜜的注意力。 两人谈说间,店家端上了面条。 司缘低头,自碗里夹起块牛肉,入口,牛肉依旧香糯。 忽的,司缘的手机一闪,一条信息发来,是老陈,知她失恋,老陈又追求起司缘。 司缘接受了。 啜饮一勺面汤,适当的温度暖得司缘从胸口到脚心都温暖起来,她沉下心认真地回复着老陈,别的事物再不能扰乱她心分毫。 闺蜜瞧着这情景,心里偷笑不已—— 谁能说,这样的感情算不得司缘一直渴求的完美情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番外江米酒 丁酉年,四月初八日,又是一年浴佛节。 远方有好友寄来一壶江米酒。 友人是林霜的挚友,远方却是徐远的故乡。 林霜将壶开封,一阵异香自壶中倾泻而出,透明的酒壶内,乳白色的琼浆微微透着股甜香……很适合知己好友齐聚一堂小酌。 “酒开封了没?” “味道怎样?” 一时间,友人的微信提示“突突”刷了好几声,林霜耐着性子,一一回复,“刚开,和记忆里一样的味道,谢了……”停顿片刻,咬了咬唇,林霜忍不住,又道,“他……怎么样了?” “他”不用林霜多加解释,友人便已猜出他的身份—— “你说徐远啊!我没见到他,倒是听同学说他过的很好,工作顺利,恋情顺利的。倒是你,真该好好考虑一下你自己的问题。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好好谈个恋爱,找给陪伴你一生的人才是!” “呵,怎么又说到这儿了!” 林霜兀自强辩,“不过是习惯性地问个熟人的境况罢了,以前的事儿我早就放下了。” 友人打了个“叹气”的颜表情,“真放下了就快点回来吧,我到韩叔店里定桌子,给你洗尘。” 林霜红了眼,强撑着组织了半晌言语,终是怕友人觉出什么,为自己担忧,再去针对某人,简单回了“好啊,”二字,低下头,望着壶里沉沉浮浮,状若虫卵的江米,心里隐隐地却有个声音—— 不想回家。 林霜与徐远的过往简单概述下来就是谢安琪的《钟无艳》。 演唱不管有多少版本,在这首歌里,红颜知己都是最让人悲伤的一段距离,林霜原先对这首歌颇是不屑,认定歌曲内外所描述的男女感情,无非是一个撩而不追,一个隐忍不说,彼此间装傻装得可笑,直到她真的如钟无艳一般义无反顾地爱上了这样一个撩而不追,只把自己当做红颜知己的男子: 徐远。 如此大众的名字,偏他用起来与旁人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那时我正喜欢他吧。 林霜抿了口江米酒,望着电脑旁边那张自己打印出来的与徐远相片,苦笑。 林霜从前总以为自己一定会按照自己喜欢的类型来择偶,却忘记了人一旦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外貌,年龄,人品,家世,都不再重要,徐远对她而言就是这样一个例外,故而,当她和友人说自己正打算接受别人追求,和那人接吻,脑海里竟然想着徐远的模样时,了解她择偶死规条的友人,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更不用说,被友人问起什么时候喜欢上徐远时的林霜自己了。 她内心是混乱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只是朋友的徐远产生了感情,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正追求自己的人的感情,老实说,她都觉得自己快有了“婊”的倾向。 友人帮她理清了思绪,让她快速和追求者斩断了关系,另一头,徐远,却成了她不敢再去接触的人。 一方面,林霜深知徐远为人,徐远对于表白者大多都处于不拒绝,暧昧发展的状态,自己若是表白了,绝对会使自己陷入一个难堪的境地,另一方面,林霜并不相信自己是喜欢徐远的—— 谁敢说日久生情与习惯无关。 兴许,她只是习惯了有个人长久地站在朋友的角度给自己依赖感罢了。 林霜这样想着,也将想法落实在行动上,她省去了许多与徐远相处的时候,QQ上也鲜少有联系,这样的时间过没多久,两人又不知道因什么事儿聊到了一起。 晚上出来散步,林霜也习惯性地约上了徐远。 也许是徐远天性如此罢! 不过是朋友的关系,与徐远相处,能感受到自己对徐远感情变化的除林霜的一两个朋友,便再没别人,倒是林霜身边私交一般的挚友的上司某日忽然问了林霜,是否在与徐远交往,觉他对林霜的小动作甚是暧昧。 林霜红了脸,她自是不知道徐远到底是如何看她的,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上司调笑了两句,见林霜小姑娘家家的羞得快要炸毛了,果断顺了毛,不再提徐远,只时常在挚友面前,八卦下林霜与徐远,直到后来,两人彻底决裂了,还以为不过是两小情侣在闹变扭。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林霜揉揉发涩的眼儿。 她与徐远的决裂,从开始林霜便做好了打算的。 在两人最暧昧的阶段,林霜问过徐远,他是如何看自己的。 徐远说,喜欢。 林霜追问,是什么样的喜欢,男女之间友谊以外的喜欢,是吗? 徐远亦答,是。 林霜欢喜地将聊天记录打印成册,却忘了,男女之间的喜欢,也包括知己—— 友达以上,恋爱未满。 就在那一年,换了工作的林霜由于要适应工作,很是忙碌,一段没有与徐远联系的时间里,徐远交了女友,林霜不知,等她知道时,徐远已经与女友分手并打算去外地学习了。 至于这些,还是林霜察觉徐远近日状态不佳的情况下,追问出来的。 林霜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隐忍着,努力将自己放在朋友的角度,劝慰着徐远,劝慰的时间久了,终是不甘心问了徐远,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喜欢他!? 她怕自己所感受的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 她亦期望这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 这般,得到徐远的确切答复,便可让自己死心。 徐远没有让她失望。 如她多年前所料的那样,徐远说道他并不清楚林霜对自己的感情,他是模糊的,对男女关系一向如此模糊。他只把林霜当做朋友,最好的那种。 屏幕前,林霜忽的笑了,笑自己的一厢情愿,笑徐远的那句“最好的朋友”,她当天删掉了徐远的联系方式,大晚上喝的醉醺醺,抱着酒瓶痛哭流涕。 既说是男女间的喜欢,为何男女间的喜欢还关乎友爱? 既说是最好朋友,为何连你要去外地学习我都是最后知道的一人? 既说自己对男女间的关系一向模糊,为何你半年间交女友,我和你的共同好友可以进出你的空间,我却不行? …… 种种问题,交织一起,林霜不情愿去与徐远讨要答案,只在忙于工作,久不与自己联系的挚友突然在微信询问自己为何状态不佳时,一一问向了挚友。 挚友无力回答,只作安慰,林霜哭累了,便再一次地睡着了。 后来呐,徐远就成了林霜胸口的一个烂疤,好不了,牵牵挂挂,直到如今。 香插上,青烟袅袅,很长一段时间,林霜都需要借助香料来静心,安神。 林霜为自己斟上一碗江米酒。 挚友说的那些关于徐远的境况,林霜都是知道的,消息来源是通过徐远的QQ——挚友印象里早已被林霜拉黑的徐远的QQ。 在删掉徐远所有联系方式的那一刻,林霜心忽然就慌了。 林霜原本是抱着将徐远从自己的世界彻底删除的打算,她不想自己忍不住再去联系他,依赖他,可直到删除徐远所有联系方式后,她才忽然发现,自己对他,这下怕是连远远地看着,知道他过的如何的机会都没有了,她依着记忆背出的电话号码打了徐远的电话,给徐远发了消息,加回了他的QQ,却又在加回他的那一刻,哭了下来。 林霜这时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惨了徐远。 林霜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犯贱,一边默默地关注着徐远,挚友说她神经病,林霜只无奈,苦笑。 那之后,学成归故乡的徐远彻底消失在了林霜的世界里,林霜则也去了他乡,一个人流浪,走哪算哪,只是每年浴佛节,总会回一次家乡,去一寺庙烧香。 那是徐远带她去过的寺庙。 那时,她才刚确定自己对徐远的感情。 林霜请了红丝绦,为朋友祈福之时,徐远的友人调笑着林霜与徐远,问他们怎么不挂个红丝绦求姻缘。 林霜害羞并不作答,友人瞟了眼林霜身旁的徐远,笑着打趣着林霜,也是,也不用求。 徐远不作解释,林霜垂眉,心甜如饴糖。 情景依旧时时在眼前浮现,心境却次次不同。 今年,林霜没有再去那寺庙,因自己的挚友去了徐远的故乡。 徐远曾应自己,要带自己去的地方,再约好一桌好友,品尝着他家乡地道的江米酒,吃着他做的下酒菜,一起谈天谈地的地方。 林霜从没去过,她不敢去,不怕路上遇见徐远尴尬,只怕就那样一个小小的城镇,她连遇见他,和他说一声“好久不见”的机会都没有。 就着回忆,林霜将江米酒食尽,似乎也要将自己与徐远的回忆抛之脑后。 青烟袅袅散开,微醺的林霜将酒瓶洗净,放上自己曾在庙里求的一段红丝绦——红丝绦缠着一段头发,头发是林霜的。 林霜请了辞,明日就回家乡了。 挚友为她接风洗尘,而她则要把对于徐远的这段感情剪断,缠上红丝绦,埋进那寺庙缠满红丝绦的树下。 就让往事随风飘散,就让回忆就土尘封,那个没有办法忘记的人,我仍祝他往后,平安喜乐,子孙满堂! 毕竟,很久以前起,她与他,就注定啦,天涯两端,互不相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南瓜小米粥 九月十五日。 说不清这算是什么样的天儿,白日里,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大地,人走在街上,穿着短裤都嫌热乎,待下晚大多人结束一天工作都往家赶了,天却又突然凉下来。 风一吹直冻得人裹紧外衣。 “鬼天气,闹得人心烦不说,感冒倒传染得挺快的。” 姜婷掏出纸巾,擤了擤鼻子。 她在服装店工作,平日里也和外头小吃摊子里的员工一般是看天吃饭,眼楸着店里满满登登的秋款服装和没事转转,摸个厚度就摇头走人的客人,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这不,趁着店里没人,和老板娘打着商场里的饭吃腻,出门买个粥说不定还能带点人气到店里的幌子,出了商场。 街面上,逛街的人也是稀稀疏疏的,姜婷心道,就这天,连她们这些店员也都紧着夏装穿,没心思买秋装呢,也怨不上那些有心购买,却又不知该买什么的闲客。只是店里清闲下来了,刚入这个行业的她难免有几分不适应,还好前辈姐姐们足够耐心,她有什么做的不是的地方,也都多多帮衬着。姜婷心中感谢,转念又想着最近业绩等等问题,又不免有些烦心。 姜婷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做事实在,眼下生意清淡,老板娘虽没说她些什么,她心里却总有些过不去,总认为天气原因不是借口,自己业务水平还不够好才是原因。今天趁着生意淡,她又把店里鞋柜擦拭了一遍,心里才觉得稍许宽慰了些—— 总比坐在那儿,看老板娘玩游戏好吧。 她本心如此,却因这,被同事赵姐戏谑作不知让自己停歇的“小勤快”。 姜婷想着店里的大家说说笑笑的轻松氛围,脸上不由带出几分笑意。 “美女,火锅满减,望一下啊?!” 眼楸着姜婷往店门经过,穿着火锅店制服在门口拉人小伙子忙拦住姜婷,热情推荐道,“我们店还做麻辣香锅,烤鱼,进来看看嘛!” 姜婷望进玻璃门内,人气稀少的火锅店,摆了摆手,走进了隔壁家的粥店。 她就是出来买个饭的,哪有功夫坐下来吃火锅? 姜婷笑笑,又想,还是人家做餐饮的有心,生意不好店员都从店里出来拉客了,她擦鞋柜前,也只是和赵姐戏说了两句“要店开在大马路上,出来拉拉客也都是好的”过个嘴瘾,没真心的要尝试一下。 想来自己也没姐姐们说的那样“勤快”,也是个没心的,不过,看着餐饮店也是生意清淡,姜婷烦躁的心神定了几分。 “美女要吃什么?” 收银员递上菜单,询问道。 姜婷接过,翻阅了几页,点了两份粥,一份红糖糍粑,两份油煎饺子,付了钱,说了声“麻烦一份油煎饺子单独打包”,便窝坐在店一角,边看手机边等着。 这家店做的东西精细实在,姜婷和赵姐口味相似,胃口小,往日里都是点一份主食一同吃,这次也不例外,因着点的金额到了一定额度,店家还附送了两个鸭蛋。 姜婷单手接过打包袋时都有点吃力。 粥太打手了。 一路走回店里,赵姐接过打包袋,一边打开分粥,一边询问外面人气,姜婷一一作答,两人都不由有些泄气,店里店外,人都少,老板娘见两人吃饭都没精神了,宽慰道:“做生意都是这样的。人少的时候就多歇歇,忙的时候就多做生意,你们之前不都叫嚣着忙的时候没时间吃饭嘛,现在闲下来安静吃吃饭,我们聊聊玩玩,一紧一松,才不会压力太大嘛。” 姜婷听着,心道,清闲成这样,我情愿忙的没时间吃饭,但又怕,说出来,自己下班后,赵姐晚班上班有压力,便噤了声,却不想赵姐与自己一般心情,且比自己爽气,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闻言,老板娘似乎甚是欣慰,回道,“不着急,不着急。先吃饭,马上忙的在后头呢。”说罢,开了饭盒,惊道,“粥这么多,我哪里吃的下去啊!”转过头,望着正准备喝粥的杨姜两人,笑道,“两个小朋友,你们够吃啊?不够我们把饺子也拣出来,空个盒子,倒一半给你们。” “我和赵姐肯定够了,姐姐你吃不下带给老板吧!” 未等赵姐开口,姜婷立马回道。 “就是,你口味和老板一样,吃不下就带给老板吧,他不是要你晚上带煎饺给他吃嘛,正好,干了还可以喝口粥。”赵姐附和道。 “老板无肉不欢的!”老板娘叹气了两口,“早晓得我就在前头叫个面了,这下子要浪费了。” 姜婷和赵姐对视笑笑,老板和老板娘是白手起家的,平生最看不得浪费,这粥老板娘现在说着要浪费了,一会儿肯定也是老板娘宁愿被撑到,也要吃掉的。 三人就着小点,吃着粥,聊着天,不知不觉,话题被姜婷拐到了恋爱结婚上。 除却老板娘,店里店员三人,只姜婷一人没有恋人,同事两位姐姐都是已婚的。 “小姜啊,姐姐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诫你,以后找对象,恋爱多谈一段时间,不然结婚之后肯定会后悔。” 赵姐筷子点着碗盒,谆谆道,“不相信,你看你姐姐我这样就晓得了。我现在就后悔找了这个男人,谈恋爱的时候除了甜言蜜语什么都没给我,结了婚之后,我过生日还跟我今年两免,把我气的哦!” 赵姐这指的是,她老公生日,自己花钱在店里给他买了一身衣服,到了前不久,赵姐和闺蜜们提前过30岁时,他老公和她戏语的“我过生日你好像没给我买礼物,你生日我也不送了,就两免”的玩笑话。姜婷笑笑不接话,老板娘却接过话茬,安抚起来姜婷,“你别听赵姐说的,她就是说气话,你看,她上次给她老公买的衣服才过了几天啊,她都又想给她家的再买双鞋子了。” “你这话说的,我哪里情愿给他买的啊!天天在家里说的,不得鞋子穿了,说的人烦死了,我就图个清静,给他买家去。小姜啊,你看到哦,要是今年到了我生日的时候,他要不给我送个像模像样的礼物,我抽不抽了他的筋。” 赵姐说罢,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老板娘看得直摇头,叹道:“你们这些孩子哦,我和你们老板那个时候就不像你们,我们从来没送过什么东西,上学的时候,有一年,我记得好像是情人节,班上情侣流行送东西,你们老板问我一句‘想要什么东西啊?我送给你。’,我望到作业本子,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想喝个小米粥,搭个咸鸭蛋。’放学之后,他就带我去我们现在吃粥的这家人家喝粥了。我们那个时候啊…….” “你们那个时候肯定和我们现在不一样了啊,你们是从学生时候就在一起了,学生多单纯啊,我和我家那个就不一样。” 赵姐斜了眼老板娘,打断了她的话。老板娘听得不由失笑,道,“你们有什么不一样啊!你们不也是自由恋爱啊!” “现在和以前哪里一样啊,我家姑娘现在都晓得要找对象要找个有钱的呢!”说着,赵姐胳膊肘戳了戳姜婷,“小姜,是不是?” “呃?” 姜婷没多少感情经历,听得姐姐们说话一阵迷糊,抓了半天抓不到重点,末了,又被姐姐提名,眨巴了眼儿,一脸茫然,赵姐见此又将话复述了遍,姜婷想了想,答道,“应该吧,我们班上那些有对象的也是送来送去的,物质好像在恋爱里比感情要重要,感情不得好,物质捉着点似乎也不错。” 可要她找对象的时候,感觉应该是主要条件吧。 想起心有好感的那人,姜婷脸色微红。 不过,从学生时就在一起,一直走到现在的老板和老板娘也真是难得。 姜婷望着老板娘,不免有些羡慕。 忽地,姜婷想起老板说的一件稀奇事,眼睛一亮,兴致勃勃问道:“姐,老板之前说要你去深圳学习时顺带去一趟你们摇签的那间寺庙,你去了没?那摊子还在么?人换了没有?” 姜婷问的突然,老板娘一懵,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未化妆而显得有些黄的脸蛋上泛起红晕,带着几分羞恼,一边说着“你们老板无聊哪?怎么连这儿都讲给你们听了”,一边将打包盒里吃不完的油煎饺子夹进老板要吃的,单独打包的那份饺子盒里—— 只那举动,姜婷怎么看,怎么觉得有几分强装镇定的意味。 姜婷心里窃笑着,面上仍是不动声色,赵姐却在那儿给老板补刀,“什么这儿那儿的,老板嘴大,这个我听他说的,耳朵都起茧了。” 赵姐这是实话,不然按着姜婷的心理,早在三人谈起感情问题时,就拽着老板娘八卦上老板和她两人间的恋情了。 老板娘闻言,面上更加不自在。嘴里嘟囔了两句“我得说说他”,一转头,对上姜婷期待的小眼神,却又只好缴械投降,“那寺庙当然在,但那摊子我是没看到。可能也不在了吧。毕竟那么多年了。你怎么想起来问这的?” 老板娘将话题抛绣球般抛给姜婷。 “那还用说,当然是有喜欢的人,想和人家一起去玩玩,顺便求个签条咯。”赵姐有心调笑一下这个每每听老板话当年都听得异常认真的小姑娘,笑得狡黠,道:“小姜,我说中了没?” 姜婷摇了摇头,她只是听老板说了,心有好奇,想去为自己和他求个签条罢了。 老板娘抚着胸前的鹤顶红坠子,慢悠悠道,“小姜啊,你要好奇去看看我是没什么话,但要是太过迷信摇签批条我就不太建议了。预测姻缘这种事纯凭人两张嘴,我和老板只能说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凑巧了,要真有那么多算得准的,世上哪来那么多离婚的。” 姜婷撑着脸蛋望着老板娘,面上透着不信,老板娘笑了笑,还是有些想不通自己老公为何会在店员面前谈起这档子事,不由问道,“我还是觉得奇怪,老板怎么会跟你们说这的?” 姜婷和赵姐立马表示自己不知情,低头喝起粥来。 老板娘没想多少,一边指挥着鼠标在电脑上掷骰子,玩飞行棋,一边吃着晚饭,最后,粥是喝完了,人顶着个肚子在店里走了个好几圈。 那架势,和吃多了的老板简直一摸一样。 该说什么呢? 姜婷望着老板娘的身影只觉无奈。 忽的,手机传来一条短信,是他发来的—— “你还有多久下班?我在商场门口等你,还是去你店里找你。” 这么快? 姜婷望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表,这才发现,自己离下班只有5分钟了。 “姐姐,我今天有事,能提前5分钟走麽?明天我早点来。” 姜婷问道。 老板娘望了眼时间,回了句“行”,姜婷拎着包边回着短信边出了店门。 “往哪走呢?我在这儿。” 刚出商场,他便朝姜婷挥了挥手。 姜婷羞赧走过去。 “吃过饭没?” “嗯。” “电影票买好了,离你家近,我载你,走吧。” “好。” 姜婷坐在那人的车后,缓缓道:“今天难得老板娘过来,我就把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关于我们老板,老板娘的事儿问了她,她说不要太信那些,但我还是很在意。” 姜婷闭上眼,其实那事儿只能说有些玄妙,老板的原话是我和你们老板娘以前还没确定关系时一起去深圳玩,经过一间寺庙,烧香出来正望见一个小摊正靠着庙。两人玩心重上前“哗啦啦”地摇签桶求签,谁知两根签条一齐掉了出来,老板吃了一惊,捡起来仔细看,才知原是一根签条起了毛,勾上了另一根竹签。接着,老板拿去请摊主解签,知签是上上签,签条上的大概意思是与你同行之人就是会陪伴你一生的爱人,然后,他们果真走到了现在。 老板后来说,当时签刚解出来时,他总有些不信邪,怕是签筒里有古怪,还将签筒里的签一齐倒了出来,细细地看了个遍,却什么也没发现,而后和老板娘真走到一起了,再想起这事便总觉得神奇。 于是,也常常会在店里将这儿当做故事说给店员听。 姜婷本就有些信玄学,喜欢上这人,便更信了,结果今儿却从老板娘口中得知了那个小摊子已经不知在何处了,心下难免戚戚。 “其实你老板娘说的也对。” 忽的,他出了声,姜婷睁开眼,听他说道:“有些事本来就是说不准的,与其相信玄学,不如相信自己,毕竟有些事,就算人能知道不如自己所料的那样,也会甘心去做的。” 姜婷想了想,“也是。” 姜婷搂上他的腰,面贴着他背,那人身子一紧,末了,也慢慢放松下来,姜婷撒娇似用脸颊蹭了两下他的背,顿觉安稳,她总不那么自信于他对她的感情,却也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喜欢他。 也许,现在这样慢慢发展下去,也不错吧。 复又闭上眼去,紧贴着身的,来自那人的温暖,恰似今晚喝的那碗南瓜小米粥般妥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水饺 这是从表哥那听来的故事。 主角姓蔡,叫家明。 下面讲起也只作—— “家明”。 我初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总疑心那是表哥从亦舒小说里套来的化名——编个耳熟能详的名儿加深读者代入感。 这年头,编故事,说书,唱歌的,多是这个套路。但因是无料可写而到表哥这儿来蹭素材的,故而这疑心只得藏进心里,面上不敢漏个半分……怕坏了表哥专门给我找来故事资源的好心。 只可惜表哥太鬼,抬眼间,便将我的心思摸了个透,遂珉嘴偷笑,顺水推舟道,“名字罢了,许真许假,不过一代号。别太在意。反正下面我讲的就是这个‘家明’的故事,你要实在介意就从脑子里把名字直接代号成小蔡,小明什么的我也不介意的。” 话语间,分明调侃。 可我哪会如此做呢? 我憨憨一笑,喝了口茶,表明自己再不纠结名字来头,表哥这才继续开了口,续道: “家明,那是我很要好的朋友。” 表哥说。 …… 故事从08年开始。 Y市,市中心的一家商场因地下室闲置,便将此隔成一间间商铺出租,表哥想创业便同嫂子商量着将两人存款取出些买作商铺,卖卖水饺之类的主食—— 索性租进商铺的人不少,就算只做做底下人的生意,也不至于赔了本。 夫妻俩对事业前景充满希望,第二天便去了商场办公室,找了经理,签了合约,交了租金、保证金,又请了专门在商场做装修的吴师傅给自己装修铺子。 到这儿,表哥才第一次听到了家明的名字。 吴师傅边做事,边和表哥絮叨自己不久前刚给装修的某家服装店生意红火到外头看客想挤进去都费事的情景来夸赞表哥及时盘店的好眼光。 那店主便是家明。 表哥听了吴师傅话头,心里痒痒的,竟存起了别的心思——另开一家服装店。 表哥心里算着开店风险,却不想自个儿店铺刚开业便遇见了吴师傅口中那位生意红火的店铺主人,家明。 那日,家明点完单,刚要求上表哥送餐到店,便被一通电话催回了店里。 看着家明忙不迭离去的背影,表哥当即便红眼了——也不过是个刚开店没多久的人,居然忙得连等餐的时间都没有,还得人去送? 表哥心里酸着,心里盘算着另开家店的心思便更重了。 回头,他给家明送完餐刚到店里便和嫂子讨论了起来。 “我刚去他家就见他家生意好的外头人都挤不进去……忙得呀,结账都得排队!” 话头起了,表哥索性把心思再摊明了点,“老婆,你说这年头男装要都这么好做……不如我们也试试。” 表哥话还未定,便被老婆丢来的白眼砸得咽了下话。 表嫂道:“别人家生意好,也是苦出来的,你眼红什么劲。你要能踏实点,不东一榔头西一棒的瞎折腾,现在也是别人羡慕的对象……” 我听到这儿也不由得调侃起表哥两句。 说来,他老人家也是我们家的奇葩了。 表哥生来占了个低辈分,和我们站一起属同辈人,年龄上却比我要长个十来岁。他自个儿家庭条件倒是不错,父母皆是高知分子,娶了表嫂后,孩子也有双方父母帮着带,做起生意来倒不似旁人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再者,表哥本身投资做生意也颇有些眼光,做事也有拼劲……种种现象看来,本都是他做生意上的加分项,奈何表哥这人做事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没个定性,这才在表嫂那留了把柄。 念此,我脸上的幸灾乐祸更甚。 表哥见状白了我一眼,威胁道:“还要不要你的故事素材了?” “当然要啊!”我连忙告饶,又许了表哥再不多嘴插舌,表哥这才继续话来。 表哥道: “我那时被你嫂子说得脸上臊的荒,又念着旧日里做的那些虎头蛇尾的事便止了心思,只是嫌你嫂子说我短处脸还绷着……你嫂子心一软,又念着我衣柜里没什么衣服穿又存了心思让我套套别家好生意背后的付出好给我泼泼冷水,定定性,下晚便打发我去家明店里头那看件把衣服。我骑驴下坡也就应了。” 那时都快到商铺规定的下班点了,家明店里人还是挤的满满的。 仔细一看原是一大家子一起出动的——老婆给老公看衣服,公公婆婆坐沙发上带孙子,瞧着就闹的很。 表哥前脚刚进去,后脚服务员便跟了上来。人服务热情,衣服质量也不错。表哥试了三身,待前头人结账走了,店里清闲了便就着自个在地下做生意的身份和家明一家套起了近乎。 家明妻子说他们原先就是在商场前面一条街上开男装店的,一开就开了三年,因着商场这边的租金尚可,自己也想着往高级服装路上跑,就来这儿开了店,现在店里的客人也多是原来的老客。 表哥听着,想着自己这些年来不定性散走的老客,不免有些唏嘘,也聊了些自己的往事,最后选定了两身衣服到老婆面前交差。 结账时,端的是底下人的价钱。 这别后,半年内表哥做生意也乖乖收了心,没作什么别的想头。表嫂认定近朱者赤,有意再让家明给表哥磨磨定性,故而两家平日里走的也近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着,转眼,年便近了。 表哥家中有老有小,自然不愿过年还守着店面忙生意,便寻思着休个假,待初五迎财神再来上工。表嫂念着老公过年新衣未买,又想到家明老爱吃自家水饺,便唤表哥乘着买过年衣裳的空往家明店走一趟,顺便知会家明一声,免得他家店员好不容易抽空过来买水饺吃再搂个空门,却不想表哥刚抽出空离店,人还没到家明店跟前,便被围在店外满眼的人给遮住了视线。 表哥自是不解。 询问之下,前头一小哥好心给他做了开解——男装店老板娘突然晕倒了,人这才都搁这儿看热闹呐! 表哥大吃一惊,正欲挤进去帮忙,人群却突然齐刷刷地分了道,原是急救医生与护士架着担架上的家明妻子从店里出来了。 家明紧跟其后。 表哥望他表情严肃,心陡然一惊。 见几人身影走远,除却买衣服的,和家明店内的店员,家明的小姨子外,其余不想干的人都作鸟兽散去。 “怎么回事?” 表哥颇是焦急。 也是,这世上能有多少人能亲眼看着自个儿熟人被医院担架迎走的景儿。 小姨子脸上也颇有些焦色,摇摇头,回了句,“老毛病,现在店里人多,不聊了,等过些时再和你说。” 转头又忙生意去了。 表哥见这儿如此忙碌,也只好收起自个的担心劲退回自家店里去。 到晚收银算账,准备回家之际,表哥又记起这事儿,便和表嫂商量着去医院看看家明与他妻子。 毕竟也是老熟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得慰问两句? 表嫂也是如此想的,但眼下正是忙时,又不知家明妻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家明店里天天又是如此忙碌,他俩也不好意思老去人那打扰……两人寻思了半响,终觉着该推些时辰,让大伙儿都忙完这阵再去慰问下。 于是,这头表哥和表嫂每天在忙碌中度过,那边家明小姨子也日常在空余时间唤人去表哥店点水饺,让表哥送去。 一来二去,虽见面时间不多,但表哥夫妻还是从家明小姨子那得知了些许家明妻子现状,以及她身体为何如此虚弱的缘由。 家明妻子的晕倒确是老毛病。 家明妻少时便失父母,下头有一个妹妹做拖油瓶,虽有父母遗产,和亲戚照料,但毕业出来后,生活仍是无比艰辛。 好在,她遇见了家明。 两人于学堂相识,毕业后便跟亲友借钱开了这店。许是两人家中都没什么大的助力,故而做起生意来,家明与妻子都很是拼命。 家明妻子更是如此。 她少时因妹妹的缘故更是只知照顾他人,不知道照料自己。三餐时常吃不到位,后又因开店,常忙于外出进货,身子一受罪便慢慢垮了下来。 最叫人心惊一次,便是她跑外地进货途中,因体内缺钾严重,突然晕倒在地,醒来之时,已被好心人联系家里送去了医院的事件。 小姨子每每谈到此事时,也都叹气不止,“也是我姐倔,身体不好还死撑着。这次也是。前两天就喊着不舒服了还要过来帮忙,我让她在家安心休息也不听。你说这店里两个员工,她老公也在,四个大活人呢,怎么就会忙不过来呢?大过年的……诶!” 表嫂不知该说些什么,也跟着后头叹了两声。待问到家明妻的身体是否有所好转后仍不放心,节一过,又抽会儿空和表哥拎着水果,带着现包好的饺子去家明家拜访了回家明妻子。 那正是夜晚。 家明妻子的脸色已经好看许多,只是家明不放心,硬压着妻子不许她去店里帮忙,要她在家多休息些日子,好好调养身子。 表哥携妻女过去时,家明还未归家。 门,是家明连襟开的门。 家明小儿在自己房间拼着玩具。 家明小姨子则在房里陪着姐姐,劝着姐姐安心修养,别老想着店里的繁琐事儿。 表嫂放好水果,陪着小姨子和家明妻唠嗑两声。 待指针指向10字,小姨子和老公先告别姐姐与表哥一家归家去时,表哥则窝在厨房给刚刚到家的家明下自己带来的饺子作夜宵—— 家明忙了一天,晚饭也未来得及吃。 表哥问及家明,父母怎不过来帮忙时,家明道,他父亲走的早,母亲硕大把年纪,又不愿与家明他们同住,他也舍不得劳烦她老人家,只叮嘱她早上过来帮着自己照看个媳妇,儿子,晚上再给这儿娘两做个晚饭,便令她不必烦神早些归去了。 两人聊聊,又提到家明妻子的身体状态。 家明霎时红了眼,无比感叹道:“老天堪怜,幸好没查出什么大问题……不然……我们可怎么办……” 表哥怕他多想伤神,刻意绕开话题,两人聊得开怀,屋内子辈也如父辈们般玩的投机。 待家明吃完饺子,表哥表嫂方才拉着仍不舍与玩伴告别的女儿和家明告别。 年后,待大伙都得空便又一同聚了回餐。 …… “后来,我用开水饺店赚的钱又和家明合开了这家茶楼。” 表哥呡了口茶,续道:“家明一家的故事也就到此结束了。” “那家明妻子呢?” 我听得入神,忙问,“她身子后来调养好了麽?” 表哥笑笑,“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只能说现在调养的还可以,以后的事……那还看老天安排。” 表哥想了想,又道,“不过你别太担心。家明很爱护他的妻子,他会照顾好她的。” “可是你这故事讲的也太吊人胃口了吧!” 我丢开笔抱怨来,“故事该是个好的,可你讲的虎头蛇尾的……你别是坑我吧……哪有人提供素材提供成这样?” “好表哥,再多讲点的咯!” 我撒娇道。 表哥视若无睹,“那没法,你和我要的现实素材故事,我这儿的确也就只有这平淡又没有结局的故事……我说你也是,故事里人都还在,哪会有什么直接的结局,你要喜欢什么故事性,自己再加工好了。对了,名字再打个码。” “我说的可是真人真事!不宜外传。” “那你还不是透露给了我!” 我翻了个白眼,“再说了,也不知道是谁之前说的名字只是代号……打不打码有什么要紧?你再不讲全了故事,我就去嫂子那告状,说你又想开别的店做生意了!” 表哥一时语塞,想了想,索性这些日子也实在是被我烦够了,骑驴下坡道:“算了,算了,给你个提示做故事结局好了……也当是我对家明一家的期许好了。” 许是想到当初家明担心妻子的模样,表哥眉头一皱,“就这样写吧:‘后来家明年纪大了,带妻子一同外出旅行。神佛既然安排他们今生相遇,那便趁着儿女已长成,两人再一同去看看那忙碌生活之外的美好风景吧!’” 说罢,便抛下正在埋头整理文章思绪的我,牵着一直沉迷听故事的姑娘下楼与约好的朋友玩闹去了。 我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收集的故事,想着表哥说的结局,总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之处—— “等孩子大了我就带着袁莉到处逛逛。我想带她看看外面的风景。” 脑海里,似曾相识的话语闪现出来,原来“家明”还真是“嘉铭”! 我恍然大悟,立时合上本子—— “我说你哪来的什么好心帮我忙?那不就是你‘哥们’的故事嘛!还起个水饺做故事名来忽悠我?” “那水饺不就是袁莉嫂子平日里最爱吃的那一口嘛!” 话追不上人,茶楼之下,表哥和嘉铭带着妻儿玩闹的场面,分外热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椒盐皮皮虾 给你剥虾的人还在你身边麽? 十月二十日,和M小姐约会。 M小姐是见证了我整个学生时期的同窗好友,毕业结束后,因她去了外地工作,和她许久都未再聚,故而再见面时,我不免有些尴尬—— M小姐穿着一身驼色风衣,脚下踩着双恨天高,面上画着细致的妆容,手里夹支烟,远远望去,与我记忆里那个裹着校服,留着清汤挂面式的长发的姑娘相去甚远。 我呆了呆,低下头,打量起自己的穿着:蓝色条纹衫配黑色阔腿裤,脚下是双白色板鞋……揉揉头发,颇有些汗颜—— 毕业后,除了换下那数年如一日的校服,我的打扮还和上学时差不多,没甚大动,M小姐的穿衣风格却是一变再变,险些让我都认不出来了。 想起她在微信发的那些生活照,我嘴角勾勾,心里颇有些暖意,旧日老友现今总算还未失联。 “你和上学的时候还真没什么两样。” M小姐掐灭香烟,对我这一身做了点评,“头发也是为了出来见我刚洗的吧?” 我骚骚脑袋,笑的讪讪。 “我本就懒惰嘛!”我想了想,补充道:“你变化太大。刚要不是你朝我招手,我都没敢过去认!” M小姐笑笑,不置可否。 两人逛了会儿街。 半晌,M小姐问道:“一会儿吃什么?” “我请客。” “不好吧,”我推辞道:“难得见面,还能让你请?” “毕竟是我约的你!”M小姐摆摆手,不甚在意,“你要觉得不好意思,我们以后多聚聚,到时就都换你请。” M小姐狡黠地笑笑。 见她如此坚定,我只好作罢。 M小姐摸了摸手机,续道,“我等你的时候在微博上刷到一条网红微博,说是市中心新开海鲜店里的椒盐虾爬子做的不错,我上大众点评看了下,评论也不错……” M小姐铺垫下许多,末了,方吐露出心声: “我们去试试毒吧!” M小姐望着我,眼睛里似有小星星,闪闪发光。 我一时竟被她看的不知说些什么。 毕业后,因闲得无聊,我自己常在家做菜,对于外头的吃食便总觉得店家处理的不够不干净,尤其是虾,故而,我吃的甚少。但今天我瞧着M小姐回来了,心里本就欢喜,便有心顺着她意。 遂,点头允了她的提议。 M小姐顿时,笑得更加欢喜起来。 我冲她做了个鬼脸,她上学就偏爱吃虾,我这些年都没有忘记过。 走在M小姐身旁,我忽然有些好奇,怎么她在外地上的好好的今天就突然跑回来找我玩闹了? 听贺婷说,她刚换了工作。 我有心询问,却没话茬子绕过去,只好顺着M小姐抛出的话,与她一同回忆起了往事。 也就在这时,我才发现自己与她一般,对于学生时代印象最深刻的不再是那些当时开心或不开心的琐事,而是那每天必要问上一遍的“中午吃什么”问题。 兴许,当真是应了贺婷总结的那句“不是吃货不聚头”吧! 上学时,平时就爱一同玩闹的铁三角,对统一大家的口味有着特殊的坚持。 三人往往从早上第一节课起,就开始偷偷地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互相传着纸条,做起午餐的选择。实在纠结了,就把所有想吃的写在不同的纸条上,团起来,再放到一起抓阄;又或是做个“东南西北”,你说个方向,报个数字,我动手按着你说的前后左右压个两下,待见着纸上写的饭食名称几方都无异议就决定吃它,有异议就换个方向重新来过,直至找到大家都想吃的,才算结束。 期间,若赶上上课你被老师点名答题,或是被我要上黑板做题之类事情,便要重头开始。 严谨得堪比阿sar办案。 不过,也不用似剧中人般发愁谜题何时解开,反正到了午间放学前,谜题也总会像主角作推演时一般得到最终解答。 那时的日子轻松且自在,不似现在,怎么过都觉得有未达人意的地方。 我望着M小姐,这种感觉越加深重。 “两份皮皮虾,两份花甲,一份蛏子,少辣。” 到了网红海鲜店,M小姐也不用瞧眼菜单,张口便跟老板点了店里的招牌菜,架势不像是初来者,倒像是吃过他家许多次的老熟人。 这是M小姐的拿手绝活。 从前,只要在无论我和她到了什么地方,只要往人家店里一坐,她总能一一点出店里的真正好吃的菜。 那时,M小姐是我们圈子里公认的Z市美食老饕。 可惜现在,老饕因着回家乡的时间渐少,也没有那么资深了,点的菜都是从网络上推荐备点的名单。 不过,架势还是很足的。 “这样的你总算让我找回了点熟悉感。” 卸下心头那最后一点与M小姐久不交流的生疏,我此刻,越发觉得轻松起来。 M小姐却听得有些不满,“我在你心里就只留了一吃货样吗?” 我笑笑,心道,何止你,在我心里,我们三儿都还是旧日里吃货的模样。 抬眼,望向吧台。 这家海鲜多是之前就加工好的半成品,花甲,蛏子加个热,调一下辣度便可以出锅让客人品尝了。皮皮虾却是要麻烦点——因卖的太好,之前做好的半成品已经卖光,店家朝我们打声招呼,便把热好的花甲、蛏子先端了上来。 “说真的,你今儿怎么想起来约我的?” 挑着花甲肉,我试探道,“和贺婷吵架了?” M小姐闻言,眉头一蹙,不满道,“我两吃的好好的,你没事提她干嘛。” “那你没事,不还请我吃饭的麽?”我打趣道,“你从前就是这样,有事只会绕着弯,从来不说直话。我现在都被你带的会玩这套路了,还看不出来你那点小心思?” “还不快给我从实招来!” M小姐举手投降。 丢下筷子,M小姐开始讲起了自己的烦恼—— 如我所料,她确实和贺婷闹了矛盾。 当然,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诸多小事纠结在了一起,便造成她两儿现在这个模样—— 一个独自生闷气,越想越纠结,一个与旁人玩得正开心,什么都还不清楚。 “我也不知我们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M小姐颇是不解,“我以为我和她之间是互相理解,体谅,且无需多言的挚友关系。可是,毕业后我才发现我自己以为的有多离谱。你也知道,我在外面工作不过是为了想积累经验回来再找更好的工作,故而,我与身边出现的人都鲜少深交。但她却与我不同,与身边人的应酬越发的密集……我简直快疑心她是想要扎根留在那儿,所以待旁人总显得比待我要热心的。” M小姐望着盘子里满满登登的花甲,神情落寞。 我没吱声,脑子里却忽然翻起了M小姐和贺婷去往外市后,自己只有通过手机,才能了解她们近况的记忆。 那时的我和现在的M小姐又有何区别呢? 信心因不安而松散,心胸因妒忌而狭隘。 日夜,那些不知与谁诉说心中委屈,直至被人点醒,方才明了自己的那些小心眼,妒忌,只不过都是自己怕跟不上好友的步伐,被好友半路丢下的担心罢了。 那时,带我走出烦恼的人,也正是如今令M小姐所烦恼着的贺婷。 “M,你有想过我们三人的友谊是怎么维持了十年还没散的?” 如当时得贺婷一般,我也如此朝着M小姐发问起来。 M小姐被问题砸得晕头转向,一时没反应过来。 想了想,M小姐试探性地答道,“因为三观吻合,脾性相投?” “不止。” 我望着面带疑惑的M小姐,回忆起贺婷当年劝解我时的模样,伸出食指,摆了摆,笑着补充道,“还因为这段友谊本身。” “头两年,因为我们还没有那么熟悉彼此的性情,故而时常会有矛盾,争执,但挺过那些友谊本身也就会变得愈加牢固。时间一久,面对这份保持了愈久的情谊,我们也就愈难割舍,也就愈加会珍惜它。” M小姐愣了神,想想又强辩道,“那也是你我会的珍惜。她未必也会这样想……况且,”M小姐神色黯然,“若她是这样想的,我现在就不会坐在这儿,和你讨论起什么劳神事了。” “M,别钻牛角尖。” “你只是拐着弯地想诉说一下你对她的不满,再让我想法儿劝诫你,让你不那么极端地想象,猜测她对于友情的不忠罢了!你若真想和她割袍断义,早就直接在微信上告诉我了,哪还会再动这些歪心思。” 望着M小姐,我神情坚定地补充道,“我们一起玩了十年。你要真想做出什么决断的话,凭着你的言行、举止,我能分辨出那其中的真心。” 闻言,M小姐似卸下全部的武装,“那你说我回去该怎么办?” M小姐问的急切。 “和她挑明啊。” 我笑着说道,“就像从前我们起了争执时一样,打包盘小菜,买两罐啤酒,堵住她,一起好好聊聊。” “会有用?” M小姐抬起下巴,有些不信。 “没用,我们又是怎么样在一起玩了这么多年的呢?” M小姐不再强辩。 “菜都齐了。” 老板将炒好的椒盐皮皮虾推到我和M小姐的面前,我道了声谢,低头剥起虾来。 “吃啊!不然冷了,你又该嫌腥气了。” 我将剥好的虾放到M小姐面前的空盘子上,M小姐拿起筷子将虾夹进嘴里,抬头望着我笑了起来。 刹那间,我产生了幻觉,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与M小姐,贺婷一同出来聚餐的日子。 那时真是惬意! “老板,再做一份打包。” M小姐和我想到了一处,“我就带着虾去找她好了,你两从前石头剪刀布输给我剥虾的次数可多了!” M小姐扬起下巴,笑得狡黠。 “我相信,这个游戏,她毕业后玩的也没什么长进。” 我挑了挑眉,又给M小姐的盘子里放了只剥好的虾,“那感情好,谁叫她之前还跑回来训斥过我呢!” “啊!?你们两什么时候瞒着我偷聚的?不说就得给我剥完这两盘的虾!” M小姐作怒状。 我傻笑了笑,心想,那些丢脸的事儿怎能老提!要有什么怨气,你还是通通留给那个心宽到现在还未尝过妒忌是什么滋味的人吧! 未理会M小姐的追问,我主动求饶,给她剥起了虾。 思绪纷飞开。 我想,那个一直被我们念叨着的人也正在打喷嚏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酸菜鱼 刘糖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自己的家庭情况和别的小孩家不太一样。 举个例子。 在与刚刚认识的小伙伴们聊天提到家庭常规成员的时候。 别人家的孩子脱口而出的是爸妈,想全了点的就再加上自己爷爷奶奶,而她一提到家庭成员,先蹦出口的却是小叔叔,小婶婶,奶奶,最后想了半天,才勉强加上自己的老爹。 “那你妈呢?” 面对这个问题,刘糖只会淡定回一句,“哦,死了,很多年了。” 接下来,问这个问题的人便会纠结着一脸的惊讶与尴尬和她表示歉意,而等到她摆手表示不在意的时候,他们又会照着刑警大队讯问犯人的模式再多问上几句刘糖的家里的情况……这样解释的次数一多,刘糖便索性学了乖,在别人讨论自家家庭成员的时候直接闭嘴,以免说多了再被人“区别对待”。 即使是这样做了,还是免不了被有心人士问道,于是日子长了,她也渐渐不爱出门与人交流了,除了上学,与闺蜜们逛街,她的常规时间便都耗费在了家里。 书一本本地买,漫画一个系列接着一个系列的追,原本以为人生也就这般平静的当口,竟被一道晴天霹雳打中了。 12岁的时候,她家小婶婶竟然给她生下了一个堂弟。 “喔!原来你不是生病去医院而是生儿子去了!” 被小叔叔拎去市医院探望为他生产下第一个儿子的小婶婶时,刘糖脑海里能想到的除却这一句话外,便只剩下满满的失落。 刘糖自小母亲早逝,父亲醉心于垂钓,对她的关心远不如同一个小区里的自己的亲弟弟,也因如此,她一直把小叔叔,小婶婶当作父母,但她从未想过,她敬以为父母的人竟然会在完全没有告知自己的情况下,就将这个惊喜送到了她的面前。 拧巴着脸,推开病房门,看到躺在床上,脸色略是苍白的婶婶看着对面小床里的皱巴巴,黑黢黢的小堂弟笑着的模样,刘糖的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起来。 那样的笑容,刘糖从未在小婶婶的脸上看到过。 别过脸去,一屋子其热融融的氛围,霎时让她对这个莫名其妙就出现的小堂弟没了好感。 不久,小婶婶休完产假回去上班,照顾这个小家伙的担子便直接落在了国庆休息在家的刘糖身上。 上岗第一天。 刘糖早早起了床离开常驻的奶奶家,爬了几层楼到了小叔叔家,接过临上班前还在和自己儿子黏糊着的小婶婶递给的奶瓶,受了几句嘱咐,目送她离开后,脸上挂着的笑容终于卸了下来。 哼着歌,她漫步走进里屋,望见躺在床上,张大着眼儿瞧着自己的小堂弟,新妒旧怨齐发,刘糖欢蹦地跳上床捏起了小堂弟的包子脸。 “你这个讨厌鬼终于落在我手里了吧!!” 讨厌鬼听不懂话儿,只知道脸被捏疼了,“哇哇哇”地哭了起来,哭声惊人,刘糖心里解恨了不少,遂松开行凶的小爪子,对着讨厌鬼满面涕泪的可怜样,一本正经地威胁道:“从今天起,你就归我管了,不听话的话,”刘糖伸手又在他嫩嫩的小脸上捏了一下,“这就是苦头,知不知道?!” 讨厌鬼红着眼睛,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刘糖想了想又重复了一遍,讨厌鬼愣愣地看着她,倏忽笑了起来,满着鼻涕眼泪的脸蛋一下子舒展开,竟有几分如花笑靥的诡异感。 刘糖身子一抖,只觉掉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你还真是上帝派来折腾我的!” 刘糖把小堂弟放到婴儿摇篮后,躺到摇篮旁的双人床上,思绪一飘,迷迷糊糊地直接给飘去了周公老人家那儿,等到思绪再次清明,距离哄“丑八怪”睡着已过了三个小时。 刘糖起了身,揉揉脑袋瓜子,看了眼儿摇篮里还在睡着的小家伙,走到窗边,微微掀开一角的窗帘。 玻璃窗外,大红太阳正缓缓向西坠下。 再过一会儿,小婶婶回来了,她就可以去奶奶那儿吃饭了。 今天的大菜一定是鱼。 昨天她爸钓了好大的一条黑鱼儿,今天它会被做成什么美食呢? 抵着下巴,望着天边的云彩,刘糖眯起了眼儿。 自有记忆起,她就很少喊那个赋予她生命的男人为“老爸”,因为她总觉得她的父亲是小叔叔,而她该喊作“老爸”人不过是常驻自己家的陌生人。这样怪异的想法,在无意间得知小婶婶身体不适合怀孕后,上升到一个极端。 在那样的日子里,她甚至有意无意地喊过小叔叔一次“爸”。 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在小叔叔诧异的目光后,她清楚地看到了一丝不悦。 她不知道,这份不悦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不敢琢磨,不愿思索,她甚至强迫自己将那一刹那间的眼神藏在心底。 因为,她清楚地了解到,有些事,越多琢磨,便越多折磨。 折磨,来源于内心的自卑。 作为单亲家庭小孩的自卑。 刘糖珉珉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卡着的这根刺得原因,在那之后的日子里,她和小叔叔,小婶婶冲突不断,她想要增强自己在家的存在感,小叔叔和小婶婶却只把这当做青春期的叛逆。 慢慢地,她不再愿意要小叔叔给她解答数理难题,也不情愿再听小婶婶解析一道道英语选择题答案背后的原因,她只愿意每晚抱着自己的毛绒玩偶睡觉,每隔几天吃上一回父亲做的酸菜鱼。 在小区里,刘糖父亲的垂钓技术一直都是数一数二的,而他做菜的手艺更是馋人的很,尤其是在做酸菜鱼上—— 黑鱼去腮,切腹,取内脏,剔甲洗净后剁去鱼鳍,切下鱼头,紧贴鱼骨将鱼身肉片下后,鱼皮朝下,斜片成薄厚均匀鱼片,鱼排剁成长块,鱼头剖成两半。而后,将鱼片用适量盐腌制待用,此后,将酸菜中水分用手攥干,切细丝放置盘中,待用。 接着,炒锅烧热,倒入植物油,放入姜片,蒜片,葱段,朝天椒炒香,再放入酸菜丝,倒下开水,水没过所有鱼片,烧开后,将鱼头,鱼排先放入煮上些许时候,待香味熬出,将腌制好的鱼片逐片放入汤中,用汤勺小心播散开,带其变色,加入盐,糖,鸡精,胡椒粉这类调味,用盆盛出,最后,热上些许奶奶熬制的辣椒油浇在鱼片上,便可端出厨房。 酸菜鱼,香辣鲜美,她每次吃都会被辣的涕泪满面。 那些说不出的委屈也都因此有了发泄。 但,如今却很难再吃到了。 小婶婶刚出月子,小堂弟也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她的酸菜鱼也不得不退出老爸的菜单,改为小堂弟日常食用的鲜鱼汤—— 鱼要双面煎,油要橄榄油。 辣椒? 酸菜? 别想了,那都已经是过去时了! 鼻子微酸,别说吃食上面了,小堂弟出生后,她已经完全找不到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存在感了。 小叔叔,小婶婶,奶奶,爸爸,每个人都喜欢小堂弟,每个人都关心小堂弟,小堂弟笑了能开心整天,小堂弟哭了能皱眉半宿,可是却再没人关心她,她前段时间发烧感冒,都是自己一个人拿着压岁钱去小医院挂的水,开的药,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十一二岁,别人家的姑娘正是被父母宠爱着的时候,可她却要看着自己的家人关心,宠爱着那一个刚出生的丑猴子,却分不到家人半分的关心,说不委屈,谁又信呢? 揉揉快要酸哭的眼儿,门铃一响,透过猫眼看到前来叫她去吃饭的小婶婶,开了门,小婶婶问的第一句话依旧是那一句,“月月怎么样啊?” 月月,是小堂弟的小名儿,来源是出生在中秋节,人月团圆的美好寓意。 刘糖应了声“还好”,便不再吱声。 小婶婶小心翼翼地带上防盗门,走进卧室,小堂弟睡在摇篮里,哈喇子湿了枕巾,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 小婶婶的神色柔和了下来,转过头,对刘糖说道,“你回奶奶那儿吃饭吧,晚上让你叔叔把月月的鱼汤带上就行了,我来之前吃过饭了。” 刘糖应了声,拿着钥匙,出了门。 走了五层台阶,出了楼,转了两道小道,便到了奶奶家。 还未进门,便闻到一股刺激的香辣味。 是父亲做的酸菜鱼的味道。 刘糖推开门,厨房里忙碌了除了已确定的父亲之外,还有她的小叔叔。 走近一看,昨天刚钓到的那条大黑鱼已被做成了两道菜肴,一份是小堂弟的鲜鱼汤,还有一份少少的,是她的酸菜鱼。 小叔叔盛好一份没放盐的鱼汤,便匆忙地和正在餐桌吃饭的奶奶道了声“走了”离开,刘糖的父亲却正在给刘糖的那份酸菜鱼浇上刚热好的辣椒油。 “吃饭了。” 刘糖应了声,盛了碗饭,夹了筷子酸菜鱼,入口,香辣不腻,依旧是从前味道,她却吃出了不一样的心情。 不是失落与委屈,而是不得不选择的放弃。 “你奶奶说,你念叨了蛮久酸菜鱼,怎么样啊,做的还好啊?分量不多,不过爸给你削了好多鱼片呢?还够吃啊?你要欢喜,明个儿,再给你弄,今天是没办法,钓的鱼不够大,又是一鱼两做的。但你是姐姐,要顾着弟弟,晓得啊?你们都姓刘。赶明钓到再大点的,爸给你单独做,让你一次吃个够!” 父亲在那儿说了半天,都是讲烂了的老话。刘糖前些日子只当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现在却觉得颇是不是滋味。 父亲一辈子没什么作为,老了,生活上也还要靠自己的弟弟多多照拂,平生虽爱垂钓,却总把义气,家人放在心里,她虽然很少注意到父亲对自己的关心,可是在小堂弟出生后,她却能清楚地看到父亲对自己的小侄子放下的关爱。 那是与小叔叔对待自己一样的情感。 关心,爱护,但却总是表层。 而反观父亲对自己,虽然好似从不在意,可是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爱吃什么,喜欢什么,不像小叔叔,说起来照顾了自己侄女很久,却连侄女平生最厌恶吃的东西都能当做她最爱吃的东西。 刘糖被辣出了眼泪,分析的过于清楚,并不是不感恩小叔叔对自己一家的照拂,只是清楚地知道那样照拂之下,不是自己想要的父爱。 其实,这个区别她并非不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不然也不至于在那儿吃小堂弟的干醋了。 刘糖揉揉眼,眼泪顺势滑下,辛苦,酸涩。 父亲及时地递上了一张纸巾。 刘糖抬眸接过,父亲的眼睛里是担心,担心之外,是宠溺。 刘糖擦干眼泪,长久以来压抑的委屈喷泄而出,而她却依旧只敢说是“被辣椒辣的。”。 只是这次的违心,却不再是因为自卑,而是来自于血缘里的接受。 是的。 终于还是接受了父亲给予的好。 接受了,抗拒了12年的父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葵花斩肉 2017年11月7日,立冬,土气凝寒,地始冻。 如往常一般,王莉刚站到家门口,准备掏钥匙开门时,泰迪犬九月便已在门里头兴奋地用爪子扒拉着门嗷嗷地叫了起来。 王莉推开门,九月顺势粘上她,围在她脚边,又蹦又跳,表示关怀。 王莉身体不适,没什么精力,只轻轻拍了两下它的额头,九月便似理解了般停止撒娇,乖乖地跟着王莉的步伐前进,待王莉走到卧室口它便停止了步伐,窝在门口的布垫子里静静地等待王莉换衣出来——那是它自己养成的习惯,尽管王莉一家并不介意宠物进出卧室,但它还是习惯守在门口等主人进出,这一点,和它的老前辈,吉娃娃贝贝一点也不像—— 贝贝是王莉家出了名儿的粘人怪,它从不愿似九月般守在门口等着主人来抱。它总是主动的。从它第一次见到王莉,主动亲吻她的脸颊,圈定王莉是它认定的主人起,它从未有过一刻的懈怠。 它总是会主动去把握爱。 这一点也曾让九月很羡慕。 九月迟贝贝多年出现在王莉的生命里。它是王莉在小区里捡到的流浪狗,半岁前的颠簸生活也许给它的心灵带来了很深重的阴影,即使被人收养回家,重获关爱,也无法抑制住他内心深处的自卑感,他待人既热情,又小心,在王莉的朋友圈里广圈粉丝,可以称作是最懂得分寸的幼犬。 但九月也因此,经常被贝贝思想教育。 贝贝总说,生而为狗,就别老捉着过去不放,幼犬就该有点幼犬的样子,黏黏人,拆拆家,活泼热情点多好,干嘛没事总表现那样冷静,自持,你是泰迪,是狗,可不是那些没事就爱扮傲娇的猫啊! 贝贝像个老师,说的话总是教九月深思。 九月头靠在前爪上,布垫子上还有几根白色的毛发,那是贝贝的毛发,但贝贝却已经不在了。 九月呜咽了两声,心情同它的主人一般压抑。 今天是贝贝离开他们的第63天了。但贝贝的身影,话语,与自己一同生活的情景却还留在九月的脑海里。 “快回来吧,贝贝,多用用你智者般的话语,来教教我怎么才能忘记你,怎么让主人们和我从你不在的悲伤中走出。” 九月狠狠地嗅了一口布垫。 忽然,玄关那又响起了开门声。 是老爸麽? 卸下悲伤的情绪,九月向着玄关冲去。 “汪汪汪!” 人类听不懂狗的语言,狗却总能用行动,眼神,声线让他们看懂自己心中的欢喜。 “哟,九月,晓得老爸回家了!乖,乖,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男主人徐东一边揉着九月那不停地往自己身上靠的褐色脑袋,一边拎着装菜的包往厨房跑。 卸下包袱,徐东一把抱起九月,拽着它的前爪,半询问,半开玩笑道:“我在底下看到你妈车了,你妈在哪儿呢?是不是又躲着我们偷吃什么好吃的了!又不带我们是啊,等下子,我们做大菜也不带她好不好!?” 九月总不适应男主人如此的热情,挣扎半天不得解脱后,嗷嗷叫了两声,歪打正着,使得窝在卧室的王莉再没法独一一人安静地整理贝贝的遗物,去缅怀逝去的贝贝。 “你又在皮九月,没看出来九月都烦你了!不自觉。” 王莉推门而出,面上虽仍没什么好气色,但总好过刚进门时,那一身的压抑了。 “我不逗它嘛。” 徐东也不在意,放下九月,又问道:“今天回来这么早哒?” 王莉是自己开店的,店里又有个小姑娘和自己上颠倒班,时间弹性大,但她今天上的是晚班,晚班一般都是九点半才能下班,到家最早也得九点四十五,但现在却才六点。 徐东刚在车库见到王莉的车时,都以为自己是记错了时间,或者今天她根本没开始,而是直接在打车或是骑的门口扫码的小黄车。 “店里不得人,我又感冒,头重脚轻的,实在受不了,就跟前头请个假,先回来了。” 王莉话音未落,徐东就直接喊出了声,“你不舒服,不让小姑娘给你带班嘛,钱又不是不给人家,那么拼干嘛,这两天脸色本来就不好。” “挂水,吃药啦?”徐东皱着眉,他才看到沙发那的茶几上塑料袋里的药。 “你烦神呢!人小姑娘要没事,我会过去呐?不带脑子,我挂过水已经好多了,药等下子吃,你先去弄饭去,我有点饿了。” 徐东应了声,跑厨房给王莉切了盘橙子,让她先垫一下,又回厨房忙活了。 九月乖巧地趴在王莉旁边,试图用自己的陪伴来帮助王莉赶走她生理上的不适。 如同当时贝贝生病时一样。 王莉摸了摸九月的脑袋,似感受到了九月的不安,安抚道:“别担心,我只是感冒,和贝贝不一样,不会离开你的,乖。” 九月微微抬起了头,蹭了蹭王莉的手掌心。 徐东在厨房的时间渐长,空气里食物的香气从厨房流溢至客厅,促使九月愈加兴奋起来。 宠物能分得主人一杯羹。 这是王莉家的传统。 当然,九月吃的还是和主人不一样的,那是特别为它制作的没有盐分的宠物专供的食物,出现的次数也不多,毕竟它的两位主人都是连给自己做饭都有些懒散的家伙。 “吃饭了!” 徐东刚把菜端上桌,九月就凑了过来。 “对,也有你的。” 徐东另端出一个盘子放到它面前,盘子里是一个硕大的肉丸子,清蒸的。 九月嗅了嗅,张嘴试探性地咬了一口,有点烫,不过,味道很好,肉很嫩。 九月小心地一口一口地吃着,饭桌上,徐东和王莉也在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着。 突然,似想到了什么,王莉忽然问道: “你斩肉给贝贝留一份哒?” 徐东也没留神,边吃饭,边顺口回了句,“留了,它我不记得嘛。” 话音还未落,两人都噤了声。 末了,徐东先开了口: “我们都注意点,贝贝也不会想我们老想着它的。” “我知道,我就是看着这斩肉突然想起来,贝贝最喜欢吃它了,就忽然开了口......我现在在家里,也不难过了,就是总觉得贝贝它还在......” 王莉说着,说着,眼圈不由又红了起来。 “我这两天老想到我刚见到它的样子,小小的,嘴巴上有一块斑,丑死的了。人家老客到我店里和我推销它时,我想也没就拒绝了。要不是后来她说,家里大狗养的孩子都送了,就剩这一只没人要,请我好心收下,不然就只能把它丢了,我看它可伶才勉强回了句,先带回去,看家里大狗能不能接受它,不然哪有后来它陪我的这十几年。诶,就当时的那个大狗,大黄,你还记得啊,它到我家的时候,我还小,玩心重,没照顾得上它两天,就丢给我我妈了。贝贝,她是我实际意义上养的第一只狗。不过,贝贝它也是和我有缘,带回家后,和大黄一点也不闹,这样我才收下了它。它也才能一直陪伴我到它死亡。” “东子。真的,我到现在都记得我家贝贝望着我的眼神,那样的专注,热烈。我家贝贝是真的满心满眼地都是我。我在它心里就是它的全世界。” 王莉的声音又呜咽了起来。 徐东不语,对贝贝的死,他同王莉一般难过,他安慰不了自己,也安慰不了王莉。 徐东叹了口气,他们结婚多年,没有孩子,贝贝就填补了这个空缺,他们都是如此地爱他,虽然偶尔,他会吃贝贝的醋,但贝贝一直都是他们认定的家人。 即便,后来收了九月,也只是代表九月成为了他们另外一个“毛孩子”,他两个都爱,但一个“毛孩子”是不能取代另一个“毛孩子”的,他们都是特别的存在。 尤其是对王莉来说。 贝贝是王莉最上心的一个毛孩子。 徐东搁下筷子,贝贝是得肠炎走的,那早期的发热,轻微呕吐错误地让他们以为贝贝只是感冒,待发觉不对劲,给医生打电话询问时,又恰好赶上医生当天有事,他们本想着第二天一大早就带贝贝去医院的,贝贝却没有熬过那个晚上。 王莉为此自责了很久,徐东也开解了王莉很久,因为贝贝年纪实在太大了,也因为贝贝这次生病,病初到病重的时间也太快了,他们完全没有心理准备,50个小时不到,他们就彻底的失去了贝贝。 而他们,直到火葬,掩埋了贝贝的尸体,都没有缓过神来。 他们无法意识到自己已经这样一个毛孩子。 连带着九月也没有反应过来了,自己失去了一个家人—— 九月到现在,睡觉还非要扒拉着贝贝生前最爱躺着休息的那块布垫。 “我刚才在收拾贝贝的东西,把它们摆放得和贝贝在时一样,我想,如果真的有另外一个世界的话,它能经常回来看看我,或者像前两天那样,到我梦里来,告诉我它现在很好,这样就够了。徐东,今天已经九七了,我不会再想它了,我答应过它,不会永远让自己沉浸在失去它的情绪里,这没有必要,我知道,它一直都会在我身边,在我心里的。” 王莉话音未落,眼泪便似已支撑不住般从眼眶滑出。 徐东任由妻子发泄下去,他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因为贝贝而情绪失控了,因为很快的,这种悲伤就会随着她的眼泪而流逝干净,取而代之的只会是思念。 不让贝贝因自己不得已的离去而愧疚的思念。 徐东望向王莉身后,紧靠正在就餐的九月旁边的那个食盘,食盘正中是一颗硕大的肉丸子,九月没有吃,那正是他们留给贝贝的。 如果真的有轮回,贝贝,真希望我们能再次相见。 徐东没有将期望说出声,但他知道,这份希望,也是他们一家人的期望。 贝贝,期望,我们还能再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红烧肉 临近年关,Z市开始进入一年中最为忙碌的日子。 街上行人面色匆匆,一往而过。 市人医的门口却神奇的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有男有女,神色各异。 茵茵忙着给外婆送饭,被堵在外围,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路走出来,回首,好奇瞄了眼热闹的核心,却发现那不过是对闹着离婚的小夫妻—— 一方绿了人还指使情夫打伤自己老公,一方拐着伤腿头上绑着纱布都不消停,还要拿拐杖打好心做拦庭的保安大哥。 “真是越忙越乱!” 茵茵翻了个白眼,抱紧怀里的保温盒走进医院后方的A栋楼,守在电梯口等电梯,想着一会儿要见到的外婆,心下忐忑。 自外婆住院以来,这还是茵茵第一次来看望她。 茵茵心怯,本想拉着对象王克过来壮胆,结果王克那应酬更多,实在抽不出空,她只好先独自一人过来冲锋陷阵。 茵茵念此,迁怒起王克,不就十几分钟麽,住院的可是从小最疼爱她的外婆!他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还想着让她年底去他家,拜会他爸妈?哼,谁爱去谁去,反正她是没那个鬼时间! 茵茵越想越烦躁,“啪啪啪”几声,发泄似地戳了几下面前等了许久还不下来的电梯的按钮,引得一旁同等电梯的大妈不由蹙起眉头。 “姑娘,电梯按那么用劲你催鬼啊?” 被这尖利的声音一扰,茵茵立马从对某人的抱怨中回过神来,瞥了眼发话的人,脸色越加难看,正欲发泄一句“我按我的,关你什么事?”,电梯却开门了。 茵茵收起一肚子的怒气,走进电梯,按了楼梯层号,想着一会儿要见到的外婆,心里更乱。 在茵茵的记忆里,外婆除了啰嗦点儿外,一直是一个很温柔的老人。 尤其是与外公做对比。 茵茵外公是一个非常注重孩子教育的人。 记得小的时候,由于爸妈都是独生子女,爷爷奶奶,外婆都对她十分的溺爱,茵茵不想做的作业,随便撒个娇就能推迟去做。可唯独到外公这儿,一切她能使得上劲的法子就都没用了。 当然,外公也是很疼爱茵茵的。 只是当茵茵懂得外公铁血教育下的关爱之后,外公却离开了她。 至于外婆。 外公离世之后,不管茵茵爸妈怎么劝说,外婆老说舍不得那住半辈子的房子,怎么也不肯搬过来和他们一起居住。 时间一久,茵茵爸妈也只好由着她老人家去了。 “反正两家就前后楼,实在不放心,平日多去走动走动就好。” 连带着茵茵,一家子都这样说服了自己。 但不想,随着时间慢慢拉长,茵茵首个做不到了——她慢慢有了自己的圈子,朋友和爱人。至于外婆,茵茵总觉得,她们毕竟都住的那么近了,见与不见又有什么要紧的? 反正外婆的近况,茵茵都能从家人的口中得知。 故而,茵茵与外婆的联系便越来少。 外婆对此从没抱怨过什么,只是闲暇时,茵茵回家看老妈,总能听见她说,外婆老念叨她,让她多去看看外婆。 电梯停下,门拉开。 茵茵拎紧保温盒,走出电梯,心情越发沉重。 这次外婆旧疾发作,她也是家里最后一个知道的。 原因是外婆担心茵茵会因为自己住院的消息而分心,导致工作上出什么差错,故而,刻意让女儿,女婿瞒着她。 可外婆不知道的事,她住院的时候,茵茵就已经为了王克在工作时分了心。 茵茵和王克都刚从学校毕业,社会经验浅,为人处事,太多不足,两人一面努力适应社会生活,一面忙于享受同居生活,结果却发现两人间有太多的问题没法解决。 于是,一个开始埋怨对方只知道埋头工作,不再浪漫,还没时间陪伴自己,一个学会指责对方日益啰嗦,不再温柔,难以理解自己的难处……争执,吵闹几乎占据上他们共处的全部时间。 茵茵叹了口气,原本今天也是王克说了会给自己壮胆,陪自己来看望外婆的,结果就她回爸妈家拿下老爸给外婆做的晚饭的功夫,王克就以领导突然的加班开会为由把她约给爽了。 茵茵在心里,恨恨地骂了王克两句,脚下却仍迟疑着,不敢直接跨进外婆住着的单人间病房。 “姑奶奶,你总算来了?” 熟悉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茵茵对男友的怨念。 “我还以为你不过来了,正还打算到楼下饭堂给你外婆打饭呢!” 茵茵妈上前拽了茵茵袖子一把,低声喝问,“怎么来这么迟?” 茵茵刚想解释两句,老妈蹙眉,摆摆手,道了句“回头和你算账”便接过茵茵手里的保温盒,放到病床旁的小柜子上,转过头,脸上抹着笑,对着躺在床上的老人道:“妈,我就说吧,晚上是茵茵送饭。您还不信。今天阿荣一送完中饭,茵茵可就打电话过来,说想你了,要过来看你的。诶,我想她都要来看你了,我肯定瞒不过,那只好把你住院的消息告诉她了。” 茵茵妈顿顿,想到老人不放心的事情,又补充道,“你放心,她刚工作,还没多忙,不会耽误工作的。” 说罢,又拽了拽茵茵,使眼色道,“是吧?” 茵茵被老妈忽地一拽,没反应过来,顿了顿,对上外婆怀疑的目光,忙肯定下老妈说的话,心里却尴尬极了。 茵茵妈为宽外婆心,把话全往好的说,她中午刚知道外婆住院是真,但说着晚上就要过来看外婆却是掺了好大的水分。 更何况,茵茵中午给老妈打电话说想外婆,原本就是因为嘴馋想吃外婆做的红烧肉才找的幌子。 茵茵念起,面上讪讪,举止也不自在起来。好在茵茵妈正忙着将病床旁的小桌子摇起,好方便外婆起身进食,还没空管她,不然她可是真要挨呲了。 茵茵揉揉鼻子,将注意力放到外婆身上,这才发觉,许久未见,外婆真是越显老态……原本白的不明显的头发现在都已经花白。 茵茵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外婆倒是笑着,指了指小柜子上的橘子,苹果,示意她随意拿着吃。 外婆满是青筋的手上还插着输液管。 茵茵瞄了一眼,便立刻移开目光,“外婆,你等急了吧,我,我……” 茵茵有心致歉,话开口却像是在找借口,不由得更加尴尬。 “没事,你妈瞎操心。外婆还没饿。” 外婆打断了茵茵的话,略显苍白的脸上有着与茵茵记忆里一样包容的笑容。 茵茵鼻子一酸,使劲揉揉后,转过身拿过保温盒,将保温盒打开—— 保温盒是上下两层。 上层是清淡小菜,下层是白粥。 茵茵将两样都推到外婆面前,又递上一双筷子给外婆,便拉过一旁凳子,陪着老妈与外婆聊天。 记忆里,和男友确定关系搬出家后,茵茵便很久没像现在这样陪过外婆和老妈了。 茵茵的心慢慢静下来。 祖孙三辈从生活点滴聊到了茵茵和王克的感情生活,也就在这当口,茵茵听母亲扯到了外婆与外公的往事—— 外公年轻时,家里做裁缝生意。长大后,他也懒得再想别的出路就直接子承父业做起成衣买卖。 外公人长得精神,也会讨姑娘欢心,生意做的好,桃花也沾了一身。 外婆却与他不同。 外婆是个乖巧的姑娘,常在自家茶社里给自己爸妈打下手,闲了,便自己去布料店买料子给自己做衣裳。可不巧,一日便去了外公家的裁缝铺,撞见了外公。 …… 茵茵妈故事讲了一半,狡黠地瞥了眼因在茵茵面前谈到爱人而不好意思的茵茵外婆,有心排遣她,便笑问了茵茵句可知下情,茵茵当然不知。 茵茵妈故作高深,拍拍外婆手,打趣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两圈,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也就那一眼,你外公就认定你外婆,整日里忙完自家话计便借着喝茶为名头去你外婆家套近乎。” 茵茵外婆听到这儿,脸已是羞得不能再红。 茵茵讶异地瞥了眼外婆,她是真没想到记忆里一向严谨的外公年轻时竟会是这般模样。 而这样的外公,外婆居然还嫁了! 茵茵还想套些小道消息,外婆却忙搁下筷子,连哄带骗地把还要将自己的糗事抖落出去的女儿轰出去给自己洗碗,待她走远,便指指自己身旁座椅,示意茵茵坐过来。 “茵茵,别听你妈讲的,她那都是小的时候听你外公瞎讲的。本身就是做过加工的。” 茵茵刚坐定,外婆便又道:“你妈现在不在,你也不必为了宽我心刻意讲些什么哄我的话。老实说,你最近怎样?工作顺利吗?” 茵茵一一作了回应。 外婆对茵茵工作上放心了,又问起她的个人生活,“那王克对你可好?” 茵茵低下头去,外婆拍了拍她的手,“我就知道你刚才没讲实话。你妈都和我说了,你们闹腾的很,都是为了什么?你给外婆讲讲。外婆给你出主意。” 茵茵闷了声,她不愿让外婆病中还为她烦心吧。 茵茵抬起头,嗫嚅道,“外婆你别问了,我和王克没事。” “我俩儿挺好的。” 外婆看了眼茵茵,叹了口气,作伤感壮,说:“我家乖孙女都不愿意和我真心聊聊了。看来,我真是越老越没用了。诶,我还是一个人呆在医院罢,你们都不用来看我了。” 茵茵嘴角一勾,无奈道:“哪有的事儿,我最喜欢外婆了。我今天中午和妈聊天,还说着今年想要把外婆,爷爷奶奶接来,我可馋外婆做的红烧肉呢!” 末了,茵茵还不忘吐槽一下母亲的手艺,“妈妈每次做的都不如外婆做的好吃。” 外婆笑了笑,“那是,你外公也最喜欢吃我做的红烧肉。” 外婆目光一暗,茵茵自知说错了话,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外婆摸摸茵茵的发,忽道,“茵茵,你不是想听我和你外公年轻的事嘛。我现在就给你讲讲我们刚结婚时发生的吧!” 茵茵想着只要外婆不再追问自己和王克的事,什么都好,便点了点,听外婆说了起来。 “我和你外公结婚不久,婚姻便出了大问题——你外公太会讨女人喜欢,又是开店铺的,身边怎么都有些赶都赶不走的燕燕莺莺的。我那时年纪小,气量更小,看着他和那些女的在一起也气,便时常和他争吵。因他知道我是吃醋,故而也总让着我。只是时间一长,他便也开始烦躁起来,时不时也就我真跟我起了争执。我几次都是抹着泪,还心疼他饿不饿地去给他做饭。他也和我一般,面上虽跟我闹着,转过去又想着支个什么法的哄我开心。于是,日子就这么忽闹忽笑地过着。” 外婆目光深远,似在怀念。 “可我没想到,这感情吵着吵着总是会生分下来的。” “就在我生下你妈妈不久,我发现你外公外面有人了。我气急了,和他吵了一架后就带着你妈回了娘家。那也是我第一次因为和他吵架回的娘家。” “回家后,我妈在一边安慰我,我爸却一句好话也没讲,只在那儿一个劲地灌茶喝。我心里越发委屈便抱着你妈进去睡了。那天晚上,为照顾我而陪着我睡觉的妈妈,却说了一句让我至今都还记着的话。 外婆顿了顿,续道: “她说:‘乖囡,你说你从前总疑心他和旁人的关系,现在不就是如你愿了麽?他真往外面女人的□□底下钻了。他是做错了,那你呢?你的责任呢?’。因着这一句话,我一晚上没睡,我就在那思考着我和你外公为什么会走到那地步。第二天,我就抱着你妈回你外公那了。我问他,他还要不要自己的姑娘。要,就处理好自己和那女人的事儿,我也就把这事翻篇,以后和他好好过日子。不要,我家也不是养不起我和孩子,我大不了改嫁。也就是这一闹,你外公老实了,我和他也就重新在一起过日子了。” 外婆摸摸茵茵的头,话锋一转,问道:“我的乖孙女,你知道我为什么做的红烧肉那么好吃吗” 茵茵摇了摇头。 外婆笑道,“那时候,你外公忙完铺子里的事,没事就爱叫朋友来家吃饭。各人口味不同,我有心钻研,厨艺自然就精湛了些。那时,相比其他肉,五花肉算是贱肉,价格便宜,你外公也爱吃,我也就老买,时间一长,自然也就成了我的拿手菜。你外公朋友老在我这儿吃饭,自然也会多帮我留意点你外公,防止他再和那女的勾勾搭搭的。至于店里的,我那之后,常驻店里给你外公打下手,有什么小妖精要勾搭你外公,我还能防不到?” 茵茵点着头,心里却不太懂,外婆怎么突然和自己讲这。 外婆似看透茵茵的心思,拍拍茵茵手,道:“我和外公这些年什么坎都杠过来了,就是凭的理解与包容。而这几个字,是我傻,非要等到你外公出了那事之后才懂得。茵茵,你是大学生,懂得多,心思应当比外婆活络,外婆给你讲到这儿,你应该能理解外婆的意思了吧。” 茵茵沉默。 外婆又道:“你们现在还小,如果连这都做不到,那未来,要摔多少跟头,外婆要是在这儿前头闭眼了,可是怎么都放心不下你的啊!” 茵茵望着外婆,眼圈倏地一红。 “你们在聊什么呢?” 房门“咯吱”一声打断了两人的闲聊。 茵茵妈拎着洗好的便当盒,看着这聊到一块去的祖孙俩,颇觉有趣。 茵茵张口欲说原委,却看见自家老妈身后立着的人,原本还带着笑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妈,他怎么来了。” 茵茵刚听了外婆的劝,这会儿却又把话抛到了脑后。 外婆瞧着,直在心里叹气。 王克拎着水果站在茵茵母亲身后,颇是尴尬地提了提眼镜,“我不是答应你陪你看外婆来的吗?公司会议一结束我就赶快朝这跑了。只是,我想不能空着手来看外婆,就在外头买了点水果,这不,就来迟了。” 茵茵脸色缓了缓。 顺应时势,茵茵妈推着王克进了病房,顺手关了病房门。 “王克,快坐。茵茵来前,她外婆念叨你就可有一会儿了。” 茵茵妈边招呼王克,边问茵茵外婆,“妈,你们刚才聊什么呢?我看茵茵眼圈都红了。” 茵茵这才记起了外婆先前对自己的规劝,只是她哪儿好意思当着王克面前说出,见外婆刚要开口作答,她忙接过话头,道:“我们聊,聊红烧肉了!这不快过年了吗?我馋外婆做的红烧肉,馋的都快哭了。” 茵茵说完,又给外婆使了使眼色。 外婆便也笑着应了声。 只有王克听得不明所以,“馋的要哭?得多好吃啊!”王克笑了笑,“我听着,心里好像也馋起来了。” “去你的。”茵茵还在记仇,撅嘴道,“我外婆做的红烧肉可从来不给外人吃。” 王克从善如流接口道,“那我也只好随你改称呼外婆,作‘外婆’了。外婆,我们忙,现在才来看你真不好意思。” 外婆听得高兴,直道“没事”。 王克笑笑,回过头去,又对着茵茵妈,脆生生地喊了句“妈!”。 茵茵妈当即应了声。 茵茵此刻好似被拿住软肋的猫,半点脾气也没了,红着脸。 王克牵过她的手,又道,“那我骑驴下坡,顺道也和咱妈,外婆交代了我妈邀请你你过年去我家,吃年夜饭,认亲戚的事了哦。” 茵茵没吱声,脸却越发红了起来。 茵茵妈与外婆却是听得这个消息,嘴角越发上扬起来。 “那可好。以后我家茵茵就多望你们照顾了!” 这话说得太直白,茵茵甩开王克的手,嗔道:“你少得意,我可没同意呢!” 王克急忙拽住了茵茵的手,柔道,“我知道前些天怠慢了你,可这事儿,我爸妈都知会了家里的亲戚。你要不肯去了,那除夕夜,估计我也回不了家,只能蹲在咱妈家蹭饭了!” 茵茵见王克叫自己妈越叫越顺口,末了,还对着妈说了句“妈,到时就麻烦您了。”,急得她失脚踩了他一脚。 “那怎行!” 话刚说完,见王克捂着脚,嗷嗷喊痛状,茵茵既心疼,又好笑,低下头,半天才喃喃道,“你不是都答应你妈了嘛。” 茵茵咬了咬唇,半天才蚊子般地吐出下半句话,“咱两交往这么久,我也正式地去拜见一下自己未来的爸妈了。” 话好不容易说完,茵茵眼珠转了转,又道“前提是,你得答应我,年初二来我家吃饭……我和外婆学做红烧肉给你吃!” 王克听到茵茵谈的条件,原提到嗓子眼的心立时又有了着落,“没有问题!” 茵茵笑了笑,回过头,“外婆,你听到没?你得快点好起来,我还等着你教我红烧肉怎么做呢!” 外婆笑着直点头。 病房外,飘着细雪,病房内,却是暖气充足。 茵茵由着王克握着自己的手和外婆,妈妈聊着节日安排,时不时也应和上两句。 红着脸,不说大话,茵茵似乎现在就可以预见今年年中家中的热闹场景—— 厨房内。 奶奶围着炉火专心做蛋饺,母亲倒腾着各色冷盘,热菜,自己则跟在外婆身后神色认真地学习着自己答应的做要给王克吃的红烧肉。 厨房外,王克定会被爸爸和爷爷拽住,边陪着他们闲谈春晚,边注意着茵茵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 未来,这些的画面,也许也会由她讲诉给子子孙孙们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春日宴会 二月初七,春分刚过,宋玲想着爸妈出门旅行,自己一人在家无趣便约了三两好友在家开了个春日小宴。 最先到的姚桃,刚关上房门,卸下外衣,包包,便被宋玲拎进了厨房备餐。 “有这样对客人的麽?” 姚桃嘴里抱怨着,手上却没闲,偷拈了口宋玲刚拌好的春笋。 “味道不错,再搁点辣椒油就更香了。” 姚桃一边说着,一边将贼手伸向另一碟中的小螺丝,“这辣度才叫好嘛!” 姚桃一连扒拉了几个,吃的兴起了,螺肉吸出来嚼巴嚼巴下肚后还不忘把自己五个手指头上剩的香辣汁水给舔吧干净。 “你脏不脏,手没洗就抓菜吃就算了,还舔爪子?什么坏毛病!”宋玲忙中得空,伸手拍飞姚桃还欲作怪的爪子,“都偷吃几口,还当我没看见?” 宋玲说罢,又忙着将刚汆熟的柳芽放进备好的冰水里淘凉,挤净水分。 “快去洗手,顺便,再帮我拿个碟子!” 宋玲边指挥,边嫌弃道,“来的早,也不帮我做些事,就只知道偷吃。” 姚桃看着自己被拍飞的爪子,嘟起嘴,望着那碟香辣小螺丝的眼神有几分不舍,对着螺丝叮咛道:“好好在这儿等我,我过会儿就来解决你们。” 话毕,姚桃便转身去洗手池洗手了。 “要大,要小?” 揪了张便纸擦干手后,姚桃揉揉鼻子,对着半开的厨柜,问宋玲道。 “比你偷吃的那盘螺丝的碟子小两圈的就行。” 宋玲搁拌碗里加入切好的蒜泥,香油,醋,边搅拌,边回答着。 姚桃羞赧,背里吐了吐舌,选了个白瓷绘桃的碟子往宋玲身旁走去。 “好了没?” “早好了,就等着你的碟子呢。” 宋玲边说,便把拌好的柳芽盛进瓷碟里,末了往上撒了几粒白芝麻装饰。 “你们在做什么呢?” 迟姚桃几分钟进来的思清,边搁包包,边道,“门也没关好,一推就开,你两弄什么菜弄得这么认真?” 宋玲听着思清吐槽,想着第一个进门的人,顿了顿,本欲落井下石的心在瞥了眼举止不爽利的姚桃后,难得的转了好意,帮她岔开话题,对着思清,说道:“别管那些了,我前儿从我乡下姑婆那顺了点树头菜,你来帮着我点,这些东西精细,你比我会弄。” 思清马屁被宋玲拍得爽利,笑嘻嘻地自个儿跑进了厨房。 瞧了眼宋玲准备好的原材料,思清啧啧叹道—— “呦,还有桑芽和香椿!你姑婆家可真好,我都想住过去了,这两东西,我就小的时候在外婆家吃过一两回,她家拆迁后,我是看都没看过这些东西了。现在看到,还真是馋了。” “贫的你!要真住那儿去,我替我姑婆举旗欢迎你。只是那没电,没网,怕你熬不了半天就得往家赶了。”宋玲揭开蒸锅,用手戳了戳里头的蒸好的桑叶馒头,姚桃凑过头来,伸手便要抓一个尝尝,结果被烫得直嗷嗷。 “该!” 思清乐得见这个贪嘴的家伙吃瘪,在宋玲本就嫌弃这厮时,连连帮腔,毫无同志爱,气得姚桃端过一旁肖想许久的香辣小螺丝,叫嚣着要独自吃完,不给思清留,结果,又触到宋玲的点儿。 “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宋玲从一旁端出碟五香毛豆换过姚桃手里的香辣小螺丝,往她怀里一推,顺势将她轰出了厨房,“去去去,吃素去。别再给我添乱了。” 姚桃嘟着嘴,心有不甘地瞄了眼螺丝,又瞄了眼怀里的毛豆和做菜老被妨碍而怒气持续值上升的宋玲,嘟囔了几句“等下次见到你爸妈,我肯定要跟他们老人家诉苦,让她给我撑腰。”什么的,便捞过脚下自宋玲开始做大餐起便一直紧跟着宋玲脚步的白猫咪咪,窝去沙发边看电视,边等饭好。 “还有几个菜?” 思清见捣乱的走开了,边帮着宋玲把馒头码进盘里,边汇报道,“琪琪说她六点半准到的。” “来的急,来的急,你帮我撤个蒸锅,先用那边那个备用的平底锅把这碟蒸好柳芽略炒下,再把我这处理好的嫩笋和香椿炒了,就两菜了,我那头再弄个毛豆炒肉粒,酿田螺,等琪琪来了,再把桂花鱼蒸上,就齐活了。” 宋玲说的轻松,思清却听的头都大了,“你菜是不是要准备的太多了,我们就四个人!” “不多,不多,那些树头菜量少,要多了,明天你们反正也都是休息,凑和吃第二顿。再说,”宋玲指了指正在欺负自家爱宠的姚桃,“还有这个大胃王在呢!” 思清“嗤”地一声,笑道:“你也别报太大希望,我们这个大胃王奉行的可是食肉主义啊!” “就你话多!” 宋玲瞪了眼思清,“我爱吃素行不!?” “好!好!好!” 思清不再多话,发挥起她的“厨房小能手”本质,和宋玲一左一右地忙活了起来。 “诶,”思清边炒柳芽,边用胳膊肘戳了戳正在处理生田螺的宋玲,她低声道:“我听琪琪说,她妈前不久提溜着她去相亲了,对象似乎不错,他们挺谈的来的,你说,今天琪琪会不会把人家带来,宣誓个主权什么的?” “八婆,你想太多了!”宋玲撇了撇嘴,道:“才几天啊,琪琪那性子就算再觉得人家不错,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准备好了要把人家拉我们面前宣布成果的时候哒!起码再过一,两个月吧。” “不过,”宋玲想了想,调笑思清,道:“你好像是我们中年纪最大的吧,你不准备准备?我可听桃子说,你们单位里有一个小伙子一直苦兮兮地追赶着你老人家这条飘得贼快的石榴裙呢!” “桃子嘴真大,和她在一单位,我真是倒大霉了。”思清将炒好的柳芽盛出盘,略洗了下锅,就准备处理下一道菜。。 宋玲这头,从洗净的田螺内勾出螺肉,又从冰箱取出大早买的绞好的猪肉末,将这两拌和,边加调味品,边调侃道,“到底什么情况,说出来,让姐妹们乐呵乐呵。” 思清躲不过,只好老实交代,“我不喜欢人家,所以没法处,就这样简单。” 宋玲“切”了声,将搅拌好的肉泥一团团塞回螺壳,“没意思。” “那缘分未到,我也没法儿呀。” 思清擦干锅,倒油烧热,下春笋煸炒,热火朝天间,忍不住又说了句,“只见你天天八卦我们,也没见你找个对象拉我们面前瞧瞧哒!” 声音不大不小,正是宋玲能听到而厨房外竖起耳朵偷听的姚桃听不到的程度。 宋玲捂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吃下了这个瘪。 见此,思清也不再做声,往锅里撒入宋玲早前腌渍好的香椿沫收汁勾芡,拈起一块笋片尝个味,确定咸淡无误,便拿过一旁准备好的碟子,将菜盛出锅。 “桃子,过来端盘。” 思清一声呼唤,紧密关注厨房动静的姚桃立刻应了声,伴随一声“喵”叫,飞的般出现在思清面前,接过她手上的一盘菜,又瞄了眼正低头往田螺壳里塞肉泥的宋玲,两眼茫然,全不知道方才两人聊了什么,气氛突然变得那么诡异。 当然,也好在她没开口,不然就被某个吃瘪的人当作出气筒出气了。 两人将厨房内处理好的菜一一端出,而后,一个望着桌上的菜,撸着猫,伺机偷吃,一个又回到了厨房给宋玲打下手。 “我先弄毛豆炒肉粒了喽!” 思清没等宋玲回腔,便从冰箱保鲜层里把肉块提溜了出来。肥瘦肉分开切小粒,瘦肉抓浆,肥肉下锅,翻炒出油,再下瘦肉,炒变色,接着倒下毛豆,蒜片翻炒,最后加点清水煮至豆肉熟透,调味,出锅,装盘。 这时,宋玲也准备处理她塞好肉泥的田螺了。 宋玲热锅倒油,放入葱姜爆锅,紧接着将田螺下到锅内,又加黄酒,各类调味料和清水,待褐色的汁水烧开,盖上盖闷煮,这时间里她又开始处理桂花鱼—— 鱼在菜场便让人家卖鱼大妈处理好了,宋玲只需要往鱼肚里加好料,放到盘子里上蒸锅就好了。 这时间里,她也顺便清理了一下灶面。 待琪琪到宋玲家时,时间不多不少,正是全部菜都上桌摆盘好的时候。 四冷盘,五热菜,一主食,几老友,齐聚一堂,杯酒言欢间,时间似乎都停驻了。 她们好似还是旧模样—— 穿着宽松的校服,眉目青涩,笑容纯真。 “怪不得总说,再多的烦恼,朋友聚在一起聊聊就没了呢!” 琪琪揉着潮红的脸,相亲失败,但工作上还混的不错的她似有感触道。 思清点了点,姚桃喝高了,直接用筷子敲着碟子,哼唱起了学生时代,大家爱唱的歌曲—— “为人为我不必区分 一切事干开心要紧 顺缘顺意嘻哈半生 欢欣自会接近” 宋玲眯起眼,想起姐几个就是因追星而相识的典故,笑了起来,和上姚桃的声音,哼唱道: “合情合理开心称心 一心想做快活人” 几人嘻嘻哈哈,月光自桌旁的玻璃投映进来,此情,此夜,她们的确是开心,称心,做起了自在快乐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扬花萝卜 夕阳返照桃花坞,柳絮飞来片片红。 旅游归来。 邱若拖着行李箱,刚走到家门口,便被人迎面叫住—— “若若,把东西放家头,就赶快到你舅爹爹家去。” 若若,是邱若的小名。 舅爹爹,是对舅公的家常称呼。 说话的,也正是邱若的二叔。 邱若歪过头去,满腹疑惑,“舅爹爹怎么了?” 邱若记起自己旅游前,便老听奶奶说着舅公不好了,难不成,就这么几天他就走了? 邱若心生忐忑。 “走了。”二叔叹了口气,邱若听得心一沉,又听二叔续道,“你前脚刚在车站给你爸打电话说你快到家,他后脚就走了。趁现在,他身体还热乎,脸上还没那么难看,你快去看看吧!” 二叔话音刚落,一旁瞄着邱若半天的三姑父便似打开了话茬子,小钢炮似的问话一句句地向邱若砸来。 “若若,听你爸说,你出去玩了几天呢,去哪的?玩的怎么样?累啊?” 三姑父好玩,一向与舅公也没甚交情,故而此刻,面上也是笑嘻嘻的,与平日无异。 邱若还没从舅公突然没了的凶信中反应过来,楞楞地回了两句,便没了下文,三姑父没得趣儿,便拉着二叔,别了邱若,往舅公家继续商量老人身后事。 邱若回过神,进家门,收拾好东西,也往舅公家赶去。 舅公家和邱若家住同一个小区,只是舅公生前,性子古怪,又常爱训导小辈,舅婆言语刻薄,夫妻两于亲戚间也少有走动,故而,连带着邱若这一辈的孩子们也不爱与舅公家多有来往。 “若若来啦!快,烧个纸钱去送送你舅爹爹。” 没等邱若进门,舅表姑父便递上了三张黄纸,舅表姑抱着未满周岁的儿子,红肿着眼儿,话语梗塞,显是刚哭过的样子。 邱若依言接过黄纸,在楼梯口的碳火盆旁接个火,看着火光,听着楼梯之上,齐聚在舅公家闲聊的亲戚们的声音,胸中陡然生出几分荒诞感—— 舅公家吵闹得不像是在办白事,到像是在办喜事。 压下心头的怪异感受,邱若对着火盆里飞扬的纸灰作揖,心道自己本无心冒犯,只是脑子犯浑,望舅公勿怪。 转过身,踏过几阶楼梯,邱若走进了舅公家。 “去拜拜你舅爹爹。” 大姑推了推邱若,“大家都拜过了,就差你了。” 邱若依言上前,双膝下跪,拜了三拜,方才抬眼,看了眼被家人移至板床上的舅公——邱若来的早,舅公尚未入殓,身上还穿着旧衣,遗容也未作整理,乍一看,好似在沉睡,只有微青的面色,毫不留情地揭露出他已离去的事实。 邱若记起三年前舅婆婆死时,面色也是如此,不由得身子一颤,赶紧起了身,离得灵堂远远—— 她平素胆小惯了,尤怕死人。 邱若平了心神,走到里厅,见到父亲,忙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问道:“爸,舅爹爹怎么走的这么快。” 邱若问话时,忍不住隔着玻璃门,又瞧了一眼舅爷爷的遗体,她始终没法把那具头发灰白,右手边还放着拐杖的尸体和记忆里那个我行我素,独断专行的舅公联系在一起。 邱若揉揉眼。 今年年头,亲戚走动间,邱若还听表姑和大姑说,舅公要出钱给他姑娘买房。 “从前都是把钱往死里抓,现在居然开始想着讨好自己姑娘。也不晓得是他终于良心发现了,还是怕自己到时候死的姑娘记恨他之前做的事,不给他送葬。” 表姑话语间甚是讥讽。 邱若忆起,不由打了个冷战。 “还不是被气的。” 见女儿没能听懂,邱父看了看左右,见舅公家人都不在周围,方才压低声音,解释道:“你舅爹爹前不久摔下来进医院,医生劝你舅姑姑带家去保守治疗的时候,你舅姑姑就开始闹着办白事的事还记得不?医生那不得希望,闺女也巴不得自己早点走,你舅爹爹就这样不情不愿地给气走的。” 邱若望着灵堂,舅爷爷的遗体,心中也不免唏嘘。 舅公家的事,她知道的少,也没法和长辈一般对舅公与舅表姑的父女关系点评两句,但舅公疼爱自己孙子,孙女却是不争的事实。 邱若自己都撞见好几次了。她听奶奶的吩咐给舅公带去的吃食,舅公表面收下了,转过头,却把吃食都填了他孙女的五脏庙。 据奶奶说,舅公那次摔下来,也与他孙女有关—— 舅公家孙女不写作业,闹着要出去玩,舅公动了气,拄着拐杖,脚下一滑,头摔在茶几上,这才出了大事。 “若若姐,爷爷什么能醒?” 邱若回过身去,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起便替换了父亲的位置,挤到自己身边来,朝自己发问的舅表妹,一时语塞,不知该回些什么。 舅公去世后,被亲戚们念叨最多的除了舅表姑夫妻,便是她了。 但她,才不过8岁。 邱若认定,养不教,父母之过。 对于那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到直接将姑娘丢给体弱老父照顾的舅表姑夫妻,邱若心里自是有一大堆牢骚,但此刻,对上舅表妹那双哭红的眼儿,邱若竟一句体己话都说不出来。 邱若抚过表妹的头发,刚整理出两句,一旁的三姑却着先开了口,对她发难道,“叫你皮啊!现在开心咧!你爷爷醒不来了,也不得人再惯你了……” 话语间溢满了讽刺挖苦。 舅表妹闻言,眼圈越发红润,瞅着就要泄洪的当口,邱若奶奶似救星般走了过来,呵斥起自己闺女,“少说两句,还嫌人走的不够安稳呐!” 三姑噤了声,转过头去,翻了个白眼。 邱若瞧着,面色冷然,她是也不知,怎么一向和舅公不太对付的三姑这会儿倒是急着为舅公出头了。 邱若奶奶把舅表妹拉到她们那一辈的人的圈子,念叨了几句,邱若远远听着,看着,眼圈不由红了起来。 得知舅公被舅表姑接回家保守治疗时,最过伤心的便是邱若奶奶。 毕竟,舅公在亲戚间再不得好,他也是奶奶的亲兄弟。 邱若记得当初,舅表姑前脚刚把舅公接回家,后脚就请教奶奶舅公的葬礼该怎么办,请几桌人时,奶奶呵斥舅表姑的场景—— “人还没走,就急着办白事,是想早点把你爸气死的,自己掌家是啊?” 即便当着小辈的面,奶奶说得也极不给舅表姑留脸。 邱若当时本以为舅表姑会就此作罢,好好照顾舅公身体,陪老人家度过最后一段日子,却没想到,舅表姑自奶奶这儿触了钢板,回头便邀请她舅表家的亲戚长辈当着舅公面讨论起了舅公的身后事。 也因此,把还能活些日子的舅公生生气死了。 邱若这厢想着,那头长辈们和舅表姑夫妻已经了结了今天的事。 该回家去了。 邱若回过头去,打算找父母一同回去,瞧了半天,却也没瞧见两人的身影,只好先扶着奶奶跟上前头二叔的脚步先回家。 “明天要给你舅爹爹送葬,你去不去?” 回来的路上,奶奶问邱若道。 “当然去。” “奶奶,”邱若想了想,疑道,“一般人走不都要停棺停个几天麽?怎么到舅公这儿就免了?” 奶奶一时无言。 奶奶拍拍邱若的手,良久,开口道:“毕竟天气暖了,人也放不住……你……你表姑也不想在家里再看到他烦心。” ……烦心?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心可烦? 邱若听得似懂非懂。 第二天一早,邱若在送葬的队伍里寻到了三姑。 邱若把困扰自己一晚的疑惑讲给三姑听,三姑听得一笑,终是忍不住将舅公家的故事全盘说给了邱若听—— 老一辈都说,疼人都是由大往小的疼的,三姑深以为然。 故事得从舅公和奶奶的妈妈,也就是邱若印象里一直窝在床上,病殃殃的老祖讲起。 老祖当年只生养两个姑娘。按当时的老说法,嫁出的姑娘泼出的水,老祖担心老来无人养老,又恰逢老伴在医院门口捡了个弃婴,便认定这是上天赐福,收养起这个孩子。 对他也远好过亲女。 后来,老祖子女们长大成人,各自婚配,老祖便一直跟着养子。可惜的是,她一直认定,会对她孝顺,给她养老的养子却并没有进到自己应进的义务,老祖临走时,都是自己瞧不上眼的两个姑娘在她闭眼的床上给她换的寿衣,布褥。 话题一转,三姑姑说到了养子,也就是邱若的舅公。 舅公一生受老祖影响极深,认定养儿才可防老,故而铁了心的要儿子。结果,舅婆肚皮不争气,生下的只有一个姑娘。舅公每每看到这个姑娘,总觉得心里哪块膈应的慌,故而,对这儿姑娘的教育也颇是严苛。 只可惜,临了,临了,这死命教育出来的姑娘眼里只认定钱财不认爹妈。这不,连舅婆去时选的坟地都是贪便宜选的差坟地,舅公那时住院,也多与此事有关。而现在,这差坟地,他自己也要住进去了。 “你说,这算不算现世报?” 三姑姑“嗤”笑道。 邱若噤了口。 待到中午,送葬结束,吃白事饭时,站在舅表姑亲选的饭店门口,邱若面色一凝—— 舅表姑选的饭店,竟是家门口吃便饭的小店! 邱若心中冷笑,舅公生前极注重饭桌上的排场,去他家吃的饭菜,无一不是亲戚间最花心思的——平常日子也要排队购买的凤凰桥的酱牛肉,猪头肉,黄钰谢家的盐水鹅,专程找人在饭店订的分量十足的蟹粉狮子头,还有自家煤火炉上炖得足时的杂素……甚至于他在给舅表姑选丈夫时,着先考虑的都是厨子出身的舅表姑父。 可现在,怕舅公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白事宴居然能被自己的亲姑娘简易成这样子吧? 邱若坐到母亲身边。 舅表姑订的四桌酒菜,坐满的却只有两桌。 舅表姑父宣布开席时,店外下起细雨。 邱若夹了一筷子的扬花萝卜,入口时,心中更觉苦涩。 这种小红萝卜,算是当地应季特产,处理起来也相当容易,故而不管是在请客的席上还是当地百姓的方桌上都极为常见。 舅公在时,也很喜欢在家中准备这道时素—— 原料选好,用刀面一个个拍扁,淋上麻油、醋、盐和糖拌就的调料,入口就是十足的清爽滋味。 而此刻,邱若吃的这口萝卜,不说调味,单是原料的选择,便已差强人意。 邱若搁下了筷子,不再动桌上饭菜。 席散之时,邱若望着舅表姑一家,又想三姑说的“现世报”,直在心里叹息: 说什么现世报?! 不过,都是小辈瞅着长辈对父母的态度,有样学样罢了! 邱若望着此刻抱着儿子,送别亲戚的舅表姑,与她身旁拽着她衣袖的舅表妹,恍然间似乎看到年轻时的舅公,与舅表姑。 腹中那一口原是用来对付端午乍起的燥热的扬花萝卜将她的心凉了个彻底。 只盼舅表妹此后,不会照着母亲将这样子学下去。 邱若搀扶着奶奶,随着父母拜别舅表姑一家,撑起伞,往家的方向走去。 耳边,风雨声更大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观音豆腐 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桂姨说,这才造就了人间。 季尧正在导一段的记录片。 地点在山中。 此刻正是午后,头上太阳虽没午时毒辣,但蒸人的暑意也惹得人心浮躁,拍摄过程总出现那么一两处的不顺当。 摄影师杨柳定神,把镜头拉开。 远山,远景,深浅不一的绿色里,隐约可见几个行动着人点。 镜头追上一个十岁孩童的脚步。 孩童小名唤作,阿杰,是杨柳的姨甥。 一个满心想在电视上露趟脸的小屁孩。 说来,此番阿杰的愿望能得以实现也是应缘。 原先杨柳只是从季尧处接个散活,对于拍摄地点的选择也插不上话,但见季尧整理编剧整出的食材本子头疼起其中一道山里菜的取景地点,念及生活在山里,家中仍保持旧俗的姨妈,遂和家里通了个气,在季尧那接下安排取景这活儿。 季尧是带杨柳入门的前辈,也是杨柳的老友,两人交情甚笃,便索性投桃报李,允了他姨甥一个上镜的小愿。 杨柳将镜头慢慢拉近: 正值暑假,年幼的阿杰便被爸妈送到距离城镇千里之外的外婆家中度假。 拎着竹篮,阿杰正一蹦一跳地往不远处,冒着炊烟的人家走去。 乡里人热情。 每每经过熟悉的面孔旁,阿杰都会操着乡话回予问候。 阿杰走进家,呼唤姥姥。 杨柳将镜头切开—— 姥姥正在灶台前烧热水。 姥姥接过外孙满心欢喜递来的竹篮,边指挥阿杰去洗把脸解暑,边搬着板凳坐到门口挑拣起可用的叶片。 阿杰洗好脸,从小饭桌上姥姥原先切好的西瓜片里拣过一块,又跑去阿婆面前,热切地看着即将要上演的“魔术”。 镜头切近,姥姥将拣好的叶片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又回灶旁,从台上烧好热水里取出些倒入盆里,趁热揉搓起叶片。 在这种反复揉搓下,盆里的水渐渐变了色,由浅至深,浓重的绿在这样的夏日,教人看的格外舒心。 姥姥又取来一块干净的纱布,将盆里的叶渣过滤。 似乎是觉得叶渣在纱布里被挤压得东躲西藏的很有趣,啃完一片西瓜的阿杰总想用手指去戳戳裹着纱布的叶渣,可还没等他伸出手,姥姥已经将叶渣给过滤好了。 迟了一步的阿杰,只好玩起一旁被姥姥弃用的纱布包。 姥姥取出早前练好的草木灰,倒入清水,搅拌均匀后将灰水倒进叶汁中。 此时,阿杰也玩腻了纱布包。他又跑到姥姥身边,仰着头,眼也不眨地瞧着姥姥边倒灰水边动筷子搅动叶汁。 叶汁慢慢变稠凝固。 静置片刻,阿杰期待已久的神奇场面就此出现—— 草汁做成了豆腐。 阿杰惊喜地望着宛立在盆里细嫩又结实的翠绿豆腐,用手戳了又戳,颇觉有趣。 姥姥切出一块,将它切薄块,放碗里,拌入白糖,香油等作料,递给阿杰,便回身,又回灶旁折腾起旁的事物。 阿杰抱着碗,坐在家门口,闲适地吃起了碗里豆腐,那清爽,甘甜的滋味在屋外似火的骄阳面前,显得格外美好。 一旁现场收音: “我们所谓的记忆这种东西总会与食物产生联系。 对于阿杰来说,也许在多年以后,再看到与观音豆腐有关的事物时,童年这份轻松、美好的记忆都能再度被唤醒。” …… “卡”季导喊到,“这段结束!” “大家休息一下,转下个片场。” 众人从幕后走出,开始收拾器材。 “表现不错!” 杨柳卸下机器从幕后走出,接过阿杰,揉着他的头,目露赞许道:“回头请你吃炸鸡”,回头又与“姥姥”说道,“姨妈,麻烦了。” 姨妈瞧着剧组人多,颇是羞赧,摆摆手做不在意状,转过头,又将案板上剩下的观音豆腐切切,分做几大份拿料拌好放进四五个保鲜盒里就要塞给杨柳,让他捎着,路上给剧组人尝尝鲜。 杨柳推拒不得,只好收下。 结果还没等到大家上车,盒里的观音豆腐便被最早收拾好东西,饥肠恶肚的几个同事小伙分食了。 姨妈瞧着大家吃的开心,心里也高兴,转过身便招呼着孙子再去摘些观音叶,自己顺便去院里宰个鸡,打算留大伙晚上吃饭。 好在季尧及时出现拦住了她。 笑话,下个场地已经和人约好,司机也都准备好开车了,哪来那个时间留这儿吃饭? 季尧耐着性子将缘由说予杨柳姨妈听,姨妈却不以为然,她心道季尧是个不贴心的管事的,又疑心季尧嫌弃自己这山里菜简陋,面上不免流露出几分不忿。 横叉在两人中间,致力于把姨妈疑心打散的杨柳此时缓过神,忆起接定场地活前自己犹豫的原由来—— 他姨妈人是不错,但许是独自拉扯女儿长大的缘故,姨妈虽也待人热情,但她的小心思过多,疑心一上头,明明知晓她说话源头也是好意,承受好意的人却没法接受的那么自在。 杨柳快速解决完姨妈这儿的问题,对上同样在内心长吁一口气的好友,背着姨妈,对他连道了两声抱歉。 季尧挥挥手,表示并不在意。 两人原以为如此便能打消了姨妈那一番热心,谁料临上车前,姨妈又另寻了些山里的土特产给他们塞上了车。 “杨哥,你姨妈可真热情。” 上车后,在一片扒拉着大麻袋里山货的议论声中,总收音师嘴角抽筋地做了总结。 季尧望着一小伙拎起的一大扎艾叶,眼直抽抽,他没记错的话,那该是杨柳姨妈自家院外种着的……怪不得上车前,他瞄着那院外的家艾时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原来老人生怕他们在外头跑,家里也没心思置办端午物件遂折了大片给他们应节了。 季尧瞥了眼身旁应付着同事的杨柳,他总算是知道杨柳在大家临出发前和自己谈起他那位姨妈时面上纠结的缘由。 “说来,老人也是好意!你作为小辈总得多担待些不是!?” 季尧拍了拍杨柳,猛然来的一句,整得杨柳一脸蒙圈。 季尧在城里长大,虽说是家境优渥,从小受尽长辈宠爱,可他家亲戚少,且少有与之走动,更甭提从他们那得到如杨柳姨妈一般热情的关怀……虽说这关怀也太过热烈了点,但聊胜于无嘛。 这一想,季尧心里不免有些吃味,念及在杨柳姨妈那尝的一口观音豆腐,心里又有些骚动。 “我记得你家住城里。” “是啊。”杨柳不明所以,“怎么?” 季尧心一热,顺口道,“那你从前给我带过的观音豆腐也是你姨妈做的咯?” “城里可没这味。” 季尧咂咂嘴,对比记忆回味片刻,“好像有那么几次的口感和这也不大一样。” “那是当然”杨柳打断了季尧的回忆,嘴角勾起,轻笑道,“又不拘着同一人做的。” 见季尧一愣,杨柳续道,“口感更润滑点的是我桂姨做的。 “桂姨是我妈的小妹。” 杨柳想想补充道,“她过滤叶渣时会弄的更细致点。做的豆腐口感上自然也就更滑嫩些。” “我前不久还去看过她,喏,她就住在哪儿。” 季尧顺着杨柳指的方向,望向车窗外的隐在山腰树木中的一处黄色墙壁,那似是一处老建筑……黄墙黑瓦,究竟如何,看不真切。 季尧脸靠窗贴了贴。 随着车的行驶,那建筑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 庵堂? “你桂姨住庵堂?” 季尧咋舌,“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就算我两交情再好,我也总不会什么家事都和你提一嘴吧!” 杨柳嘴角一歪,话里话外透着几分无奈。 季尧没了声。 杨柳又道,“听妈说,桂姨出生后身子不大好,老是生病,就被姥爷姥姥送去庵里寄名出家了。” “也许真得了神佛庇护吧。” “后来,桂姨的体质慢慢好了起来。姥姥姥爷想念幺女,常带孩子们去看望她,但桂姨明显与佛更亲近,年纪一大,真就出家了。” 杨柳唏嘘了两句,又道,“桂姨无子嗣,又常居庵中,但我们这些小辈确是极好,尤其是对我。因我妈一结婚就嫁去了城里,桂姨将与我的姊妹情转化为对我关怀,每每我回来走亲戚,桂姨总会为我备些我爱吃的素食。” “凉拌观音豆腐这一山里的家常菜自不必多说,”杨柳抿嘴,笑的有几分得意,“一些素斋,倒是比城里那些酒店里做的还有滋味。” 季尧被他说得馋虫都快从肚里勾出来。 圈里人熟好办事,季尧家境良好,自个儿也是个有手腕的,年轻时便做了台里纪录片专栏的总导演,按着这线路,他的人生在旁人眼里怎么走也都该是条康庄大道,怎么好现在不进反退,被常年流放到美食栏目组呢? 原因还不在季导自身! 贪吃馋嘴,一意孤行,撕开拍片时的严谨认真皮,内里的季尧活似神话里馋嘴到把自己身体吃下的饕餮。 也亏得台里没见过他真面目的小生们谈起他,对他无不敬慕。 念此,杨柳心中更起了逗趣他的心思,不由详说了桂姨做的几道素斋的做法,馋得季尧恨不得此刻就让司机调转车头,带着大伙一同去尝桂姨做的美味佳肴。 自不觉好友此番话里另有玄机。 “杨哥,你桂姨做菜那么好吃,你怎么不让我们去那拍片?” 坐后座,偷听半晌的摄影助理吞了吞口水,插嘴的同时也勾起季导的疑惑。 “那不是我姨甥想上电视麽?” 片子都拍好了,小心思当然也就不必藏着。 杨柳回得自然也就更顺口起来。 “……” 季尧不说话,脸色青黑,直想伸手往面前这个直言不讳的家伙脑袋上来一下。 当然,他也的确做到了。 杨柳“诶呦”惨叫了一声,瞧得不明所以,闻声望来的伙伴们一头雾水。 “怎么了?” 饕餮手下带的兵自也是一路货色。 杨柳怕惹来众怒,哪敢说出缘由?他一手揉着脑袋,一手摆摆,将责任推给刚颠簸下的车,“我撞头了”。 语气自然,众人关心了两句,又开始各聊各的起来。 唯一知晓的内情的摄影助理,就在杨柳手下做事,自也不会到外头说些什么,毕竟那样的小心思,是人都有。 只是杨哥的吃瘪也实在难得一见。 摄影助理是杨柳摄影团队里的新人,随杨柳工作半年来从来只见别人在杨柳处吃瘪,何曾见过杨柳吃瘪,虽觉杨柳人也不错,但人都那心理,总想见见一直训导自己的人也在旁人受受挫什么的。 此刻真见到了,心里自然甚是痛快。 连带着过往的一些工作上不满都烟消云散。 “你下手也呸重了。” 杨柳揉了揉脑袋,续道,“桂姨爱清净,你要想吃,等这活儿结束,你把你妹带上,我带你们一起去尝鲜。” “不就一句话的功夫嘛。” 杨柳说的仍不在意。 季尧却听出了些意味,结合起杨柳前头故意勾自个儿入套谈起桂姨做菜的话,心下明了,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听得杨柳续道—— “你平时一肉食动物,我哪知道你还会对素食感兴趣。” “我是没兴趣,我妹倒是有兴趣?” 季尧撇撇嘴,做出矜持样子。 “我就不带季婧去了,她不也是个肉食主义嘛?这片拍完,我还是带她去老汪家吃烤肉罢!” 杨柳知晓心思已被季尧看破,当即投降,拉住季尧做求饶状。 “别别别,哥,我错了。你有兴趣,你当然也有兴趣……你若没了兴趣,我下半生幸福还指谁呢?” 杨柳拽住季尧,反复叮嘱道:“季婧那可得帮我多说两句好话。” “大舅子。” 季尧被这一声逗得“噗嗤”一声笑起来,“你两看缘分,我可不欺负我妹帮外人。” 季尧话虽如此,面上却不然。 他早知妹妹对自己这兄弟也是有意,只是妹妹到底还是姓季的,在两人未表明情意时,他可得守住口风,暂不能兄弟太得意。 杨柳自不知道季尧的小心思,只顾乘胜追击,许诺着“我若抱得美人归,必定好好照料她,爱她甚于爱自个儿。”。 “还早,还早,别说太满。” 季尧摆摆手,作闲散人状,“你们还是自己多努力吧!” 话音刚落,季尧头靠上窗,做假寐状。 杨柳不再多说,低下头,暗暗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收件人:婧婧 你哥心里有数着呢! 等这片拍完,我们就可对他摊牌。 信息发送结束,杨柳望向车窗外,已不可见的庵堂的方向,心上一块似被人熨烫般安心: 桂姨说,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这才造就了人间。 可也正是因为有了那十之一二的如意,人间才更令人眷恋。 手机微微震动,蓝屏上的信息让收信的人心里越发温暖。 “好。” 简单一字后,多出的三四行里,字里行间都是回复者对他的关心。 杨柳低头与之以文字交流中,嘴角,眼梢皆是温情。 看来,他的人生,即将是要走上另一段甜蜜的道路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