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沭阳王有孕》 第1章 第一章 大周先皇殁了,哀乐正正响了三月,永京城里里外外一片素縞;三月后,新皇即位,喜乐足足奏了三月,永京从不见点红变为张灯结彩。 百姓还是那些大周的百姓,天下亦还是萧家的天下。 永京东坊尽头的沭阳王府荒废了五年。 当初穆兰离开时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永京,故此将沭阳王府上上下下带了个干干净净;现如今带着众人归来,诺大的宅院中竟然连个能喝的茶叶都拿不出来。 送旨的公公坐在摇摇欲塌的椅子上,不禁往前挪了挪,只敢挨半个屁股;就怕自己一用力,将沭阳王府的椅子给弄折一张,还得留下修椅子的钱。 “啪” 缺了角的桌子被拍的震天响。 “他奶奶的王爷提剑砍匈奴的时候,那屁娃娃还不知道在哪活尿泥呢让王爷嫁给他不行我不同意。” 五大三粗地男人嘴里说着大逆不道的话,不顾带着高帽的公公瞪得宛如铃铛大的眼,林英抽出自己佩刀,“要那小娃娃非逼着王爷嫁,大不了咱们反了便是” 将新皇称为奶娃娃的男子名叫林英,乃烈阳军的左骑副将,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最服气地只有沭阳王穆兰。 烈阳军往上倒三代原是穆府自己的府兵。 穆家为开国元老,满门忠良,院中府兵自然个个铁血,后为崇德帝所赐名烈阳,组建了初代烈阳军;再后来,穆家满门忠烈均为抗匈奴命丧沙场,只留一不足三岁的女娃穆兰。 先帝顺德帝悲戚,为抚天下,将穆兰收为义妹,赐号定安,封沭阳王。 与此同时,大周历史上也出现了第一位女王爷,女将军。 既是原主唯一的根,跟着穆老将军一路杀敌过来的林英早就把穆兰当成了自己女儿,见女儿要去皇宫中跟着弱包子皇帝受罪,他当然不乐意。 “你你” 那太监点着林英,气都捋不顺畅,哏着脖子朝林英喊,“你这是谋逆谋逆” “嗯” 林英气煞,朝着那小太监举刀威胁,“要是谋逆,第一个就把你给宰了” 送旨太监被林副将一吓,瞬间瘫软在椅子上,缩成鹌鹑懦懦低声,“我就是办差的。” 林英踩着凳子,倾身扬剑,“当差的老子也照杀不误。” 在旁翻腾茶叶的陈伯听见此话,头发“蹭”地竖起;忙不迭放下手中陶罐,转身瞅。 见林将军的剑尖可就差蹭着别人的脖子。 他“哎呀”一声快跑上前,一个大跳抱住林英举剑的胳膊,年过五十的老骨头挂在林副将手臂直打晃。 “啀啀啀,林副将先不要动气,小主人还没回来,等小主人回来再议也不迟啊。” 这林英是个二杆子脾气,要是脑子卡壳真把送旨的小太监杀了,可就坐实了满永京沸沸扬扬“沭阳王府要谋反”的罪名。 “陈伯你放手”林副将不愿,不能对陈伯动手就只好嚷,“老子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太监,教教他办差的规矩。” 沭阳王府的红木大门被蚁虫蛀空,碰一下就和豆腐渣似得往下掉木头渣。 穆兰觉得这门有没有都没差,干脆就不关大门,大剌剌敞开着也方便自己骑马进出。 今个还没到自家大门,远远就听见府里面吵吵闹闹,喧嚣不已。 穆兰看到家门口停着的马车,眉头一皱,翻身下马,把手中缰绳交给在大门口守卫的小兵,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回王爷,是宫中派人来送旨,与林副将没说几句,二人就吵了起来。” “宫里” 联想到近日和自己有关的传言,穆兰了然,将自己的头盔与马鞭一并递交给那小兵,兀自跨过门槛朝着大堂正中走去。 她回京是急召,走的快,故而六月前就到了永京,沭阳王府的其余家眷人数多又需要带着家当,还得过几日才能抵达。 王府中只有随她一并来的陈伯还有心腹林英。 陈伯年迈,她和林副将又不常回府,因此缺了打扫。去年落的落叶铺了满地,前年的杂草长满了花坛;乍然入眼,比城外破庙还要残破几分。 穆定安顿住前行的脚,站在枯叶之中,眸色深如寒潭。 大堂中还在拉扯不休,隐约有将屋顶掀翻的架势。 林英举剑对着缩在椅子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太监叫嚣“你这小兔崽子今儿死定了”,陈伯抱着林副将腰死不撒手,絮絮叨叨,“副将副将,冷静啊冷静啊” 眼前此景,她看的太阳穴直突突跳。 “你们在做什么” 声音一出,带着漠北风沙洗过的沧桑,冷冽入骨。 音落,大堂突然扬起一阵穿堂风。风过气清,将堂内燥热的气氛压到了冰点,冻地眼泪哗啦的小太监变成鼻涕哈啦,泪眼婆娑地朝着开口说话人望去。 站在院中的女子面若芙蓉,艳丽无双,一身黄金铠甲在阳光照耀下折着发亮;有风过,吹起她背后红袍,宛若战神在世,撑立于天地间。 虽然此人一看便知是女子,但眉宇间的肃杀之气萦然,断不会被人认成永京闺阁中的普通小姐。 她就是沭阳王 听到穆兰声音,陈伯眼睛晶亮,回头一看果真是自己的少主。 “小主人” 一见穆兰眼不花腿不抖,陈伯利落地松开抱着林英的手,欲哭无泪,“小主人快来劝劝吧,林副将要带咱沭阳王府谋反呢” “谋反就谋反,先皇让咱王爷嫁给萧瑾墨那只弱鸡,就是逼得咱们反” “林英” 穆兰听这话,心间一沉,她出声呵斥,“还不快点把剑收起来,你现在是胆子大了,不仅要当烈阳军的主还打算当我穆兰的主是不是” 沭阳王征战多年早就磨成了沉稳的性子,虽淡漠,但对自己人一向是护得紧。今日竟对自己一向敬重的林英吼起来,可见真的是动怒,且气得不轻。 被穆兰一通骂唤回了理智,林英也知自己刚才行为过于冲动。 穆家和烈阳军在朝中所处的位置本就尴尬,若是自己刚才的话被人传了出去,落人口实,定是给穆家与烈阳军招来无穷祸患。 松开手,将剑放回腰间剑鞘,林英坐回“吱呀吱扭”的椅子上,点着那小太监的头,“好白菜让猪拱。” 半刻都不想呆下去的小太监瘪起嘴,委屈地点点头。 穆兰瞧着心里也发笑,这两人斗气就像是初得智的孩子,一个只懂打,一个只懂哭。 “可出什么事了吗”她摇头向前,走到堂中将自己战甲脱下扔到林英怀里,“把你气成这样。” 林英接到战甲往桌上一搁,下巴抬起指向陈伯,“你问他” 穆兰看向自己旁边的陈伯,遮住嘴眨巴眨巴眼,“陈伯,到底怎么了” 陈伯压低声音,遮着嘴回道,“回小主人,是皇上派人来传旨意了。” “哦” 穆兰眉头高挑,饶有兴致地朝着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小太监瞧去。 发现沭阳王正看着自己,小太监觉得是个机会,他吞吞口水,悄摸拿起一旁桌上被随意撂着的明黄色绣着龙纹锦帛。 “乓” 一声巨响,小太监立马收回手不敢再拿。 心里猜了个十有,“是陛下成婚的旨意下来了吗” “正是。” 穆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一时寂静。 林英不干,“就这么完了” “嗯啊。”穆兰莫名,看着暴跳如雷的林副将,“完了啊。”随后觉得不对,她又对着坐在椅子上一脸期待看着自己的小太监挥了挥手,“快走吧,现在回宫你还能赶上午饭呢。” 听到这话,送旨太监看着穆兰的圆眼眼睛渐渐变成心心眼。 哪个说沭阳王人丑心辣不好惹,这简直就是仙女本仙好不好 终于能走,小太监喜出望外,急屁颠屁颠跪在地上朝着穆兰行了个大礼,“王爷真是天底下顶顶好的最大的好人” 说完便佝偻着腰扭头跑,速度堪比身后放了几头饿狼追一般,连滚带爬地上了马车。 顾不得被风吹掉的帽子,他急催促着马夫,“快快些晚点就死这了” 穆兰收回视线,不免要唠叨林英两句,“以后对别人都客气点,就是因为你们成天板着脸还动不动拿刀吓唬人,害得每次上朝,那些老臣都巴不得离我三丈远。” “好的,那我下回注意点。” 林英从善,习惯性地接话道,等过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哎,王爷不对啊咱们讨论的是先皇下圣旨要让你嫁给他孙子的事啊” 穆兰找着茶杯,心不在焉,“我知道啊” “你早知道”林英大惊。 “不啊,不是你刚说的嘛。我一进来,你就说先皇要让我与新皇成婚。” “”林英板起脸,“那我有没有说王爷要嫁的人是你侄子萧瑾墨那只大弱鸡。” “,侄子是我侄子,但他不是弱鸡。我记得他小时候挺阴的,耍些滑头还是可以打得过人的。” “穆兰” 林英怒不可遏,对着吊儿郎单不把此事当回事的穆兰吼道,“这可是要让你放弃手里的烈阳军权,放弃穆家,坐到那后宫中当他大周皇后” 举着壶给自己倒水的穆兰,忽然停下动作。 永京位于中原,一到春天满城梨花开,香飘万里。梨花香愁,随着春风入到了她这破败欲坠的沭阳王府,满腹愁思,瞬间涌上心头。 陈伯扣着房柱,想起来穆兰三岁没爹没娘没了兄长,十六边疆打仗吃尽苦头。 他拭了拭眼角,哀怨道,“唉,我苦命的小主人啊” 停顿许久,穆兰面若死灰,终于把手中茶壶放下。 林英欢喜,以为穆将军终于下定了决心。 谁知 穆将军放下水壶,对还在柱子后面扒拉红漆的陈伯道,“陈伯,我第一次没经验,你看看咱们府上有啥能入人眼的东西没有,明个我带上,去芙娘娘那里提个亲。咱穆府娶亲,绝不能亏待了人儿子。” 为沭阳王操碎心的林副将,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二章 沭阳王带着聘礼去找芙昭仪 不对。 新皇登基时,已经封生母芙昭仪为孝南太后;所以,应该是沭阳王带着装满宝贝的箱子,去找孝南太后提亲的事情一经传出。 整个永京掀起的骇浪,不比得知先皇要封沭阳王为大周皇后来的小。 等消息终于到了萧瑾墨“母后皇太后”庄岑太后耳朵里时,庄岑太后愣是把手里把玩的一支金玉凤钗掰得发出几声脆响,被她丢到一旁。 怕自己所谋之事会突然生了旁系,她忙派人去把还在美人怀中睡的口水肆流的景王萧瑾昱宣进了宫。 其实,永京人人皆知,新皇萧瑾墨与沭阳王穆兰可是结有血海深仇的。 至于是如何的大恨,涉及皇家秘辛,坊间版本又流传众多,已非知者不可考据;总得结论,是与数年前成王谋反一案有着莫大的关系。 也是因为成王,在永京横着走的沭阳王才会在匈奴压境时自缨请命为将。 誓,不灭匈奴便终生不还。 自此一去边疆,五年不见君归。 祁宁宫虽不大,可却是满园种满了芙昭仪所喜的海棠梨花,其间还掺了几株名贵药材。 恰逢春初花开,粉白交映相配,各色争春,一眼望去清雅脱俗又赏心悦目,像极了它主人孝南太后,温婉淡雅的医女风范。 “梨花性寒,有清肺润喉的功效,你常在漠北,多喝些对身体好。” 说话女子眼角隐约有了细纹,和记忆中的无二,仍是幼时在月下,抱着她唱着西北民谣的妇人。 素衣木簪,面容清丽,永远那般与世无争,岁月静好。 “谢谢皇嫂。” 五年时间,弹指一挥。 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沭阳小王爷,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沉稳内敛的大将军;无权无势的芙昭仪,变成了大周孝南太后, 今日穆兰将头发高高束起,拿红绳系了个马尾。她额前没了发丝遮挡,一道从额角到眉心的淡粉色疤痕显现,在孔芙眼中倒映得清清楚楚。 孝南太后眉眼低垂,千万叮嘱到嘴边也只能敛住心疼,化成一句,“沐阳王为我大周疆土真是受苦颇多” “不辛苦。”穆兰想了想,觉得自己今日是来提亲的,这样说会不会太显敷衍,于是又加了句,“应该的。” 应该的,确实是应该的,她本就是穆家子孙,而穆家又以守护大周为己任,自然是应该的。 看着穆兰淡漠疏远的表情,孔芙心中一片酸涩,她再举杯中梨花冰糖入口,却发现这甜茶,已然变得发苦。 倆人一时间无话,各自对坐,心思各异。 穆兰偏过头看着窗外似雪梨花,打了个饱嗝;她来了半时辰,喝了七八壶对身体各个部位有益的茶,实在喝的有点撑。 估摸着陈伯说的对坐谈天谈德差不多,她暗自思量要不要同孝南太后把正事先说了。 “皇嫂。” “定安。” 倆人同时开口,孔芙讶异,对着同样惊讶看着自己的穆兰微微一笑,“定安,不用多说,皇嫂知道你今日为何而来。” 穆兰闭了嘴巴,心虚地拿起杯子抿了口。 暗自想想,觉得很有可能。 毕竟她与瑾墨的传言太甚,人家娘亲关心儿子,多注意自己的动向也是无可厚非。 于此而言,她只好想一想,万一芙娘娘觉得自己是个大老粗照顾不好萧小侄,自己是要拔颗树展现自己的二股头肌,还是舞剑表先现在她的武艺高强。 孔芙见穆兰低头不言,以为自己猜中;她咽下酸涩抹去眼角泪花。 早就知道有这一日,该来的总归会来。 深深吸了口气,她话声微抖。 “其实” “其实日臣弟来找皇嫂是因为过几日臣弟就要与瑾墨大婚,所以特意带了些防身用的器物赠给皇嫂。” 穆兰生怕孝南太后会因为皇上讨厌她为由拒绝自己,所以占得先机,率先开了口。 见孔芙没有立刻拍桌,她清了清喉咙,将今天自己的主要目的说了出来,“顺便顺便提个亲。” “提亲”孔芙迷茫,反问,“难道你不是为了成王的事情来找我的吗” “成王” 想到还在嘉峪关代替自己镇守的某人,穆兰不解,“成王哥哥发生了什么事吗” 孔芙大惊,她顾不得回复穆兰说的提亲一事,慌忙前探着身子握住她肩膀,略有迟疑,“定安,你是不是” “哦。” 对上孝南太后吃惊的眼神,穆兰抬手,习惯性地搓了搓自己额角上的疤痕。 这是她被匈奴大将泰坦迎面砍了一刀的后遗症;伤口长肉时忍不住去挠挠,挠久了,总是有事没事都想挠挠。 也是因为这一刀,她对以前的事情总是记得不大清楚,视力也下降得多。 “在战场上受了点小伤,以前的事情记不大清了。不过不碍事,请皇嫂放心,这伤口不痛不痒能正常生活,瑾墨嫁给我不会年纪轻轻就守活寡的。” “不大记得了。”孔芙松开手坐回了蒲团之上,眼神空洞愣愣重复了一遍,“原来是不大记得” 依稀浮现过往种种,三人在草原上朝着夕阳策马扬鞭;华服少年翩翩而来,嬉闹着叫她嫂嫂;少女卧在自己膝上,憧憬着将嫁时的模样。 再然后呢再然后,成王府的火光,将美好吞噬成了灰烬。 随着成王府的败落,灰飞烟灭。 怎么能不记得了 穆兰点点头,“是的。”见孝南太后魂不守舍,又补充了些,“只是不大记得这些年的了,再远些还是记得的。” 听到穆兰声音,孔芙回过神,眼神闪躲起手去拿案上杯皿,“原原来是这样” 一切被沭阳王看在眼里。 穆兰浅色眸眼,渐渐被窗外阴影打上了层暗墨,喑哑了嗓音,“那皇嫂,提成王,是意为何” 试探,触碰。 孝南太后拿茶杯地动作停住。 屋内的檀香缓缓直升,忽而,被微风吹地向四周消散。 孔芙嘴微张,稍稍定心,再看穆兰时眼神已然变得和蔼,“我的意思是,那么些箱子你也不嫌沉。你打小在我宫中长大,早就把你当成了一家人,怎么又会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既是这样。 穆兰放下防备,一板一眼回道,“皇嫂莫再推辞。我们穆家好歹也是大族,陈伯说了,该走的程序那是一个都不能少” “嘿既是如此,那也应该是朕给你下聘礼才对。” 在门外等候许久的人忍不住嘀咕出声。 祁宁宫窗下,着靛青绮罗锦袍,头束玛瑙玉冠的男子笑眯眯的半倚着墙根。他面色如玉,挺鼻朱唇,与孝南太后像了七八分,是绝对的好样貌。 果然是长得好看的都是公子。如此玉人,连听墙角这等不雅之事,都做出了风流倜傥,潇洒之意。 听他母后与媳妇讨论话题越讨论越歪,萧瑾墨扶额。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竟被当作成待嫁的女子,轮到让人讨论彩礼的地步。 “皇上小声点啊待会被王爷听到可就糟了。” 小贵子嘴咧,拽拽自己主子的衣摆,赶忙提醒。 这小贵子粉面白皮,瘦瘦小小,若是仔细一看还真不陌生,因为这个跟萧瑾墨一起的小太监就是昨日去沭阳府送旨,被吓得屁滚尿流的那位。 “呔” 萧瑾墨转身,使劲拍了下小贵子的帽檐,“你小子拎拎清,朕才是你主子。” “是是。” 小贵子痿了,瘪嘴嘟囔,“可是王爷比较恐怖嘛” 房间里的孔芙亦被穆兰执拗弄的无可奈何,“你这丫头打小就犟,既然你非要给,那我也只好收下了。” “如此甚好。” 终于把正事解决,穆兰又喝了口茶,公事公办地拱手,“今日也不早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皇嫂也同意,那臣弟就先告退,回家准备嫁娶亲一事。” “且慢。” 见她说走就走,孔芙急阻拦,她起身朝着一直在帘外等着的贴身丫鬟青玉喊道,“青玉,去把我柜子中那个一直拿红布裹着的玉镯子拿来。 被穆兰一口一个迎娶,臣弟闹得她也昏了头,孝南太后啼笑皆非,拉起穆兰的手。 这手不似普通女子手纤细,穆兰的手骨节突出,指腹处还有薄茧,摸起来不够软也不够滑。可是就是这样一双手,保住了大周,保住了天下黎明。 不习惯与人这般亲近,下意识,穆兰想缩回手。但一想起陈伯交代的“万事皆依”也就随了孝南太后去。 “我竟然都忘了,你可是一个女儿家,与轩儿成婚不是你要来送聘礼,是我们轩儿要给你十里红妆,许你风光大嫁。” 穆兰不是很懂,呐呐回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自然是有的。”孔芙拍拍穆兰手背,“你十六就离了永京,本该在永京寻夫家的日子,却去了边关打仗。小时就是个男儿性子,后又在男人窝待那么些年,自然不大知晓女儿家的婚嫁到底为何事。” “娘娘。” 说话间,青玉已经将镯子拿了过来。 孔芙所说的镯子装在嵌着珠宝的檀香盒子中,孝南太后崇尚节俭,能拿这么好的盒子装的东西必定是弥足珍贵。 染着豆蔻的手指将香檀盒子被缓缓打了开。红布中躺着一白玉腕镯,白玉通亮,其中有着红色流纹,看着像是往中注入了献血流到红布中。但是该玉通壁无任何雕刻痕迹,可见那些红丝乃是浑然天成的红玉。 穆兰还没从嫁与娶有和区别中反应过来,手腕上就被套上了一只玉镯。 玉料极好,入腕极冰,这等材质是只有在常年极寒之地才能挖掘出的上等玉料。她不禁拿手摸了摸,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这镯子是先皇第一次召我侍寝时赠的,现在我把这镯子再赠予你。” 穆兰伸手推拒,却被孔芙反握住。孝南太后笑得温柔,瞧着玉镯眼睛沾染深意,“一是谢你不计前嫌回京救了先皇;二是欣喜轩儿有天大福气能娶了你。” “也是认准了,你就是我孔芙的儿媳,大周的皇后。” 至于有些错事,予她来弥补就好。 梨香渐弄,红尘嚣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三章(捉虫完毕) “这茶里配了有益于明目的决明子,你回去后记得让下人找点蜂蜜去苦,日日泡着喝。” “皇嫂放心,臣弟记下了。 二人从房中出来时,正适正午阳光明媚,初春轻风拂动;廊檐下坠着风铃的伴着梨花“叮铃”作响,隐隐还能听见后山大昭寺的钟声。 青玉垂首,碎步走到孔芙旁边提醒,“娘娘,陛下来了。” 穆兰闻言,抬头望去。 梨树海棠,明丽隽永,而有公子修竹留风,执扇立于花间;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比他身后的海棠还要俏上三分。 “美人。” 穆兰是个粗人,打小不爱温书,等现下是落了个四书五经半字不会,兵家孙发内外皆通的内里。对于此情此景,定想不出“如玉温兰”“有匪君子”的词。 搜刮了肚里墨水,也只能仿着林副将见到胡姬时说的最多的一句,“美人。” 孝南太后听到“美人”二字脚下一歪,差点闪着腰。对着急来搀扶自己的青玉,脑袋蒙蒙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站在树下的萧瑾墨却对这一句美人很是受用,一双月牙眼眯得弯弯。 虽他常说“人不能靠脸吃饭”,可完全不耽误新皇自诩为不是大周第一也是第二的美男子。今日一喜更是让他断定“自己这张脸,长得真好。” 见公子踏步而来,从美色中恍神的穆兰不由得抬手咳嗽倆声。怕自己模样过于痴迷,让孝南太后误认为她多个对美色贪恋的浪子。 擦擦嘴边口水,穆兰不着痕迹地别开眼。 “母后。” 萧瑾墨对穆兰小表情看得真,认定了是娇羞。掩住内心狂喜,他对着孔芙拱手一揖,再对着看天看地不看自己的人,眉目淡然地点点头,“沭阳王。” “微臣参见皇上。” 听他语气冰冷,行礼完毕的穆兰暗自咂舌。 其实这算是穆兰回京后第二次近距离见萧瑾墨。第一次时匆匆一瞥,没仔细瞧;平日早朝自己站在旮旯角,也没认真看。 今日面打面正正撞见,端得是惊为天人。可惜,这奶娃娃恨极了她,不然有这么好的佳人每日在自己跟前晃,那生活肯定是美滋不已。 “哎呀,既然陛下来了,那也就好办了。”孔芙见萧瑾墨来,将穆兰往前一推,对着萧瑾墨道,“方前还说带定安走走,本宫正愁这身体孱弱,受不了寒气该怎么办,还好陛下来了。” 穆兰望望天上一轮红日,陷入沉思,冷吗 孝南太后抓住一切机会,笑眯眯地在穆兰身后探出个脑袋,“陛下快带着定安四处看看,本宫记得后花园那里的红鲤不错,正巧离陛下寝宫不远,累了还能回寝殿歇一歇” 萧瑾墨听后,真想疯狂点头,竖起拇指,赞叹他母上大人的高明机灵与聪慧。可是高冷完美形象不能塌,他正经地回了个“都听母后的”继而转身看着穆兰,伸手,自我含情脉脉道,“王爷,可愿陪朕同游” 却不料自己心尖尖上的人看都不看。 穆兰朝着萧瑾墨单膝跪地,宛如领了让她去边关打仗的军令,垂首抱拳,“微臣谨遵陛下圣旨。” 还保持伸手状态的萧瑾墨,艳阳高照的心渐渐石化冰冷,“啪擦”碎了一地。 皇城内的后花园前阵子才大修了下,按着孝南太后喜欢的青紫粉白换掉了罪臣淑妃一园子的花团锦簇。 白玉池壁,青绿路砖,粉白杜鹃,紫藤萝蔓;四色配搭着池塘中条条红鲤,心旷神怡,典雅精致。 说是游园,不过是萧瑾墨在前面晃,穆兰跟到后面一起走。前者心思在后面身上,后者心思全在驻扎在城外的烈阳军上。 觉得这么走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穆兰想着自己年岁大些,还是先开头的好,她走上前,先赞萧小侄侧脸美如画,再开口道,“五年不见,陛下长大了不少。” 开头是开头,就是开得头过于糟糕,好事也成了坏事。 譬如陛下长大了不少这一句。以姑姑口吻,自然是没问题;但以一个臣子,一个待嫁皇上,曾与皇上相熟到给皇上搓过背的女臣子,这么说的话,总归不免为这满园春色添点黄。 或是想到了不该想的,萧瑾墨脸上浮起红晕,张望着别处,故作淡定地接过话,“沭阳王一别五年,朕自然是要拔拔个子的。”他负在背后的手敲打着掌心折扇,转过身盯着穆兰头顶,声音里有些抖,“王爷可还记得,朕今年的年岁。” 提到这里,穆兰觉得常牧小弟的军报有些错误,她这小侄子这般作态,不像是因为自己揍他打狠了,恨极非要咬她一口的那种。 想起来萧瑾墨儿时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屁颠屁颠去国子监上学的场景,穆兰心渐柔软,笑意盈盈仰头,“属虎,虚岁十八。” 她只是浅浅一笑,却胜过世间万千。 萧瑾墨瞳孔蓦然放大,俨然没有平日里的沉稳冷静,淡然处之,他指尖颤抖,心跳加速。 “兰” “陛下可是微臣唯一认准的侄子,怎么能不记得陛下生辰。” 穆兰说的正当大气,理所当然,未了还为了与萧瑾墨亲近些,将以前的事翻腾出找了个对自己有利的,“陛下莫别忘了,以前陛下在外受了欺负,都是微臣去帮陛下讨回来的。” “呵呵。” 萧瑾墨心不快,手不抖,嘴角扯着一抽一抽,“是啊,朕记得可清楚了。” “那就是了。” 见往事效应对萧瑾墨有用,穆兰趁机多说了倆个,什么萧瑾墨非要吃糖葫芦被她劝阻不听后,被她揍得屁股通红;什么萧瑾墨尿炕尿到八岁,还是吃猪尾巴才治了好。 穆兰越说越起劲,听得萧瑾墨越听脸越黑,直到穆兰“你不爱吃饭,皇嫂便将你锁小黑屋威胁以后都不给你饭吃,你憋着眼泪,抱着我大腿喊姑姑” 没了后文,萧轩才从黑煤炭变成可移动冰盆,上下冒着冷气。 穆兰少眼色,只是因为开心所以没继续往下说,她看着萧瑾墨,颇有“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说起来以前时光,在永京的记忆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候,所以不论是在草原还是戈壁,回忆起来心情都是大好。 踮起脚摸摸已经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萧小侄额前的碎发,“没想到,五年过去,轩儿已经长大了这么多。” 从陛下到微臣,再到你我,再到轩儿。 被穆兰一个呼噜呼噜顺毛,瞬间继续成为姑姑傻瓜的萧瑾墨心满意足,巴不得穆兰多讲些孩童往事,只要穆兰开心,他都是次要的。 额头上的手移开,萧瑾墨念念不舍,低头深深凝望着眼前的女子。恨不得将她眉眼刻在心底,刻在那填满穆兰的心脏周围。 穆兰,穆兰。 她生得艳丽,像倾国之色的牡丹;明明是血战沙场的将军,却好似不被这尘世所染,似发间那抹红,清明透亮。 即使性子与自己所熟识相差甚远,可是他知道,这样一个坚毅刚强的女子,就是他的穆兰,是他的定安。 视线上移,离近了才看到额头处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心疼地用指尖轻拂上去,因为刀痕太深,愈合后也留了凸起感。 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狠戾,“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哦。” 穆兰扒拉下他的手,满不在意,“你姑姑我又不是铁打的,沙场杀敌自然是要受些伤嘛。不碍事,不碍事。” 萧瑾墨咬牙,无力感朝着他汹涌而来。他以为他够强大,当了天下之主就能护自己所爱之人,但忘了,之前的伤害既然发生,就便弥补不了。 强忍住将穆兰抱到怀里的冲动,萧瑾墨握住穆兰肩膀,喃喃,“对不起。” “嗬呀”拍拍自己肩膀上的手,穆兰豪气,“男子汉大丈夫,为家国存亡受伤是荣誉,哪有那么矫情。” 放开了也就不拘谨,穆兰大大咧咧,将自己先前担忧说了出,“我就说你小子不是那是忘恩负义的人,刚回来那阵听人说你厌恶于我,竟让我不知该如何与你相处。“ “现在看来,倒是我小家子气,听信了他人的碎语。” 萧瑾墨,“” 怪不得,每次上朝最晚来下朝最早走,派了好几个人想去叫住她,可没一次拦得住,原来是故意躲着自己。今日还特地带着东西来看他母后,巴巴地做着不符合性子的事。 害得没在奏章中的新皇以为沭阳王对数年前的事极为介怀,愁得夜夜对月叹气。今日见穆兰与孝南太后相处融洽,自是乐见其成。 穆兰退后一步,没了心理负担,终于正大光明瞧着萧瑾墨。 “果然是长大了长开了,竟生得如此标志。” 长得与孝南太后相像,眉眼温和,皮肤白皙,朱唇皓齿,明朗如玉;大抵因为当了君主,气质更为冷硬霸气。 穆兰眼里是毫不掩饰地欣赏,她搓搓下巴,“不知道日后便宜哪家姑娘,能嫁给你。” 萧瑾墨整个人瞬间不好,手上扇子展开再合上,“王爷怕不是忘了,半月后就是朕与王爷大婚之日。” “哦” 穆兰猛拍了下脑袋,手指虚空点了点,“没错没错。唉,也不知道皇兄怎么想的,让你娶年纪这么大的我,倒是委屈你的紧。” “怎么会委屈,王爷是大周功臣,嫁予朕。” 声音如清风拂过,带着花香与阳光暖意,响在穆兰耳畔。 “朕自然求之不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四章 说起来,距离沭阳王入宫已经又过了小半月。 那日穆兰回府,脚尖还没踏进府门,就被破落的院子里摆满的翡翠玉石,金银珠宝,丝稠锦段晃了眼。 堂内的林英林副将对此很不屑,眼睛朝天瞥,酸溜溜道,“当我们王爷府多庸俗,堂堂皇帝尽想拿钱财塞人口。” 而穿着粗布麻衣的陈伯则是抱着一对小金猪喜得合不拢嘴,对着穆兰嘿嘿傻笑,“小主人,咱有钱啦” 尔后几天,送礼的车马络绎不绝,翻修沭阳王府的工匠进进出出,不过这些都与穆兰没什么关系。 她在漠北的习惯现在还留着,早上天微亮去城郊烈阳军驻扎地练兵,晚上披月色回家钻研兵法。几乎是与这些人连日进出府邸的人打不上几个照面,有好几个在朝为官的大臣想来拜会拜会这位大周新后,愣是在府里坐着喝了一天茶都见不到她一片衣角。 于是,朝堂中又一“沭阳王整日练兵,恐不久后就要反”的流言渐渐盛行开来。 眼瞅着离大婚日子越来越近,今日的萧瑾墨有了打算,早早就将手头上的折子都批了完。 勤政殿外风景正好。到了春中,莺飞燕回,殿外柳条遍青,时而有蝴蝶振翅而过。 阳光正好,微风拂柳,是个出游的好天气。 “小贵子。” 萧瑾墨靠坐在椅子上,撑了个懒腰,将手中最后一本奏折丢到一旁。等半天没等到回应,他复又叫了遍。 听到传唤,神游在外的小贵子忙扶了扶头上帽子,颠颠到萧瑾墨边上,“陛下有何吩咐。” “想什么呢,叫你这么多声都没听见。” 这小贵子是内务府新挑的,打入宫起就在萧瑾墨旁边伺候,虽说做事不算精挑,可人机灵,用着也算顺手,像这种跑神很是少见。 萧瑾墨又坐上前翻了翻折子,东风吹马耳,“心事重重的,说吧,遇到了什么麻烦了” 小贵子吞了三口唾沫,低眼想了想,悄咪透过眼风瞅瞅漫不经心的萧瑾墨。 咬咬牙,终还是开口,“奴才是陛下身边的谁敢招惹奴才只是,奴才有些事在心里,这些天惶恐的紧,再断不敢藏着瞒陛下。” 挑拣桌案上还未批的奏折手顿了顿,萧瑾墨若无其事,继续找着前几日还看到“礼部”呈上的册封大典时要用的供礼明细。 “虚的就免了,要是说关于沭阳王的,就捡重要的讲。” 他最近看折子,十个有八个是让他废了穆兰的沭阳王封号,夺了烈阳军兵权;剩下两个则曰大周皇后不可是沭阳王这等女子,让他三思而后行。 所以小贵子一开口,萧瑾墨觉得除了沭阳王,其他也没啥能讲个一二三来。 一语道破自己心中所明,小贵子不敢犹豫,将自己去沭阳王府所见如实说了个干净,末了怕萧瑾墨大怒,忙跪在地上,“陛下明察,奴才所言句句属实,不敢胡言欺瞒陛下。” 收回手,新皇靠回椅背,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还有这等事” 怪就怪这新皇萧轩生了个清俊公子模样。 先皇还在世时,太子萧瑾茂,二皇子萧瑾昱都是新皇热议人选。而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遛鸟就是琴棋书画,空有好皮囊,单字一个轩的萧瑾墨则是个大冷门。 却不料先皇爆冷门,扶了五皇子萧轩上位,还把穆兰从边疆召回了京城,让庄岑太后与二皇子不敢妄动。 听到小贵子所言,此刻大冷门萧瑾墨眯眼看着窗外,宛若一只窝在阳光下慵懒的狐狸,等着猎物一步步到自己的陷阱当中。 “竟然这么大逆不道。” 他举起食指扣了扣额角,眼一瞥,瞧着还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小贵子,伸出脚尖碰了碰,“去,给朕备好马车。” 清朗公子面上骤然起了寒意,“朕倒要看看,烈阳军副将林英有几个脑袋,够朕砍的。” 夜色朦胧中,何处寻酒家。 秦淮两岸处,商女笙歌华。 这地方萧瑾墨当闲散王爷那会可没少来,猜谜对诗醉卧美人怀,人送外号巷柳第一雅公子,整条街中没几个不认得他。 船还未靠岸,站在渡口浓妆艳抹的接客姑娘却早早挥着手中袖帕,朝着船家招呼,“公子快来啊,店里的酒都备下了” 已是戌时,河道边的花灯盏盏照着,无片角昏暗;而红楼中欢歌笑语不断,丝竹袅袅阵阵,更是比白日还热闹。 大周边关稳定,百姓富足;加之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放夜三月。这还在月中,故而岸上货郎行人络绎不绝,大有盛世之象。 “哎呦,轩公子,这可有日子没见到您了” 萧瑾墨在外面有个混名,叫轩瑾。毕竟他原为大周王爷,要真顶着头衔来逛传出去也不雅。 从人堆里挤出来,熟捻上来迎的是永京城中最有名的“醉花楼”何妈妈,乃萧瑾墨的老相识。 没等船停稳,远远瞧见,她就走到了边上扯着巾帕,扬声喊他。 在何妈妈看来,消失了小半年的爷每次来虽不点姑娘,不宿花店,可出手极为大方,是颗满身宝的摇钱树。 好不容易撞见,她自然是要好好拽着,不让这许久不来的财主跑了。 萧瑾墨换了身衣服。石竹上绣雪松绮罗长衫,一块碧玉挂于腰间,发束飘带与脑后齐齐垂下。公子扶着小厮下了船,抬头目若星朗,于花灯下浅笑,宛若天人下凡尘,惊得周遭不少姑娘羞红了脸。 “许久不见。”萧瑾墨对一上岸,就上来死死挽着自己胳膊的何妈妈随和地弯了弯眼,“不过,何姑娘能不能不要挽这么紧,在下胳膊有些疼。” “哦哦。” 赶忙松开了些,何妈妈面上臊得一片红,但她仍拽着“轩瑾”公子不撒手,舔了舔嘴皮厚着脸皮继续道。 “哎呀,这还不是想公子想的嘛,不光我想这半年里,馆中的姑娘可痴等公子等的紧呐” “在下竟然不知还有这般魅力,劳一众佳人放到心上。” “公子这就谦了不是,问问咱这醉花楼,哪个不是将公子放到心尖尖上。有几个模样俏的,至今还为了公子守身如玉呢” 何妈妈口吐莲花,连扯带拉,空隙间不忘瞪着眼威胁周围一圈蠢蠢欲动的同行。 萧瑾墨打着晃半走半停,倆人还真的就走到了醉花楼门口。 这些恭维话半真半假,听听也就过,眼瞅着快要到了醉花楼里,萧瑾墨停住脚,将何妈妈扯了回来,“何姑娘先别急着把在下往馆里面拉,在下今日是要来寻一个人的。” 何妈妈一听,心里面打起小鼓,男人到花楼找人 她眼里一转,一连说了好几个小彩,桂儿,媚柳的名,却都被萧瑾墨给否了。妈妈不解,试探问道,“那公子今日来是要寻” 只见如玉公子伸手,候在一旁的随从忙把腰间装的沉甸甸的金色绣线的钱袋子放到他手中。 萧轩颠颠手中钱袋,他瞥了眼盯着钱袋直流口水的何妈妈,眼角流光,“要是姑娘能帮我打听这个人,在那间酒楼,与何人一起,为什么事而来。” 钱袋子滑了个弧,掷到了何妈妈怀里,“打听出来了,这些便都是何姑娘的。” “哎呦” 何妈妈喜得直乐,取出来一个银元宝放后槽牙咬了咬。 嘿真的 撺掇掇将银子揣怀中放好,何妈妈挺胸抬头,攥着巾的手拍拍心口,“公子就放心吧,有我何珍珠在,别说在这巷柳七八家找个活人,就算是只老鼠,我也能打听出它在哪吃了多少大米。” 吹完牛觉自己有些过,何妈妈端端移到萧瑾墨边上,搓了搓手谄媚问,“不知公子可否方便告知要找之人的样貌,姓氏。” 萧轩弯了眼睛,“何姑娘本事,在下自然是信得过。”他上前一部靠近何妈妈耳边,朱唇轻启,说出的名字让本心里欢腾的何妈妈宛如被天雷劈了搬愣在了原地。 “沭阳王。穆兰。” 找人找到这里来,萧瑾墨自己都没想到。 中午到了沭阳王府,府中老管家见了新皇吓得三叩九拜,言他家小主人天不亮就去了城郊烈阳军驻地,本是想差王府里的人去唤穆兰,可新皇却说,“既然来了,那亲自去瞧瞧。” 于是马车轱辘转,到了城外驻地,留下驻守的小兵道,颜将军回永京,王爷带着将军们去逛花楼了。 于是这一来二去,等新皇找上门,已经是夜幕低垂。 瞧着何妈妈呆若木鸡,萧瑾墨眼角挑高,“看妈妈这样,是知道人在哪了吗” 何妈妈想摆手,却看到萧瑾墨手中又提了个小袋,正慢腾腾地往里着金瓜子。 红光打着影,金瓜子一颗颗闪着金光,就像一个个的可人,朝着自己喊着“来啊来啊” 知道鱼上钩,萧瑾墨侧眼,“何姑娘如实相告,这袋子金瓜子便也能给了姑娘。” 何妈妈看得口干,直咽唾沫。 奉行“生意人,钱最大。” 何妈妈没节操,经不住诱惑,可是也知道沭阳王不好惹,她左右看看没人注意自己,赶忙将萧瑾墨偷偷摸摸拉到没人一角,绣帕遮住嘴。 “公子您这下可问对人了,今个王爷宴请各大将军,正是将我们醉花楼的雅间包了个大半。” 见萧瑾墨似笑非笑,带着怒。 想起楼上的人也不好惹,可她惦念金瓜子,还是抬手伸出了个指头往上戳了戳,“现在人就在雅间里喝着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五章(小修) 醉花楼的雅间。 竹箫扬琴混着“咿呀”着吴侬软语。 女子段段笑声宛若莺歌啼,腻腻发软,好似弱骨柳风,听得铮铮铁骨直想醉卧温柔乡,从此不问红尘事。 穆兰背靠着房间正中的红杉木椅,两腿交叠翘到桌上,左手手指跟着台上女郎击响鼓点在膝盖上打着拍子,右手往嘴里喂着永京特有的“花酿”。 这永京花酿不比西北的青稞酒,青稞酒劲大,喝的快醉的也快;花酿偏甜,细细品,劲也是寸寸上爬。 望着重音不拍,轻音瞎点,只会机械地往嘴里倒酒的穆兰。颜成换了个新茶杯,搁了滚着蜂蜜的蜜饯,兑了自己桌案上的清茶。 穆兰酒量的深浅他懂,喝醉时总是看似清醒,越是冷静自持,愈是醉得凶。 比如现在的她,恐早就分辨不出自己喝的是琼仙玉露还是黄泉苦水。 素衣男子摇摇头,指尖弹跳碰着杯壁,直到杯壁变温,才将手中茶端起,噙笑走向正中彻底瘫在椅子上的沭阳王。 颜少将人生得冷俊,又不爱消遣,加之他在烈阳军中除去商讨战略外,几乎是不与人交流。当然是和那边三句话离不开娘,四个词离不开爹的大老粗格格不入。 而军中对该类面白男子看得最为不顺眼的当属林副将林英,今日却不似平日里的视而不见,时时刻刻都注意颜少将的动向。 “啀啀,你不觉着这颜成对咱王爷有心思嘛。” 揪了个小兵顶上自己掷骰子位置,林英眼睛不离不远处同坐一椅上的倆人。他从人堆里出来,手搭在人群外围负手瞧战局的常牧肩膀上,对着正中央努努嘴。 “虽说老子一向觉得王爷的搭子不该是这种书生样的男娃娃,可这样的总比只懂躲在深宫的怂包强。” 颜成是三年前突然出现在军中的,军中没人知道他从哪来,王爷又为何会留他在身边。只是之后颜少将表现不俗,故而,流言渐消,大家也都忘了这茬。 常牧号称军中第一八卦王兼职烈阳军军师,号称天下八卦无他不知,乃是钦天监牧大人的幺儿,人送外号“常学问”。 听到林英一说,常学问来劲,赶忙回头看。或许是场景过于少见,等面前男女之姿入了自己眼,他眼睛发亮,激动地指尖打颤,失声对着林副将道,“林叔太劲爆了竟然有男人对咱王爷感兴趣” 林副将眼角抽了抽,抬手往常牧头上招呼,“屁崽子,天下男人哪个不爱王爷这种贤良淑德的女子” 红楼的烛光幽暗,纱帷层层落在地面,旖旎暧昧。 常牧知道在林英眼里,王爷就是天上仙女,索性懒得计较。他和林英在外座,看得不真切,为了掌握王爷为数不多的第一手八卦,两人恨不得直接凑到他们身边去听。 倆人相视,达成共识,撺掇掇点着脚尖躲在离中间近的柱子后,探头瞅。 漫漫粉纱之后,有仙之貌,有魅之姿女子仰头饮酒,肆意豁朗。 椅子上的狐皮滑了半个,穆兰躺得东倒西歪。她高举着酒壶往口中倒了倒,只有几滴顺着壶嘴掉到了嘴角边,随手将壶往地上一扔,扬声,“来人再给爷拿壶酒” 声音低沉,传到站在不远处伺候的丫头耳里时,丫头吓得打了个激灵。知这是大户,不能轻易得罪,赶忙拿了手边盛满的酒壶颤颤巍巍走上前。 眼见酒要送到,却被站在沭阳王旁边的俊俏男子拦住。 颜成对着那名侍仆摇摇头,“无妨,我来就好。” 声音清澈如泉,气质冷若寒雪。颜少将一个动作,让未经人世的丫头脸上浮起了红晕,羞涩地握着壶把退下。 长椅之上的穆兰则也感觉到脸上有阴影遮了光,以为是送酒的人来,她半睁着眼懒洋洋抬头,指着桌案,“放那就行。” 颜成见她连自己也认不出来,不由挑眉出声,“怕不能遂了王爷愿。”弯下腰,将手中杯送到穆兰嘴边,“酒是没有,只有一杯醒酒茶,还望王爷赏脸喝了。” “醒酒茶”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穆兰勾唇轻笑,很是桀骜。 她穆兰驰骋酒场数十年,还不知道什么叫醉,这冒出来的厮是哪个混球,敢来质疑她的酒量 穆大王爷不接,兀自伸手握住站在旁边人的手腕,微微用力一推,本人亦顺着力椅上起来。 而等没防备的颜成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醉得看不清他脸的穆兰压在了桌案,双手被紧紧束缚,动弹不得。 沭阳王拐了调,“敢看不起爷” 回神的颜成不挣扎亦不答,含笑静静等着女子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嗝” 闷声打了个酒嗝,穆兰双眼迷离多了分清醒,她颇有承包了一座山头山大王的气魄,逼近躺在桌上的颜成。甩甩头想看清面前人容貌,却只能见清秀的轮廓,加模糊的五官。 穆兰没了下一步动作,歪头想了想,长得还算可以,不丑,杀了可惜。 卖去哪个馆子倒也算暴殄天物了。 终还是松开了手,直起身,脚底下晃了晃,抵不过漫天醉意眩晕,脚下一崴,饿虎扑食般砸到了颜成胸前,惹得身子骨弱的颜少将轻哼了句。 穆王爷不觉,她迷茫地用一只手撑着桌子,视线再触及到颜少将朦胧俊脸,不知醒了没醒。 她面色沉静,忽悠悠举起另一只手缓缓勾住颜少将的下巴,在一片倒吸冷气声中,咧嘴一笑,轻佻叫道,“美人” 趁机揉了揉颜成光滑的脸蛋,笑得像逼良为娼的恶棍老爷,“今晚上就你陪爷过夜伺候好了,爷重重有赏” 又是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其中不乏夹着酒碗掉在地上的碎裂声及扑通栽倒声。 “林叔王爷真的是女子吗”,缩回了柱子后,常牧瞪圆眼,安回自己下巴,喃喃问着。 “大概是想找个上门女婿吧”林英擦擦额头上的汗,心虚地转移话题。 被沭阳王压到身下,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可颜成混迹多年,又岂非善类,有美人送到眼前来,焉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他嘴唇微张,抱着能占便宜别放过的心态,欲想勾穆兰脖子的动作反撩,抬手动作却因为突如其来的踹门声停下。 眼见自己好事被震天响的声音打断,穆兰十分不爽。她抬手指着前方,忘了自己手还有要用的地方,愣是又砸在颜成胸前。 倆次同一个地方,颜少将生生憋住快脱口而出的“你娘的”。 扔掉手中掰成两半的折扇,站在门外,从头到尾听的清楚明白,眼前场景印证着脑力十八以下各种禁画面的如玉公子脸跟锅底一般黑。 在他旁边畏头缩脑的何妈妈则心疼地捧着碎木,悔恨泪水在眼里面打转。 倒是忘了,不久前烈阳军将小半数护送沭阳王府家眷归京,而从边境回永京的人当中不乏有烈阳军中的头领。穆兰在醉花楼设宴,自是为了犒劳这群在边疆受了苦头的兄弟。 “不过在下竟不知,王爷犒劳下属,还需要把自个搭进去。” 话里面几分怒几分嘲,最多的还是酸,捻着醋泡熏天。萧瑾墨冷笑,无视周围对自己行的注目礼,踩着断了的折扇进了雅间门。 或许是因为与孝南太后长得相象,在外面摸爬滚打五年的常牧将他认出来,惊声,“这不是陛下吗”捂住嘴,拽住林英衣角,“他怎么会来”看一看穆兰与颜成,瞧一瞧铁青色的萧瑾墨,常学问好似明白了,“捉奸” “捉你个头”林英胡子都要被气歪,揪着常牧马尾往下扯,“给老子闭嘴。” 不过这场面确实尴尬,天下皆知再过三日就是沭阳王与新皇大婚,本该在在家习礼的新娘却被未婚夫君在窑子里逮了个正着。怎么看都是他们王爷过失大。 林将军自我危机感增强,单手摁在挂在后腰上的佩剑柄。若新皇一时恼怒要杀王爷,他也好有个防备,带着王爷杀出去。 穆兰看不清来人,大概轮廓在脑子里勾出个形,她嘿嘿笑,起了兴致,再次咧嘴,“嘿又来个美人” 萧瑾墨衣诀翩迁,与红光漫纱处踏步而来,楼下的琴声冉冉,似仙公子恍入凡,沾了红尘妖娆之意。 站定在穆兰面前,萧轩手捏得拳头咯吱,却笑得和善,“美人” 穆兰痴笑点头,“美人”又歪歪头,“不对这侄子怎么这么眼熟” “呵。” 侄你大爷 萧瑾墨忍到了极点,他再无耐心,乍然抬手,竟单手生生将穆兰从颜成身上拉起拽到自己怀中。 在他人怀中的穆兰察觉到死死搂着自己的男子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她不悦,没了先前温和,声音中骤然起了杀意,“放开。” “一辈子都别想。” 不畏惧穆兰警告,将怀中人的手别在她身后,萧轩偏头,望着跟看大傻子似的看自己的穆兰,他心脏略波梗塞。旋即恢复清冷模样,继续低头,在嘴唇离穆兰嘴唇半分挺住,“兰儿,这辈子你都不要想着再离开我。” 冰冷触感袭来,压在温热含着淡淡酒香的唇微微湿润,但并未入侵,只是在唇角上辗转。像是亲吻自己视若生命的宝物,轻柔亲缓,每一下都饱含深情,恍若爱至于撕心刻骨。 情感来之太快,穆兰不懂为何眼前人这般深情悲伤。脑里闪过无数画面,等她想去细想,又是一片空白。 萧瑾墨即使不舍,但还是与穆兰拉开了些许距离,他紧紧牵住自己垂头陷入恍惚的媳妇的手,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直到到自己眼前,那张陌生的脸才停下。 看着面色平静,不知是何心思的颜成,石竹色长衫的公子眯了凤眼,他揽着穆兰,比穆兰方才的杀意更甚,颇为阴狠,“朕的人,他人最好不要有二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六章(小修) 眼瞅着自己王爷被人背走,林英坐不住,提刀就要跟过去。 蓦地,一只纤细白皙手拦住他去路。 林副将蹙眉,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到自己旁边的颜成,警惕地眯起眼睛,“颜将军这是何意” “副将莫急。”颜成收回手,冷硬的下颌微微抬起,“别人不了解,林副将难不成也得了失忆症。” 红烛照得他半边脸如同浸了鲜血,似是从万骷中爬出的阴魅。颜成看向满怀戒备望着自己的林英,话虽疑问,已带答案。 “林副将以为,那个孩子,舍得伤害定安吗” 闻言,永京少年事乍然闪过脑海。 总是默默跟在王爷身后瘦小的皇子,会因为中第王爷的流言与人打架,即使被揍得满身是血,也只是一言不发,死死瞪着口出恶语的人。 或许是初见带给人的感觉过于震撼,林英略有迟疑,终将佩放回到了剑鞘。可抵不过心中担忧,他还是说了句,“请颜将军不要忘了,沙海中一只脚就可碾死的蜈蚣,却是杀人利刃。” 百战沙场的人,身上总会带着血气与杀意,亦是存活于人间鬼怪。林英靠近颜成耳边,威胁道,“若是今日王爷出了差池,老子定拿你性命来祭。” 从醉花楼出来时,淮河两岸热闹未减半分。挑担的货郎举着粉盒,高声道,“公子,我这里首饰花脂都有,要不要给您媳妇选一件。” 而偶尔有三三两两提着花灯的少女嬉笑走过,无一不躲在灯火阑珊处,驻足偷看朝着货郎微笑摇头的公子,羞闹私语。 小贵子在其身后迈着碎步走的快,自然也是在少女的目光之中。 他在宫里见到的都是主子,没几个拿正眼瞧他,今个被大姑娘放眼前看,更是臊的脸通红,不敢抬头,只蒙着个脑袋走。 暗自碎念,“陛下真奇怪,有近的水路不走,偏偏要受累绕远。” 人潮涌动,笑语笙歌。 在前独身一人的萧瑾墨将背上躺得惬意的穆兰往肩上抽了抽,怕会另心尖上的人不舒服,他偏过头,等从额间滑下的汗被夜风吹了半干,才正过脑袋再继续前行。 其实穆兰并没有多重,可,对于从小弱骨的萧轩来说,还是压得他断断续续吐纳着粗气。 但一回想到醉花楼那吻,与他而言,累不累早就不重要。 望着面前花灯璀璨,永京繁丽景象,大周新皇舔了舔唇瓣上遗留的花酿香,又侧过头在心心念念的女子脸上偷了个吻。 萧轩目光深情,但像是怕惊扰了自己背上正酣睡的女子,只敢轻语,“朕愿毕生携汝之手,共赴大周盛世榮光。” 明媚眼里中含着憧憬,庙堂之顶帝王小心翼翼,“不知兰儿,可愿” 语落,春风料峭,吹晃了沿路红灯,吹醒了半醉客的酒意。 穆兰晕乎脑袋经了冷风开始涨疼,她嘤咛,微微睁开眼。 见背上人似是痛苦,萧瑾墨偏头急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话一出,穆兰这才微微搞清状况,见是一男子背着自己,她下意识开口,“成兄,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萧瑾墨“” 成兄是谁 联想到刚才在花楼里与某人亲亲我我的男子。 萧醋缸将背上的人往肩上提了提,脚下步子逐渐加快,他头也不扭,冷冷回着,“朕名至字没一个成字,王爷从哪里得来的成兄。” 少年特有的嗓音,喑哑中带着稚气未脱的纤细。穆兰揉着太阳穴的动作顿住,继而紧缩的眉头蹙得更皱,她酒没醒彻底,是六亲不认。 垂下手揪着把自己背肩上的少年的耳朵,穆兰酒气又起,卷着舌头,“那你是谁要带本小爷去哪” 萧瑾墨咬着下唇,惩罚性的捏了沭阳王大腿间的肉,“是你夫君,接你回家。” 其实 对穆兰而言,接五皇子萧瑾墨回芙洛殿,是她数年前,最常做的事。 时光倒退,回到年少不知愁,白马扬蹄,踏尽永京飞花的盛夏。 烈阳军的少将军穆兰刚过十五,大周五皇子萧瑾墨不到十二。 “轩儿,姑姑来接你啦” 国子监大门口的榆树郁郁葱葱,叶子接着葡萄藤遮天蔽日的铺下,挡住了永京炎炎烈日。 那年,大周南涝北旱,民不聊生。 连年灾祸使得南岭村民自结为匪,抗击朝廷,强抢军粮。恰逢,朝中重臣或在赈灾或在西北与匈奴周旋,永京中能用的只剩顺德帝同胞弟弟成王萧绍功,二子萧瑾昱,沭阳王穆兰。 顺德帝权衡利弊,认为其中只穆兰既有才能,又不会被天下人攀功高盖主,于情于心,自然是去南岭的不二人选。 故委任沭阳王连夜启程奔赴南岭平乱,而,等穆兰顺利平定叛乱回到永京,已经是四月后的事。 太子是贵妃所出,仗着母妃得势,陛下宠爱在国子监张扬跋扈,不归服他的同窗都被他与一帮小狗腿欺负的惨。其中贵为皇子,可母亲只是个昭仪的萧瑾墨自然也在内。 这些个日子没了穆兰替萧瑾墨出头,太子的胆子也渐渐大起来。先开始只是碰碰撞撞,见沭阳王许久未归,他竟然生了包天恶意,筹谋将自己以前在穆兰那受的委屈悉数发泄在年幼的萧瑾墨身上。 “轩儿” 本该背着布包朝自己跑来的奶包迟迟不出现,面见完圣上,一身铠甲还没来得换的穆兰捏紧了手中马鞭,不由又扬声朝着学堂内叫了遍。 国子监下学时间应是申时,现在刚过申时一刻,按理来说平日喜向太傅请教书经的萧轩该是没走才对。 穆兰疑惑,喃喃,“不会已经被芙娘娘接回宫了吧” 大周律令,国子监乃育国栋梁之地,非皇令不得擅自入内。因此每日来接送萧瑾墨上下学,穆兰都是站在长廊外等,今日怎么也等不到,她急得马鞭在手中直转,性子不耐磨,咬咬牙硬着头皮踏入了长廊。 少年将军战甲蹭着长廊下的草香滑过,人立在雕花木门外,洗砚池头树映着她泛红的铠甲。 单眯眼透着门缝往里面瞧,硕大的书堂内没有一个人影,穆兰叉腰,“嘿,走的还真干净。”最稀奇地是连太傅那个老古董都不在,扬扬马鞭,她又自语,“罢了,还是先去芙娘娘那。” 穆兰从南岭淘回来个好东西,今日急火火地来接她小侄子下学排最前的原因,是想拿太子萧瑾茂开刀,试一试好东西的威力。没想到这群小鬼头一个跑的比一个快,让她扑了个空。 转回身往外走,穆兰叹气,“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不然今晚上摸到东宫试上一试” 虽说自己打得是个问号,但在穆小爷的心里早就在盘算怎么摸黑进宫,把东西放到萧瑾茂那个矮胖嘟的被窝里。 不知想到了什么馊主意,她还捂嘴笑得嘻嘻,这贼兮兮的模样看得长廊外牵着马的常牧嗤之以鼻,出声提醒,“我说穆大王爷,你笑得能不能收敛一些,不知道得还以为你把老古董的宝贝王给拿走了。” 郁郁葱葱榆树旁,白马须风,少年翩翩,小公子牵着缰绳的手挽在胸前,话虽毒,笑甚甜。 常公子想把穆兰拽出来,只可惜,他是万不敢学无法无天的穆王爷进长廊。其实说到底,还是怕被有心人看到拿这事参他父亲一本,给他那只会天天看星星的老父亲穿小鞋。 “没种。” 穆兰对常学问怂包样深感不齿,她敛了神色,自顾咳嗽了两声,三步并作两步到常牧面前,撇嘴道,“老古董的宝贝王谁哪敢拿啊,前唐王羲之的亲迹,我拿了他还不拼了老命也要拿我来祭祖。” 贫嘴完,便扭身去解拴在榆树上的缰绳,她懒懒问道,“说吧,特地来这找我是啥事” 对穆兰的白眼常牧早习以为常,锵锵拽着自己全身通白的爱马跟上,他奉承道,“那还不是给你接风来了嘛,大功臣回京,当然要表示表示” “你会有这么好心”穆兰可不相信。 这家伙抠门在永京公子圈是有名的,买个烧鸡都要多顺几个鸡屁股的铁公鸡怎么会掏钱请客。 “嘿嘿,自然不是我请。”仰头望着已骑上马的穆兰,常牧露出满口白牙,“不会我保证啊,你今儿要是不去可会后悔的哦。” “没空。” 散开手中鞭,穆兰抬脚撑着脚尖轻踢开挡着自己的常牧,“爷今天得去芙洛殿看芙娘娘和小侄子,再挡着爷,鞭子不长眼伤了常公子,可就怪不得人了。” “啀啀啀。” 扯住穆兰往回收的脚,常牧赶忙安抚,“王爷别恼啊,我还没说完呢。” “没说完就憋着。再说我那侄儿呆愣,我得回宫问问,这些天他被胖太子欺负没。” “您就放心吧,近日都是宫里马车来接皇子们,出不了岔子。”知道再不说可就真拦不住穆兰,他也不卖关子,“是成王成王哥哥将孔莲姐姐带出来,让我把你叫上晚上一起去醉花楼吃酒呢” 话一出,穆兰扬鞭的动作果然停住。 孔莲和他们这些舞刀弄枪的人不同,乃是端端方方,从来不笑的孔太医庶女,还是芙娘娘的亲妹妹。平日里细声细气,知书达理,连上个马车都让人扶,竟然今日会答应逛窑子 千古难见 可 摸摸腰间的葫芦,穆小王爷还是放不下自己从蛊婆那里好不容易讨来的蛊虫给浪费了,她咬下唇,自我安慰。 吃酒什么时候不能吃,自己虫子要死了,再找个就难了 见穆兰还在犹豫,常牧小少爷拿出杀手锏,凑上前活像只诱拐小白兔的大灰狼,“我的小王爷哟,过几日成王就要与孔莲姐姐大婚了,以后咱们哪有这么容易凑一起去醉花楼玩” 见穆兰开始眨巴眼睛,常牧使劲加了把火,“成王可说了,今晚上,谁要喝成第一,就把他宝贝紧的汗血马,赏给谁” 条件足够诱惑,正是穆小王爷心心念时间最长的。 传闻那马可日行千里,流得汗似鲜血,故而名为汗血。萧绍功那匹,还是他大破西夏,顺德帝亲送的,平日里都不准碰一下。 耳朵“蹭”竖起,小王爷眼里闪光,略是不信,“当真” “有假我就不信常” 见常牧如此笃定,穆兰心里炸开烟花。 蛊虫什么的,以后再去找一条便是宝马可是千古难寻 搓着下巴眼睛滴溜溜一转,她下定决心,抬手扬起马鞭。 以为穆小爷还要去宫里,常牧心嚷不好,又麻溜要去抱她脚。 穆兰眼疾手快,立刻将脚抬高,颇为无奈,“常牧你这什么毛病”又催促道,“快点的今晚你可得帮我赢了那匹马,爷可是损失了大钱财才同意随你去的要是那马没归我,明个你铁铁死定了” 常牧笑得合不拢嘴,哪里还管小王爷死定的话,拍着胸部竖着大拇哥,“放心吧您” 彼时,少年们扬鞭驰马而过,是永京城中最亮丽的风景,如唐李白那句,“五陵年少金东市,银鞍白马度春风。1”。 此生逍遥,淋漓快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七章 不论灾年亦或乱世,永京秦淮岸总是笑语欢歌舞升平,商女抱着琵琶诉着旖旎情爱,于此乡,哪还管边关烽火马嘶鸣。 目送着成王府的马车离开,站在醉花楼外,拿着马鞭扮作少年郎的红衣女子瞪着旁边抓抓脸,挠挠头,就是不看自己的长衫公子,冷哼,“狗崽子,竟然敢诓我。” 来了才知道萧绍功压根就没说过什么汗血宝马,全是常牧为骗她编的鬼话。还好她到后先问了问成王哥哥的近身侍卫,不然 想到这,穆兰后槽牙咬得咯咯。 “小王爷,这不也是下策嘛。”穆兰没醉,常牧小心思落空,他打着哈哈走得远一些,“成王爷下了军令状,您不来我也来不了” 声音碎碎念低,常学问遂再往旁跨了几步,直到没了醉花楼悬着的红灯笼光照着自己,才敢从喉咙挤出来后半句,“再说您又没啥损失,刚才喝得不也挺开心的” 声音低躲不过他人耳朵尖。 巧来,醉花楼里唱曲姑娘断断续续唱起来了十面埋伏,落在“挺开心”后正好是“天籁又多鼙鼓声,十面埋伏囚项羽”。 半张芙蓉面隐在灯光下,气得冒火的穆兰怒气没了半,渐渐勾起唇角。 “没啥损失”放在腰间葫芦上的手指点了点,忽,穆小爷脸上阴霾慢慢消散。 一直偷瞧着小王爷脸色的常牧对这笑过敏,急忙再朝后退几步,结结巴巴威慑着朝自己逼进,笑得灿烂的穆兰,“您,您别过来哈不然不然” “不然如何” 沭阳王马鞭打着手,一步三摇,看着常牧走得悠悠自在,她话里面放软,“那么怕作甚,爷还得好好谢谢你才对。这成王嫂嫂今个不落俗,摇骰学了遍就顺,要不是你叫我来,哪里有机会见大小姐这模样。” 展露出一口的大白牙,在灯下曜曜发亮,穆小王爷笑得无害,“多亏了你小子啊” 啊字拖的老长,引得人怪没底。 常牧开始还抱着穆兰是不是摆“请君入瓮”的局,可转念一想,刚刚在醉花楼里,穆王爷和孔小姐玩得你笑我乐,兴致不跌,他心里开始拿不准。 趁着机会,穆兰不着痕迹地靠近还在点着脑袋思索的常小公子,她手缓缓移到葫芦盖子上,继续甜言攻略,“满永京谁不知道常兄和我铁,这点小事怎么可能碍了我和你的感情。” 说完,胳膊已经架在了常牧肩膀上。 常学问点头赞同,才想脱口而出“王爷英明”在肩上多出来一只胳膊刹那,转为身体上的瑟瑟发抖。 他揣揣不安,“铁是铁,不过男女授受不亲。”手指揪起搭在自己肩膀上人的袖子,常牧笑比哭难看,“王爷还是注意一下好。” “没事”收紧勾住常牧脖子的手,穆兰笑眼眯眯,“爷有比这更在乎的事” 常牧迷茫“” 常牧瞪大了眼睛“” 惊觉事情不对,常公子扒拉着锁着自己脖子的手开始左右扭动,试图挣开穆兰钳制。只惜他这只小菜鸡,哪里拧得过穆将军一身腱子肉。 逮住了害自己空欢喜一场的人,穆兰毫不留情,大拇指一挑葫芦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将葫芦口怼到常牧的后脖颈处。 常小公子只感觉脖子一阵冰凉,等穆兰松开勒住他的手,他再去摸,后颈温凉一片,竟是什么都没有。 常公子一跳八丈高,胆子系数直接飙升,指着穆兰就喊,“姓穆的你往我身上放什么了” 以红灯琴声为景,以月夜星光为幕,摇着手中葫芦的少女笑得张狂,朝独自个跳脚的公子发出致命的一击。 “这可是爷找的宝贝蛊。”穆兰叉腰贼贱兮兮,“好好享受吧你” 敢骗小爷该你替胖太子养只蛊虫当宠物 随后穆兰打醉花楼回东坊的沭阳王府途中,开心得三步一大笑,倆步一小笑。想着常牧得知自己中蛊消息后,踉踉跄跄坐着他家马车,催着他贴身小厮去请名医的场景,她就暗爽。 小王爷葫芦里装着得名叫“痒痒挠”,是她在南岭时剿灭匪帮时,无意救的一苗族小女孩所赠。女孩告诉她,中此蛊者每天午时会巨痒难耐,直到此人将浑身上下抓个稀烂,痛苦而亡。 可惜女孩的蛊是幼虫,别说稀烂,能挺到午时三刻还痒都悬,不过痒而不中的滋味也不好受。 “啧啧啧,不过没能治治萧瑾茂那小子,真得有些亏。” 小王爷骑着高头马,倒拿着葫芦往下抖。 葫芦空空,连个虫脚丫都没有。 盖上壶盖,穆兰心疼,总觉得今个这蛊还是用到胖太子身上划算。 夏日里树上的蝉一到深夜就叫得更欢,连着花池子里的蟾蜍夜跟着凑热闹,一惊一闷似预兆着祸事。 心中郁结未散,对这声听得不爽,穆兰咂嘴没好气,“叫叫叫,赶明个爷叫陈伯全把你们给粘了” 此刻,打更人的竹梆响在后街,一慢倆快,已过子时。 穆兰转过头,略是讶异。 这个点,沭阳王府除了值夜的下人应该早都睡下,哪知道今个,通明的红亮从府门里照到外面,在大门口亮了半圆,没光亮的角落里还停了辆结着黄绳马车。 反常的王府让马背上还为自己宝贝心疼的穆兰微沉下眼,疑府中出了变故,她忙下马跑上前。 巧是两人面对面,穆兰刚到了府前,正碰上从府里面握着手急慌慌瞧王爷回来没的小厮。 小厮看到穆兰一瞬,即扭头开心地朝府里面喊,“陈伯陈伯王爷回来啦” 一声“王爷回来了”使得安静的王府内瞬间人声鼎沸,头戴着木簪的陈伯得了消息赶忙小步跑到府门口,身后跟着林英林统领,还有个穿着斗篷的人。 头发都愁白几根的陈伯终于见着穆兰,他双手拍腿,“我的小主人啊您可回来了哟” “陈伯这是怎么了”牵着马快步走到漆红大门口,穆兰不解,“大晚上都在这里窝着,可是出什么大事” “大事大事”陈伯连拍三下腿,但他也只干干急得团团转,说不出个二三。 林英看不过眼,将那戴着斗篷的人推了出来,恶声,“王爷回来了还不快把事情原委都讲清楚” 有了林英的提示,知道事情出在穿斗篷的人身上。 将缰绳扔到迎着自己来的小厮怀里,穆兰蹭蹭跨了几个台阶,视线触及到斗篷女子的样貌后,她心中不安蓦然加重,“青玉姑娘你怎么来了”旋即瞳孔骤然放大“是不是芙娘娘出了什么事了” “王爷”终于见到能救火的人,青玉将斗篷帽子摘下,“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已然是大哭了一场,倆只眼圈在灯下通红一片,青玉哭得悲戚不停叩头,“王爷求王爷救救五皇子” “这是怎么回事” 一听和萧瑾墨有关,穆兰彻底没了等人絮絮叨叨说的耐心,把青玉从地上拽起,“别哭了老子侄子怎么了” 被穆兰一吓,青玉果然止住了眼泪,知道沭阳王没恶意,她扯着袖子抹了把脸上泪花,“是这样的,今儿都到了酉时五皇子还没回来,小主便差人去国子监寻”说到这,泪又打不住,声音里直带了抖。 “然后呢” 穆小王爷当然知道萧瑾墨不在国子监,她早早就去过,里面连个鬼影都没有。 青玉忍着泪,“后来小主听人说,今个是宫里的车去接得众皇子,明明也是接了五皇子的,可可可五皇子至今都没回芙洛殿” “这事与陛下禀报没有” “没有。”青玉摇摇头,“陛下在淑贵妃那里,小主想去漱香阁求见皇上,但求见被贵妃娘娘宫里的李公公打了回来,说贵妃娘娘说了,陛下繁忙,小事就不要叨扰了皇上,小主这才让奴婢趁着城门没关。拿着腰牌快来找王爷。” “皇子丢了算小事这张媚淑就是个奸妃她不让见就不见了吗轩儿有意外,萧瑾茂也死定了” 葫芦落地碎成了片,穆兰转身,从马背上把自己的“悬阳剑”抽了出来,她提剑回到众人面前,“人都到了宫里还能丢爷就不信是被鬼给掳走了今天也就是把永京翻个遍也得把轩儿找出来” 青玉闻言大喜,跪在地上又磕了几个响头,磕得额前都发青,“谢谢王爷,谢谢王爷。” 比嚣张,永京当属沭阳王穆兰才是最大的爷。她手中“悬阳剑”遗“上斩昏君,下斩奸臣”开元帝诏书,家里面一家忠烈,其他没留下,只给她留了四张“免死金牌”。 这事在大周朝当传奇说,所以整个永京没几个敢招惹她的,不然自己死了,穆小王爷也能毫发无伤,岂不亏得大发。 她今天本来就喝了些酒,再加上火气上脑,还是自己最宝贝侄子萧瑾墨不见,穆兰当然天不怕地不怕,反正家里有免死金牌。 她扯过缰绳,直接上了马,对着在一旁眼神晦暗不明的林英道,“林叔,集结烈阳军今晚上找不到五皇子,谁都不准给老子睡觉” 她又看向仰慕看着自己的青玉,“还劳烦姑娘带路,我这就进宫面圣” “小主人可得压住脾气啊,别和陛下吵起来”陈伯见事大阵仗大,也知自己拦不住穆兰,索性把最担心的先说了。 穆兰对着陈伯点头,声音放缓和,“陈伯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那边青玉得了令早就回戴好了兜帽,上了马车,只等穆兰扬鞭,打算跟上去。 就在临行开拔之际,林英却站了出来。 “王爷,末将有事相禀” 知道如果再不把所见说出,今晚的烈阳军,今晚的永京绝不会太平。 林英拉住穆兰马绳,在她莫名的眼神中说出了有关于萧瑾墨的关键线索,“末将今日下午看到,五皇子是与太子萧瑾茂同坐一辆车” “回的皇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八章 近日大周不太平,为顾及皇子安危,顺德帝特地下旨,命宫中禁卫军每日必须护送皇子们上下国子监。 林英是先遣回京报捷的,打南岭回来头天,人还没在家坐稳,永京禁卫军头领屁颠提着倆壶花酿摸上了林统领家的大门。 三杯酒下肚,禁卫军骁骑尉暗搓搓揪把鼻涕,先将这些天他如何辛苦倒了个遍;又摆出来他家八十岁老母没人顾,黄口孩童没人理的苦楚。 话弯弯绕绕,林英挠头,“骁大哥你有话就直说吧咱们一同入军,需要帮啥忙尽管开口便是”他拍拍桌,“老子最听不得大老爷们哭哭啼啼,再哭别怪老子翻脸” 这林英是个熊脾气,说翻脸生气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留。既然林英都答应了帮忙 骁骑尉吸吸鼻涕,阿谀地拿起酒壶为林统领倒了杯,“林大人,其实在下今日来,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林英将酒一饮而尽,舒坦了,“这就对了嘛,咱们当兵的不整文官那套” 然,等林英带队到国子监门口时,才知道了世上难得后悔药。 还在国子监上学的,有与穆兰同岁的二皇子萧瑾昱,年过十三的太子萧瑾茂,五皇子萧瑾墨及重臣家的孩子。萧瑾昱十六在宫外自己府邸,自然不需要禁卫送回宫。 故而护送路线是东宫再后宫。 倆架绣着龙凤的马车在长廊外码得整齐,前面的大些,后面的小点。 要再论还有哪里不同,前一架停得正是榆树下,里面的估计放了冰盆,冷气从缝眼里冒出,碰着热冒着股股白气;小点的就凄惨的多,在日头下晒着,连拉着车的马都被太阳烤得蔫,哼哧地往榆树旁边挪。 林英骑在马上,手成了拱形搁在额前望着长廊,心里面骂娘,“原来是看小崽子,怪不得姓骁不愿来,还拿母亲生病儿子风寒做借口。”他啧啧感慨,“大周天下教到这种柔弱的痴货中,迟早玩完” 雕栏木门打开,林英喜出望外,“终于等出来了。”哪知,率先走出来的是抱着古琴走得目不斜视老太傅,他目不斜视。对林英熟视无睹。 林英自诩敬老,懒得计较。 烈阳军大队今日到京,圣上特意召了沭阳王面圣,太傅甩袖不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抱着自己的古琴回家,顺带提早让国子监的孩子放了学。 不到申时,穿着长衫带着巾帽的学生从国子监涌了出来,其中一个比同龄年纪孩子高许多,亦胖得多的男孩让林英嘴巴不由得耷拉了下。 这孩子走路趾高气昂,手间的书箱也是跟在他旁边的孩子拎着,周围还围了圈嘘寒问暖,殿下长殿下短的人。 萧瑾茂脑袋高高昂着,盛夏长廊上有吊得长的藤蔓须,不小心扫到了他眼角;萧太子气大,伸手一拽,竟将藤蔓扯出来一窟窿。 嫌弃掷远,连着鲜嫩绿叶的断藤落在了长廊外的草丛,萧瑾茂肥胖的脸上皱出了褶,他不满,“连长廊也不拾掇赶紧,挂伤了本太子他那个老骨头负得起责吗” 萧瑾茂发脾气,不好过得是他周围的小狗腿,其中一懂眼色的矮个子男孩出来,哈腰竖着大拇指,“这事小的得夸夸,多亏太傅那老头没把这廊修剪干净” 萧太子脸圆眼眯成条缝看着矮个男孩,脸色不好,“怎么,看本太子受罪你开心是不是” “当然不是”矮个子男孩一听吓得手摇得快,急忙解释道,“小的意思是,殿下随意一扯就能将藤蔓拽了个窟窿,实乃是大周大力勇士。” 他知道萧瑾墨爽点,见胖太子果然面露得意,干脆加足了劲,“哪像穆”想起来那位也不好惹,这还在是在大众场合,他压低声音,“哪像沭阳王那个怂瓜瘦个和干猴一样,哪里有这神力。殿下若是年长些,陛下肯定是器重您的紧,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处。” “不错” 确实是夸到了萧瑾茂心坎上,他大气地单手叉腰,拇指指着自己,“本太子可是大周储皇,那野鸡能和本太子比吗” “自然不能” “她算啥啊” 余下孩子想捧萧瑾茂臭脚,但心里或多或少都害怕穆兰,所以只敢压低声音悄悄说着。 其他孩子声音小,萧太子仗着穆兰不在作威作福,说出的话一字不落传到了林英耳朵里。 林统领额头青筋爆起,一点点捏紧手中鞭,谋划着过会,要好好收拾这帮不知天高的崽子们。 谁知,没等林英出手,胖太子自己却是忽然被谁使劲撞了下。 他人胖腿虚,被人猛然一撞,脚下踉跄,双手腾空扑棱着就朝前扑了去。 周边一圈毛孩大多没他结实,这么个大物扑下来,本该是能散就散,省得压自己;无奈这庞然小胖子是咱大周朝的太子,毛孩子谨遵家里面“死死抱住胖太子大腿,满族兴盛全靠你”思想,几个大一点的孩子死撑,还真就把萧瑾茂接住喽。 林英瞧着有趣,他嘿嘿直笑,手起马鞭,坐在马背上乐见其发展。 好不容易在左掺右扶的帮助下挺腰直背,萧瑾茂气急败坏,人都没转,音先震天响,“哪个孙子推得本太子不要命了” 他周边狗腿见势,助涨气焰,“哪个龟孙没点眼力见,眼睛长腚了走路不” 人多势众,叫骂起来你一句我一句,也不知道这些个贵胄子弟哪里学来的词,一个比一个混。 “好了好了,别骂了。” 萧瑾茂听着像市井泼妇骂街,面子有失怕被人平白笑话,他拦住叫骂的同窗,看着眼前人,漫天怒气成了嘲弄,他讥笑,“哟,本宫当谁呢,原来是小野种啊” 马背上的林英脸唰的黑了半,国子监里上学的都是一品二品大员的公子哥,都是家中宠爱的孩子,太子这般无礼,怎配为大周储君该有风范。 本以为被骂得孩子会回几句,却没想到那推人的孩子一言不发,这般沉默,林英往上抽了抽,朝着廊下看去。 被一圈人围在中间的男孩穿着的是宫里才有料子做的丝罗禅衣,身上挎了个歪歪扭扭绣着“墨”字的布包。孩子十分瘦小,看上去像是还不够七八岁,在连着叶子的阴影下,愈发显得娇弱。 是他 虽然不认得人,但那个包再熟悉不过。不懂线要往针眼穿得穆兰要刺绣,陈伯可是为此担心了好几天,就怕穆王爷想不开要嫁人,后来知道是送给芙昭仪膝下五皇子的礼物,这才随了去。 林英眉头蹙成八字。 五皇子萧瑾墨被太子骂作野种 他早听说太子跋扈,竟没想到,会对自己同胞兄弟口吐这等胡言,可见说得次数多了去,又没人会管才导致这样的态度。 廊下萧瑾茂一党见是萧瑾墨,一个个气性都提上来,以阿谀萧瑾茂,连扽藤都能夸出花的矮小男孩为首先开骂,“一傻子也是碰的了殿下的吗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 “傻子”有人冷笑,“说傻子都抬举他,要不是有飞上枝头的野鸡,啊” 后半句被惊叫替代,说野鸡的人没设防,手活生生被冲上来的萧瑾墨咬住,萧瑾墨发狠,像小兽一样撕咬着,扯着他手往后咬。 贵公子皮薄肉嫩,哪禁得起这么一咬,没多久手上就流出了血,一块皮被萧瑾墨生生咬掉,吐掉嘴里的皮,矮瘦的孩子揪着袖子擦了擦满嘴鲜血。 萧瑾墨眼睛死死盯着疼的嗷嗷叫的男孩,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目眦着,以自己方式回击着欺负自己的人。 他眼里被血充红,像森林中面对猎人围捕得狼。 一向内敛,不论谁说他不好都无动于衷的萧瑾墨还有这一面,萧瑾茂肥胖身躯晃了晃,额头的汗顺着横肉打到了衣襟上。 都是半大的孩子,哪里见过这场面,礼部尚书家的宝贝孙子还疼得捂住手在地上打滚,胖太子听着哀嚎,眼皮抽了抽。 可面子不能驳,把自己两边的小弟往萧瑾墨方向推,只敢说,“快去,快去这野种疯了,快去打他” 被推出来的两个小弟互相对望一眼,都吞了吞口水。在太子面前表现机会,谁要是退后,凭太子小气的心性,日后定是不能在太子跟前混下去。 倆孩子心一沉,下了定,握紧拳头“呀”地冲上前。 开始,萧瑾墨还死死用头顶着到自己跟前的人,使命抡着手,不论他人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哪一处,他都咬着牙抬手还击;有人开头后,其他孩子也都涌了上去,渐渐瘦小男孩脸上出了血痕,一只手被人生撇断。 纵然如此,他也是瞪大眼睛,不倒下。 站在一旁观战的萧瑾茂手攥成了个拳头。 “小畜生,挺能抗。” 恨极萧瑾墨这种铜皮铁骨的硬汉模样。 大周崇文,他这个庶出的弟弟文学好,虽然不爱说话还木纳,可是父皇就是喜欢能背好书的人。 明明他才是太子凭什么要和一傻子在父皇面前卖乖,输得还是他 国子监门口有学子练字时用的木板,被墨浸黑的木板被萧瑾茂骤然瞥见,他盯着木板看了许久,又看了看护着布包死扛着的萧瑾墨。 眼里狠戾慢慢升腾将仅有的理智吞灭。 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这个野种 对穆兰的爱护的嫉妒对顺德帝偏爱的嫉妒 “啪” 林英要上前阻止时,却已经晚了一步。 鲜血溅起,伴着木板的断裂,男孩后脑亦绽出片片血花,鲜血浓稠,飞到了周围男孩的脸上,衣角。 被人围攻的男孩终于支撑不住,他死死抓住自己的布包,人腾空滑到了地面,“咚”,再一声,脑袋重重撞到地面又弹起。 红与恨与畅快充斥了行凶者的内心,他们已经忘了在他们拳脚下是大周皇子,是大周高高在上的皇子。 “野种” “贱人生的孩子” “狗东西” 没有人放过,即使这样都没有放过,特别是被萧瑾墨咬下一块皮的男孩,见萧瑾墨终于倒地,他顾不得手间疼痛,抬脚,一下比一下狠地朝着倒在地上男孩的脸上跺下。 “敢咬我去死吧你” 等一切结束时,绣着歪扭的墨字背包已经被血染了红,分不清脸上的血究竟是从哪里来,躺在冰冷地上的孩子,眼前被血光模糊。 他躺在地上,不停抽搐,阳光温暖,却如坠冰窟。 暴力停止,国子监的长廊下光影斑驳,血缓缓流成了一滩。 只听到有人漠然问道,“殿下,看他也不行了,咱把他拖到哪里去的好” 榆树下已然早就没了骑着马的男人身影,只有两架马车和保持缄默的卫兵。 肥胖的腿伸出踢踢萧瑾墨的脸,萧胖太子丑陋嘴脸尽显,“当然是,去个好去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九章(精修) 东宫今晚气氛融洽,顺德帝傍晚携淑贵妃而来,正逢太子在院子中练武。 听说太子威猛,当着陛下面,连打坏了好几个十几斤重的沙包。陛下耳边又有淑妃在旁边帮衬说着好话,左夸右看,将太子捧成了鲜花,让老皇帝越看越喜欢。 顺德帝心情大好,言大周社稷有人,于是特在东宫设宴与太子同饮,晚上还要宿在东宫。 据线人报,都这会子了,陛下还在拉着太子在桌子上说话。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看似美好后有人却气恼到摔了好几个玉瓷。 皇后发怒,整个中宫均在红烛月下瑟瑟,没人敢言语。 “淑妃这个贱人” 又是一玉瓷摔下,脚刚踏入殿中就被碎瓷吓得退出了门外的丫头吓得跪下,不敢再进。 “谁”李岑扭身,凤袍割裂了夜色,她面色狰狞,没好气,“说话” “回回娘娘,”宫中领事姑姑声音颤抖,怯懦回答,“是芙昭仪身边的婢女,莲蓉” “孔芙” 这名字倒是少听,皇后反呢喃,虽不解,但手中本高举着的青瓷却慢慢放下。 众人皆知,孔芙纵然孕有一子,也不过是从才人晋升了昭仪。本以为她能靠着儿子萧瑾墨升个妃位,哪只五皇子生来性格怪异木纳,与芙昭仪一样守着芙洛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宫中最不得宠的皇子。 不得势不得宠,与世无争,默默在皇城里当个浮萍的孔芙会来找她 皇后眼角流光,她将青瓷彻底放稳在桌子上,转身坐在殿塌,眼皮微抬,声音慵懒,“进来吧。” “诺。” 得了准许,心里面的石头放了半个。 莲蓉双手交叉在小腹前,跟着皇后宫中的姑姑进了寝殿。 皇后喜凤与牡丹,寝殿中亦凤舞九天为基摆设,到晚上光一打,凤影落在地面上的波斯毯上,带着牡丹花香,竟生得有天宫之韵。 莲蓉新进宫没多久,命好的是被分到了妃子宫中当差,不用去浣衣局干苦活累活;命不好是被封到了穷僻的芙洛殿,哪里见过这等华贵的物件。 一时间竟然晃了眼忘跪。 “没眼力见的东西,见到皇后还不行礼”姑姑眼白显现,话一出,吓得莲蓉忙跪下,膝盖缝插了碎瓷,钻骨的疼袭了全身。 她贝齿咬着唇,不敢痛呼出声。 “说说,你家主子这么晚找本宫可是有什么大事吗”染着豆蔻带着指夹的手拂了拂发髻,李岑眉宇间不耐烦,她正愁在张媚淑那受得气没处撒,拿个人开刀出出气也好。 “回娘娘,我家小主确实有冤屈需找娘娘做主。 “哦”皇后细眉挑高,“什么冤屈不顾本宫休息也要来打扰”她故意找茬,“既然是大冤,为何自己不来,让你一小奴才来报。” 音到最后微微上扬,带着漫不经心的杀意,吓得小宫女低头连磕几下。 “皇后娘娘恕罪,我家小主现在正在宫门口等着王爷,所以所以只能让奴婢来找娘娘。” “王爷哪个王爷”一句话提起了李岑兴致,大周皇后往前探了探身,侧目询问。 大周二皇子景王是她儿子,不会与孔芙有往来;除了萧瑾昱,剩下一个穆兰一个萧绍功,都是跺跺脚永京抖三抖的人物,孔芙大晚上迎大人物进宫不算,还要拖人来找她 心思转了九曲,随着小宫女说出的名字,盛怒的皇后娘娘脸上渐渐浮出笑意与冷意。 既然是沭阳王, 穆兰。 莲蓉不敢有所包藏,补充道,“我家小主说,皇后娘娘自会明白的。” 倒是没平日里看得那么单纯,心眼还挺多。 李岑想起来萧瑾昱下午来找她请安时说得事情,她勾起嘴角,对着跪在地上的莲蓉抬了抬手,漫不经心,“行了,起来吧。”旋即起身,绕着满地碎渣走到自己的梳妆台前。 铜镜里的妇人已经有了岁月痕迹,只能从眉眼中依稀可探当年风华,但李岑却心情大好,拿起胭脂涂在了苍白的唇上。 桦色润了唇白,掌管后宫数十年的皇后娘娘手半遮着眉眼,透着镜子对立在她身后的姑姑吩咐道,“摆架。” “去东宫。” 皇城后宫门一般是子时就关闭,今日值守的是林英熟识的骁骑尉,加上有穆兰提“悬阳剑”怒气冲冲而来,宫内芙昭仪钱财打点,沭阳王一行还真的顺利进了宫门。 望着一行人远去背影,骁骑尉后怕不放心,他拽过一个小兵,把自己腰牌取下放到小兵手里,“快去,去成王府将成王叫来。就说宫中要大事,务必快些赶来。” 永京连续闷热好几天,今天入夏多旱,到现在竟然能有了风刮意思,吹得宫城门上的“周”旗迎风招展。 霎时,天边隐约响起闷雷声。骁骑尉手握了握佩剑,眯眼看着黑近于墨的夜空,喟叹。 “今夜,永京不平。” 穆兰既来,孔芙一颗吊着的心隐隐落地,一路上无人说话,芙昭仪不敢问,穆兰不想讲。 林英亦是黑着个脸,他鬓边的发没了半个,露出血迹;派出的心腹青玉见到她,也是先掺着她胳膊,贝齿咬着下唇,低声啜泣。 气氛诡异,芙娘娘心系萧瑾墨,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下意识避让,也没多问众人为何如此。 他们选择的城门离东宫最近,平日要半个时辰的脚程,急事在身,二刻不到便走完。 离东宫正门不足数尺,穆兰顿住脚步,停了下来。 东宫里的笑声阵阵,萧瑾茂故作憨厚的“父皇”,淑贵妃时不时的“有太子,皇上放心便可”的假话,加上顺德帝的笑声,混在一起,显得故事苍凉,无力。 孔芙想上前叫人去禀报却被穆兰拦住。 “定安” “皇嫂。” 她手中“悬阳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悲戚与恨,嗡鸣不止,穆兰偏头,凤眼如矩,“皇嫂在外边等候便可,烈阳军失职的后果,由臣弟来担就好。” 芙昭仪一头雾水,轩儿失踪为何与烈阳军有关。还想再说什么,袖子忽被青玉拉住。 青玉红着眼摇头,声音贴近于祈求,“小主就听王爷的吧,陛下不会对王爷怎样,但是对小主就不一定了。” “五”提到萧瑾墨,青玉没忍住,泪从眼眶中掉了出来,“五五皇子生死未卜,娘娘切不可再被迁怒出事。” 音末,泪是怎么也挡不住,带着偶点的雨滴落得急切。 不好预感涌上心头,想起自己猜测的最坏打算,孔芙退开,攥着手心,耷拉着眼喃喃“也好,也好。” 孔芙不入东宫,穆兰便没了羁绊。 闷雷过后,闪电劈开黑云,乍然而现的光打在沭阳王脸上,英气的少女面庞,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狠决。 “铮” 悬阳剑出鞘,经过百年沙场洗礼,反映天边雷电的冷锋剑刃在红笼之下发出彻骨的寒意。 配着天边闷响,这抹白似想要沾血、用鲜血来突破漫无边际的黑暗枷笼, “林统领,保护好芙娘娘,若芙娘娘出事。” 红衣少女持剑朝前,声音清冷,“你也不必再回烈阳军。” 林英拱手,微微闭了闭眼,“诺。” 少女复前行,红巾划破空中漂浮着的沙砾,绽放出夜中鲜红。 穆兰在前,腾升杀气。 从沭阳王持剑出现在东宫的瞬间,东宫里的告饶便不绝于耳,直到穆兰揪着一着战甲的男子闯入大殿当中时,顺德帝这才拍桌站起,大斥,“穆兰你这是要反吗” 跟着皇帝多年的老奴忙扶着大周帝王,劝着“陛下息怒。” “陛下误会了。” 嘴上说着误会,手中剑却入着战甲男子的大腿筋络处。 伴着男子痛苦尖叫,穆兰才甩剑上珠血,血落于地,渗入地面。 她抬步,与其而立的众人则退后。 穆兰嗤笑,提剑径直朝淑妃背后的萧瑾茂走去,“皇兄,穆兰只是来讨公道。” 淑妃怕极穆兰。 人道穆兰手中“悬阳”可斩君主,她怎会不怕。 平日仗着陛下专宠作威作福的张媚淑此刻弱了气势,看到穆兰眼神,她挡住自己儿子,“王爷讨公道,为何要持剑来讨东宫是储君住所岂容你如此放肆” “穆兰”眼瞧着拿剑之人离自己妻儿越近,那边老皇帝气得腿抖,“你这就是要逼宫吗” 剑上温热血沿着剑尖滴了一路,穆兰停在张媚淑面前,只管盯着不敢看她,低垂着头的萧瑾茂,“臣弟只是问问太子,萧瑾墨在哪” “穆兰你别欺人太甚术儿一直在东宫哪里知道萧瑾墨在哪” “既然太子没听清,那我再问一遍。” 无视妇人尖厉声音,穆兰提剑,剑刃架过萧淑妃脖颈,抵在萧瑾茂肥胖的脑袋上,心中怒火已然要压不住,“萧瑾墨在哪” “穆兰” 老皇帝拍桌大喝,因为气火攻心,他跌回在椅子上猛烈咳嗽起来。 “陛下陛下” 正巧赶着趟的皇后捂嘴惊讶,她从外踏入殿门,先寻找着今日目标。 见目标咳嗽不爽,她拖着披风急倒了杯水,紧接着走到顺德帝旁,捋着老皇帝背心劝道,“陛下别气,这到底是怎么了” “呵。”顺德帝冷笑,抬手指着穆兰,嘴唇嚅噎,“逆臣” 皇后了然,她试探着低下腰,将茶端向顺德帝,“陛下,臣妾听说今日之事,是太子” “啪嗒” 顺德帝一听,扬开递到自己嘴边的茶,茶杯跌落在地上,龙井叶散了一地。 他剧烈咳嗽,一声比一声激烈,跟着得老奴忙把自己手中地递过去,“陛下,慢点喝。” 顺德帝捏紧皇后下巴,“是你” 笑容僵在脸上,皇后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再抬眼,她还是大周中宫之主,“陛下不信” “太子是东宫之主便永远都是”甩开李岑下巴,老皇帝对她的嫌恶不甚,“朕说过,这辈子。” “都不会立萧瑾昱为太子。” “那陛下可真是大错特错。” 皇后扬眉,侧跌在地上的她撑着地缓缓站起来,“今日太子所做之时事,可不是一国储君所为。” 今日想起下午萧瑾茂所说与萧瑾墨的恩怨 淑贵妃捏紧下摆,她故作镇定,还露出了然的笑容。 她脖子上架着剑当然不敢动脑袋,只好伸出手指点着穆兰与皇后,“好啊,原来是你们串通好的陛下皇后想立景王为太子,她这是要串通沭阳王逼宫啊。” “张媚淑,你少血口喷人。”皇后不屑,“你宝贝儿子干的什么事你会不知道” “有什么事陛下,臣妾” “啊” 母子倆声音一前一后,淑贵妃下意识先去看萧瑾茂,穆兰剑竖,一拍,淑贵妃被剑力打到一旁。 萧瑾茂捂着被划烂的额头,凄厉尖叫,大喊着“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悬阳剑抵在萧瑾茂耳朵边上,穆兰没了心等着这后宫中的狗咬狗,她咬牙,“我问你,萧瑾墨在哪” 儿子的血刺激着淑贵妃神经,她发了疯朝着穆兰扑过去,皇后却先一步,跑到淑妃旁,将她推倒在地上,“你儿子残害自己手足同胞,将五皇子萧景墨打了个半死藏了起来,本宫现下没叫人把萧景茂送到天牢,把你送入慎行司已经算给足你面子还不知廉耻什么” 一席话威慑住撒泼的淑贵妃,一切都串联起来。 下午事情她略有耳闻,不过萧景茂说,只是因为萧瑾墨口出狂言,他气不过才打了萧瑾墨一顿出口恶气,竟不知 老皇帝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乱七八糟的场景,已然没有方前那边震怒。 他自然是对穆兰性子了解,这些年穆兰虽说义妹之名,其实在顺德帝心中一直当她为女儿对待。 于此,顺德帝漠然地看着张媚淑,等着解释。 淑贵妃知道陛下不舍她,娇媚脸上的不安转瞬即逝,她像是受了极大委屈,梨花带雨,“陛下,术儿一向尊敬兄长,爱护” “啊” 又是尖叫打断了淑贵妃的假话,淑妃看向萧瑾茂,心疼地大叫着“术儿” 穆兰的剑已经割开了肥头大耳太子的耳朵尖,额头上的血打在他的衣领,太子疼得倒吸着冷气,穆将军危险地眯起眼睛,“还不说” 作势,又要将剑压一度。 萧瑾茂害怕,不顾剑刃深划过耳朵,他匍匐着退后,抵在墙上瞪大眼睛,不知该捂额头还是耳朵,为避免再捱一剑只好承认,“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是我是我将萧景墨藏起来的王爷饶命啊我说我都说” 闻言,淑妃手间一松,跌倒在地上。 完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十章 大雨滂沱,倾盆而注。 天边闷雷卷起黑云直升霄穹,倏忽,电闪云散,即刻光亮,笼罩着这皇城边百年不见光亮的偏角。骤雨点滴入屋檐边灰土,混成泥打在铺了枯草上的台阶。 抱着破布娃娃坐在台阶上的女人不顾被泥沾黑的鞋面,她晃着娃娃低语,“冠儿不怕,额娘在,额娘抱抱” 雷声间隙,隐约听见宫院外脚步声渐响渐近,女人像是感受到了危险,她捏紧了怀中娃娃身体猛然一抖,但没等起身躲藏起来。 “哐当” 残破的大门被人一脚踹了开,一个青紫色的肉团滚进宫苑。尖叫淹没在雷声轰鸣,台阶上的女人瑟缩,踉跄匍匐着推开半掉的屋门朝屋里爬去。 穆兰持剑进了冷宫大门,她一袭红衣让大雨淋了个透,血水顺着剑尖落在聚集起来的水滩晕开。 红衣少女背枕宫卫高举的火把,发间红绳与发同舞,远远看过去,鲜红一片宛如夜中狐煞,妖娆且凶戾。 剑锋直指,穆小王爷指着地上一坨胖肉的太子,“人在哪” 又一道闪电霹雳,侧躺于地上的太子,赘肉横生的脸在骤亮下异常苍白。 青色绣蟒外衣大敞,萧瑾茂身上被悬阳剑划伤地方不下十处,他脸上泪水混着雨水,除了沭阳王手上明晃的“悬阳剑”什么也看不见。 见他不答,穆兰抬手抹了把脸上水珠。 众人随萧瑾茂一并来冷宫之前,太子生母淑妃还没来及向皇上求饶,便被皇后一道懿旨回宫禁足。年迈的顺德帝扶住老奴缓缓起身,他目光平静,不顾周遭“以龙体安康”为由的宽慰之语,兀自随押着萧瑾茂的穆兰一并出了东宫。 东宫出此祸端,后宫交错势力蠢蠢欲动,皇帝一行从东宫出门起,各宫夫人嫔妾便接二连三求见。 尊卑有别,到残破宫门口,倒把出事了的五皇子亲娘芙昭仪挤到了最后面。 剑光再闪,萧瑾茂大腿出又添一伤,凄厉惨叫响彻破旧冷宫中。 众妃子下意识看向乘坐在龙辇之上的帝王。 与皇帝平齐的另一轿子上,皇后伸出手轻轻拂住顺德帝手背,她放轻声音,“陛下,若是此刻拦住沭阳王,恐会让后宫姐妹胆寒啊” 顺德帝子嗣不多,萧瑾茂排名第五,余下还有两个公主两个皇子。太子竟然有胆将同胞亲弟打成重伤,害怕东窗事发还伙同他人将其藏在了冷宫,任自生自灭。 若是今日不治理此事,他做皇帝做父王的日后还怎么在宫中立威。 看到帝王的冷漠,众妃子明白了,今日陛下是下了心,打算让沭阳王好好教训太子。 皇后偏头,透过雨帘不经意地看了排最后的孔芙一眼。孔芙心系自家儿子,整个心思全都放到排前央的穆兰身上,自然未能看到皇后意味深长的一瞥。 没了淑妃庇护,萧瑾茂就像是没了气焰的湿柴。他抱着大腿伤口,伸手指向在暴雨中摇摇欲坠的大门,“在在那里面” 懦夫。 穆兰从来看不起欺凌他人的小人,但以前她只觉太子跋扈,不算太坏,今日之事却让穆兰真真恨不得杀之后快,以免大周江山落入这种人之手。 可她知,今日自己确实出格,毕竟自己只是来替人出头,真把有理弄成逼宫 这等人,还用不着她拉自己陪葬。 “今日那些伤,算我作为一个长辈对你的小惩大戒。” 剑上血被雨水冲刷了个干净,穆兰扬剑,将“悬阳”收回了剑鞘,“但若是轩儿有任何闪失,莫说我饶不饶你,恐怕就连你的母妃,也保不住你这条小命。” 沭阳王府门前林英只说了个大概只是依着穆兰对自己那病弱侄子的了解,那些,已经足够要了大周五皇子的命。 “你最好祈求,萧瑾墨没有事。” 雷声轰鸣杂加上警告,瞬间击得胖太子脑中一片空白。就在穆兰与他擦肩的瞬间,一直强撑不敢晕的太子殿下也终于倒在地上,与他那仅存的胆量一并昏了过去。 至于后面那些萧瑾墨自己也说不大清楚,因,前边这些事也都是他后来从别人嘴里一拼二凑出来的。 只不过,午夜梦回中那日场景钻进睡意时,他都能看,年幼的自己是在歌声中,从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落入到另一温暖的怀里。 那种温暖,在大雨瓢泼的深夜,对于濒临绝境的小萧瑾墨来说,如火焰般燃入冰冷的骨髓;以至于在日后见到那抹红的每一瞬间,他都再想。 总有天,他能将之占为己有,日日而对,交织相融。 也对她说一句,“兰儿,我来接你回家了。” 回忆篇结束 秦淮河岸的风变得有些刺骨,路上行人也减少了许多。永京处于大周偏南,到了春夏,夏秋交际时候总爱在夜里下细雨;有风自有雨,今晚到现在风刮得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一场。 出来玩平白遭雨淋,没人当这是个好事情。 周围路人没了悠闲自在变得神色匆匆,萧瑾墨抬头望了望不见月色的夜空,扬声,“小贵子” “啀。” 跟在他后面只管当个没影的小贵子颠颠跑上了前。 知道要和陛下出来,他今个特地带了披风,只是刚才见陛下与王爷说着贴己话,他没好意思过来打搅。 将披风展开发现没地搭,小贵子碎嘴叨了句,“主子要不然让奴才来背王爷吧,春中夜里寒,主子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无碍。” 巴不得直接将背上的人背回自己宫中,萧瑾墨哪里会觉得穆兰是负担,不过这天保不准什么时候会掉起雨。穆兰今日宿醉,若是被雨淋定会生起风寒,心疼的还是他。 萧公子鬓发被微风吹得拂起,缠住了穆王爷的长发,在他背上不知道是醒还是醉的穆兰脾气暴躁,伸手就去解。 没想到越解越紧,穆小王爷泄气,发狠地拽。 头皮扯得生疼,萧瑾墨却笑得像个傻子。发丝相交,让他想起来那一句,“结发为夫妻,恩爱倆不离。” 抓过穆兰的手,萧小皇帝亲亲她的手心,“兰儿今晚能不回王府吗” “可以啊。” 手心有痒痒肉,萧轩吻得轻,穆兰觉得舒服,没计较此行有无僭越。 倒是穆小王爷痛快答应倒让萧瑾墨愣了半天。 醉酒后的穆兰好骗是烈阳军军中皆知,所以在边陲众人庆功过节也没人敢灌她酒。倒不是怕穆兰醒来拿剑砍人,而是怕林副将与常军师秋后算账,把他们毛拔个精光丢到沙海里洗日光浴。 可萧瑾墨不知道穆兰这个毛病,他以为是另外有因,原因则与他本人品德、在沭阳王爷心中的地位都有莫大联系。 嗓子眼像是有猫挠,轻轻咳嗽了两声,萧轩试探着开了口,“那今晚我可就带你回宫了” 回宫 穆兰抬头眨着眼睛,莫名其妙,“宫是哪里成兄不是要带我回营帐吗” 萧瑾墨咬牙,“我不是,成兄。” “那你是谁” 得,绕了一圈又绕回来。 萧瑾墨不打算在自己是不是“成兄”上绕圈圈,对于此成兄,萧皇帝以“死了就算,活了直接宰”为准,哪算得上威胁。 在穆兰话里捡了捡,挑了个重中之重的事,“王爷刚才说成兄带着你回营帐”他嘴角笑不带笑,音里面掺了十年山西老陈醋,“什么时候的事,朕怎么不知道” “你也在啊” 穆兰拍拍萧瑾墨肩膀,“就那次,就那次” 萧小侄怪腔怪调“哦”扒开脑海里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翻一遍都没找到与什么“别的男人”背着或者抱着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去哪个营帐。 穆兰讨厌人不信任她,“啪”一巴掌就朝着萧瑾墨的龙脑袋上招呼去,“老子被泰坦砍了个血呼啦叉你都能忘,明天别让老子再看到你”提起这档子事她就气,“都给你们说了多少遍,给老子记住了看到匈奴那帮蛮子别忘了多砍几刀替爷出气。” 拧着萧瑾墨脸颊肉,穆小王爷豪气转了话碴,“瘦得和鸡崽一样,怎么保家卫国”又一拳头落到了萧瑾墨背上,反倒把萧轩数落个狗血淋头,“明个老侃煮红烧肉,记得多吃两块” 近距离观赏“家暴”的奴才小贵子,心七上八下落不到正正位置。看着沭阳王又拍龙脑袋又捶龙脊梁,他想护主,但一瞄到笑得不亦乐乎的主子,又摸不准这管还是不管。 “兰儿。” 穆兰被人砍了一刀,这在萧瑾墨心中一直是块郁结。可,当他得知穆兰忘掉成王反叛之事时,心中的快乐总是将愧疚掩盖。 他甚至可耻地想,如果穆兰一辈子记不起来该有多好。 萧轩于此于心,哪里还有时间吃劳什子干醋,满心只有愧疚与心疼。怜惜地蹭了蹭穆兰脖颈,帝王低声,“对不起,是我没用。” 温热的气息吹在穆小王爷的脸边,穆兰想起来自己在嘉峪关养得那只小狼,也是爱蹭她脸颊,抬手摸摸了“小狼狗”的脑袋。她忽然抬头,喃喃,“下雨了。” 有滚烫的水珠滴在她的脖子里,冰凉一片。穆小王爷没多想,下意识脱口而出,但伸出手,却没接到片滴。 她收起掌心,遗憾地接着说道,“是小雨,手上没有,都落在了脖子里。” 闻言,小贵子拿着披风后退倆步,吞吞转身看着河里面的花灯。 他好歹在宫中呆了那么久,有些话听得总多想些层面,也知道,有些场景不是他能见得的。 萧瑾墨失笑,他瞧见了走远的小太监,将孩子气地撑着手乱挥想要接雨的穆兰从背上放下,转身又把站定在路面上的小王爷搂到自己怀里,虽然是抱怨,但说不出来比蜜都甜,“你呀你,一点都不给你夫君台阶下。” 他眼角略发红,那是他的泪。 在萧瑾墨怀中暖和,穆兰想着避风,没听清说啥只一个劲往他怀里钻了钻。 牵起怀中人的手,确实是冰凉。 萧瑾墨怨恨自己瞎吃醋,他扭头对着不远处的小贵子喊道,“快去去找辆马车” 环住怀中娇可,没骨头似得靠在自己怀里的小王爷,轻喃,“我要带兰儿回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十一章 清风过鸟铃,钟声响气清。 此时天已透亮,大昭寺三长钟声响彻永京晴空,适逢,应是下早朝当口。 昨晚上春雨润过天地,待穆兰从床上醒来时,空气中混着新泥芬芳透着雕栏花窗钻进了寝殿,搅着殿内龙涎香气传到她鼻尖。 昨晚上喝太多,现在头还晕着。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嗅着陌生香气,穆兰记忆恍惚。想理理昨晚发生,倒真不记得自己是从醉花楼里出来,跟谁去了哪里。 殿里面装饰大多以淡雅为主。素青的帷幔配着蛋粉的珠络缨子,台案上摆得盆景石玉,外间应该是有候着的丫鬟,透着薄纱能看个大概影子。 “啧。”穆兰咂嘴。 估摸自己昨个还是和个有钱的主回了窝,不知穆王爷脑回路怎么绕了圈,她坐在绣着百兽的床榻上愣了半天,终得出了这么个结论,“得快些溜,万一被人赖上非要让她负责可就亏大发。” 得了于自己不利的结论,穆兰半刻都坐不住。 她打小一人惯,就算是在沭阳王府鼎盛时期也没叫过丫鬟仆从伺候自己穿衣洗漱。低头瞧瞧自己一身穿戴整齐,也没需得那么麻烦。 穆兰提上曳撒,筹谋着找口井,往脸上泼点水醒醒脑,也好快些到家以好与颜成好好捣鼓捣鼓到底咋么个情况。 “王爷醒了。” 纱帐外的人早就等着传唤,许久没等到床榻上的主子扬声,自然出声先请安。 宫中自有规矩,再等也不合方圆;领头的姑姑堪堪在纱帘外行了个大礼,虾腰询问道,“不知王爷是先用早膳还是先梳洗。” 她守在陛下寝宫,昨日陛下将王爷背回来时酒气熏天,今早陛下照例早起,那自然是王爷喝多。 怕王爷不记得,姑姑又缓声解释,“陛下有令,若陛下未下朝王爷便饿,王爷先行用饭即可,无需等陛下。” 陛下 陛下。 说到陛下,记忆总归回拢了脑瓜。忆起了大半,穆兰拍拍脑袋,脸瞬间皱成了苦瓜,悔不堪言。自己一大老爷们,竟然因为醉酒还需要小侄子来去接送,她这个姑姑当地也忒没面。 不行不行,乘着萧瑾墨没回来,她还是先开走的好。 胡乱抓了两把头发,穆兰打着哈哈,“不用不用,你们干嘛干嘛就成,不用管我。”拽下衣架上的外衣,她想脚底板抹油,欲溜之大吉。 哪知 “陛下万安。” 院子里请安声响起,将帘子拉开半拉的穆兰瞬间蔫了半,她没骨气地放开手,气自己没早些做决断,现在撞个正着。 脸皮堪比墙厚的烈阳军小将军木着脸,将薄纱扯了扯,希望着层薄纱能挡一挡自己个,好歹给她留些薄面。 奈何宫中有宫中的礼法,这主子都醒了帘子怎能还垂着。 姑姑退到一边,冲着倆小宫女摆了摆手。 恰巧,待一身明黄的萧瑾墨到了殿中,纱帘正好被倆小宫女挑起。 萧瑾墨明黄的身影落在了穆兰眼里,穆兰拿着外衣的手缩了缩,吞吞口水,终于明白自己昨晚为何会与小侄子回了大周皇城。 明黄龙袍加身的帝王见到穆兰一刹,本肃穆的神情立马不见,眉眼弯弯,脸上的笑可媲美屋外万里晴空。他知道他生得温雅,有时过于雷厉倒会为自己这张脸减分,若是笑,才是能迷倒“色鬼”的大杀器。 “色鬼”穆兰果然被晃了眼,像是喝了个回头酒,脑袋又开始泛晕。 “怎么起来了,你昨晚喝得醉,今日应该再睡一会。”萧瑾墨顾不得身上还未换下的龙袍,他上前搀住两眼发昏的穆兰,声音低沉,“以后断不可再喝这么多,不然朕可不愿再去接你回来。” 穆兰搞清的状况又被美色冲了七零八落,她攥着萧小侄的衣袖,瞪圆了眼睛,“昨个陛下是特地去接得吗” “不然呢。”扶着穆兰坐回了床榻,萧瑾墨把搭在胸前的黄带甩到了脑后,理所当然,“既然王爷不就便要与朕大婚,朕的皇后,朕不接谁接” 哦哦,也对。点点头,穆兰心里头发虚,总觉得自己跌份。 可想了想,复觉得这话里话外都些不大对,她垂下眼自己理顺条,从最开始的翻。 昨个她宴请烈阳军去得是醉花楼,想犒劳一下边关受苦的弟兄。那醉花楼是哪里可是永京最大的花楼。这萧瑾墨是何人是她穆兰的侄子。 侄子找姑姑,找到了醉花楼姑姑腰板慢慢挺直,突然发现自己有的拿捏的东西。 穆王爷头不晕眼不花,端出作为长辈的威严。她拉过皇帝的手,舔了舔嘴皮,“陛下别说我,这事我可得先说说你。” 萧瑾墨见她倒打一耙,挑高了眉,“怎个,难不成是朕记忆出了岔子,去逛醉花楼还调戏小馆的是朕不成” “欸陛下怎么能调戏小馆咱们大周江山还需后继有人啊万不可万不可做了” 穆兰不知道自家小侄子还有这念头,赶忙劝诫。她蓦然又顿住,忽觉自己这题都快偏到姥姥家去,急拉回来,接过自己上面的思路,“咳咳” “我的意思是,那醉花楼是什么地方陛下万金之躯,去那地方滚一圈,沾了花儿叶儿的等日后闹不清有损社稷。”穆兰说得有头有理,最末还用了长辈话中万金油,“再说,陛下才多大啊,可不兴跟人学坏了。” 这朝堂众臣提起沭阳王,头前张口就说“阴狠,毒辣,不近人情”。眼瞅着他与穆兰大婚将近,今日早朝又有几个人老文臣大呼小叫,说陛下若真娶了那等“辣手女子”他们就一头撞死在殿柱上。 可惜朝堂上的儒生众多,不伐这些个老臣提拔起来的弟子,一劝二拦,也没几个能真将头磕到柱子上的。 而对萧瑾墨,江山美人,早是收到囊中的东西。 对穆兰的胡搅蛮缠,萧瑾墨心里生不出丁点的气,他拢拢穆王爷鬓边长发,“朕多大自是可以娶王爷的年纪。” 微凉的指尖碰到了穆兰细巧的耳朵尖,穆兰怕痒,缩了缩脖子,耳尖也跟着动了动。萧瑾墨觉得新奇,还想再去碰那泛红耳尖 但怕穆兰怪自己失礼,他掌心捏成拳头,忍住念头,转为温柔道,“所以,现下王爷可以洗漱洗漱与朕一并用饭了吗” 平日萧瑾墨都会在早朝前吃早食,今日怕吵醒穆兰,所以今个上朝前只垫了几块糕点,现在肚子里空落落,不经空得胃饿得有些抽痛。 “哦哦。” 穆兰挠挠后脑勺,推了推萧萧小侄的手臂,“那陛下饿了快先吃,我还没洗漱,等我洗完陛下怕是要饿怀了。”想起来萧瑾墨小时候那病怏怏的模样,穆兰总是心疼得多,“等我洗漱好,随便吃点就行。” “也好。” 心间间上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萧瑾墨不推脱,他蜇过身对着始终候在帘子外的小贵子及领事姑姑吩咐,“给王爷的珠翠挑简单的,禙子就拿昨朕选的那套青绿。记得搭得不要繁琐,若是因为洗漱饿急王爷,你们也一并去了算。” “奴才遵旨。” “奴婢领命。” 从里到外准备得服服帖帖,都照着自己喜好准备。穆兰对这样的萧瑾墨很是陌生,又十分欣慰;倒是真的长大了,成了一言九鼎的帝王,都可以反来照顾她。 看着帘子外条理有序的宫女太监,想着自己一会就要被人伺候换衣洗漱,那场面肯定颇为尴尬。难得怕自己丢脸,推了推萧瑾墨,穆小王爷再次催促,“陛下快先去用饭吧,我自己来就行。” “好。” 萧瑾墨无奈,从善答应。 看着面前头发垂了大半在肩上,未施粉黛,刚起的小娘子。下朝归来的小皇帝心间被升起的温馨填满。他心下一动,鬼斧神差地凑上前朝着穆兰脸上蜻蜓点水一吻,遂没等穆兰反应过来便又退了开。 穆兰木纳,她何时被人这般对待。脸上的吻痕还湿答答,穆小王爷抬手,想揪着袖子去擦。 拉下穆兰的手,萧瑾墨不满,眯着眼幼稚威胁道,“王爷要是敢擦,朕就再亲。王爷擦一次朕亲一次,王爷若是不饿,朕就在这和王爷一直耗。” 回过神来的穆兰苦笑,哈哈点点头,“行行,陛下不是饿了嘛,快先出去吧。” 萧轩圆满,这可是偷了醒着的穆兰的香,比起昨个的吻来得更要让他欢喜。 待萧瑾墨身影消失在外间,穆兰抬手,还想着去擦,可手都抬到了脸边上,又放了下去。 带着一溜的小宫女进了里间的领事姑姑瞧得明明白白,她走到大周未来的皇后娘娘身边由衷感慨了句,“王爷好福气,看得出来,陛下当真是喜欢王爷的紧” 听到姑姑这样说,穆兰垂下眼讪笑,“当然了,陛下是我看着长大的,自然是喜欢我的。” 姑姑听闻,也谦恭地颔腰笑了笑,不再顺着接话。 她扶着穆兰从床榻上起来,点着面前小宫女托盘上的珠翠,“这些都是陛下为王爷挑得,王爷看看喜欢哪些,奴婢为你簪上。” “好。” 房内龙涎香冉冉,窗外暖阳散落一地,倒不知是谁不经意的一句话,又乱了谁的心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十二章(补3.16日更新) 萧瑾墨做事一向不显山不露水,城府颇深;可一挨到穆兰与他,那便会立刻把一代明君的准则抛到了脑后。为宣示穆兰主权,偏激小狼狗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沭阳王府众人排了个长队,以踮着脚尖张望的陈伯为首,紧接着排后的是阴沉沉的林副将,再后跟着的是常牧“常学问”。 杨柳拂春,晴天无云。不知不觉,快到了夏初,南回的燕子在翻新了的沭阳王府檐下面铸窝“唧唧喳喳”的闹喜。 听到鸟鸣,常牧心血来潮,伸出个指头点了点草泥混做的鸟窝,故作有学问吟了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指头一晃换成了手心,他舛舛拍拍了林英肩膀,“林叔,你说咱们王爷算不算百姓燕入帝王家啊” 常牧嘴碎且乐忠于“哪壶不开提哪壶”,看不到林英“风雨交织欲摧之”的脸,还凑人脸边上要再添油加醋,火上浇油一番。 论林副将为何这么生气,皆因他人还没出宫门口,沭阳王入了龙寝得了恩宠的事便传了整个永京。问怎么会传得沸沸扬扬,都因为大周皇帝于早朝上霸气十足的“木已成舟,怎能栽回”,气晕了好几个老臣之故。 婚前盛宠,立朝仅见;老臣骂娘,更是少有。 “常公子学问不好就莫要拿出来卖弄。”推开常牧的脸,不知什么时候从府里面踱步而出的颜成眼带鄙夷,毫不客气地嘲讽乱用古词的常牧,“白瞎了常大人那些个打断的板子。” “嘿大胆” 国子监上学时,常牧加穆兰合称为太傅鹤顶红。大致意思为,常牧与穆兰两个人一起出现在国子监对年过古稀的太傅而言,威力堪比面前摆了排鹤顶红。 只要稍沾一点粉末,太傅能立刻倆脚一蹬,登西方极乐世界。 但不知何时,曾经因为背不出“出师表”被常钦天监拿着棍子追几条街的常牧改了性子,张口闭口老子变成了孔子逍遥子。虽然大多出口的词都不达意,忽悠烈阳军的楞头兵还是绰绰有余。 为此不服气,常牧撑着指头,指着颜成“你”了半天也找不到话反驳。习惯性无视常学问,颜成抖抖袖口,朝着斜前方的林英恭敬一揖,“林副将。” “呵。” 觑见颜成永远素白的衣角,副将不满地冷哼一声,再不看身后倆人。 知道这林英还闹着脾气,颜成将手拢回了袖口,也懒得与这犟牛理论一二。 “来了来了。” 没出燕子“叽喳”几下,络着黄丝线的马车从街角拐进众人视线,在片片柳絮飘飘中,车角铃铛“丁零当啷”,朝着沭阳王府驶过来。 陈伯撑长的脖子缩回了原位,他眼角皱纹眯成了花,有“女大不中留,终归要嫁人”之感。其实陈伯看得出萧瑾墨对穆兰上心,在永京呆了三朝,那些帝王宫闱事听得不少;能做到翻着永京找未来皇后的,萧家五儿是头一档。 驾着马车的男子有些功夫,驾得四平八稳,车厢不带点晃。顺当在沭阳王府众人前停了车,没等大家到跟前去接,车厢中的女子率先揭开车帘。 颜成瞧着探头而出的女子,心间一动,淬着柳条香,恍若隔世。 王爷哪里有这打扮。 翠玉珠簪,青禙襦裙,女子眉间一锭花钿,嘴上一抹红脂。红桃蒲柳,暗香浮动;有女夭夭,灼灼其华。 对这身装束穆兰也不自在。与男装换回女装无关,而是觉得这一身也忒麻烦,走惯了大步四叉,忽然间需小步迈,确实束缚穆小王爷天性。 见自己亲近的人神色各异,没一个夸得,穆兰跳下车,抿嘴不爽,“怎么,我穿成这样很难看吗” 一片寂静,穆王爷在春风中冷成二月雪。 “啀不难看不难看。” 常学问机灵,率先反应过来后便一蹦一跳窜到穆兰跟前,嘻嘻笑道,“王爷生得好看,自然穿什么都好看。”他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活人渡成仙;能逮着机会拍穆兰马屁,哪里会干干放过。 果然,穆兰也是个好脾气,哄两下立刻喜笑颜开。揽过常牧肩膀,穆王爷抬抬眉毛,“还是你有眼光” “那是那是,咱两谁跟谁” 他倆在一起永远没个正形,从前如此现在亦是这般。 “行了行了。”林英看不惯穆兰和常牧勾勾搭搭的样子,他挥了挥手,“王爷快先进府吧,这等了你一早上大家都还没吃呢” “为啥啊”穆兰不解。 见林英朝着陈伯方向抬抬下巴,又旋即明白。她走近搀扶着陈伯,边进府边念道,“哎呀,陈伯,日后我要是没回来您带着大家开饭就行了,不需非要等我。” 陈伯没开口,跟上来的常牧先阴阳怪气起来,“那哪行啊咱们沭阳王府的主子没回来,谁敢动筷子啊。” “我又没叫你来我家蹭饭” “王爷不好意思开口,下官自然是要主动些。” 穆兰“” 察觉自己的死皮赖脸会迎来穆兰的拳头,常牧顷刻嘴甜补道,“不过王爷穿这身确实好看,以后多穿穿吧” 穆兰心里舒坦,“还是你有眼光” 众人之后的颜成勾唇,无奈地摇了摇头。 沭阳王府的新燕还在屋檐下叽叽喳喳,王府里也争着热闹。时不时地拌嘴声夹带着陈伯的唠叨,林英的不耐烦混着颜成的浅笑。 似有他们在身边,不论边城苦寒还是永京繁盛,都散着温暖与幸福,好比雨过天晴的太阳,洋洋暖光。 她回到沭阳王府本就中午,宿醉恶果难消,等到了半下午,头又胀疼了起来。 沭阳王府翻修过后,连着摇椅躺椅都备全乎。现时脸上搭了块方巾的穆兰躺在后院摇椅上,太阳光照得她浑身暖洋洋,头疼减少,倒起来了睡意。 “王爷昨晚没睡好吗” 素衣男子萧肃,将穆兰脸上方巾拿起,坐在了不远处廊阶之上。颜成背贴着木柱,背对着暖阳,为穆兰遮起一片阴凉。 “也不是没睡好。”穆兰懒懒翻了身,“还是昨个吃酒过头,现在脑袋还晕着。” “只是没拦你。”颜成侧脸,看着后院满地的海棠,“许久不喝醉,醉一场总比清醒来得舒畅。” “阿成感概颇多。” “只是因为王爷不久便要嫁人,心间难过,故而生出来的感概。” 闻言,穆兰脚下蹬地,长木摇椅晃得“咯吱”前后摆晃,沉默许久后,她还是问出,“成兄不怨” “不怨。” 一句不怨倒让穆兰憋了个无话。 她自己也不大明白嫁娶之事,因着上次在孝南太后那闹了个大笑话,于是也找了些婆子问了问究竟何为嫁何为娶。问明白了,穆兰反而不知“侄子变成了夫君”,这种变换需要怎么调整辈分关系。再论情爱,穆兰心如止水,不动涟漪。 “你不喜欢他,我为何要怨。而论后,对于我自己,哪里有什么资格怨你。”颜成说得像绕口令,几人关系兜兜转转,唯一条为真,那就是他没资格去说穆兰要如何如何。 “成兄倒是看得明白。”穆兰闭上眼,脚踏在地上,止住了前后打着摆子的摇椅,“先皇下旨让我嫁予轩儿,得知时我便觉得无何不可。我是轩儿姑姑,轩儿纵然不喜欢我,也会碍于情面抵不过会给我难堪。” 她想起这几日见萧瑾墨对自己的态度及眼神,“只是小孩子闹不清,我也分不清,弄的人莫名得紧。” “王爷觉得何如” “我估摸,这孩子还是对我依赖太大,把我当成了孝南太后的替身了。” 颜成扶额,哭笑不得,“王爷打哪看出来陛下把你当他母亲了” “很多啊。”穆兰起先想不通,后来在回沭阳王府的路上终于想通在自己跟前的萧瑾墨像什么了,像她在漠北捡到的那只狼崽子。 小雪狼是她狩猎时得的,得时它窝在被熊拍死母狼的旁边,呜咽哀鸣。当时穆兰将它抱起本想送它回狼群,但是雪狼小小一团,蹭在她怀中,惹得穆兰生了留在她身边的想法。 这次回来的急,她那匹狼崽子非她能带走,所以现在还是在嘉峪关陪着烈阳军余下将领一起镇守大周疆土。 穆兰越想越像,萧轩娘亲温吞懦弱在后宫中受尽欺负,雪狼母亲困兽之斗撒手人寰。她心里得了安慰,自我夸赞道,“还好有我,轩儿才不至于养成像皇嫂那样软绵绵的性子,他对我自然是敬重如母亲。” “王爷好思维。” “成兄谬赞。” 对于穆兰发散性思维颜成一向是敬畏不已。这种一到战场上冷静自持,条理有序;下了战场皆东拉西扯,擅长自我脑补的特殊功能,颜将军每每见到都很新奇。 但是他还是要出声提醒,“王爷身份特殊,不久后又要居后宫中宫之位,不论如何,都要小心提防着某些不怀好心的小人。” “颜将军放心,能弄我穆兰的孙子,还没出世呢” 她说得张扬,他笑得温柔。 也是,她用不着担心什么,那些个阴暗不能见天日的东西,就让他来挡就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十三章 按常理,应是新皇还在太子或者王爷时娶的正妃,与新皇登基同一天册封为后。 只不过,还是王爷的萧瑾墨晃荡且不得势,没几个大臣愿意把自家丫头嫁给这样一个放浪的。所以婚事一拖再拖,再加五皇子情深边疆打仗的沭阳王,待他打脸朝野飞升为皇之际,却没能带升个红颜知己。 今日大周欢庆。 皇帝娶了新后是龙颜大悦,下旨免了大周百姓一年赋税,以慰边疆战匈奴时黎明所受之苦。 百姓众颂,先夸陛下英明再赞咱大周新后是天上派来的保佑周王朝的神仙。 有此之景,不论朝堂上的酸儒老臣怎么鼻子对不上眼,册封大典还是如期举行。 穆兰坐在诺大中宫当中,头顶黄金凤冠压得她脖子酸疼,偏偏不到戌时不得褪衣摘冠,生生得捱。 她今早先是在皇城中册封,中午又去皇陵祭祖,下午到各宫敬茶。等到了现在,滴水未进,只尝几块糕点。此刻腹中空空的穆兰深深觉得,这婚不成也罢,委实折磨人。 殿中沙漏滴答,冉冉孤升的檀香烧了个半,“哒”掉到了香炉中。还有半刻,在前朝沐礼的萧瑾墨才能到中宫。 好在穆兰定力深,干坐也能熬得住。 想当年她在边疆与匈奴大王对垒时,站在城墙之上看着飘扬的“匈”字旗三天三夜不睡,只等着匈奴大军松懈的一刻。 她也确实等到。 亦是那场战役,沭阳王带着整个垂垂挣扎的大周士兵与三千烈阳精兵,一举破了匈奴大军,成了大周反败为胜的重要节点。 今日她纵然累与不舒服,也没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半分,板着的脸还吓得上前想执手叙旧的庄岑太后麻溜回到自己位置,不敢与她说半句话。 穆兰娘家没有丫头婢女,只有一个又当爹又当妈把她拉扯大的陈伯。但,皇家内院一名未净身的男子哪能随意出入。萧瑾墨把公里宫外想了个遍,到了,只挑了个与沭阳王有点交情的“小贵子”给了她,当了中宫总管。 小贵子是怕极穆兰的。 好巧不巧,大半年前淑贵妃携太子谋反逼宫那天,正好是他在勤德殿里值守。 淑贵妃宠冠六宫天下无人不知,就算当年太子差点将五皇子害死,先皇也是让太子禁足,不久也不再追究。故而,即使当日淑妃以下犯上,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宫里面被她威名恐吓多年的奴才也是心有余悸,害怕得厉害。 但就淑贵妃这样的大拿,回宫救驾的穆兰连招呼都不打,一把悬阳剑直接穿了贵妃胸口,让先皇心头好连半句遗言都来不及交代,就倒在了顺德帝面前。 说到谋反,太子与淑贵妃那样的怂包哪里能和铁血多年的穆兰比。但怂包都敢反,权势滔天的沭阳王又有什么理由放弃做女帝的好时机。 越想越为自己未来担忧,小贵子欲哭无泪,真想抱着新皇大腿哀嚎,“主子啊让我回到您身边吧” 殿内安静,穆兰呆着确实无聊。她想着与其在这里坐着发呆,倒不如再看两本兵书,把自己前阵子新研究出来的阵法再练一练。 “啀” 她出声,不知道该称呼外面杵着如木头杆子的小太监为哪个名号,新后只能“啀啀”。 伺候新后比侍奉陛下尽心尽力得多的小贵子,对殿内坐在红布金丝吊顶金凤上的那位有点风吹草动都敏感到了头发丝。 见穆兰开口大概是叫自己,小贵子虾腰迈着碎步小心入了殿门,他唯唯诺诺地跪在地上,“娘娘有何吩咐” “吩咐” 见到这小太监,穆兰倒对自己的兵书不大有兴趣,她抬起一只脚踏在了床塌之上,像极了上头上的大王,“你这小子,不就是上次来我府上送旨那个吗” 穆兰只是面熟所以说出来,可落到了心里发虚的小贵子耳朵里,这话说出来就不是原来那个滋味。 “王王爷明察,奴才胆拙,王爷所筹谋之事奴才可是半点都没透出风,嘴闭得紧。” 瞧他哆哆嗖嗖的模样,穆兰故意逗他,“哦那公公要用什么向我证明,你什么都没说呢”她摆弄着大红绣凤嫁衣,涂了影粉的眼角萤光闪过,“为何本王听说的,是公公向他人,讲了些莫须有的话” 她手段多高明,从前掳回营地的鞑蛮哪个不是铮铮铁骨,对于不怕死的用刑反而不奏效,口才与心理战术却有用的多。像小贵子这种角色,别说用手段,随便说两句,他就能把肚子里的水吐了个干净。 小贵子吓破胆子,打着摆子身子晃得更厉害。豆大的汗混着脸上涂抹的白脂粉往下掉,看得穆兰无语。 她知道宫中的太监在别人眼里都算不得男人,可在动辄带着大老爷们上阵杀敌的沭阳王眼里,男人就还有男人样 新后对这个新管家不爽,猛拍了下膝盖,声音降了温度,“我厌恶那些个趋炎附势,胆小懦弱的,还没怎样动辄便哭哭啼啼晕倒的。”见他抖得更厉害,穆兰点着不成器的小太监,“若是在战场上,就你这样的怂货,老子早就砍了十回八回的了。 跟着林英长大的穆兰骂起人来豪放地不像个女子,她都不屑看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太监一眼,“你日后要跟在我身边,就把你那腰板给挺直明明白白,衷心梗梗的做人做事。” 想叫小太监名,却发现这小子还没自报家门,穆兰抬抬下巴,“你叫什么名” 宫里面的女子都当太监是个没把的野东西,主子这样认为,那些个一样低的宫女也难有当他们是真男子。或许正是因为穆兰远离了永京,又都是和阳刚气的男子呆在一起,自然是众人平等,少了别家三六九等之分。 小贵子被训出了男子气,有了穆兰那一番话,他声音都不像平日里尖声细气,“奴才贱名小贵子。” “小贵子” 这名字不够味,穆兰又不大开心,在她家里连陈伯养得那只老母鸡都叫“霸道”,怎么一入宫,在自己身边还有“小贵子”这类存在。 “你在宫外本家姓啥” “回娘娘”小贵子想起自己小小年纪就被爹娘送进宫里换了钱,继而有了这些被人当成牛马用的日子,他忍着哭腔,“奴奴才贱命一条,早就不记得本家名了。” 穆兰一时也不好意思再上赶着追问,人活一世,可怜人背后的可怜日子,凄凄切切,凄凄戚戚。 她想起来烈阳军中那些个小萝卜头,也是和这小太监一般的年纪,她晃着指头,提议道,“既然如此,你名含贵,日后不如跟着我姓穆,叫穆贵可好” “娘娘,这可万万不可啊” 穆是沭阳王之姓,是大周新后之姓,自己何德何能能与王爷一个姓。 “有何不可。”穆兰正肃,“你若是跟了我,便是烈阳军的人。烈阳军没姓的就都是我穆家弟子,你也得姓。” 她说得霸气,顺理成章;小贵子不是滋味,想到之前还给陛下告王爷状,生出了自己不是人的念头。他头磕到地上,咬着下唇,“今生穆贵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若是日后负了娘娘重托奴才万生永劫,不得好死。” 人都是这样。越是活得曲折坎坷的人,遇到别人的丁点好,都会捧到手心里供着。人生不容易,遇到真心换真心的,都愿意掏心窝地对人好。 小贵子便是如此,他从前只想着活着,现在却好像多了好好活着的理由。 有名有姓地活。 “好了好了。” 穆兰这话听多了,也没能当回事,“你快起来吧,我在这呆着烦闷,你去找些兵书来,最好再拿个沙盘。” “诺。” 穆贵擦擦眼角泪,主子说啥就是啥,他好歹也是皇上身边的人,找这些也不暖。 但,此时穆兰不知。 自己无心与一小太监的对话,或是无心把一命苦孩子当人疼的事,渐渐在孩子心中搭了把伞,也成了她日后陷入危难之时的一次生的希望。 好不容易从各种繁俗礼节中脱身,萧瑾墨一路不停到了中宫。 宫院里守门的仆从瞧见陛下的轿子,想要进殿通报却被皇上身边一面生的公公拦住,那公公生得俊俏,让小宫女迷了眼。 严铎摇了摇头,眼下的泪痣都要生出了花,他温柔,“陛下说了,不必通报。” 小宫女红着脸,痴痴低下头,“诺。” 中宫院子里种了海棠花,和移栽了不少蓬莲,穆兰对这种香味不重的花还算接受,她不喜太香,闻着爱打喷嚏。 红衣金丝绣龙,头带珠玉顶冠的萧瑾墨踏入正殿时,穆兰正拿着兵书在沙盘上摆阵,而穆贵则蹲在沙盘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慢慢学习的小太监时不时说出自己见解,有中肯或者极好的时,穆兰总是会拍拍他脑袋,夸他聪明。 这场景他也熟悉,只是那时候的他还不能准确表达自己意思,日常也是穆兰再说他在旁边呆着将其一一记在心里。 萧醋坛子说打翻就打翻,他发酸默默走向了其乐融融的二人。 眼睛尖的穆贵看到了自己原主黑脸走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想着提醒穆兰。 萧瑾墨摇摇头,示意不要。 觉得自己触了龙怒的穆贵吞吞口水,默默撇开眼。 “瞧到没若是敌人压兵于我左城门,这时咱们就可以从正门而出,从侧面于敌人后方包抄。” 穆兰没察觉,讲到激动处,她手中棍子敲着手心,“这叫包饺子术,当年破西夏时” 话没说完,腰间忽然多出来的手打断了穆兰。 背后是男子温热的身躯,穆兰觉得怪异,想微微离开,萧瑾墨却把手渐渐收得更紧,“让朕再抱一会,方前只是一会没见你,就想得紧了。” 他旁若无人,亲吻着穆兰耳后,声音带着怨念,似是没讨着糖的孩子,“王爷别老想着如何杀敌。”贪婪地吸着怀中人淡淡地皂角气,像是喝了坛女儿红,“也多想想朕。” 嘴角若有若无碰着心心念想的耳朵尖,湿热地气息在穆兰耳边萦绕。 “想想朕” 这些年有多想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十四章 宫女退出殿时,将新点的涎香放了上。紫檀香气浓郁一室,为彰着红绸明黄相间的宫殿添了飘渺旖旎。 今天日子特殊,加上没到时辰就到了中宫的陛下,论谁都看得出新皇对洞房花烛夜的心急,再呆着倒是丧了主子的眼。穆贵左右招呼把沙盘抬出殿,遂只留了个年长的姑姑守在外殿,将剩下的都招呼到了院子里等着。 殿内只剩新婚的二人,斜阳打着影落在了殿内地面,倒映着窗外海棠梨花。站在花影里的大周新后手里面还拿着摆沙的棍子,大周小皇帝则抱着想了五年的媳妇不撒手。 穆兰对自己被人牢牢固在怀中,表示十分不习惯。 她极少与男子亲近,即便是离近也是勾肩搭背,摔跤博弈,哪里有人像只小狗似的扒住她,还伸出舌尖到处舔。 “好了好了。”推了推在脖颈处蹭着大红嫁衣亲她耳根的脑袋,穆兰偏过脸,瞧着萧瑾墨棱角柔和的侧脸,“怎么和个没断奶的小狗一样,小时候你没这毛病啊” 萧瑾墨听得不气不怒,下巴磕在穆兰肩膀上,又蹭了蹭,腻歪不已,“谁叫你甜。” 甜字入耳,让硬了二十多年的沭阳王口水哽在了喉咙。 无奈地轻轻晃了晃脑袋,穆兰失笑。 如她自己前些天说的,孔芙懦弱,大多时候都已自保为准,对儿子在宫中受着的欺负也是能忍则忍。所以萧轩从小到大都是穆兰护着的,好在也是有穆兰,才没把萧轩养成了个弱性子。 或许也是自己上心当心头肉宠,现在孩子大了,反倒把她放当成了依靠。 每每想起小时候的事,她心都软了一片。穆王爷从小没爹没娘,萧瑾墨也是个苦得。 摸了摸奶狗狗额前碎发,穆兰开口,“今日可是累了” 萧瑾墨护她也是看在了眼里。 不论是在皇陵祭祖为让她跪得舒服些,把自己的跪榻抽了半沓放到了她膝下;还是册封大典,登未央宫千八十一台阶时撑住她的那双手。 带来心安,多得为感动。 自家媳妇快吊在肩膀的珠翠打着他脑袋,萧瑾墨枯了眉头,终于放开了自己环着的新妇。没等无了束缚的穆兰脱离他的包围,皇帝的手又拂上了她头上的凤冠。 “自然累。”得了装可怜的由头,萧瑾墨把玩着从穆兰头上取下的凤钗,将原来的话没到嘴里,起来了逗弄之意,“所以朕今个累了,王爷可是有要赏朕的” 他笑眼弯弯,拱腰与穆兰对着面,活像个讨礼要的娃娃。 穆兰捏捏他脸,哄着,“陛下说吧,鸟蛋还是野兔,明个闲了,姑姑去给你打上十个八个。” 姑姑 满心欢喜,加点不可言说期待的萧瑾墨眼角抽了抽,整个人宛如被雷劈中脑袋的焦炭。 皇帝笑眼里没了光,挺起了腰板,竟比穆兰高出了半个头。 将时刻以“姑姑”自居的沭阳王拢在身影下,萧小侄薄唇抿成一条缝,像是憋了股气,惹得矮半个头的穆兰也莫名其妙,紧张兮兮不知道说得哪里出错。 两人对望,一个生了闷气,一个不知所以。 “王爷觉得重不重。” “啊” 突然岔开话题让穆兰丈二摸不着头脑,她瞪圆了眼睛仰看着黑脸的小皇帝,呐呐,“重重啥” “当然是问你脑袋重不重。” 没好气拉着穆兰往放着妆奁的桌案走去。小皇帝动作虽大但手力却轻,穆兰“啀”的叫,没防备人已经被萧瑾墨按在了凳上。 铜镜内的女子眉间凤羽娆娆,眼里带着惊异透过铜镜望着站在他身后的男子,而其身后,轻按着她肩膀的少年则凝望着铜镜里的,她。 窗外海棠花簌簌,如女子艳夭唇脂一并入了萧瑾墨心房,与雨夜红衣女子重合到一起,再增温痕。 兰儿,兰儿。 他在这永京废墟之上蛰伏五年,终于,将这数日于心头血所制朱砂,永远留在了身边。 “陛下。” 穆兰拍拍自己身后人的胸口,见萧瑾墨没反应,她又使了劲,“陛下,陛下,这是要干嘛” “别动。” 抓住穆兰的手,萧轩手心搓揉。薄茧于指尖软了质地,他低头亲了亲新媳妇的发间,“别动,我帮你卸发。” 望着铜镜的穆兰一愣,见萧瑾墨认真,也不好拒绝,只得答了句,“好。” 毕竟,她也不会弄 这些心情,萧瑾墨自然不知。 对镜画眉,对镜卸钗;这等恩爱,是萧瑾墨最艳羡的。他曾听太傅说过这么一句“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替妻子梳妆卸发乃是恩爱代表,伉俪情深,乃是佳话。 年幼的萧轩不懂,只以为这句是句空话。但后来才知,这样深情,终身不受。 穆兰今日带了十二钗,立意为大周后宫十二殿。放下手中早就拿下的凤钗,萧瑾墨卸得温柔。 挽发的姑姑好手艺,穆兰不喜桂花油,姑姑竟然真能用十二根钗固定住了盘云髻。去了珠帘,发钗再落,穆兰一头乌发顺着最后一根钗落,均数落在了肩头。 她生的极美,甚至有人言穆兰比她母亲 大周第一美人“锦瑟还要动人。 因为艳而不娇,英气有余。只是“美不美,扮七分。”,不施粉黛,不点珠玉,大家对她刻板映像都是“清冷不近,像个男人”。 萧瑾墨洋洋得意,因为这样一个美人,从此日后滴滴点点都属于他。 三千发丝落在他手心,穆兰只是一个抬眼,就让细细打量镜中美人的萧轩乱了心跳。 穆兰撑手,拿起匣子内的犀牛角的梳子,递给萧瑾墨,笑得明媚张扬,似盛开的国色牡丹,“陛下既然都帮忙拆了发,干脆也梳一梳。清早那位姑姑梳半天梳不到心,陛下记得梳时力气大一些。” “行。” 一梳恩爱到白头,带着穆兰笑容压阵。萧瑾墨月牙眼充盈宠溺,莫说这一次,若是天天都由自己来,又有何不可。 小侄子不拒绝,穆兰心满意足。戴着孝南太后送的玉镯右手朝后举着梳子,嫁衣广袖散开时玉镯也跟着滑下,露出一截不算平整的手臂。 萧瑾墨本是笑着去拿,但视线触及到伤口刹那,微笑遂消失,一颗心沉了半分。 余暮照耀下,麦色手臂上有着细碎的小疤,在深深浅浅的疤痕中两排牙印异常明显。牙印发黑,可见当时咬人的是恨毒下了死嘴,到现在也没消下去。 “给啊。”梳子不耐烦的点了点,穆兰发现今日的小侄子甚是爱出神。 萧瑾墨嘴里应道,心虚接过牛角梳,垂下眼,一下一下为穆兰梳起了长发。 她发散落即腰,本能更长,但因为打仗,头发盘来盘去麻烦,所以剪了个不长不短的位置。 玉色梳子掠过墨色发间,每一下都像是这五年时光流逝,白驹过隙,寸断光阴。 穆兰舒服,眯眼看着窗外金黄暮光,感慨,“五年不见永京,永京里的人与物都变了模样。”她调皮朝后撑了脖子,与没怎么认真听的萧瑾墨对上眼睛,“轩儿也从侄子变成了我的夫君。” 没等回神萧轩说些什么,她复起身顿了顿,“只是我还是不知道如何做好一国之后,做一个好妻子。日后姑姑要是做了错事惹轩儿不开心,轩儿千万记得要同我说,莫要让我们姑侄间生了嫌隙。” 萧瑾墨后来听得认真,待穆兰说完,他从自己头上拿出一根玉钗,将梳理好的发丝在穆兰脑后挽了个垂髻。 帝王拂着穆兰额角疤痕“既如此,那王爷得先改改称呼。”他拂得轻,怜惜倍感“今日王爷就是朕的新后,日后咱们便是夫妻。莫要再带着姑侄,朕日后也称王爷为兰儿。” 萧瑾墨说得忐忑,嗓子发干。 穆兰当了他姑姑十几年。打他落地,穆兰穿着开裆裤被宫里嬷嬷抱着去摇篮里去看他起,就是大周五皇子的姑姑,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变。 虽说萧轩对穆兰存在着其他念头,但是他知道,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安排,一步步引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沭阳王到了他的怀里。 “你若喜欢,叫就可以了。” 穆兰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只是大家都叫我定安,陛下叫我兰儿,听得还让人心里怪异。” 穆兰,字定安,号沭阳王。这些年大家尊称为“王爷”,亲近的叫“定安”,兰儿这女性的字倒没几个人提起。听到萧瑾墨唤,还滋生了穆兰余下剩不多小女儿家情怀。 “兰儿。” 得了首肯,萧瑾墨眼底起来涟漪,张开双臂就抱了上去。 没说几句又被人扣在怀中的穆兰拍拍萧瑾墨脑袋“好了好了,怎么和没骨头似得动不动往人身上趴。到时候传出去,不知道地还以为陛下是个缠人的小鬼,没长大” 难得打趣,萧瑾墨听得欢喜。他乜着眼,渺耷着眼亲亲穆兰的侧脸“朕若是个小鬼,兰儿可怎么办日后跟着朕受苦,兰儿会不会不愿。” “自然不愿。” 穆兰撇嘴,她拍拍饿空了的肚子,“怎么次次和陛下在一起我都要饿肚子,陛下要是愿意先放我去吃个饭。” 她声音带着甜,“说不准,我就愿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十五章 内务府备得菜除新皇素来爱吃的,其他则从南到北各路菜色备得齐全。穆兰对饭菜不挑剔,可满桌地道讲究的各色菜样,吃得她又如意又欢喜,若不是被萧瑾墨拦着,定是要把肚子撑圆才罢。 日后说下就下,等过了晚饭在中宫院子里消食半刻,启明星已高挂在淡墨色山脉之上,紧接着暮色就盖了下来。 穆兰发髻懒懒垂在腰后面,她赤脚倚靠着门栏看着宫里的公公点起院子里的宫灯与殿檐下的红烛。夜色霭霭,红烛漫漫,后山大昭寺的钟声晃晃,在这诺大的大周皇宫回荡。 不知为何,她心中多了惆怅。 “娘娘。” 领事姑姑名芳若,在宫中呆了数十年,看着不大实则哪方面都熟练是个能妥帖照顾主子的好手。芳若带着一众宫仆猫着腰在她身后提醒道,“汤池里的水都放好了,陛下让奴婢伺候您去沐浴。” 跟着姑姑的宫女捧着绣着黄丝线金龙浴巾,提着“玫瑰”等时现的花瓣,还有的端着熏香及凤头金盆银盆。 穆兰回头讶异,“洗澡就洗澡,拿这么多东西做甚” 芳若笑得恭敬,缓声解释,“娘娘沐浴,这些都是时刻备需着的。娘娘若是不喜,奴婢这就差人再去拿些娘娘喜欢的皂角。” “不是不是。” 本就很麻烦,再去拿还不知道要拿到什么时候。陈伯与她说过,这宫里面琐碎事情多,让她有些事看不过眼也多留着,避免了他人口舌。 习惯了洗澡都是一盆子凉水泼下,粗暴简洁的穆兰哪里需要撒花人伺候,她点点头,“劳烦姑姑带我过去,但我不喜他人在一旁侯着,姑姑也不必麻烦了过程,带人在外等着便好。” “诺。” 沭阳王身份习性她来中宫前了解一二,懂这样的主子顺着意思来就可,若是不用麻烦不用伺候,尽管也答应便是。服侍在泥里面摸爬滚打的皇后,自不能乳伺候先皇身边的娇弱花朵一般。 萧瑾墨有心,将中宫在大婚前同沭阳王府一并修整一番,不论是陈件摆设还是纱幔都换了素颜色的,然,整个宫殿的最大改变,是命工匠正殿之后开了个新的浴汤。 汤池里的水乃是从萧轩勤德殿引过来的,为后山上终年温泉之水。现在是夏初,穆兰喜凉,萧瑾墨有特地在池子边上放了冰盆,这一冷一热,倒真的舒爽。 后殿浴池需要走过一截室内长廊,月色透着一路林荫进了长廊漫了樟木满地,有宫女弓腰在前引路,穆兰榻月前行,她招手一摘。玉钗入手,脑后发髻散落在了腰后。 廊尽壁栏现,其后便是汤池。 “娘娘。” 芳若摆手,宫女一字排开,姑姑有心,不忘再问一遍,“娘娘不喜花瓣也可选些月桂。月桂无味无香,且性温内,泡着顺气活血,对身体有好处。” 本想着拒绝,但见姑姑为她准备颇多,再不要真显得她像个不知好意的冷冰块。 穆兰觉得拿些也无不坏处,她伸手想讨要,但没等她开口,有扎着双丫髻的宫女立刻上前跟在她后,轻声诺诺唤了句“娘娘”。沭阳王懵然,“嗯”了声,大眼眨吧眨吧看着芳若。 “娘娘。”芳若瞧到小宫女不长眼,她忙上前把载着月桂的篮子提到自己手中,赔笑,“娘娘既然不愿人伺候,那奴婢便在殿外候着。” 拿着篮子的手伸到了穆兰面前,有礼有恭。 “你倒是个妙人。” 眼力见过人,拿捏人心也拿得准。穆兰觉得这姑姑是个有实力的,明明看着比她大不了几岁,却事事考量老成持重。 从芳若手里面接过木篮,她当还在烈阳军中,自己依旧是大周战神“穆将军”。 兄弟似地拍了拍芳若肩膀,大周皇后豪迈气概尽显,“以后在军中好好干,立功后爷日后定将你提成爷副手。” 她话出口,听懵了小宫女,听得被夸的芳若姑姑哭笑不得。 是皇后也是王爷,刚换身份没几天,转化不过来也算情理中。姑姑懂穆兰无恶意,这是再夸她,只好行了个礼再答了,“诺。” “不错不错,你们就在这等着吧。” 手中提着的篮子在空中打了个转,穆兰随意地摆摆手,转身迈着大步即入了壁栏之后。她走得极快,动辄已不见,在外面的宫女最后只能听到皇后粗旷,“等爷出来了,重重有赏” 没了王爷,有几个年纪小没定力的宫女“噗嗤”笑出声。芳若自己也是不由得笑意满面,她虽然与穆兰接触时间不多,可是这样一个不端不娇的女子,是她这些在后宫温柔刀剑里最少能见到的。 之前人人哭丧伺候沭阳王的苦差倒成了“好事”,毕竟主子随和,下人们也好做。 她笑还没下去,从外面拿着茉莉的小贵子就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瞥见一个黑影目不斜视地就要往里面跑,芳若姑姑眼疾手快,忙拉住黑影手臂,这才看到是陛下身边的小贵子。 “娘娘还在里面呢,公公拿着花是要闯不成” 听闻,穆贵蓦然瞪大了眼睛,“啥娘娘进去了” “对啊。”芳若见他吃惊,心里开始急了,“方前还是公公托人来报的,说陛下已经沐浴完毕,叫娘娘进。” 见穆贵听到自己解释后,捧着花急得直冒汗,芳若心里腾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伸出指头悄摸指了指汤池方向,吓得试探问道,“不会是陛下还在里面吧” 小贵子痛心疾首,眼角闪着泪花点了点头。 壁栏后却不似外看着平平无奇,过了摆着冰盆的洞廊,再揭帘,才是到了新皇花重金搭建的汤池中。 和田玉通壁打造,四角金色嗷吼龙头不停往池内浇灌着温泉热水,又有四个啼叫凤头往内浇着地下凉泉。池边有垫着的澡巾与搭衣服用的凭栏,台阶入水旁还有这桃木瓢舀。 在透明玛瑙中盛着西域进贡的葡萄酒,月光杯,摆着切好水果的玉盘。 汤池里水通碧,倒映着悬顶不化寒冰,绿中透着白,隐还有五彩斑驳的虹影。 “倒比我会享受,这样的待遇,我这一辈子能好好体验一把也算不白活一场。” 穆兰大大方方,对这样好的汤浴满意至极。没得别家姑娘点点泡泡,穆兰倾身,将手中篮子里装的的月桂径直倾入汤池当中。 月桂在碧水上飘着打转,慢慢散开。 褪下外衣,在边关风霜雨雪过了五年载的王爷也想试一试永京贵族的奢侈。到底是个女儿家,塞外多野兽流匪,野外沐浴不大方便,遂逐渐养成了个穿着中衣下水的喜欢。 白皙双足上踏入水中,温度适中正宜,今日一身劳累似乎在这刻得到了释放。穆兰向前,迫不及待想将身子一并没到这水中,让自己好好泡一泡,晚上也能睡个好觉。 沭阳王一向机警,今日当是累困,满脑子都为酒足饭饱后洗一舒服澡在软榻上睡一觉,也没检查四周有没有多余的人和物。 于浴池里没出去的萧瑾墨也有个习惯。 他喜贴着汤池壁在水下闷气。 论起这个毛病,也是五年前穆兰走后没多久,被顺德帝封了个闲散王爷的诨名的他早不甘于此。家小母族势力薄弱,萧瑾墨便自己于京中步步为营,建了势力。 白手起家,更是不易。一路走来每每压力大,他便会在每晚沐浴时在水下闷片刻,再冒等人冒出水的那一刹那,仿佛肩上压力才能用秽物卸在水中。 穆兰下水正想着找个地方舒服靠着,她进门瞄准了点,背对着就往那地划拉过去,正巧,憋气到了点的萧瑾墨也“哗啦”从水里出来。 有人 巨大的水花声吓得背对着皇帝的穆兰瞬间转身,几乎是下意识防备,她抬手出击。 多年练武,能以一对五个猛汉的穆兰感到危险时出手,自然是下的死手。 拇指食指扣成虎扣,直击萧瑾墨喉咙下三寸死穴,这个穴位乃为颈脉,一但被击中,定是必死无疑。 好在萧瑾墨反应快,见人出招他偏头躲避,慌忙喊道,“兰儿,是我。” 有了声音提醒,穆兰乍然收手,借着存劲压着内里向后退了大半步。 看到与自己共用一汤池里的人,惊吓过度的穆兰吐了口气,她捋着胸口,“我还以为是刺客。”声音多了埋怨,说出话也淬毒,“陛下真是,在里面也不出声。若你要是呆愣片刻,恐怕现在都成了具尸体在这汤池子里飘了。” 萧瑾墨长发梳在脑后,珠水顺着他的高挑眼角的眉眼,挺秀的鼻梁,薄缨红唇滑下,沿着棱角滴入汤池中。 白皙的手臂擦了擦脸上的水,萧轩大剌剌地搭着池子边,眯眼看着不请自来的穆兰,“兰儿莫别说朕。”他揪了葡萄放到嘴里嚼,“朕先前问过兰儿要不要一起沐浴,兰儿不愿。怎么现在自己倒跑进来,平白生了误会。” 在男人堆里混着长大的穆兰岂会是因为萧瑾墨这些话就弄得羞红臊脸的人,她身上衣服穿得紧,装水草吓人的萧瑾墨可是。 穆兰淌着水到了萧瑾墨旁边,拿起池子边上的葡萄酒给自己倒了杯。 暗红的酒入夜光杯,在千年寒冰照耀下显得更为迷魅。 小王爷正经举例子,“小时候不知道给陛下洗了多少次澡,该看得不该看的都看了个遍,能不能摸得也都摸了个全” 她段位也不低,挑着眉,穆小王爷勾人,“怎么陛下大了,我以前摸得就不是陛下了吗” 穆兰发稍没在水里,时不时有发丝摇晃到萧瑾墨胸前扫着他前胸,似若有若无逗弄之气。 不甘下风,萧瑾墨骤然侧身到拿着童年那档子事当话风的穆兰旁边,与她贴了个密不透风。 小皇帝撩人,吞吐在穆兰耳边,“其实” “兰儿若想再摸一遍,朕也是愿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十六章(出错,修改完毕) 原话意思不过打趣,到萧瑾墨嘴巴一转,再出来说不出叆叇。跟着帝王脉脉秋波的视线,汤池里的水温似是升高,穆兰都觉着眼前起了薄雾。 往旁边挪了挪,尽量远离衣不蔽体的小侄子。 穆兰够住自己通透月光杯,三下五除二喝了个干净。想着两人共用一个汤池实在不妥,她放下杯子,看着趴在池边惬意闭上眼的萧轩,“既然陛下还要继续洗,那我还是先出去,等陛下洗好了再唤我就行。” 沭阳王大大咧咧没想得太多,不外乎两个人洗地不爽,没一个痛快,倒不如两个人排排队舒坦。 说是提议还不如称为告知,穆小王爷撂下这句话还没等到萧瑾墨回答,直接撑着池边沿往台阶上跳。 发尾沾着水在空中溅起弧度,女子身上淡淡月桂气息连着水滴散在了萧瑾墨脸上,引得只敢纸上谈兵的纯情皇帝红了脸。 入水时穿着的中衣浸了水后便紧紧贴在沭阳王全身,因为沐浴故没带裹胸的布包,这么一帖服尽显穆兰凹凸高挑的好身材。 长期在练场里锻炼缘故,她身上无一丝赘肉,秀出修长的大腿与腰线看得萧瑾墨吞吞了口水。虽,穆王爷皮肤不似大家闺秀女子白皙的皮肤,而呈小麦色,但,裹在白皙的丝布下经过顶光白炽照耀,每摆动一下,都透着引人遐想的旖旎。 “如何”在池子趴着,看到春光还卖乖的萧瑾墨半睁着眼,“王爷先前还说对朕身子很是熟悉,哪哪都不避讳。”翻了个身,将该露不该露的都敞在穆兰眼底下,“现在想打退堂鼓,算不算王爷输了朕一筹。” 激将法对穆兰有用,可以说是百试百好用。当沭阳王还在边关打仗,远在永京的萧瑾墨听说这么一档子事。 匈奴人知晓穆兰针锋必胜的特点,欲想用欲擒故纵之伎,将其与烈阳五百骑兵到昆仑山脉下一网打尽。他们派出靼坦二皇子作饵的匈奴小队先到城池下挑衅,后在穆兰出城迎战时离开。 到嘴的肥肉眼睁睁在眼皮子底下溜掉,沭阳王当然不依,她不顾林英劝说,愣是带了三十人追去。 后来 血染飞雪,在城中留守的林副将于城墙之上看到。 白雪纷飞中,从嘉峪关而出的五十精兵缓缓从地平线上出现,领头的女子骑着纯黑马驹,一身血光。她踏着凌厉寒风,于寒冬深处拎着靼坦二皇子的头颅归来。 那时天下人才知,穆兰争强,可若是出手,就算拼尽性命也会取得胜利,不给人留有余地反之必击。 那样性格的穆兰,断不会在这时候向他示弱,当个小女子。 那定了沭阳王,新皇翻身干脆直接从水中站起。他身高八尺有余,汤池中的水大概没过他腰线,遮住了下半让人生针眼的地。 萧瑾墨笑的狂狷,扬眉得意,“这样的王爷,可算是向朕服软” 对萧轩的胡言乱语穆兰一头两大,她心里啐骂了句“登徒子”。等人再看向萧瑾墨,葡萄似的眼珠端得是比萧轩还要坦荡,“陛下此言差矣,我不过是觉得这汤池里挤两个人太狭,想给陛下让个位置。”眼神大大方方扫着萧瑾墨上下,直到到了下半部分,她才停了动作,“陛下过于娇嫩,微臣着一身伤要在陛下面前显现出来,怕会让陛下心惊。” 拿自己一身的“军功章”出来,总能威慑些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即使知道萧瑾墨在永京吃过不少苦,可比起沙场刀光剑影,具有冲击的力的还是显眼的伤疤。 “兰儿不怕吗” 萧瑾墨不为穆兰所呵,他手在胸前打了个结,眼神温暖,笑意岑岑,“兰儿不怕,朕便不怕;兰儿若是害怕,有朕在身边,从此也就不用怕。” 这些话听着酸儒,是穆小王爷觉得最让人酸倒牙的那些词。但凝望着自己的人眼神极深,倒是搅乱了自己一汪清泉。 她莫名想逃,故作镇定的挠了挠脖子,嘟囔“小时候也没见嘴巴这么甜,现在说出的话全和浸了蜜罐一样。” 舔了舔下嘴唇,穆兰偏过头,自己总结了个得论,“陛下既然害怕,那我还是先出去好了,吓着陛下可担不起责任。” 明明得了定论,她却还是走的慌乱。像身后有几匹狼赶,堪上战场时被敌人拿着弯月刀追,穆兰扭身,挠着脖子根颠颠着进了洞廊。 萧瑾墨瞧得那身影,待人影彻底不见,他温和的眼上渐渐蒙上了欲望。日日想交融之人就在自己眼前,偏偏对他毫不防备,将一切美好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 渐升,心中火苗越烧越大逐渐要将他吞噬。起了危险念头的萧轩捏紧拳头,精壮的拳头拍到水面,无数水花中他将自己埋在水底。待冰泉浇到了他后背,一身燥热终于减缓。 年轻的帝王嗤笑,嘲笑着自己的懦弱可笑。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拥有。 等萧瑾墨收拾好自己从汤浴中出来,穆兰已经随意擦了擦换上了干衣坐在床塌上。 本打算舒舒服服泡澡的念头被乌龙吹了个七零八落,她只好捧着穆贵找来的兵书打发时光。 殿内通明,为让皇后娘娘不伤着眼睛,芳若特地命人多加了灯柱,所以今个中宫大殿比平日要亮堂不少。 穆兰曾形容,看四书五经莫过于最最无用,以立为本的当属研读“孙子兵法”挥斥方遒。故,极少能看进书的她认真读起书来,远远一看,也不输这个太守,那个少傅家的闺秀小姐。 滴水的长发擦干,用了根丝稠段系起,圆润的指尖翻看着书面,时而蹙眉时而微笑,时而点头。恬静二字出现在不可一世,刀剑在手的沭阳王身上,倒也真不违和。 后妃当中唯有迎娶皇后才能听到喜字,其他都是捱不到的。明黄与大红相交,大周皇城的中宫大殿,便是他们二人喜房。 有妻子于烛下灼灼其华,有君子于屏风后隔屏相望。 或许半生戎马,或许半生艰苦,不外乎只为此刻圆满,与君共枕而眠。 随意穿着中衣的帝王朝着自家小媳妇走去,他每走一步,便会有婢女上前将红纱幔放下,等萧轩到了皇后跟前,殿内只有他与新妇。 “看什么呢” 萧瑾墨明知故问,这院子里的人都是他选的,穆兰做任何事不出半刻都能传到他耳朵里。穆贵到底没多大权力,这些书从御书房他的书架上拿的,没皇帝首肯,谁又敢拿。 侧着身脱下木屐,萧瑾墨正好靠在穆兰身边把她框到了怀中。脸颊贴着她的鬓发,如玉的手指覆盖穆兰手上,从容下占尽了穆兰便宜。 穆兰看得起劲,哪里还管萧瑾墨的小动作。她手放到一行小楷上,“陛下看看这段。” 心思都在小媳妇身上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看什么兵法,他敷衍应着,手指顺着穆兰手臂上滑,在牙印上打转。 沭阳王沉迷于兵家之道,向不怎么关心的萧轩解释,“破匈奴连环阵法我一直不得其要害,还是军中的颜将军提了“敌进我退,守为攻,攻其盛”的方法。” 手腕伤口被人搔痒,穆兰这才注意到身后的人压根没听她讲话。揪着玉面公子的脸蛋,穆兰龇牙,“臭小子,姑姑和你说话呢” “啀啀啀痛” 小王爷捏的紧,扯着也用力。就这样萧瑾墨也不舍得用劲,只能轻轻拍着穆兰的手背,“兰儿快快放手,我听还不成” “白瞎了我讲得动人,碰上了你这么个啥都不晓得的。” 松开手的穆兰翻了个白眼,被萧瑾墨这么一闹腾,她哪里看兵书的心。把书往边上一放,穆小王爷眼睛一瞪,“待日后可得好好和你说说,既然轩儿现在身为帝王,兵家法是一定要时常温习的。不然朝党之争,你立在中间要如何与他人迂回纠缠” 这话说得像极了孝南太后口吻,萧瑾墨苦笑,亲亲攥住穆兰的手,“我的好兰儿,有你在身边还怕被人算计不成。那些人也不看看大周皇后可是将军出身,能被他们斗倒,还怎么能将鞑蛮打出大周疆界,逼得他们俯首称臣” “当属你和常牧会夸人” 用常学问的话来说,咱们沭阳王是个需要爱来浇灌的小宝宝,所以多夸一夸,就算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穆兰也不会有多生气。 一听穆兰夸他还带着常大人家的儿子一起,萧醋坛子不满,咬着穆兰耳垂贝齿轻轻磨,“兰儿别忘了,今晚可是咱们洞房花烛。” 穆兰不自觉起了层鸡皮疙瘩,想朝外躲一躲,出来告饶的音都抖,“陛下别老咬人耳朵啊,没蒸没煮也不好吃。” 压了一天的情动上来,萧瑾墨哪里还管那么多,他把穆兰拉回到了自己怀里,一翻身,就将自己心尖上的那抹影压到了床上。 玉手缠住穆兰手心,十指交扣,不分不离。 顾不上穆兰瞪圆了的眼睛,小皇帝欺身压下,“朕今晚,吃得可不只是兰儿的耳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十七章(补3.22) 乾清宫坐落于中宫之后,是先皇身前皇后李岑,新皇“圣母皇太后”庄岑皇太后所在的住处,院子自然是比孝南太后的祈宁宫大的多,也更为奢华。虽然她与新皇萧瑾墨关系平平,只是顶了个太后名头,但新皇仍对她尊敬有加,万事不懈怠。 但也有人说,要不是因为李家历代在朝为官,根深叶重;加有李岑弟弟李匡拜为国相,权势滔天。那新皇恐早就将李岑与萧瑾昱这居心叵测的母子,赶到不知道哪块地界上,任其自生自灭。 乾清宫今儿可是来了稀客,先皇生母孝南太后穿着官服赶着天微亮就到了乾请宫,要是平时庄岑太后这个点准没起。好在昨个特殊,闹得乾清宫的主子一晚上没睡,倒是来得方便。 倆位太后见面携手说说笑笑,姐妹情深面上一团和气。但宫里谁不知,自先皇殁了,这两位太后可是隔了日子没见,生疏地紧;贴身的人更是了解,其实,孔芙与李岑之间埋下的怨恨,可是连着心脉,你死我亡的。 倆位太后说起来以往先皇还在世时的事,挑着有趣的讲,关系倒不如外界传言的愤恨。 天边云卷起最后的星辰,太阳一出,照的大地一片通亮。檐下挂着的鸟笼中的鹦哥儿见着了太阳,知道到了早晨竟然也学人说语,叫着“饿了,饿了。” 先前还对着孔芙和颜悦色的李岑脸色暗了几分,眼瞟着穿外。跟着她身边的姑姑懂眼色,指着外面的鸟笼。嘴里啐着,“这笨鸟真给养刁了,太后都没用早饭,它倒是先叫饿。” 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这话说出来,总带着指桑骂槐的意思,断得是盛气凌人。 早上孔芙为了不耽误新后来问安的时辰,确实来得早了,到了乾清殿时候也等了会庄岑太后洗漱穿戴。 孔芙捻着绣帕拂了拂嘴边的茶渍,她像是脾气好,笑得温婉,“是妹妹的错,只顾着拉姐姐说话,耽误了姐姐用早饭的时辰。” “无妨。”占了上风,李岑才又恢复回姊妹谦恭的模样,嘴上无妨眼里却没有温度,“既然咱们大周的新后要过来请安,不如等皇后请安完了,大家一起在乾清宫用饭的好。”她染着豆蔻的指尖摩挲着手里的花瓷杯子,眼角带着微光,“本宫与沭阳王不熟,妹妹你一并坐着,也能捂捂咱们王爷那颗沙场铁石的心不是” “姐姐说的是。”闻言,孔芙垂下眼脸不知内心如何,只懦懦应着。 瞧着这一跃为凤凰的芙昭仪永远个受气包的样子,李岑也懒得再装,将手中杯子推开了老远,昭然若示厌嫌。 她半生只得一皇儿,皇儿早夭成了心中永远最痛。再后张媚淑入宫,长得恩宠,为夺陛下关心,她便再用手段继了个被打到冷宫中的废妃儿子做了自己的孩儿。 半年前先皇病重,她以为只要将太子和淑贵妃那两草包扳倒,先皇就能立萧瑾昱为新皇。普天之下就只她,李岑,这一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后。 但,天有不测,哪知半路杀出个萧瑾墨一跃成了大周皇上,为保萧瑾墨顺德帝还将沭阳王召回京,成了大周新后。 纵然她李家根深树大,又哪里敌得过穆家烈阳军手掌兵权。 “都什么时辰了” 心里堵,看到自己最不想见的则更度时如年。李岑烦闷,斜眼看着不远处的心腹姑姑,嘴里讥讽,“这大周新后好威风,才当上皇后第二天就无视礼法,连请安都不按时按点,让人白白干等着。” “姐姐说的有差。”孔芙宽慰,“夫妻新婚,自然是劳累的紧,姐姐和妹妹都是过来人,应多体谅体谅。” “呵。”庄岑太后白眼朝天,“你倒是宽心。” 孔芙为李岑续茶,笑而不语。 眼见着日头一点点升到了树梢头,散发的炙热烤着新绿的柳芽打着蔫。这几天永京天气好,多为大晴天极少有云蔽日,慢慢就要过了初夏。 孔芙和李岑穿得都是里三层的官服,房间里还没拿月供的冰盆,两人跟在窗户旁边坐着,热得贴身婢女直拿蒲扇扇风散热。 “快去中宫看看,陛下和皇后为何到现在还没来。” 确实等得过久。见李岑脸都憋了红,怕她再与李匡说些什么,让右相一党拿此做文章,于朝堂上施压萧轩与穆兰的事情。孔芙唤来青玉,叫她去打探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边话音没落,乾清宫的院子里终于有了动静,听着似是“陛下,娘娘。”孔芙眼前一亮,忙撑着青玉手从起身朝门外看。 嘴上絮絮叨叨,一直不给好脸色的李岑也一改之前挑剔模样,给心腹姑姑使了个眼色,她自己也扶了扶头上的珠钗由婢女搀扶着站起。 萧瑾墨率先入殿,如往常一样,皇帝如玉温良,一张能乱了人心跳的脸如沐春风的笑。他一向有规有矩,见到两位都在这,恭敬叫着,“母亲,额娘。” 倆个称呼看似差别不大,却有着天壤之别。与谁亲近,立刻便显。 跟在他身后的穆兰手持一把长剑,一身短衣长靴,她脑后头发高高束起,端得英姿飒爽。只不过大周女子嫁为人后,都要盘发髻,戴珠翠。哪里像穆兰除了手腕上一玉镯,再无其他能看出已经是妇人的标志。 先了李岑一步,孔芙拉过呆愣着的穆兰,拍拍她肩膀上落着的干树叶,温柔问道,“定安早上是到哪里去了弄得一身这么灰土。” “皇嫂。”听到孔芙这样问话,大致清楚状况的穆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早上我去后花园练剑去了,要不是陛下派人寻我,恐怕我现在还在后花园练剑,没来找您请安。” 按理来说,穆兰下嫁皇家之前应该是由宫中的教习嬷嬷去教导宫中礼仪,奈何沭阳王大婚之前几乎都不怎么在沭阳王府露面,所以导致去的嬷嬷不到半日又回了宫中,什么也没教成。 咱们穆兰一向自由惯了,她本就肆意,哪里会管嫁入后宫规矩。 昨晚萧瑾墨动手动脚,出于本能,武力值爆表,从来动手不动嘴的穆兰一脚把大周的皇帝踹下了龙床,并警告,若是萧轩再当个登徒子,就把他赶到地上过夜,别想着能上床。 于是,不敢造次,又想能占点便宜就占点的新皇萧瑾墨只能委屈巴巴,与自己的新媳妇在诺大的床上一人一边。整晚上只能偶尔与自家媳妇拉个小手,摸摸自家媳妇头发的过。 只没想到,一觉醒来,不光没实现趁着媳妇熟睡好好亲一口计划,竟然连自己新妇人影都不看到。不安中,他问了穆贵才晓得,原来自己的皇后在天还没大亮的时,就拿着木剑去了后花园里练剑,现在还没回来。 等穆贵找到带着芳若在后花园练剑的穆兰再赶过中宫,早过了清晨请安的时辰。 “无碍。皇后为保大周征战多年,已经养成的习惯自然难改,既然如此,以后就免了早上的请安。”孔芙接话及时,不等庄岑太后开口,就先发制人把穆兰无视礼法的事先给推了。孝南太后好歹在后宫多年,若是一味遵循怯懦不淌混水为法,恐怕早就不知道下了多少次黄泉。 她既然都这样说,庄岑太后自然也是无话可说,心中想要谴责的话随着那句“为保大周征战多年”一并咽回了肚子里。 李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上前到穆兰面前,面上也是一副贴心关怀的模样,“不过本宫还是要与皇后说一说,这后宫不比前朝,规矩也是更加严明。既然皇后是一宫之主,自然也是要为后来的妃子做表率,毕竟入宫的妃子都不尽是皇后这般铁血之人,皇后日后也是要多多注意。” 手向前也想拂去穆兰肩头的叶灰,穆兰却在那只手碰到自己肩头的瞬间向后退了一步。 “谨遵太后懿旨。” 目光下垂,穆兰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生硬冷漠的态度让本来温婉关切李岑骤然阴沉了脸,手下慢慢捏紧了衣裙下摆。 见到穆兰对李岑软硬不吃油烟不进,在一直在旁边看戏的萧瑾墨终于出来打圆场。他将穆兰拉到自己身边,看着自己一脸莫名其妙,满脸“你干嘛又抱我的”的小媳妇,萧轩眼里都能滴出蜜来。 他现在小媳妇脸上偷了个香,再抬头对着李岑憨然道,“母亲多虑,朕才刚刚娶了兰儿,若说要充实后宫现恐还不在朕的考虑范畴当中。况且,大周刚平定了匈奴,正是百废待兴之际,朕有一后足矣,断不敢学那商纣王,大废铺张酒肉池林。” 这一母一子加个不买账的沭阳王,弄得李岑没面没里,明明今日是穆兰不尊礼数的话柄,生生被萧瑾墨和孔芙掰成了她小人之心,不懂大周将士之苦;还成了个好铺张,不懂国为重的昏庸之臣。 望着与自己对立的三人,光打着庄岑太后半边侧影,将它发钗上的龙凤珠钗晕成了光斑照在了墙面上。光斑移动,龙凤折出没在了阴影下。 李岑微微一笑,倒是好脾气,“陛下说的是,是本宫思虑不周了。” 话中不甘与痛恨由有谁能见,谁又能听见她心中的嗤笑以及对自己胜券在握的不可一世。 罢了,就再让这傻小子过过皇上的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十八章 “从皇后变成太后,这么多年过去,李岑性子是一点都没变。” 御花园里的花开了大半,比起一月前来时多了些牡丹花香,景致也更为艳丽。碟追蜂飞于花丛,有白玉池中红鲤跃过水面浮到含苞荷叶下,荡起水面碧波粼粼。水面倒映着万里晴空,青柳垂绦。 穆兰时不时揪两片柳树枝上的叶子,放在手中把玩。捏着手里的叶子,她想起庄岑太后对人表里不一的态度,就觉得在皇宫里活一世当真累得慌,“明明不喜欢咱们,偏偏要做亲近好意,恐是在先皇那里受的冷眼太多给闹怕了。” “朕倒不觉得。”萧瑾墨跟在穆兰旁边,伸手替她择去头上偶尔落下的碎叶芽,“这庄岑太后背靠李家向来不把人放在眼里,你在后宫中恐需要与她打交道,记得离这种人远些,免得起冲突。” 穆兰举起手中木剑在身后人面前扬了扬,“自然,她李岑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可清楚的很。我不爱耍妇人心机,她不来招惹我,我也就不会去给她难堪。” 说到被先皇惯坏,小辈当中被宠着长大的也就穆兰一人。 一因先皇好名声,穆家为保大周战死疆场只留穆兰独苗,为了不被天下人议论,自然是将她宠爱的紧;二是因为穆兰合脾气,刚果勇敢不与宫里面的公主那般娇气,让马背上过了半生的顺德帝看着也顺心。 “倒是你。”后马尾微扬,穆兰看着苦口婆心说叨自己的萧瑾墨,“右相李匡出名的阴险狡诈,他若是有心窜通萧瑾昱在底下搞小动作,到时候莫说其他,恐大周江山也会落入别人之手。” 萧瑾墨扬眉,“兰儿以为我重江山。” “那道陛下不重”即便五年前穆兰带烈阳军远离远离永京,但她烈阳旧部仍有不少都分散在京中各处军机要处担职,为其与永京建立着联系。萧瑾墨的动向虽然不大记得始末,从人只言片语中,也知道先皇并不重用于他,所以没甚么作为。 偏偏自己回京后,顺德帝却让她拟遗诏,传位给了萧轩。 穆兰抬眼,盯着坦坦荡荡的萧轩,枯着眉头,“摸着良心讲,我虽也喜你成了大周之主,可江山难护,若陛下有天起昏庸苗头,那微臣也会遵循大周祖训” 话没说完,手却先被人握在手心当中。 萧瑾墨牵着忧国忧民,对大周衷心沭阳王的手细细揉着。他比穆兰高了一个头,垂下头看穆兰时,总像是把她拥入怀中,暧昧绵长。 “兰儿狠心。”大周新皇瞧着面前男子打扮的媳妇,话里面委屈,“朕不过才娶了兰儿一日,兰儿便说朕若负天下,便要将朕如何的话。”他轻轻扣了扣“狠心人”的脑袋,“怎么不问问朕,朕要是负了兰儿,兰儿要怎么办” 听到这话,一本正经的穆兰笑得灿烂,抽出手摸了摸新皇的额前碎发,“我相信。” “信甚么”心弦拨动,萧瑾墨反问。 “信陛下”穆兰声音微扬,带着骨子里的霸气。 “不敢。” 萧瑾墨去勤德殿处理政务,走时还不忘让芳若挑两个嬷嬷来中宫教习穆兰礼仪。李岑话说得也没错,前朝本就爱拿沭阳王这一身份压萧轩。今日差池方可算是王爷初入宫还不懂后宫规矩,但日后安还是要请,礼还是要做。 中宫大殿门窗皆大敞着,穆兰坐在殿正央的椅子上,那两个从储秀宫调会来的嬷嬷则在角落里颤巍巍跪着。 这两嬷嬷在宫中都属老人。在储秀宫呆了大半辈子,向来都是在那些个贵人都还辈分不高时候教习规矩,只哪里有过来中宫教习皇后礼仪的时候啊。 穆兰不发话,倆人也不敢抬头,干愣愣地耗着。 “娘娘。”芳若是个心思巧的,这样僵着也不是个事,她在穆兰耳边低声,“快到半下午,不知道娘娘有何打算。”她试探询问,“是要睡个午觉,还是再去后园子里走一走,散散心。” 宫里生活烦闷,要是平时,穆兰现在定在成郊外与烈阳军的弟兄射箭摔跤,好不痛快。 一入宫门,四方的天四方的地,堵人心慌。出去走一走也好,但,眼睛觑着跪在地上二人,穆兰冷着声音,“那她倆怎么办” 芳若道“这倆位嬷嬷事陛下派来的,若娘娘就这样把她两打发回去恐怕不妥。不如娘娘先将这倆人一并带上,等到了时辰再让她们回去。” “较妥。”别看穆兰战场用兵如神,但对打发仆从和女人她确实没有芳若会周旋;看来萧瑾墨也算是用人精准,找得人都不算太差。“就按你说的办吧,别落人找麻烦。” 得了主子点头,芳若应“诺”欲要搀扶她起身。 但咱们王爷哪里那么娇气需人搀,她说走就走,直接起身拿着桌上木剑绕过跪着的嬷嬷走出了殿外。“穆贵去箱子里把爷的鱼竿拿上” “啀没问题” 芳若没料到主子这般动作快,也顾不得小碎步,大步跨着就去追,等路过那倆跪在地上的傻傻呆跪着的嬷嬷,又顿住脚步。 她回头对那二人提醒,“待会不论娘娘做何事,只要有不合宫闱礼法的你们直说就好。” 其中一嬷嬷听得心肝发抖,吞了吞口水,“芳若姑娘,这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芳若笑眯着眼,胸有成竹,“放心吧,娘娘心善,娘娘绝不会责罪于你们的。” 下午日后没中午晒人,红墙青瓦,微风阵阵,倒真让人心情舒畅不少。只不过是皇后娘娘带路,一群人浩浩荡荡,越走越往皇城中最偏僻的地行。 穆兰在宫中官道上走得昂首挺胸,威武侧漏。她是后宫之主本就不拘束,倆个教习姑姑一路上也没指点一两句,落了个心安。 陛下吩咐他们教习皇后宫中礼仪,又叮嘱不需教习娘娘仪态只需指点请安云云。没见到几位太后太妃,这些也都用不上,而,天下皆知穆兰王爷出生,比不得小女儿家作态,倒是大气显得母仪天下之风,简洁利落。 也省了指点如何小步慢食,该做何不该做何。 穆贵抱着鱼竿跟在王爷后面屁颠屁颠,经过昨日穆兰教导,他也喜欢上了兵家道义,昨个值夜时候还在地上划拉排阵。理解了知道王爷不似自己之前害怕的那般凶辣,索性胆子大了,围在穆兰身边问着其中奥义也算给娘娘添了个能说话的。 “你小子不错啊。”穆兰从穆贵怀中抽出鱼竿,赞许道,“有些点子我都不一定想得到,要是日后我回烈阳军,一定将你带上。” 穆兰能赞许穆贵心中当然高兴,可他是个残疾的,哪里能学那些个兵卫去军中担要职,听得心泛苦涩,“谢娘娘夸奖。” “这有啥,做的好就是得说出来。有些话能放心里,这表扬人的话可不能放到心里。” 抬了抬头上草帽檐,穆兰扭身下了小土坡。 他们来的地方离着冷宫不远,正巧是护城河里的水流入宫中的入口处。穆兰打小在这边钓鱼,先前无事,闲逛也是闲逛还不如来这里钓鱼,晚上也能加个餐。 土斜坡上种着低矮的柳树,柳条懒懒垂耷拉在河里面,水流缓缓,洗着柳条。穆兰靠坐在椅子上,穿着蓑笠打着鱼钓,穆贵在一旁弓着腰侯着,芳若站在穆兰跟前拿着蒲扇赶着蝇虫。 这生活安静惬意,水边本就凉,舒服的穆兰眯眼打着瞌睡。但她舒服不代表他人也惬意,新来的恐不清楚,但那两个嬷嬷可知道这护城河底下飘着的白骨,堆起来说不定能成一座小山。 倆人硬着头皮,撑着胆子站在一众宫女的最前面。 水流撞着石头散开“叮咚”交响,穆兰耳朵微微一动,一片安宁中似乎听到了有人靠近的脚步声。 几乎是同时,穆兰与芳若一并朝着不远处的低矮密林方向看过去。 干枯树枝无风自动,晃动幅度极大。穆兰眼睛半睁,手拿起自己桌案上的一茶杯朝那方向飞出。伴着“哎呦”一声,穆贵带着小太监直朝那边冲了过去。 那两个年纪大的嬷嬷吓得“扑通”坐在了地上,朝着树干方向挪。穆兰偏眼正好看到了,她咂咂嘴,靠在椅子上继续闭着眼养身,暗自想想要不要找个法子把这两人退回去。 穆贵凶狠拉着躲在树后面的人上前来。偷看的人被人推搡地伏在地面上,从胸前起伏看得出是个女子。女子手撑着地面,她双腿像是个残疾,故而只能被人拖着走。太监们力气大,拖了深深一条拽痕。 混着油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搭在她脸上,衣服都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颜色,破破烂烂挂在身上。 女子极害怕,低垂着脑袋,害怕地左右探看。 这人莫名出现在宫中,料不到身份,芳若不着痕迹地将穆兰半挡在身后,对着那女子质问,“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有人说话,她像是想起来自己的目的,急忙朝穆兰方向爬了几步,但又被穆贵带的小太监压住。 “冠儿,冠儿。”女子声音喑哑,泪眼婆娑,只管指着穆兰凄声叫道,“我的冠儿,额娘的冠儿。” “哪里来的疯婆子。”穆贵蹙眉,瞧着这女人疯疯癫癫,又见娘娘没有认识的迹象。他啐了口口水,对着小太监道,“将她拉出去找个地处置了,别脏了娘娘的眼。” “诺。” 小太监得令,倆倆上千,欲想将这多出来的疯女人处理了。 “且慢。”到这会,穆兰终于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她将头上草帽摘下,又褪了身上蓑衣。“别对太妃这么无礼。” 从芳若身后现了身形,穆兰看着地面上趴着的女子,眼里闪着光亮,嘴角微扬,“对待咱们的郦妃娘娘,可不能太过苛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十九章 白骨森森,满目疮痍的冷宫百年不变,将大周朝繁丽皇城中最不堪、最阴暗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而这也是穆兰继救萧瑾墨后,第二次踏足。 穆贵将破旧殿内唯有的一方完好椅子搬到堆积着杂菜的院子里,扯着袖子擦干净;这还不算完,得等芳若铺开自己的绣帕盖到椅子面上,再取了些外面的柳条打一打才兴让皇后娘娘入座。 宫中人多说后宫晦气,盛宠或在宫中有个名头的妃子大多都不愿意进这里,就别提还用冷宫里的物件。 穆兰对这些讲究不大在意,对于鬼神晦喜之说她通常当成废话,不多思量。但芳若和穆贵看的重,有他俩执拗,也是多而无碍。 疯了的郦妃娘娘趴在地上,抱着自己从不撒手的破布娃娃,瑟缩望着坐在椅上的穆兰。她没见到冠儿,冠儿不在,坏人是要欺负她的。 “太妃不必害怕。”见她战战兢兢模样,穆兰努力笑的温和,“不知太妃还记不记得我。” 郦妃既然已疯,哪里还能记得眼前女子身份,可虽已疯,却记得雨夜中自己“冠儿”是被这个女子抱走的。想问,又畏惧穆兰身边的太监宫女,会打她的,会拿木棍敲她的腿。痛苦记忆袭来,郦妃抖得愈发厉害。 对褚郦反应在意料之中,穆兰不期望一个可怜人能帮助到她什么,只感慨世事无常,最是无情帝王家。 西夏投诚,送来了公主褚郦。与水乡温存的中原女子不同,公主天资明媚,一曲胡旋舞不仅转动了天地也转动帝王心,遂,入宫一年后又为帝王产下二皇子萧瑾昱,故而荣宠盛极,宠冠天下。 可是好景不长,不过几年,西夏竟联合西域小国一并侵犯大周边疆,并乘边关边防松懈一连吞下大周数座城池;顺德帝大赫,迁怒于郦妃并将其禁足,后不知被谁查出西夏安插在大周的内奸是郦妃身边的陪嫁宫女。 于是一旨令下,一宫惧毁,渐渐,之后人只知淑贵妃为陛下最爱,谁还记得褚郦这一通敌的奸妃。 “罢了。”穆兰自诩没什么同情心,不过对褚郦,一向以之为是她幼年时期所见到最亮眼存在。那样骄傲如草原鹰隹的女子,现如今只能抱着残缺之躯在不见天日的冷宫中的苟延残喘。 天下之不幸,亦为之哀,更为穆兰心中所凄然。 她记得中宫有不少各宫太妃送的布匹衣料,搁着也是搁着。 指尖在桌子上扣了扣,皇后娘娘看了眼守在自己身边的芳若,沉吟片刻后吩咐道,“命人将这院子打扫干净些,再派些人去伺候太妃洗漱干净,从昨个送到宫中的布匹里挑两个颜色适宜的替太妃多做几身衣服。”顿了顿,再加了句,“给咱们宫里的丫头也量一量,每个人都做一身。你也去挑一匹留着做新衣用。” 穆兰宫中的宫女都是萧瑾墨派芳若去内务府新挑的,年纪不大,个个手脚轻快干活利落。只是她们明明都应该是被放到掌心疼的时候,却需在穆兰面前唯唯诺诺,谨慎谦恭。特别是芳若,这个个性与能力,穆兰是当真的喜欢。 芳若闻言,浅浅笑着“诺。” 穆兰去冷宫,命人清扫冷宫厚待废妃褚郦的事一传出,整座皇城自又掀起一波探论狂潮。 上午萧瑾墨携穆兰刚从乾清宫出来,景王萧瑾昱打着后脚跟就去找庄岑太后商议日后事宜。下午事情再落到二人耳朵里时候,李匡之女李蔷也赶到到宫里面去找她姨母请安。 三人在乾清宫茶阁中对坐。古琴声悠悠袅袅,树尖上的鸟雀伴鸣,气质温润的二皇子,清丽出尘的李丞千金伴着太后左右。 李蔷拿着竹夹夹着茶碗在热汤中煮温,为李岑与萧瑾昱斟茶。 听了管事姑姑回报,李岑讥笑,“来了也没个闲暇时光,想不起来请安竟然能摸到冷宫去看褚郦。” 正为萧瑾昱倒茶的李蔷听闻,手猛然一顿。担心地看了看萧瑾昱,见二皇子神色自若,这才将手中茶杯放到了他面前,娇声唤道,“景王哥哥。” 萧瑾昱七岁到李岑膝下,没学会别的,把庄岑太后“物尽其用,废则之止”学了个明明白白。对生母褚郦这个废妃,自然是没有多大感情,讨论起也似说陌生人一样。 接过李蔷手中的茶杯,“穆兰在外野惯了,等过段时日儿臣与舅父一并施压,废了她的烈阳军军权。在宫中,她也不敢再如此造次,狂若无人。” “也是。本宫不过深宫妇人,皇帝与和本宫也就是做做样子,前朝压制沭阳王一事还需要你和你舅舅多费心操劳。”李岑抬起面前的茶杯,遮羞浅泜,“只有除掉了穆定安这个阻碍,我们对于皇位,才可能志在必得。” 庄岑太后从不遮掩对皇位的野心,甚至连他人知晓也觉理所当然。萧瑾墨上位虽然有穆兰代先皇传遗旨,可毕竟不是先皇亲口告知众人,她又为何要认。 萧瑾昱宽慰,声音阴冷“额娘放心,沭阳王现入皇宫,烈阳军只有林英暂管。因为穆家一事,那个草包一向与朝廷不对付。介时,用些伎俩将他困住拉下马,等我们大事将成,还愁群龙无首的烈阳军能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吗” 李蔷听得认真,望着萧瑾昱侧脸笑容甜美。 她虽然不理解庄岑太后与景王所说事为何事何意,但听到萧瑾昱说得与他并无大伤甚至有益,心里也是极为开心,不由衷夸赞,“景王哥哥,文武皆备,肯定是能撑起整个大周,成为大周栋梁。” 萧瑾昱明白李蔷心意,他扭头微微一笑,冲着怀春的小丫头点了点头。 李蔷触及到自己心上人视线,贝齿咬着唇畔红了半边脸,忙垂下头不敢再看,小女儿心思乱了夏日时光。 两人间的互动哪里逃得过庄岑太后眼,她曾经还与弟弟李匡提起,不如让萧瑾昱娶了李蔷,将来萧瑾昱登基,李蔷就是名正言顺的大周皇后。 但现在情况有变,她这个侄女的用处也得挪一挪。 庄岑太后放杯子声截断了景王盯着李蔷侧脸发愣的目光。萧瑾昱反应过来,也知道自己方才当着李岑放浪了,轻咳几声,忙拿起案上茶杯心虚地转移了视线。 李岑瞥见萧瑾昱,眼角不屑;再看向李蔷,则无限爱怜,她执起李蔷的手,暗暗拍了拍。 李蔷不解,抬眸看向望着自己的庄岑太后,“姑母可是有什么事要交待侄女的吗” 李蔷生得不差,与穆兰张扬艳丽面庞不同,她属于闺阁中的娇娇,一举一动端得是小女儿家的知书达理,清丽婉约。 李岑瞧得欢喜,她在后宫呆了这么多年,这种性子的丫头是最能讨得男人欢心的。再拍了拍李蔷手,庄岑太后道“蔷儿,姑姑确有一事需要你去做。” 李蔷不解,萧瑾昱听罢也转头看向李岑。 女孩的手若柳无骨,皮肤白皙滑嫩摸着就像被子里的棉絮,巴不得亲亲拽着不松。庄岑太后心中打了胜算,她道,“姑姑要你去” “把萧瑾墨的心给夺过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二十章 萧瑾墨回中宫时,穆兰正着中衣坐在床塌边上发呆。 他本想着能早点赶回来陪穆兰用晚饭,但朝堂之上,烈阳旧部与右相一党为烈阳军军权该落入谁手一事,争锋相对。早朝不召都能将折子堆到勤德殿,两两分开各占桌案一半。 两方互不退让,弄得他实在有些焦头烂额。 穆兰年少时轻狂高傲,遇到不爽的事动手不动口;现在沉稳自持,更是少有能有这般迷茫的表情。 自家小媳妇样子不似平常,萧瑾墨心间一沉。 “怎么了”将披在肩上的外袍交给严铎,新皇大步上前站定在穆兰旁,瞧着她呆愣模样,萧瑾墨弯腰,捏着沭阳王鼓起的脸颊肉往外扯了扯,“是不是下午听到了什么事,心里不愉” 等脸上有了痛意,穆兰这才顺着遮住自己的阴影方向瞧了过去。在勤德殿发了大火后又急忙出宫再急忙回来;昨晚没睡加半天奔波劳碌,一向润玉无双的萧轩脸上隐约出现疲态。 穆兰顾不得说自己如何,伸手先将萧瑾墨拽到自己空出的位置上坐下,眼里升起心疼,“快坐一坐,累了还弓腰与我讲话,不知道还以为故意亏待你。” 要知沭阳王平日里是人见人怕,鬼遇鬼杵的主,何时能如此贴心。话虽是长辈腔调,萧轩却升起暖意到了心坎。像是打了鸡血瞬间燃起小火苗,帝王坐在榻上顺势将头靠在了穆兰肩膀。 他声音故作娇弱,像是经不起风的大小姐,“还是兰儿好,知道心疼我。” 萧轩高八尺,穆兰足足小他一个头,如今小皇帝不顾自己修长的腿无处放也要将脑袋靠在穆兰肩膀上,看得小王爷直替他难受的慌。 穆兰无语地推开肩膀上的脑袋,“陛下快坐坐好吧,你这样躺我肩上,我觉得难受。” 对于长大成人萧瑾墨比儿童时期还要粘自己这事穆兰头疼的紧。她不喜人贴她太近,可萧轩偏偏不是亲就是抱,厚脸皮地用尽撒娇手段也要粘她一粘。对自己这个酸涩的侄子,她又不忍心拒之千里,成全了小侄子,苦得又是穆兰自个。 萧瑾墨缩着也难受,反正都吃了甜头,他也没再继续靠着。顺着穆兰力气他一个翻身,便仰躺在绣着龙凤的床上,没出小一会,又翻到穆兰跟前,把长腿搭在穆兰腿上,霸道地宣誓主权。 “嘿”还来劲。 穆小王爷不满意,拍拍自己腿上的大长腿,扭头看着将头埋在褥子中的小皇帝,“陛下难不成没长骨头,非要碰着靠着别人才能舒服” “能贴着兰儿就是舒服。” 他把脸蒙在褥子里,说出的话模糊,穆兰没听清遂瞪大眼睛又问了便,“陛下嘟嘟囔囔说甚么呢” “没。”贪婪地吸了口染了穆兰身上月桂香的褥子,萧瑾墨鲤鱼打挺起身,这下终于是端端正正坐在了床塌上。头上的墨色发冠被这三四下折腾歪斜,碎发也从额前滑落,萧轩坏脾气上来,抻手径直将发冠拆了下。 墨色长发没了束缚,飘散在了脑后。萧瑾墨生来极美颜,素日爱端正白净,温文尔雅;现在到了晚上,眯着眼懒懒散散的,再经过红烛这么一打,显得整个人妖冶斐然。 穆兰看得口干舌燥,想到了在边城时再宴会上对着常牧几个扭腰,眨眼的胡姬。美而艳,媚骨天成,没想到形容这样女子的词安到萧瑾墨身上也不过分。 窘迫地撇开眼神,小王爷不自然的搓了搓脖子。 萧瑾墨却没注意,穆兰不常见地发呆还印在他脑海里面挥之不去。他怕穆兰不信他,于是承诺道,“前朝上的酸儒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时弹劾起人来当仁不让,真遇到事了个个只会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穆家上下于大周功劳明眼都在心里念着,朕当然不会听信他人谗言将烈阳军军权夺了的。” 穆兰听得一愣一愣,不明白萧瑾墨为何突然会这样说。她下午自打从褚郦处回来,只一直想,后宫深处,自己身处日后又需怎样做才能完卵归田,不陷淤泥。倒不知道,原来前朝都在为她烈阳军夜不能寐,费心尽力。 “陛下多虑。”眼中迷茫一扫而光,与前朝相关,穆兰忽而正肃,“烈阳军非穆家之烈阳,乃是大周之烈阳。我既已嫁入皇家,烈阳军无首对大周江山固守所不利,陛下另立烈阳之首也无不可。” 此话一出,萧瑾墨讶异,为穆兰这自让兵权的事而渐动荡,“兰儿” “陛下。”穆兰自持有方,“我与陛下为夫妻,也为君臣。君之有命,臣无可厚非自当执行;国之君,乃于国之天,我相信陛下”她看着萧瑾墨,笃定道,“不论陛下做何决定,都不会不顾及这大周黎明百姓。” 萧瑾墨吃惊,是对穆兰为烈阳军的泰然。 何曾想,就是这样一个人,能拿剑闯宫逼先皇放人,原以用烈阳军易天下为筹码换成王萧绍功一命。回忆到此为止,想起来便让他嫉妒发狂,何时何地,那份逆天下而不为之事,能让穆兰为他做一遍,就算结局是他粉身碎骨,自然酣畅以赴绝无怨言。 心思落寞,萧瑾墨不知该为此开心还是哀哉。君臣之分分得明明白白,话里面也处处是为他着想。可为何烈阳军军权一事得了穆兰首肯后,自己却想,若是沭阳王坚持不放,才是他所想要的。 抬手抚了抚额角,萧轩强打着欢笑,“兰儿这般信朕,朕倒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了。” 穆兰猜不到笑着得萧瑾墨内心是何如的悲伤,她以为新皇不知该将烈阳军交至给谁,往萧瑾墨跟前蹭了蹭,她发自内心地提议,“我知陛下为难,可李相与景王一党之人是绝不适合统领一军。”觉得这话明显偏向了自己旧部,又解释道“陛下也知,未能上过战场之人当一军领袖,就像一只鸟雀领导着雁群,高低不同,大小不同,行为方式能力都不同。” “那兰儿认为谁适合”萧瑾墨半笑不笑,细长的眼梢高挑。这前朝百官,但凡为武将,不是成王旧故就是烈阳军旧部,论他挑哪一边,烈阳军实权不都还是在穆兰手上。 挠了挠脖子,被萧瑾墨反问得不自在。穆兰舔了舔嘴,说出了萧瑾墨想都没能想到的名字,“临安巡抚章枫安。” 章枫安是何许人,是个大周前堂少数不站队的那几个之一。说起来他也算是个人物,大周兴科举,这章枫安文武双全,一举拿下当年科考的文武状元,成为永京上下赞不绝口的佳话。按理这等人才,不该只是小小的一巡抚。 只是他为人刚正不阿,不为金钱权势所动,在朝中不与贵族势力相交。所以一调再调,调到了江南临安当了个小小巡抚。 “你怎么会与他认识” 被穆兰调起来兴趣,萧瑾墨掰住自己媳妇的肩膀,抬抬下巴兴致饶饶问道。 穆兰骄傲,甩了甩脑后面的马尾,“怎么陛下觉得我在嘉峪关,就不能与江南人相识吗” “倒不是。”将穆兰鬓角碎发别在她耳后面,无尽宠溺,“不过,朕希望兰儿能别老提前朝那些繁琐事。”刮了刮小媳妇的鼻子,“朕娶得是皇后,又不是娶了个军机大臣,把朕的中宫变成了另外一个勤德殿。” 自觉也是,转念一想,这不是萧瑾墨提起来的嘛穆兰不愿意,上去就将萧轩给扑倒。 将萧瑾墨按到床上,穆兰在上方趾高气昂,“陛下这话说得偏心眼,明明是你要提朝廷上的那些尔屡破事,怎么到头来倒怪起我来。” 萧瑾墨被穆兰压着,开心的嘴角都快要扯到耳后根。什么成王,烈阳的都被他抛到了脑后面,不论怎样,现在穆兰是他萧瑾墨的结发妻子,从此余生只属于她一人。 小皇帝突然笑得灿烂,穆兰咂咂嘴,觉得这人真应了“皇上的心,娃娃的脸”莫名其妙好起来,再莫名其妙坏下去。 她懒得管咧嘴嘿嘿的傻小子,想从萧轩身上离开,省得某人被压还这么开心,闹的她不安甚惶恐。 眼瞅着自己快享受不到软玉在怀,萧瑾墨手快,等穆兰起身瞬间他抵着小媳妇肩膀与其一起,将穆兰压到了自己身下。 与皇后在上不同,萧瑾墨贴的紧密,与穆兰眼对眼,鼻子对鼻子。 穆兰赫然,手推着萧瑾墨胸口,戒备道,“陛下要干嘛” 萧瑾墨故意压了压,将穆兰额前碎发捋开,又朝她额头亲了口,眼神暧昧,“穆将军方前讨论军政之事讨论的欢,怎么到夫妻之事就这么愚笨” 穆兰声音拔高“夫妻之事”想不到也没人教,小王爷自觉不是啥好事,又提高了音量,“夫妻之事是什么事” 吻了吻身下人嘴角,萧瑾墨坏心眼,明明心里早就将某些事想翻了天,面上却还是正人君子地哀婉叹息,“看来下午找来的嬷嬷还是能力不够,这些小事都没和王爷讲明白” “什么什么意思”穆兰眯了眼睛,断定萧轩没存好心。 小皇帝俯身,侧头停在了穆兰露出的一段白皙脖颈边。他声音忽然低沉,带着不可言说地混沌,“自然是,需要朕亲自来教的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萧瑾墨吻得轻巧,如极羽毛拂过水面只留波点涟漪,却能荡漾于湖底,拨动心弦。没多久,身下人的白皙脖颈上便被他吻出了点点红印,旖旎妖妩。 床幔层层铺下遮住了殿内红烛光亮,帷幔之内,昏昏光下。那些红印与白皙相交映,宛若雪中绽放的红梅,绽放出不可一世大周王爷最美丽的姿态。 这种嗜人魂骨的滋味,混迹战场数年的沭阳王哪里尝过。望着微微摇动地床顶,她脑子里似是被人塞近了一团棉花又倒了壶水,怎么都搅动不开,只能被动承受着,承受铺天倒海般陌生的爱意。 微微从肩颈处抬起了脑袋,萧瑾墨眼光迷离,将自己散落在穆兰敞了大半衣襟处的发丝扬起。待墨色发丝慢慢抽离开来,合在中衣内裹着裹胸的女子身形便无所遮挡的暴露在他眼下。 红与白相称,与肤相碰的嘴唇还留有余温,两两相加,刺激着没开过荤的小皇帝神经。 呼吸骤然加重,这些年潜藏在心中的思念与爱意,对萧绍功及那名于醉花楼所见男子的醋意瞬间爆发。 像是忘了自己曾答应过他人坚决以穆兰意愿为首要的话,他伸手将她眼捂住,垂头似要啃咬般呧舔住身下人圆润的耳垂。萧瑾墨只求于此刻温存,他不愿看,不愿看心上女子此时此刻还保持清明的眼神,不愿沉沦于此的只有他自己。 温热湿润,少年粗重的呼吸喷在穆兰鬓边;心中不安与期许交织,冲撞,冲击。她不由得出声,“不要。” 这声不要,像是从蜂蜜罐里捞出来的蜜饯,浸着诱人犯瘾的魅惑,给人以相反意思传达。她自己都为之惊呆,呆愣住不知此为何。 萧瑾墨凤眼湿润,听惯穆兰男孩子般张扬腔调,这软糯酥骨的音出之即刻便击得他溃不成军。 直挺了腰板,他把这话全然当成了邀请,将自己外衣褪去,墨发在后洋洋洒洒的萧轩哪里还有不食人间红尘的嫡仙姿态。 舌尖缓出勾勒出绯色薄唇,萧轩跨坐在穆兰腰间,俯视小媳妇羞红得半边脸。抻手将穆兰发间的红丝解开,与紧紧抓着褥子背面手放开十指相扣。 殷红嘴角将素白的唇畔染上了色彩,俯身地每一次吸吮辗转,都象征着最深处的思念与爱。他压抑太久,已经等不及,等不及明明近在咫尺,却只能远远相隔。 或许对萧轩而言,身体上的交融比任何接触都要来得直接。满腔爱慕化成最直接的动力,他退开。 与惊异望着自己的穆兰对视。 “兰儿” “我们圆房吧。” 距新皇第二次被皇后踹下床已过了小半月,半月前晚上发生的事,已成了中宫仆人们心照不宣的秘密。毕竟帝王大晚上衣衫不整的从殿中跑出,还把莲花池里水悉数浇到头上的事,算不得什么能张扬的好事。 未经事的小丫头不懂,芳若可知道这里面有关着陛下床底尊严,哪里容得下她们这些做奴才的瞎掰扯。 而小皇帝确实有骨气,那日之后为和新后怄气,还真生生在勤德殿睡了三日,不曾有一日与穆兰见面。 宫里面的风刮得都比别地快,就在整座皇城都传新皇厌恶皇后性格归于刚强,故而沭阳王即将失宠时;第四日,厌恶皇后的新皇撺掇掇回了中宫,对着穆兰好话说了一箩筐,左哄右哄,终于趾高气昂,神清气爽地到了自己媳妇身边。 开启了他人生中,初次打地铺生涯。 乾清宫派人叫穆兰一坐时,正逢穆兰在冷宫中舞剑。她的“悬阳剑”未能带入后宫当中,于是每日练剑都只能用穆贵去找人给她打的木剑。 好在穆贵找的是沉香木,与她之前的悬阳剑的重量不差多少,也算顺手。 庄岑太后身边的人不愿进冷宫,只能与站在外面值守的太监禀报。而穆兰曾吩咐,自己练剑时不能有人打扰,否则刀剑无眼,伤着人可就怪不到她身上。 一来二去,冷宫本就偏远,等事传达给了穆兰,再从冷宫到乾清宫,日头过了正中央她又是迟到了一个多时辰。 乾清宫的花花草草打理的井井有条,横竖交叉着拼了个寿字,是景王萧瑾昱送得贺寿礼物。四季不同,合时有各时的景,庄岑太后可喜欢的不行。 李岑捻着袖口,拿着洒壶浇着花丛,水洒落在花叶上,幻出七彩的虹桥。侄女李蔷则拿着蒲扇跟在庄岑太后后面扇着扇子,嘴里念着宫外家常碎事,两人偶尔一笑,倒是母慈女孝的场面。 穆兰来得时候,李岑正和李蔷讲着,“要是你是本宫儿媳,咱们倆可就是亲上加亲了。” “姑姑哪里的话。”李蔷娇笑,“侄女哪里有那福气嫁给陛下,还是像沭阳王那般巾帼女英雄才能跟在陛下左右。” 站在有说有笑二人身后的穆兰,听得眉梢高挑。她原以为李岑说的“儿”是她白捡来的儿子“萧瑾昱”;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小侄子,萧瑾墨。 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庄岑太后竟然认萧轩成自己儿子了。 “太后,皇后娘娘来了。”乾清宫领事姑姑瞧见一言不发的穆兰,怕太后说下去被穆兰听去做文章,连凑到李岑身边提醒道。 听闻,李岑侧目瞟见身后青色身影;她了然点点头,没再说话。 站在其身边的李蔷顺着也回头看了眼,见穆兰来晚还理直气壮,往那一杵。到底年纪小憋不住气,她在萧瑾昱那没少听穆兰坏话,今日一看她果然是不将自家姑姑放到眼里的人,不免抱怨句“迟到也不嫌害臊。” 庄岑太后捏了捏李蔷手,示意她不要“小不忍则乱大谋”。毕竟今天是她和李蔷有求于穆兰,将关系搞僵,日后还想通过穆兰接近萧瑾墨可就难得多了。 夏日鸟雀叽叽喳喳,蝉鸣声声。两方僵对,李岑偏偏非要压穆兰一头,不会率先开口。 “太后。” 李岑小心思不难猜,第二次来迟算穆兰矮一头,只得率先参拜。至今仍未能习得后宫礼数,穆兰做的还说前朝大臣之礼,她将手朝前合揖躬腰,“臣妾参见太后。” 对穆兰态度习以为常,能先得了便宜灭灭穆兰威风已经达到了目的,毕竟庄岑太后也不希冀穆兰对她能有多恭敬。 面上扬起和蔼笑容,李岑将水洒交给自己旁边的姑姑,她执着自己侄女转身朝着穆兰走去,笑意盈盈,“其实叫皇后来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小半月没见皇后,近日颇为想念。正巧” 把李蔷拽到了自己前面,李岑跟在大街上推销货物的商贩一般,“本宫侄女李蔷也到宫中请安,就叫皇后过来熟熟脸。” 两人在穆兰面前站定,一老一少,端得是表里不一,揣着其他小心思。 “哦”穆兰眼角流光闪烁,上下打量了下与李岑站在一起的丫头。 看着不过年华,出落得水灵通透。一双小鹿眼怯生生望着自己,有种我自犹怜的清澈之感。她知李匡有一嫡女,在永京中是鼎鼎大名的才女。今日一看 沭阳王不给面子,渐渐皱了眉头。 见穆兰表情不对,李岑拽了拽望着穆兰发呆地李蔷,打圆场地介绍道,“蔷儿,这位便是你轩哥哥的皇后,穆兰。” 得了庄岑太后提醒,李蔷才把视线从穆兰脸上移开,忙半蹲着行了个礼,红了双颊娇娇软软,“民女参见皇嫂。” 这话一出,穆兰眉头皱得更深了。 瞧穆兰油烟不进的模样,李岑憋不住。说来比起李蔷,不能受委屈不能将自己示弱的何尝不是庄岑太后她自己。不满穆兰态度,她拿出来自己太后架子,道“皇后这是何意本宫好心好意将你叫来一叙,皇后来迟本宫还没计较,怎么皇后见到本宫家子,倒还摆起谱来” “太后误会。”穆兰再拱手,“只是臣妾瞧着李相家的大小姐像极了臣妾一位故人,所以一时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还望太后海涵。” 这话听者信也可不信,听到庄岑太后耳朵里就是穆兰故意找茬。“故人不愉快”要是放到平日里,李岑恐怕早就要对穆兰再讥笑一通。 她今日忍着脾气,缓和脸色,“那倒是也有缘。不过今日本宫找皇后,还是有事要与皇后商量。” 穆兰正经,态度公正,“太后有何旨意,臣妾自当谨遵便是。” “倒不是什么大事。”李岑看了看在旁边不敢与穆兰相对的侄女脑袋,语重心长,“本宫是深宫妇人,懂不多前朝江山社稷,但于萧氏一族而言,稳固大周江山,子嗣之事乃是重中之重。” 穆兰把视线从李蔷身上移开,望着庄岑太后,“那,太后意思是” 特地往后站了站,李岑半隐在站立不安的李蔷身后,把今日重点说出,“皇后做为后宫之主,自然是以大周为重。既然皇上大婚已过半月,那不如皇后与皇上说一说,将挑选众妃的事提上日程。” 阴翳眼微抬,庄岑望向眼神晦暗不明的穆兰,扬了语调,“皇后说,如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娘娘。”芳若跟在穆兰后头宽慰,“庄岑太后所提之事娘娘大可不要在意。按大周后宫仪制需三年后才办选秀,如今娘娘入宫不过半月,于制于礼皆不合时宜。” 从乾清宫出来,沭阳王脸色就一直就不见放晴。那李岑摆明就是想将李家闺女塞到萧瑾墨身边,任天下女子胸怀宽广如穆将军,恐也难接受在新婚不久去为夫君挑妾室。 芳若以为穆兰为此焦心,怕她是因为不懂大周后宫礼度,故才同意庄岑太后选妃事宜。于是打算劝穆兰一劝,没必要真将庄岑太后的话放到心上,去践行。 听到芳若所说,穆兰终于停住了前行脚步。 红墙绿瓦,官道两旁是方正的砖墙,再上面是丝丝云动的地方天。主子停下脚步,中宫仆从也都过跟着穆兰站在艳阳下站定。 皇后发稍在阳光照耀下泛着红黄,墨色瞳孔侧打漠然看着自己宫中心腹姑姑。芳若不知自己哪里说错,揣揣不安,只得不再言语深垂着脑袋等着主子发话。 穆兰母亲锦瑟带着胡族血统,等传到穆兰这一代,虽然不大明显,但还是带着一两点胡族特征。她发稍曲卷且不是中原人所有的黑色,于光下照耀更显得新后不似于人间凡物。 沭阳王不解,甚至有些不满,“姑姑为何这样说” 她大义道,“庄岑太后所言不错,我既为后宫之主,自当要为陛下子嗣之事所多做筹谋。”穆兰未觉有何不可,甚苟同李岑之说,“我道觉得这事应该提上议程,不日挑几个家世清白温柔贤淑的进宫,也好为咱们大周江山延续血脉。” 话说到这里,穆兰笑得灿烂,“而且,那李匡之女李蔷,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不知道是中宫中的哪位将她所说转给萧瑾墨,一向勤勤恳恳打地铺,不怨不怒的萧轩小皇帝又开始夜宿勤德殿,远离了咱们穆兰小王爷了好几天。 眼瞅着夏愈来愈深,窗外蝉鸣混着蛙声搅扰着皇后午休睡意。把盖子身上的薄丝蝉被掀开,穆兰唤到在外间守着的小太监,“穆贵穆贵” 正午外面热得像个蒸锅,能在皇后娘娘放着冰盆的殿里值守可算是诺大福气。乘着倆气,昏昏欲睡的穆贵听到主子传唤声,忙从柱子上直挺了腰板。 “娘娘,奴才在。”擦了擦嘴角边上的口水,穆贵边跑边扶正头顶上的高帽,齁着腰穿过珠帘朝着在美人榻上午休的穆兰走了过去,“娘娘,有何吩咐” 内殿放的冰盆可比外殿多了二三,萧瑾墨知道穆兰怕热,故亲自吩咐内务府多给中宫备几盆冰盆压酷暑。虽然他生气穆兰想都不想就答应李岑给自己选妃的事,可是对自己宝贝得紧的疙瘩,又哪里舍得让媳妇受苦。 一进内殿凉气扑来,穆贵感觉自己身上的汗瞬间被蒸发了个干,一身汗毛都立起来冷热交替让他打了个摆子,适应了内殿温度这才加速跑去了自己主子跟前。 窗外知了没眼力见,不知自己大难将临,还一个劲地“知了”叫着。穆兰没睡好脾气大,将被子捏紧“啪嗒”扔到一角。她把美人榻旁桌案上的木剑拿起来,直愣愣地递给穆贵。 穆贵结结巴巴,不知所以,“娘娘您这这是干嘛” “去”将手中木剑再往穆贵跟前推了几分,声音比室内冰盆还要冷上一冷,“去把外面那些知了全给小爷捅下来” 穆兰讨厌夏天,一是因为酷暑难挡,怎么都热;二是,蝉鸣蛙叫,没一刻拾闲。 听主子提到院落里蝉鸣,穆贵这才恍然大悟,他一巴掌拍到自己脑门上,不轻不重地举着手往自己白面脸上招呼,“奴才有罪,奴才有罪。这下面的奴才办事就爱拖拖拉拉,前阵子就让他们去给粘下来,到今天还” 木剑上前止住了穆贵巴巴个没完的嘴,穆兰脸色不好,火气就差从两只眼睛中冒出来,她几乎是龇着牙,“爷叫你去把那些蝉给爷捅下来” “是是”打头次见沭阳王发这么大火,威力不比萧瑾墨扔折子来得气小;穆贵吓得腿发颤,急忙不敢再所说其他,恭敬从穆兰手中将沉香剑抽出就往外头跑。“奴才这就去,这就去把那些个瞎叫的都捅下来。” 带着高帽的公公慌慌张张,生怕殿里面的王爷再拿把剑出来把他给捅了。而宫里面同当差的芳若正好拿着煲好凉粥的小盅从院子里往殿里面进。 穆兰虽怕热身体却寒,特别是刚来完月信前后,日子都过得难熬。大概是因为王爷以前在边关打仗生活苦寒,所以导致身体上落下了这么个病根。芳若有心,特地去了太医院要了方子,为穆兰熬粥调养。 两个人一个只顾低头猛冲,一个专心自己的凉粥别洒出边沿,还真就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对方。 脚尖踏过门槛,瞧着有一人影就往自己扑来,芳若一着转身,端着碗盅和被门槛绊住的小太监穆贵擦肩而过,摔了个大马趴。 趴在殿门口的地上,穆贵疼的“嗷嗷”叫。芳若瞪着地上的小太监,老大不满,“你这慌慌张张干嘛呢要是真撞洒了我为娘娘特熬的粥,你赔得起吗”又瞅见小贵子身边掉落的木剑,语气中对了防备,“还拿着娘娘的剑做甚” “哎呦。”揉着自己腰根,穆贵看芳若怀疑警惕的目光,可是真委屈,“这不是外面的蝉叫的娘娘烦心,所以叫我赶紧去拿网给粘了。”摸到手旁的剑,他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娘娘是让我拿剑把他们都给捅下来。” 想想穆贵平日里胆小怕事那样,料他也不敢做出什么对不起娘娘的事。芳若腾出一只手将穆贵从地上拉起,低声询问,“怎么,娘娘又发脾气了” 提起穆兰刚才表情,穆贵就牙疼,捂着半边脸他哀怨,“我的好姐姐,你和娘娘走得近,知不知道娘娘最近为何老爱发火啊” 先开始倒也还好,沭阳王不是多事的,能自己做的事坚决不会让他人插手。对他们这些仆从也大多都是和颜悦色,很少有挑剔。 穆贵想不通,为何娘娘那样好的人,最近也有了苛待下人的迹象。 见穆贵是个木头脑袋,连这点都想不明白,芳若笑咪咪点小贵子额头,“说你傻还真不聪明,你仔细算算,娘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会对人发脾气的” “四月十五” 答出来自己是第一个被当成靶子骂的日子,穆贵看看笑而不语的芳若,他搓着下巴沉思片刻,忽然恍然大悟,“是陛下” “对”倒算他也不笨,芳若推着穆贵朝廊下台阶走了几步,“好了好了,知道就好。你快去找人将那些个蝉都捕了,不然待会又扰了娘娘心,这木剑就真该把你给捅了。” 小贵子想起了正事,他哪里还有胆子再去耽搁,找到不是娘娘残暴本性暴露的症结,觉得自己这条小命还有法子保。 他欢天喜地,忙左吆右喝地将院子里的太监丫头召集起来去捕蝉,逮多了顺便还能拿去给小厨房炸一炸,算自己的零嘴。 打发了小太监,芳若拿着碗盅不禁笑出了声。这娘娘真是个傲娇的,明明对陛下十几天不来中宫在意的不行,偏偏非要端着架子,就是不先去勤德殿找陛下示弱。偏偏这一次陛下也气狠了,愣是不先来找娘娘和好,宁愿自己整宿整宿睡不着,也要在勤德殿捱着。 摇摇头,芳若扭身,挂在房中代替帷幔的珠帘哗啦脆响,她端着凉粥进了内殿。 最近穆兰也不大着劲衣,她月信来得折磨人,宫中后妃衣物做的都以清凉宽大为主,不方便时穿着也比紧身劲衣舒服。 或许这几天的痛比战场上的伤来得折磨人,向来刚强的娘娘多了疲乏,现在她人刚从美人榻上醒来,乍然一看,颇有惊艳绝绝之美人,半卧于榻,风华绝代之感。 芳若觉得这样的娘娘对陛下来说绝对是妙人一个,别说娘娘还给陛下说好话。就是人往那一站,恐怕陛下的心就软了大半,哪里还顾得上于皇后娘娘置气。 “娘娘。”将冰粥放到桌案上,芳若弯下腰替穆兰提上鞋,“这冰粥里放了红糖生姜,对女子身子底有好处,娘娘要不要尝一尝。” 桌案上的冰粥做的小巧,粥面上配着用红糖姜末做的荷花模样,看着也让人有食欲。放到平日里,穆兰肯定会拿起来尝一尝,但今天 “芳若。” “啀,奴婢在。” 穆兰抬眼,看着在自己身边的芳若姑姑。她想到早晨在祈宁宫所见,实在是沉不住气。不自然地舔了舔干燥的唇畔,她艰难开口,“你说你说” 芳若不知穆兰想问什么,只将头垂着更低,靠近了自家主子身边。 狠狠心,觉得自己要问之事也是无可厚非,穆兰清清嗓子,清冷带着孤傲,“听说李蔷这几日日日去勤德殿伴陛下于左右,可是确有其事” 她本是不知道也懒得去时时刻刻监视谁。但,今早去祈宁宫找孝南太后请安时候,也是青玉大大咧咧,说漏了此事。按理来讲,替陛下选妃是她答应的,将李蔷推给陛下也是她首肯的。 可可 可为何今日从青玉口中得的那些小事,却成了她心中郁结,久久难以散去。 穆兰不解这般感受,甚至曾经成王与孔莲一起在她眼前成双成对出入时,她都没有感觉到。 不知情为何物,也不知相思之苦的穆兰只好问问自己身边懂得多的芳若,也只能言不达意的问一问,李家娇娇清秀女李蔷,是不是日日伴着萧瑾墨左右。 听到穆兰这么问,芳若一颗为陛下皇后操碎的心终于批凑拼凑落了地。她也婉转,心思绕了三圈,囫囵个出了主意,“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娘娘若想知道,奴婢这就去叫人备上轿子,让娘娘去勤德殿瞧瞧,也心安。” 觑见穆兰还有所迟疑,像是拉不下面子,芳若施了施礼,“不过奴婢相信,陛下见着娘娘后。”她把自己心中所理解的萧瑾墨之情讲了出来。 “不论谁伴陛下左右,都不及娘娘重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