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暴君为邻》 第1章 赐婚 江雨筠从外面回府的时候,正值夕阳西斜,余辉成影,金灿满地。 彼时,长街临风,美人皓腕明眸,衣玦翩跹,由人搀扶从马车上下来,引的昭德里巷子口摆摊的民众交头接耳,热议纷纷。 “江家这次得罪陆家算是落了势,如今,连太子选妃的好事,都没能落在江家女儿的身上,啧啧,哪怕是皇亲国戚还不是不如世家大族的一句话。”男人摇头惋惜。 另一人啧啧称奇“不能吧江蛰可是皇亲,又是二品卫将军,在朝中根基颇深,可不是异姓王陆侯不能比拟的,这次怎么会被陆家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谁知道如今连皇帝行事还得看陆家的态度,更何况是江蛰”另一人狞笑,言归正传道“只可惜了江家女儿,生的这般标致,待将来江蛰被陆家打压丢了爵,不知道她会沦为谁家的” “罔议皇亲国戚是会杀头的。”有一名男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止住了前头男子的话头。 江雨筠面色微微发白,握住李嬷嬷搀扶过来的手,下了马车,朝府里去。 随侍的李嬷嬷紧紧护在她身侧,边安慰道“小娘子莫要理会这些乱嚼舌根子的人,卫将军位高权重,哪怕这回在朝政上出了纰漏,也不是陆家能撼的动的。” 天色渐黑,廊下悬挂的羊皮灯透出昏黄光影,映在少女脸上,使她如雪的面庞又白了几分。 江雨筠脚下未停,低声道“但愿如此。” 李嬷嬷还想再劝慰她几句,却见一名八九岁的男童急匆匆过来,正是江雨筠继母步氏生的庶弟江雨盛。 江雨盛气喘吁吁,手脚无措道“阿苓宫里来了旨意,圣上将你许配给了陆家,阿苓姐,这可怎么办” 江雨筠面容倏然惨白,身子晃了几晃,李嬷嬷忙扶稳她,急声质问江雨盛“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 江雨盛伏下腰,扶着膝盖粗喘了几口气,平复因跑的急引起的阵阵胸疼,才又道“这会子,宣旨的人还没走,姐,你会不会被陆家的人打死啊” 江家与陆家积怨已久,非一言两语说得清的,若非陆家从中作梗,圣上断不可能将江雨筠指婚给陆家。 李嬷嬷心肝一阵揪疼,察觉到江雨筠握在她手臂上的五指骤然用力而指尖发白,忙看向江雨筠。 江雨筠却从起初的震惊中很快镇定下来,掉头折返去了前院。 李嬷嬷忙跟了上去。 明堂内。 卫将军江蛰高居上座,满面怒容,瞪着站在对面的人,底下一众奴仆跪了一地,屋内静的闻针可落。 前来传旨的是嘉帝身边的高公公,去了势的的嗓音尖细乖戾,“卫将军是个识时务的人物,想必也明白陛下这么做的难处,何况,陆家的六郎,一表人才,和令女儿极为般配,两家从此抛却旧怨,结秦晋之好,共同辅佐圣上朝政,岂非美事一桩” 江蛰面色铁青,置在膝头的手倏然紧握成拳。 高公公无视江蛰暴起的怒意,双手捧着圣旨,从旁侧击道“卫将军,您可要三思啊,抗旨不遵亦是大罪,您贵为皇亲,更得明白这个理,可不要做那糊涂人,辜负了圣恩。” 一旁随侍江蛰的步氏,听的高公公恩威并施的话,嗓子眼骤然似被人捏紧,发不出音。 且不说陆家和江家恩怨如何,那陆家六郎虽相貌堂堂,有出入将相之才,却天生不良于行,许是常遭人讥讽身体残缺,以至他性情乖张,残暴不仁。 而江雨筠正值芳龄,如花骨朵般的少女,却被配给一个残废,余生无望,着实令人齿寒。 忆及此,步氏红了眼眶。 “卫将军,这圣旨到底接还是不接” 高公公嘘着江蛰阴沉不定的脸色,想起那娇滴滴的美人,隐溃在心底多年身为男人对女子的臆念跑了出来。 他身为宫中大太监,自是见过燕环肥瘦的各种美妃,可如江雨筠这般仙姿玉貌的美人,却是头一个。 记得有一回宫宴,他远远看到江雨筠坐在一众贵女堆里,巧笑嫣兮的把玩着手中团扇,青葱五指微微转动绣着牡丹的扇面,映得她一张芙蓉面上光华流转,竟是人比花娇。 可惜了,这么个美人,却凭白配给了陆六郎,他嫉妒的牙酸,心头又有种说不出与美人共困殊途的畅意。 “卫将军” 江蛰霍然起身,“呛”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剑架在高公公的脖子上,怒道“滚回去告诉圣上,这旨意我江蛰不接。” 锋利的刀锋贴着颈项皮肉冰冷刺骨,高公公骇的瞪大双眼,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卫将军饶命,卫将军饶命,奴才,奴才这就回禀圣上。” 江蛰眯了眯眼,手中的剑又递出一寸,“有些话该说,不该说,高公公可要掂量清楚。” 高公公早骇的魂飞魄散,不知江蛰说的什么,只一个劲哆嗦着不住答话“奴才奴才懂得。” 江蛰倏然抽走长剑,“还不快滚。” 高公公紧捂着脖子,一手胡乱捡起地上的圣旨,就要转身逃命去。 这时,一道翠绿色人影闪入了屋中,遮住了他的视线,高公公仓惶抬头,鼻端只闻得一缕幽香,就见江雨筠已在堂下站定。 “阿耶,这圣旨我接。” 江蛰满面怒容,看着站在堂下袅亭明媚的女儿,怒斥“阿苓” 许久一言不发的步氏惊呼出声“阿苓,你莫说糊涂话。” 江雨筠朝惊魂未定的高公公施了一礼,拿过他手中圣旨,跪下朝皇宫方向恭敬的磕几个头,复站起身,朝他道“麻烦高公公回去回禀圣上,阿苓愿意嫁给陆六郎。” 她说罢,将圣旨高举头顶,转身朝江蛰跪下,低声道“请阿耶成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狭路相逢 按大淮的规矩,但凡被赐婚的男女皆要去宫中谢恩。 第二日,天还未亮,李嬷嬷便伺候着江雨筠穿衣,洗漱,待一切事毕,簇拥着江雨筠上了马车。 马车辚辚而行,街道两边小贩的喧嚣声频频传入车厢中。 李嬷嬷撩帘看了一眼宫门方向,转头对江雨筠道“小娘子若是困顿的厉害,就先眯一会儿,待会到了宫门,老奴再叫您。” 江雨筠正盯着桌案上燃着的错金翡翠香炉出神,闻声抬头,轻声道“我不困。” 李嬷嬷见她眼底红红的,不禁想到方才临上马车时见到江蛰脸上无奈且愤怒的神色,不由凑近江雨筠,低声道“小娘子莫要忧心,昨夜卫将军已派人去请了明德公主。说不准,这会儿公主已进了宫。” 江雨筠的祖母乃是嘉帝的亲姑姑,明德公主。自她祖父过世后,久居洛阳城外的清心庵,已许久不过问俗事。 江雨筠昨夜并未睡好,此时,眼底还留着淡淡血色,闻言困意消散大半,脱口道“可圣命难为,哪怕是祖母也不一定说服得了圣上撤除圣旨。” 李嬷嬷握住江雨筠冰凉的指尖,又道“明德公主一向疼爱您,若您去求她,依她心软的性子,定会为您讨个公道的 。” 可话说出口,就连李嬷嬷也为察觉到腔调里透着无力。 她紧紧抓着江雨筠的手,似要将心中信念一并传给江雨筠。 江雨筠茫然的点了点头。 对于陆家,她只耳闻过。 只知起初阿耶和陆侯两家交好,不知因何事生了龌龊,分道扬镳,之后,陆侯平步青云,高居庙堂,执掌朝政,而阿耶却仕途不顺,守着皇亲的名号荒废渡日,而今,陆侯的日子陆六郎,身职御史中丞之位,督部刺史,内领势御史,更是权倾一时。 如今两家势力早是云泥之别,哪怕阿耶搬出她的祖母,恐怕也不能阻止这门婚事。 可听了李嬷嬷劝慰的话,一路上紧绷的心弦却缓缓的松了。 就在此时,忽的,马车外传来一阵马儿撕鸣,同时,伴着一声高斥“什么人” 说话人声音沉厉,语调里透着不容置疑。 听声音可不就是前头马车上的阿耶 江雨筠心中一惊,急忙撩开车帘,探头朝外看去。 天色未明,瘴雾迷茫,只听到从长街尽头隐隐约约传来马蹄声 。 不多时,十几个身穿黑色大氅的将领簇拥一辆马车到得近前,为首一人见到江蛰,面上一肃,连忙翻身下马,抱拳朝江蛰道“卑职侍御史袁永,叩见卫将军。” 那人说罢,朝江蛰深深一鞠。 却是两家马车狭路相逢,互不避让。 江蛰眯了眯眼,并未叫袁永起身,而是看向他身后的马车,车身以云母为饰,车辕镶金,涂以琉璃五色漆,正是御赐的清油云母犊车1。 朝中有勋德者皆赐云母犊车,放眼大淮唯有一人有此车,正是他未来女婿陆景曜。 江蛰正因赐婚圣旨怒闷,语带嘲讽“本将军以为是谁呢殊不知却是挡了御史中丞的大驾。本将军是该让还是不让” 乍暖还凉的寒风呼啸扫过,卷着地上薄尘拍打在石砖上,发出扑扑轻响。 车帘后并未有人应声,许久,传出一阵悉悉索索之音。 袁永躬自是听出江蛰语气中的嫌恶之意,心里恼怒,却隐忍不发,躬身走到车边,俯腰将车内人小心翼翼的扶出来。 因距离较远,江雨筠瞧不清楚袁永脸上神色,只依稀看到被他扶着从轿中出来的男子,年纪在二十五六上下,一身皂色衮服2,头戴著笼黑冠,因逆着光,看不清男子容貌,只见其周身气势煌煌,透着无上威严。 灰葛雾色中,男子脚步极慢,似一步一挪,可即使这样狼狈的模样,也似有种闲适的姿态,对应突起而来的变故。 “大人,脚下留心。”原先骑马的将领纷纷下马,恭敬地立在一旁,袁永则小心嘱咐。 江雨筠好奇无比,探出半个头想要瞧清楚那男子面容,那男子似感知到她的视线,倏然转头,朝这边望过来。 马车前悬着的羊角灯被风刮过,烛火摇曳,忽明忽灭的光线笼在男子面庞上。 这是个极英俊的男子,阔眉高鼻,一双凤眸炯炯有神,身姿轩昂,似有凌云之势,若非他一条腿微微朝外撇,恐怕任谁也瞧不着他不良于行。 和他目光相触的那一刹那,江雨筠的脸轰的红了,忙不迭将头缩进车厢。 “小娘子,你怎的了”李嬷嬷瞧着江雨筠面色通红,忙用手碰触她的额头,关切的询问。 江雨筠正要作答,忽的听到车外想起陆景曜的声音。 “裴之,拜见伯父。” 他说话不疾不徐,却无端透着恭敬之意。 江雨筠心下疾跳,鬼使神差般又撩开车帘,循声看去。 陆景曜站在江蛰下首,朝江蛰拱手一拜,并非以自己官阶高压制江蛰,却是端得寻常拜见长辈的礼数。 江蛰眉峰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满腹暴怒之气无处可发,冷哼一声“免了。” 陆景曜收了手,吩咐袁永,命随行的车驾退后十米,以容江蛰一行人先行。 袁永一怔,脱口道“大人,这使不得,您坐的云母犊车可是圣上御赐,百官见了需避让,您这可是犯了天规” 陆景曜打断袁永“快去办。” 袁永再不敢言,只得交代下去。 临别时,陆景曜在江蛰车驾前,恭声道“伯父先行,裴之,随后即到。” 江蛰想到往日与陆家争锋相对十数年,今日见陆景曜对自己客气相待,心里一时复杂难言。只嗯了一声,便钻进马车。 与此同时,一声厉音划破天际。 “陆贼,我要你的命。“ 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手持利刃从暗巷奔出,朝着陆景曜奋力扑了过去。 护在车驾后的袁永循声转头,就看到这一幕,惊骇万分,忙飞身上前,却是补救不及。 陆景曜眉目倏然一沉,扬臂一挥,抽出腰间佩剑迎上。 “噗”的一声轻响,鲜血滴滴答答洒落一地。 那手持利刃的人面上闪过一丝快意,忽的,蓦的面色青白。不可置信的低头,一柄长剑齐跟没入他的腹中。 陆景曜居高临下,如同看蝼蚁般瞥了那人一眼,刷的一声,抽出长剑,插入鞘中。 那人甚至连叫都没有,身子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仰倒下去,如一团被揉烂的泥人,失去了勃勃生机。 温热的血从腹部蜂拥而出,漫过那人一头乱蓬蓬的发,蜿蜒流向眼角,他的眼瞪得极大,眼底的恨意迅速消散,转为灰败死气。 后赶来的袁永忙命人将死尸抬走,又有人过来清扫血污之地。 陆景曜抬头,看到闻声折返,隐在车帘后江蛰惊愕的神色,面上毫无被人窥探的尴尬之色,一颔首,由旁人扶着上了犊车。似方才那一场突起的截杀,他早已寻常。 江雨筠的喉咙似被人掐着,再也发不出音。 李嬷嬷也看到了这一幕,忙放下车帘遮住了江雨筠视线,一想到再过段时日,小娘子就要嫁给这个冷血残暴的男子,双唇抖着“小娘子莫怕,有老奴在,老奴会护着小娘子的。” 车外响起喧嚣声,如细针碾过耳郭,江雨筠什么都听不到了,只使劲握着李嬷嬷的手。 恐怕就连她自己也不知,方才心里那股旖旎的臆念早已化作惧意,在未来将与她如影随形。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因缘 到了宫中,内侍称圣上正面见明德公主,命江蛰,江雨筠侯在前殿,江蛰虽满心焦灼,可也只得等着。 最近几日,嘉帝新纳个美妃,夜夜春宵苦短,荒废朝政,今日尚未起床,就听内侍禀告明德公主来了,忙往身上胡乱套件衣裳,便匆匆赶来了前殿。 明德公主一身诰服,虽六十多岁,常年服素,可胜在身子健硕。 此时,她微阖双目,端坐在殿前,见到嘉帝,冷哼一声,手下使力,掌下错金镶嵌玛瑙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 “皇帝将阿苓赐婚给陆家,是为何意” 木质拐杖撞击地板,发出嗡嗡颤声。 嘉帝素来敬重明德公主,闻言心中一惊,却勉起笑意,命一旁内侍为明德公主勘茶,边叹道“姑姑息怒,侄儿亦有难处。” 他说罢,快步下了龙椅,与明德公主并坐在小榻上,又道“这几年,侄儿时常对朝政常有力不从心之感,唯恐一时懈怠,被乱臣钻了空子,丢了咱们李家江山,使祖宗脸上蒙灰,侄儿担惊之余,只得寄望与年轻一辈的臣子,望他们能挑起李家江山。” 明德公主岂会听不出他言中推脱之意,不禁一怒“为了门阀党派之争,你就把阿苓许出去好叫陆家看到你示好,继续替你卖命” 被明德公主戳中了心事的嘉帝,老脸一红,忙辩驳道“姑姑也知,侄儿膝下并无尚未婚配的公主,而雨筠又是侄儿看顾长大,也算得上半个公主,将雨筠许给陆家,侄儿也是情非得已。” “好一个情非得已。”明德公主面色铁青,豁然起身,又道“老身是看你被陆家迷了心窍,才做出这等糊涂事,那陆侯把持朝政,以非常力能控制住他,若将来陆家叛变,李家江山岌岌可危,届时,江家因你将阿苓赐给陆家而对你生了嫌隙,到时,你叫我江家如何再肯为你卖命 嘉帝一怔,脱口道“江家,不是还有姑姑你吗” “你”明德公主怒道“真是糊涂我一个妇人,纵然有心,可能号令大军拱卫疆土吗” 嘉帝想到高公公传回江蛰拒婚的话,这次是将江蛰得罪了狠了,倘若来日江蛰叛变,岂非他腹背受敌当即面色惨白,急声道“姑姑息怒,可侄儿圣旨已下,君无戏言,若此时撤旨,叫我们李家以后如何置身于朝堂前” 明德公主听他言有悔意,敛住怒意,缓了声,道”皇帝,老身有个主意。” 嘉帝忙俯身过去。明德公主在他耳畔低语几句。 嘉帝皱了皱眉,咬牙应下。 江雨筠侯在殿外一会儿,高公公便出来说嘉帝召见她,她忙肃了容,准备和阿耶一同进殿。 这时,一道人影从远处缓缓过来,却是方才匆匆瞥过一面的陆景曜。 高公公眉开眼笑的疾步迎了上去,边道“大人,圣上在殿内等您多时了。” 陆景曜脸上并无诧异之色,淡淡的叫人瞧不出一丝神色,“烦请高公公引路。” 高公公嘴里应着,朝一旁站着的江蛰,投去鄙夷的一眼,拔高了音,道“老奴,这就为您通传。”说罢,转身进了殿。 陆景曜走路时,一条腿朝外撇着,若走的慢,定叫人瞧不出他有腿疾,偏生他似浑不在意旁人投过去的各异的眼光,步子跨的极大。不多时,他已来到殿前。 殿外只余江蛰,江雨筠,陆景曜三人。 一时间,三人相对无言。 江雨筠忍着心中惧意,朝陆景曜悄悄投去一眼,却恰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睛,顿时,呼吸一窒。 撇去陆景曜乖戾的性情外,他的眼睛生的极其明亮,眼梢微微上挑,不笑时也有三分笑意,明明生了一副温润的面容,却无端的令人通体发寒。 一时间,江雨筠在他目光的震慑下,呼吸又轻了几分。 陆景曜似察觉到她的不安,转头看向江蛰,做出个恭让的动作,“伯父,先请。” 江蛰皱了皱眉,未说什么,率先进了殿。 嘉帝和明德公主正在攀谈什么,两人神色轻松,笑语晏晏,嘉帝见到江蛰,江雨筠,陆景曜等人入殿,命内侍勘座,并赏赐给这对未婚夫妻许多珍奇物什,话一会儿家常,却只字未提婚期定在何时。 临到最后,嘉帝称有要事与陆景曜商议。 江蛰,江雨筠等人便从殿里退了出来,返回家中。 一路上,江雨筠因着婚事心下揣揣,望着闭目养神的祖母,欲言又止。 祖母似察觉到她的心绪不宁,睁开眼睛,哼笑道“阿苓,这几日陪祖母去庵里住几日。” 江雨筠不意祖母会这么说,一时怔住,道“那陆六郎” 明德公主见眼前少女睁着懵懂的眼睛,到底是藏掖不住心事的。面上一肃“提他做什么祖母是不会叫你嫁给他的。” 听祖母语气不悦,江雨筠也不敢再问,低声回道“谢谢祖母。“ 明德公主想到自阿苓生母早逝后,她原本活泼的性子越发沉静,便缓了脸色,解释道“我已叫皇帝打发陆六郎去锦州办差去了,没个一两年他休想回来,这段时日,你随我去庵堂住上一段时间,待你俩的婚约冷下来,祖母便再替你觅一门好的亲事。” 江雨筠心里对祖母的话有诸多质疑,也不能说什么,只得应下。 “好。” 明德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又想起了此次陆家旁敲侧击叫皇帝为陆六郎,阿苓赐婚的本意,内起担忧,闭目又道“若是那陆家识时务,知难而退,也就罢了,就怕陆家” 余下的话,明德公主并未言明。 若是陆家想要胁迫江家,执意求娶阿苓,为大淮江山计,她也绝不会让阿苓嫁给陆家的。 明德公主能想到的,江雨筠不知,陆景曜岂会不知 这些年明德公主虽不理朝政,可在朝中耳目众多,什么事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袁永驱来马车,扶着陆景曜上轿,愤然道“明德公主欺人太甚,三言两语就将大人的婚事搅了,还将大人置与危险境地” 袁永随侍陆景曜多年,见过朝堂党派之争,门阀较量,岂会猜不透嘉帝临时委派大人去锦州查案的意思 锦州,地处沿海,一面临山,距洛阳路途遥远,沿途贼寇,恶霸横行,稍有不慎,便会殒命。 陆景曜脚下一顿,含冰的凤眸扫过袁永面上。 袁永一下子被这含压迫的眼神镇住,吓得噤若寒潭。 陆景曜收回视线,道“户部盐运的事查的如何今日发生的事,我不允许再有第二次。” 近日因陆景曜着手查盐运一事,近半个月屡有身着褴褛的人藏掖在陆府附近,伺机刺杀陆景曜,虽每次都被及时制服,可今日这一回明目张胆的近身刺杀陆景曜的,还是头一遭。 忆及此,袁永身子一哆嗦,“属下,这就去办。” 陆景曜再未多话,转身上了马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闯入 次日,明德公主便携江雨筠返回清心庵。 清心庵位于洛阳城郊四十里处的一座高山上,此处,东靠万丈峭壁,西临鸿湖,南北一条官道贯通大淮境内各处要道,乃属境内为数不多的中枢要所。 江雨筠在庵里住了几日,起初的新鲜劲过去,便觉得有些乏味。 这日,她吃完晚膳,以洛阳近日发生的事旁敲侧击的问起陆景曜的事。 李嬷嬷以为她想家,笑道“陆六郎早已去锦州了,听说昨日还路过了此处,待过些日子城里风声过了,小娘子便可以回府了。” 庵下的官道,便是洛阳通往锦州的唯一官道。 不知怎的,江雨筠内里有些怏怏,但再未多言。 夜里,江雨筠去后山的凉亭消食,待回到庵内,便见庵内灯火通明,数十个虎卉军面容冷厉,各个手持利刃在斋房内进进出出,似在搜索什么东西。 “小娘子,你可回来了,”李嬷嬷快步迎上来,拉着江雨筠的手,仔细打量她周身,庆幸道“方才庵里闯入了刺客,老奴还以为小娘子被刺客抓走了。” 江雨筠忙道“祖母呢有没有受伤” 因清心庵是皇家寺院,内有禁内虎卉军驻守,鲜少有匪徒等人闯入,今日还是头一遭。 李嬷嬷道“明德公主无碍。那刺客并未伤人性命,被虎卉军发现时,刺客已身受重伤,又被虎卉军砍了一刀,跌入了山崖,估摸是活不成了,眼下,虎卉军正搜索刺客是不是有同伙还潜伏在庵里。” 江雨筠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 经过这大半宿的折腾,虎卉军也未搜到刺客,便命各个斋房的女眷便回了屋,江雨筠精神不济,早早歇下了。 夜里起了风,狂风猛地拍开窗户,击打着窗扇,发出刺耳的“梆梆”声响,随之而来噼里啪啦的雨声,一下子将睡梦中的江雨筠惊醒。 她困顿的睁不开眼,只得披衣而起,关上窗户,正要折返,忽的,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落在面颊上。 她用指尖一探,触手黏腻,不由凑着廊下绢灯投过来的光影看去,是一滴殷红的鲜血。 接着,又一滴鲜血滴落在她指尖上。登时,将她眼底困意惊去。 她屏住呼吸,顺着血滴朝房梁上看去,霎时,对上一双盯过来的眼睛。 那双眼极黑,如狼般冒着嗜血的幽光,铺天盖地的罩住她。 江雨筠骇住,下意识后退两步,转头就要朝门外呼救。脚下尚未挪动一寸,一把利刃已架在她的脖子上。 “别动。”阴沉乖戾的嗓音响在耳畔,那双眼睛的主人从房梁跃下,染血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 江雨筠吓得大气不敢喘,小鸡啄米般不住的点头。 那双眼睛的主人喘息极粗,似呵嗤一笑,手下使力,刀锋又逼近她脖颈一寸,道“转过来。” 江雨筠心下疾跳,依言转过身,还未看向那人相貌,那人一把掐着她下巴抬高,往她嘴里塞入一物。 辛辣微涩的物什滑入喉咙,江雨筠大惊失色,忙低头要呕出。 那人却在此时放开她,幽声道“此穿肠入嘴即化,若不想死,就乖乖闭嘴。” 江雨筠搜肠刮肚吐不出什么,惊恐之余,终于看清了那人。 那人身穿夜行衣,黑巾覆面,只将一双阴蛰的眼睛暴露在外,与相貌上叫人瞧不出任何端倪。 那人无视她愤怒的眼神,“啪”的一声将手中佩剑拍在桌上,“若你不怕死,尽管叫人试试。” 闪着寒光剑刃,贴着桌面颤动。 江雨筠曾听阿耶说过,大淮境内有亡命徒众多,平日打家劫舍,奸淫妇女,无恶不作,种种行径令人不齿,莫非今日被她撞上了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双臂抱胸,反倒平静下来,警惕的瞧着他,道“你想要什么” 那人自始而终盯着她,闻言嗤笑一声,视线自她脚尖而上掠过,最后停留在她胸前。 那双护着胸脯的双手纤细,指甲圆润,小小的透着蜜色,堪堪遮住薄薄的春衫下隆起的雪白胸脯。 他呼吸微顿,偏过头,视线不经意间又扫过她的腰肢,她的腰细弱的如拂柳,仿佛一掐就断。 最后,他哪儿也不看,扬高了头,道“蒲柳之姿,不堪入目。”说罢,砰砰两声,踢掉靴子,仰面躺在窗边小榻上。 不是劫色江雨筠松了口气,背靠着墙壁,屏住呼吸,紧紧的盯着小榻上的身形。 没一会儿,一丝若隐若现的血腥气伴着粗重的呼吸声从小榻方向传来。 那人似是受了重伤,江雨筠抬目看了眼门口方向,离那人躺的小榻只有五步之遥,若她求救,必须绕过他 想到这,她紧咬着下唇,亦步亦趋的凑近小榻。 那人双目紧闭,似睡的极沉。 她一咬牙,猛地发足奔向门口,双手还未拉开房门,忽的,“嗖”的一声,一道黑影擦过她手边,钉死在离她指尖一尺的门框上。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阴气沉沉的声音。 “是想死吗” 江雨筠瞪圆了杏眼,满脸惊恐的看向手边。 那钉死在门框上的是一枚发簪,几寸长的簪针半截没入门框内,剩余的半截簪身被扭成了麻花,光秃秃的耸拉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试探 “小娘子还没睡吗”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李嬷嬷关切的声音。 江雨筠一颗心揪到嗓子眼,忙道“我已经睡下了,嬷嬷,你去歇息吧。” 李嬷嬷暗暗诧异,小娘子素怕雷雨天,今日这般还是头一遭。不由得又瞧了眼紧闭的房门,“若小娘子怕打雷声,就叫老奴。” 屋内传出江雨筠尚未睡醒的闷声“嗯。” 李嬷嬷这才放下心,拢紧身上披着的衣衫,快步离去。 比起屋外狂风骤雨的天气,屋内气氛陷入诡异的静谧中。 又一道闪电白芒划破天边,霎时照亮了坐与小榻上那人脸上布满杀机的双眼。 一下子紧攥住江雨筠侥幸脱逃的心思。 那人霍然起身,疾步朝她逼来,忽的,脚下一跄,扶住了小榻旁的花枝灯,堪堪稳住身形。 江雨筠吓得后退几步,“咚”的一声,背脊抵上门框,忙摆手求饶道“我不敢叫人了,再也不敢了。” 那人嘴里呵嗤喘着粗气,重重的跌坐在小榻上。 江雨筠心中惧怕他会杀了自己,边飞快打着腹稿想要搏出一条活路,身子紧绷着。 哪知过了片刻,那人一头栽倒在小榻上,再无声息。 因先前这人的恐吓,江雨筠再也不敢触这人逆鳞,一脸警惕的瞧着小榻方向,慢慢挪步到妆镜旁,悄悄将一枚簪子紧紧攥在手心里。 次日清晨,李嬷嬷在门外敲了半天门,听屋内无人应声,忙推门进去,见江雨筠躺在榻上熟睡,小声命下人端来洗漱用具,边靠近床榻,唤道“小娘子” 江雨筠双眼紧闭,眼皮剧烈抖动,似梦境不安。 李嬷嬷担忧的摸了摸她额头,并未起热,正要唤醒她,忽的,江雨筠的双眼猛地睁开,先是茫然的望着她,继而,似想到什么,惊恐的看向对面小榻上。 李嬷嬷循着她视线外望去,小榻上空无一物,忙上前拥着她道“小娘子怎的了” 江雨筠眼底骇意尚未散去,看到坐与她身畔的是李嬷嬷,心下稍安,随即心房猛地吊起,急声道“嬷嬷,你进来的时候看到屋里有没有旁人” 李嬷嬷诧异道“除了小娘子,还会有什么人” 江雨筠惊骇的扫视全屋,屋中一应器具皆在原处,就连昨夜那人躺过的小榻上面,亦是纤尘不染,莫不是昨夜她困顿的厉害,生了一场惊梦 李嬷嬷以为她做了噩梦,宽慰她几句,才道”今日明德公主亲自主持的早课,小娘子可莫要迟到了。”说罢,命仆妇上前替她穿衣梳洗。 江雨筠茫然的站在妆镜前,任由仆妇替她梳头,心绪杂乱,拼命回想昨夜发生的一切。 昨夜她明明手里攥着簪子靠着墙角睡着了,今晨怎么会躺在榻上莫非是那人将她挪到床榻上的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李嬷嬷见她面色苍白,眼神迷蒙,问道“小娘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突如其来的话,将江雨筠从臆想中扯出,她拍开仆妇拿着簪子插入她发髻上的手,快步奔往窗边,朝窗外看去。 她所居住的斋房位于峭壁的半山腰,其下揽万众小峰,山间相连处,灌木丛生,怪石嶙峋,对面一顷鸿湖,湖面波光粼粼,映着日光泛着金芒。 江雨筠转头朝李嬷嬷道”昨夜的刺客,会不会是从此处爬上来的” “此处是明德公主亲自为小娘子选的,背靠峭壁,前临鸿湖,若数安全,除了明德公主居的斋房,便数此间最安全不过。” 后跟过来的李嬷嬷循着江雨筠视线望去,山风劲遒,扫过湖面,兜着山间林木呼啸而过,发出阵阵厉哨声,又道“小娘子莫不是还在想着昨夜刺客的事是怕此间房不安全” 昨夜那人威胁的话犹在耳边,江雨筠望着李嬷嬷,眼神闪烁,许久,摇了摇头,再未多言。 李嬷嬷只以为江雨筠被昨夜刺客的事吓到,拍了拍江雨筠手臂,道“小娘子若是怕了,今晚老奴陪您睡。” 江雨筠木然的点了点头。 明德公主正因昨夜庵内闯入刺客的事发怒,“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怒道“皇帝养着你们都是白养的吗一夜过去,连刺客从哪来都查不到” 庵堂佛像下,跪着一众虎卉军,闻言吓得大气不敢喘。 为首的虎卉军名为秦岭,惯会迎风使舵,忙俯伏在地,颤声道“那刺客可能是半道上的流民,见财起意来到庵里打劫,一时不好查到去处,给卑职半个月,卑职定能查到。” “本宫限你七日,若查不到,提头来见。” 明德公主面色铁青,打发了秦岭,听到下人传江雨筠来了,脸色才缓和了些,忙叫人去通传。 江雨筠进了屋,明德公主敛了怒意,亲切的拉着她的手,朝大殿去,边询问她昨夜可否被吓到类的话,江雨筠乖巧应答。 明德公主一叹,道“最近山下不太平,阿苓若是无事,就呆在庵里,莫要到处乱走。” 江雨筠知祖母是暗指她昨晚不在庵里的事,脸上一热,低声回道“是,祖母。” 做完早课,江雨筠回斋房,半途遇到虎卉军首领秦岭,眼眸一转,唤住了他。 “秦将军,可有那贼人的线索了吗” 方才在大殿只匆匆一瞥,秦岭未看清江雨筠容貌,此时,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江雨筠,杏面桃腮,说话间顾盼生姿,煞是妩媚动人,老脸不禁一红,支吾道“还没没。” 江雨筠峨眉轻蹙,似凝神在想着什么。 见她脸上隐有失落之色,秦岭忙道“小娘子莫要忧心,那刺客已坠落悬崖,眼下生死不知,想必他的同伙也不敢造次寻到庵里来。” 江雨筠“嗯”了一声,又道“那刺客会不会还没死,爬上山崖,潜入庵里躲了起来” 秦岭平日自诩武功高强,此时听到江雨筠质疑自己能力的话,当即脖子一梗“昨夜是卑职和那刺客交的手,那刺客武功极弱,不堪一击,跌入悬崖自是摔得粉身碎骨,怎会爬上山崖” 秦岭自不会在美人面前提起,昨夜他和刺客交手时,那刺客已身受重伤,若非如此,哪怕三十个虎卉军加起来,也不是那刺客的敌手。 显然江雨筠未听出秦岭言中傲气,一时怔住,脱口道“那刺客武功很差” 秦岭义正言辞道“正是。” 早知如此,昨夜她也不用和刺客周旋,直接唤人来制服刺客,更不会受刺客喂毒胁迫了。 江雨筠自是气闷无比,拜别了秦岭,回了房。 一整日过去,那刺客再未现身。 江雨筠心下稍缓,照旧吃饭,洗漱,就寝,到了夜间,她特意命仆妇将屋中门窗锁紧,又命李嬷嬷睡在外间。 夜半,山风大作,江雨筠躺在榻上,睁大一双明眸巡视屋中各处,忽的,临峭壁的窗子传来咯吱轻响。 她瞪圆了眼睛,拥被坐起,死盯着窗户,做势就要唤人。 与此同时,一只大掌从她身侧探出迅疾地捂住了她的嘴,一把将她拖入榻中。 “是我。” 一道阴狠如蛇信的嗓音,攀上了她的耳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胁迫 如山峦般的身躯将她娇小的身子罩住,那人依旧一身黑衣,面覆黑巾,露出的一双眼睛满含阴毒。 枕头被他捂着她嘴的手肘撞翻在地,砸在地摊上,滚了两翻,没了动静。 江雨筠大惊失色,扬起早先紧攥在手中的匕首朝那人面门刺去。 那人神色一凛,身子如大鹞般朝后一掠,堪堪避过她的刀锋,同时脚尖上挑,粗暴的踢掉她手中匕首。 “闹够了吗” “咣当”一声,匕首跌在地上,匕尾震颤发出阵阵嗡鸣。 那人踢掉匕首的力道极其轻微,可放在江雨筠这等闺阁女子身上,显得就力大无穷了。 她猝然从榻上扑下,一头撞在旁边小几上,再一睁眼,眼前闪过阵阵金芒,她顾不得头晕目眩,急忙看向那人。 那人眉头紧皱,左脚动了动,似是下一瞬就要过来拉她。 江雨筠大骇,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抄起桌案上的茶壶,双手举高,做势就要摔下,边惊叫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叫人了。” 那人目光很锐利,一下子捕捉到她的用意,停住过来的脚步,冷声道“你想要什么” “解药。” 上夜后仆妇新换的茶水滚烫,热力隔着壶壁将她手心煎烫的生疼。她勉力忽略双手突兀而起的异样,快速说道“若你是山下流民无意间闯入庵里,我可以给你足够多的钱财去旁处谋生,只要你交出解药,我就放你走。” 那人眉目一挑,似是有些意外。 江雨筠则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 她已想过了,这人能不动声色的进出清心庵,显是武功并无秦岭说的极弱,且,武功很可能在秦岭之上,而昨夜他未伤她性命,更在清晨时悄悄离开,更是印证了她猜测他暂时需要藏身在此处心思。 方才一言,她则是试探这人的身份。 那人双眼一眯,牢牢的盯着她,依旧一语不发。 江雨筠见他并不就范,忙道“庵里已设下天罗地网抓捕你,若我想揭发你,只需要同虎卉军知会一声,何须在这里浪费唇舌” “包括李嬷嬷” 那人猝然发声,忽的,以迅雷之势欺近她,一把夺下她手中茶壶,掷在桌上。 茶壶触上桌案,“咣当”摇晃几声,一股股冒着白烟的热水,从壶嘴里涌出,洇湿了旁边的鎏金异兽纹铜炉炉壁。 江雨筠大骇,顾不得掌心传来的阵阵剧痛,倏然看向李嬷嬷所睡的外室,屋中这么大的动静,李嬷嬷不可能不知道,除非这人一早熟知她的动静,提前给李嬷嬷下毒 她掉头朝外室奔去,拉开门看到李嬷嬷躺在榻上,江雨筠焦急的唤她两声,只见她双目紧闭,拒不应声。 江雨筠转头看向那人,厉声道“你对李嬷嬷做了什么” 那人眼光余光掠过她烫的发红的掌心,眉头轻不可查的皱下,肃了声,“不愧是明德公主的嫡孙女,心思缜密,一边假装给我谈条件,一边留有后手想要置我于死地,看来是我对你太宽容,倒叫你认不清自己阶下囚的身份。” 听他言语间着狠劲,江雨筠急忙道“你别杀李嬷嬷,她什么也不知道。” 那人眼睛始终盯着她,见她眼中泪光点点,撇开眼,道“李嬷嬷的命就握在你手里,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想清楚。” 那人身量极高,站在江雨筠身前如一座巍峨高山,遮挡住她的所有视线,随之而来的威压倾泻而下。 她无惧的仰起头与他对视,眼眸里满是屈辱和不甘。 那人平静的看着她,毫不相让。 须臾,江雨筠知她再无讨价还价的余地,吸了口气,重重的点头“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人倒没起先的咄咄逼人,转过身径直朝小榻去。 江雨筠得了他的话,知李嬷嬷暂时无大碍,闭目靠在李嬷嬷身侧半晌,平复完心里的憋屈,才起身朝内室去。 屋中门窗紧闭,临窗边小榻燃了一盏灯,青绿火焰被窗缝夹风吹地跳动,倏然窜的老高,一下子将坐在小榻边那人的眉眼照的一清二楚。 露在黑巾外的双眼狭长,长眉入鬓,煌煌威压乍然而来。 望着这双似曾相识的双眼,江雨筠刚平复的心绪猛地揪起,忙要再去看那人的腿,那人察觉到她的视线,头也未抬,道“过来。” 江雨筠巡声朝他身上看去。 他身上黑衣脏污,有几大片黑渍处隐透着白花花的肉,其中一处伤口从肩胛骨到胸前,足足有几寸长,看他伤势,显是与人搏命所致。 就在此时,那人一把褪掉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江雨筠猝不及防看了满眼,惊呼一声,忙捂着眼睛,语无伦次的道“你把把衣服穿上。” 那人嗤笑一声。 接着,小榻方向传开一阵悉悉索的声响。 那人再次开口“好了。” 江雨筠身为闺阁女子,自小跟着阿娘习女戒之流,为避嫌,她从不曾与男子接触,哪怕上回和未婚夫婿陆景曜碰面,她也是远远的望一眼。 而今日,这般面对赤身的陌生男子,心里原有的矜持和遇事的冷静终于分崩离析,隐与胸间的羞愧,对他挟持的无力感交织冲撞,使她喉头发梗,不愿上前。 那人见她半晌未动,只皱了皱眉,便不再唤她了。 江雨筠吸了吸鼻子,将眼底热意敛下,正要背过身去,忽的,听到极粗的喘息声从小榻传来。 她一惊,不动声色的微微侧身,用眼角余光扫向那人。 坐与小榻上的那人不知从哪摸出一卷纱布,正一手拿着纱布绕过肩胛骨,掷在身后,如此来回几次,包扎肩胛骨的伤口,饶是如,鲜血还是不断从薄纱处涌出,他面色惨白,大滴冷汗从额上滚落,显是痛的不轻。 他却是一声不吭,用纱布飞快的缠绕伤处。 可见此人心性坚韧,不容对付。 江雨筠看的胆战心惊,后背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枯站在原地,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须臾,那人终于缠好伤处,仰面倒在榻上,嘴里不断喘着粗气。 “把这身衣服烧掉,找一套干净的衣衫过来。” 他声音透着疲惫,吩咐完她后,头一歪,似睡了过去。 过了许久,江雨筠紧攥着的掌心缓缓松了,手心烫出的一片赤红中,十数个豆大的水泡晶莹剔透,触目惊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线索 一连几日,那人夜间再未出现过,江雨筠吃不准那贼人是藏在庵里某个角落养伤,亦或是早已逃下山了。 为防贼人对李嬷嬷不利,她寻个由头将李嬷嬷委派到祖母身旁伺候着。 这日清晨,她用完早膳去拜见祖母,行至半途,远远看到前殿门口黑压压的站着一群虎卉军,数量之众,足有一百多人。 虎卉军首领秦岭立与众人面前,沉声训斥“上头来了旨意,锦州南边闹了饥荒,流民迁徙都来了洛阳,聚集在城外聚众闹事,把城里城外闹得乌烟瘴气,特命我们配合中慰1彻查庵下通往洛阳的官道上的流民。” “你们都给我睁大眼珠子仔细盘查行人,一旦发现奇装异服,行为举止有异的人,一律先抓起来再说。” 秦岭说罢,烦躁的吼道“另外,我已封锁庵内闯入刺客的消息,你们给我好好查清楚最近几个月来往庵里的人,祖上是靠什么营生,又如何来到庵里当差的连一只蚂蚁都不要放过,若再揪不出刺客,你们脖子上的脑袋就别要了” 底下一众虎卉军各个面色涨得通红,吓得大气不敢喘。 秦岭怒其不争,又吼了一嗓子“都散了。” 他说完,一转头就见江雨筠站在他身后,似是站的有一阵子了,忙敛了怒意,快步上前“小娘子,这几日可见过可疑的人” 江雨筠一下子攥紧了掩在袖下的双手,状似诧异道“秦将军可是查到那贼人了” 秦岭紧皱眉头,道”不瞒小娘子,前几日卑职巡查庵内,却在南边的峭壁处发现了这个。”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发簪,半截簪身扭曲成麻花状,连同簪花也一并歪歪斜斜,似被什么大力碾压了般。 “卑职问过庵里的仆妇,说是见过小娘子佩戴过。” 江雨筠紧攥的手松了,笑道“这簪子是我的,前几日我还带着,有一日梳发时,却发现它不见了,为此我还伤心了好一会儿。” 少女声音里带着娇憨,听在耳里格外悦耳。 秦岭却神色一凛,道“小娘子可曾记得在哪里丢的有没有人拾起这几日可曾去过峭壁旁” 江雨筠讶异了声,轻蹙峨眉,想了会,才道“不记得了,不过,这几日我确实曾去过峭壁旁观鸿湖涨潮。” “秦将军,我的簪子怎么成这样了”江雨筠拾起秦岭手中簪子查看。 久未抓获刺客,秦岭早已焦头烂额,此时听到江雨筠亲口承认簪子是她的,并说不清楚簪子扭曲的缘由,说不准顺着这条线索查能查到刺客,不禁一喜,道“小娘子,这几日你呆在庵里,且勿乱走。” 他说罢,朝江雨筠要走发簪揣入怀里,急匆匆的离去了。 江雨筠敛下脸上神色,望了眼峭壁的方向。 前几日她“不小心”将那枚刺客钉进门框的簪子遗落在峭壁处,未想到今日竟起了大用。 刺客只威胁她不许供出他,可没说过簪子不能供出他。 秦岭揣着簪子去峭壁处巡了一圈,未发现任何线索,派了十数个虎卉筠保护江雨筠。 江雨筠从祖母处回来,便见小院里乌压压的挤满了虎卉军,各个手持利刃,严阵以待。 后跟着她进院的李嬷嬷惊道“这么多人杵在这儿,想必那刺客有贼胆也不敢来了。” 江雨筠心下忐忑,只点了点头。 正要进屋,忽的,一名仆妇仓惶奔来,称明德公主唤她过去。 李嬷嬷诧异道“莫不是秦将军抓到刺客了” 江雨筠轻蹙娥眉,转身朝前殿走去。 夕阳西垂,山峦翠屏如瘴,将位于半山腰的清心庵笼在灰葛暮色中。 前殿的门大敞着,明德公主居于高位,俯视着站在殿下的年轻男子。 这个原本已赴往锦州,却中途折返的陆景曜。 他身上穿着皂色朝服的肩头沾了一层露水,暮色中更显得其人身形萧索,孤高冷漠的神色中,更隐有一股肃杀之气。 这是从战场和名利场磨砺出来的气场,比起皇家威严不遑多让。 陆景曜朝明德公主一辑,恭敬说道“那贼人本冲着臣来的,被我属下重伤,逃入了庵中,是臣一时大意,未将那贼人扑杀,累的公主受惊了。” 端的是真恭敬,话语间也是真漠然,明德公主眯了眯眼,客套道“裴之,可查到那贼人是何人” 陆景曜眉目不动,沉声道“前齐王部下。” 轻飘飘的几个字,砸入明德公主耳中,却如乍响一道惊雷。她霍然起身,怒道“当年齐王早已伏诛,全家在流放锦州时死的死,伤的伤,我那两岁的小侄跌入山崖也不知是死是活” 齐王是先帝的第七子,嘉帝的亲弟弟,当年宫变时,明德公主跪在先帝殿外求了足足三日,也未保住的亲侄儿。 明德公主说到这,猛然住了口,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陆景曜淡然道“前齐王被废前,拥趸众多,可在他死后,那些朝臣无一不对他落井下石,当时唯有齐王属下李珂隐藏于锦州,借机为齐王报仇雪耻,而刺杀臣的人,就是李珂多年驯养的一批死士。” “臣不知,此事该不该上奏给皇上” 明德公主侵淫朝堂多年,岂会听不出陆景曜言下之意 当年齐王叛变时遭到陆家反戈,兵败垂成,而陆家凭诛杀齐王得到嘉帝重用,之后名震朝野,多年过去,齐王若有后人,必会先诛杀陆家人报仇雪恨。 如若此时,再旧事重谈,嘉帝盛怒下,恐怕就连齐王最后那一点生死未明的命脉也保不住了。 而论陆景曜今时今日的身份,也无必要骗他。 明德公主痛苦的闭了闭眼,道“依你之见,此事要如何处置” 陆景曜道“臣自当竭尽全力抓捕贼人。” 得了陆景曜暂时不追究齐王后人的承诺,明德公主知他必有所求,缓缓睁眼盯着陆景曜双目,道“以物换物,素来是你陆家人的原则,说吧,这次,你想从本宫这拿到什么” 她微微皱眉,又道“若是你想早日娶阿苓,本宫还需从中周旋些时日。” 她自是不会以为陆景曜只想从她手里换一些俗物,而唯有阿苓,却是他陆家当下最想求的,也是她能推脱的最好的借口。 陆景曜却是微微一笑,沉声道“盐运司。” 一直随侍陆景曜的袁永,听了主子的话,一瞬间血色尽失。 盐运司隶属户部,乃是云南王管辖,而云南王身后又有皇后撑腰,主子此举,无疑是与虎嘴里夺食。 果然,下一刻,明德公主勃然大怒,“好大的口气” 陆景曜脸上半分无被明德公主羞辱的怒意,反倒背脊挺的笔直,脸上恭谨的表情似是对盐运司志在必得。 而明德公主话脱出口就后悔了。 如今陆家和云南王在朝堂上势均力敌,若她放任两虎相斗,却是与社稷有利 她扶额思虑再三,道“容本宫想想。” 江雨筠赶到前殿所在的院子,远远的看到陆景曜从殿内步出,廊下悬吊的花枝灯透出昏黄的光线,将他背影拉的老长。 即便是灯下的一抹剪影,也将对方如峨气势显露无疑,那是久经上位者惯有的从容和威严。 不知怎的,一时间江雨筠心下疾跳。 “是陆六郎。”一旁李嬷嬷在她耳边轻声提醒。 而陆景曜已看到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配合 江雨筠想要躲闪已来不及,只得顶着他的视线大方上前,行礼后,轻声道“陆大人。” 称谓中没有未婚夫妻的亲昵,反而透着浓浓的疏离。 陆景曜眉头轻不可查的皱了下,淡淡“嗯”了一声。 跟在陆景曜身后的袁永则是面上一怔,他跟着陆景曜办案多年,熟知主子脾性,这般淡漠回应江家小娘子,便是不大高兴了。 听陆景曜并未叫她离开,江雨筠尴尬的站在原地,一时进退不得。 夜里山林寂静,偶有隐匿在山林的雀儿被山风惊起,“扑棱”着翅膀掠过头顶,扎入远处的密林中。 陆景曜视线淡淡掠过江雨筠的脸庞。 对方脸上略施粉黛,容貌依然美得惊人,一双盈盈秋水般的眸子,未开口说话亦然有了三分娇羞,杏面桃腮下,朱唇一点,更衬得她容颜绝艳。 他视线向下,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腰间。 那副纤细的腰,如拂柳般柔弱无骨。 他视线烫着似的收了回去。 “小娘子,公主还等着小娘子呢,咱们赶快进去吧。”李嬷嬷适时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江雨筠正被陆景曜盯的浑身不自在,闻言朝他颔首,算作辞别,好在李景曜也未再看她了,他携了袁永一同离去。 进到前殿,明德公主问她刺客的事,江雨筠含糊应答,与今日和秦岭的说辞一般无二。 明德公主皱着的眉头越发紧了,“那刺客手段毒辣,非一般武夫可比,这样吧,这段时日,你配合陆六郎行动,尽早将刺客抓捕归案。” 江雨筠不明白祖母为何要她接近陆景曜,不由一惊,只能道“可阿苓能配合他做什么” 明德公主脸上隐见不耐,道“抓捕是男人的事,你只需配合他便是。” 要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配合陆景曜查案江雨筠颇有拿石头砸自己脚的挫败感,她敛下心中异样,怏怏道“是祖母。” 明德公主点了点头,吩咐慎嬷嬷送江雨筠。 出了殿门,慎嬷嬷一叹,道“公主定不叫您嫁给陆大人,眼下刺客藏匿在附近,着实令人担惊受怕,公主这般安排,也有公主的难处,您莫要责怪公主。” 江雨筠听慎嬷嬷话中有话,一时猜不出缘由,温声道“阿苓知晓,祖母是为我好的。” 慎嬷嬷身为宫中老人,平日里公主,郡主哪个没见过可观江雨筠周身气质如兰,又做事进退有度的模样,怎么不叫人喜欢呢 她笑了笑,道“夜深露重,小娘子脚下小心。” 江雨筠辞别了慎嬷嬷,回到屋里,盯着窗台外一簇怒放的梅花出神。 李嬷嬷吩咐仆妇端来洗漱用具,瞧见那梅花,笑道“这时令山林里落得都是枯叶子,开的这么艳的梅花,倒将庵里开的梅花比下去了。” 明德公主不喜梅花,前院植的梅花皆被砍掉,种成了杏树,而庵里唯一幸存的梅花树却种在前殿今日她和秦岭谈话的地方,而非这里 江雨筠想到这,心神猛地提起。 李嬷嬷没瞧见江雨筠惊骇的神色,拿沾了水的帕子要为她净面,边道“若小娘子喜欢,老奴明日去山腰里多摘几枝过来。” 江雨筠未听清李嬷嬷的说了什么,霍然起身,奔到窗边,朝窗外看去。 冷飕飕的寒风兜头扑在脸上,如冰刃般割的她脸颊生疼,她捂着一边冻得发红的脸颊,终于瞧清楚了窗下的情形。 几枝婴儿臂粗的梅花枝歪歪扭扭的斜插在峭壁缝隙中,粉红的梅花瓣被寒风拍打的七零八落,跌下峭壁。若非她细看,定以为是梅花从峭壁缝里长出来的。 李嬷嬷探头过来,惊奇道“这峭壁里怎么长出梅花了” 江雨筠心里一涑,忙将窗户大力拍上。 与此同时,门外远远传来秦岭的训斥声。 “都给我听清楚了,今晚都给我睁大眼睛盯着,连一只蚂蚁也不要放过。” 李嬷嬷拧眉细听了一会儿,很快将先前的疑虑抛之脑后,庆幸道“这下好了,那贼人哪怕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这庵里。” 恐怕此时除了那贼人,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秦岭布置的天罗地网之下,明目张胆的将前殿梅枝折了,插在了江雨筠的窗下。 那贼人隐含的寓意昭然若揭,他清楚她的一举一动。 江雨筠的呼吸一下子粗了,双手紧攥进掌心。 过了一会儿,她平复下情绪,淡声道“嬷嬷,去打听一下陆大人因何来庵里” 李嬷嬷见江雨筠面色惨白,似被什么惊到了,忙一连声的应下去了。 御史中丞陆景曜亲下的命令,要袁永配合秦岭缉拿刺客。秦岭为虎卉军首领一向鄙夷文官们文弱,而此刻,却站在袁永身侧柔顺的像个鹌鹑。 也无外乎秦岭这般恭敬,陆景曜虽不良于行,可惩治官员手段凌厉,近乎于残忍,朝臣哪个不是听到陆景曜大名,就吓破胆的 袁永扫视后宅各处虎卉君,又安排了一些庶务给秦岭,忽见到李嬷嬷从屋中疾步出来,忙迎了上去。 李嬷嬷与他大致说明来意,袁永神色一肃,极快的敛下,笑道 “那帮贼人混入流民中,试图对陆大人不利,幸亏大人机警,及时扑杀了贼人,那一两个漏网之鱼潜入了庵里,为防贼人伤及无辜,大人便一路跟了过来。” 只字字片语就将一场惨烈的扑杀,掩盖在了笑谈中。 江雨筠隔着菱花窗,听着从门外隐隐传过来袁永的声音,一时心乱如麻。 心里既期盼陆景曜早日抓到那贼人,同时也不想与这个她名义上的未婚夫碰面。 次日清晨,江雨筠吃完早膳,陆景曜便派人递来消息,称要见她。 清心庵极大,转过前殿,在西南位置的偏殿,便是供临时来庵内吃斋念佛的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 不大的院子,十几个将士黑压压站成一排,各个身穿铠甲,手持利刃,脸上那双锐利双目时刻巡视着周遭动静,与前殿虎卉军松散的神态,极是不同,肃杀之气更为浓烈。 以今日陆景曜御史中丞的身份地位,恐怕想杀他的人,多不胜数,而他能存活至今,也有一定的霹雳手段。 不知怎的,江雨筠无端感到心里发紧,忙屏住呼吸,进了屋。 陆景曜坐在紫檀木椅上,手里翻看着清心庵的地图,听到声音,头也未抬,道“进来。” 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却无端给人一种旁人需仰他鼻息而活的威压感。 江雨筠依言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 陆景曜始终低着头,专注的瞧着手中地图。 可以说从她进门伊始,陆景曜的视线一直盯在地图上,仿似屋中没她这个人般。 江雨筠摸不准他唤自己来的意图,只得枯坐在椅子上,寻思着待会儿她要如何答话。 而陆景曜没让她等多久,过了一会儿,他一把掷下地图,立马有将士进屋。 “把秦岭押来。” 将士得命,快步离去。 空气中的气氛倏然紧绷,江雨筠挺直了腰身,吓得大气不敢喘。 不多时,秦岭仓惶奔入,道“陆大人,唤下官有何事” 秦岭话未说完,陆景曜厉声道“把秦岭拉出去打二十大板。” 秦岭一脸惊骇,还不知所犯何错,已有将士上前驾着秦岭双臂将他拖出房外。 “陆大人,大人,下官所犯何错”门外响起杀猪般的嘶嚎声,伴着板子落在人身上的沉闷声 ,秦岭语气从不服也转为哀求“求陆大人饶命,饶命啊,大人。” 只须臾,施完杖刑被拖进屋里的秦岭,被丢在地上。 陆景曜居高临下看着他,道“身为皇家禁卫军,玩忽职守,刺客隐匿了七天,连一点线索都查不到,该不该罚” 陆景曜行事素来雷厉风行,先罚后赏,常被朝臣诟病,而他也不在意。 “该罚,该罚”秦岭爬在地上奄奄一息,嘴里喘着粗气,道“是下官督办不利,下官这就去抓捕贼人。” 陆景曜敛了脸上怒气,沉声道“下去吧。” 他说罢,将清心庵的地图交给秦岭,又吩咐秦岭庵中有几处需要严加防范,又命袁永督促虎卉军尽快抓捕刺客,等一切事毕,似才想到了坐在屋中的江雨筠。 对方后背挺得笔直,小脸苍白,眼圈亦是红红的,不知是吓的,还是对着他拘谨。 他一脸倦意,捏了捏眉心,才道“刺客胁迫你的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江雨筠惊的倏然起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009 陆景曜见她脸上震惊的反应,身子后仰,今日他穿着绛紫色斜领长衫,内搭滚雪内纱,紫白相交的衣领,愈发衬他那张脸俊美无俦,高大的身子以一种闲适的姿态靠在椅背里,淡声发问“还有何事” 江雨筠一时梗住,忙定了定神,道“陆大人可否能告知阿苓那刺客的线索” 少女脸上一闪而逝的欣喜,却未瞒过陆景曜的眼睛,他幽了声,“那刺客受了重伤,逃不到哪里去。” 这般模棱两可的回答,似是极不愿提及公事,江雨筠这才觉得自己问的唐突,脸颊发烫,轻抿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嗯。” 而江雨筠不知此刻她的脸,如灼灼桃花,低垂着颈子,那种软惜娇羞竟难以形容。 陆景曜不自觉的将身躯挺直,眯了眯眸。 陆景曜混迹官场,少不得去一些烟花之地查案,那些国色天香的花魁,各个容貌绝艳,可却不及眼前少女相貌的十分。 在江家人眼里,将她嫁给自己这个“残废”确实可惜。 他身旁从不缺取悦自己的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对于陆侯向嘉帝讨要的婚事,知道他要娶的是陆侯的死对头江家的女儿时,也只是微微皱眉便允了。 江雨筠乖巧又有趣,抛开陆家和江家的嫌隙外,是做正妻的人选。 只不过他皱了皱眉,柔弱的女子都爱哭,麻烦。 对一个淌过刀光剑影的男人来说,他们的婚事,不过是他仕途里程碑式的锦上添花。 对江雨筠而言,她岂会不知陆景曜的心思 可对于刚刚及笄有着一腔春思的阿苓,对这个冠上她未婚夫名头的男子,到底是不同与别的男子,对他有好奇,有探究,更有种难以言状的热忱。 尽管她不知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反应。 而祖母为了江家门楣,也不会允许她嫁给陆景曜,自她来清心庵的第一日,她便阻断了心里这股隐晦的心思,只想躲陆景曜远远的。 于是,她平静的朝他一辑,道“谢谢陆大人。” 避他如避瘟神,到时有趣,陆景曜眉峰挑了挑,视线划过她那双行礼的小手,逗留片刻便收回视线,命袁永送江雨筠出去。 袁永对主子未来的妻子,实在恭敬地紧,亲自把江雨筠送回斋房才折返,顺便将主子安插在朝中密探搜集的情报,一并呈给了陆景曜。 陆景曜随手翻了翻密信,烦躁的 扯开箍着脖子的领口,“云南王本事倒是大了,做事越发不懂收敛,一个盐运司都喂不饱他,竟将手伸到了锦州。” 云南王仗着有皇后撑腰,这些年在朝中结党营私,绊倒陆景曜不成,反而暗中勾结前齐王部下李珂,更是一边派李珂用死士暗杀陆景曜,一边联手李珂大肆侵吞锦州盐运,使锦州民不聊生。 袁永恭敬的站在堂下,道“锦州府衙和李珂,云南王沟壑一气,垄断了当地的盐运,大人,属下已派人去锦州收集他们犯罪的证据,这次一定能绊倒云南王。” 陆景曜却是“啪”的一声,将密信摔在桌上。 “这还不够,云南王在朝中盘根错节,若无动摇社稷的大罪,皇帝不会治他的罪。” 云南王对嘉帝有从龙之功,嘉帝对他十分信任。 袁永想到近日云南王先以平民刺杀试探陆景曜,后又用武功高强的死士混入进城的流民中,当时,大人正在赶往锦州的途中,路上流民众多,他一时大意护主不利,竟将大人给弄丢了。 他歼灭死士之后,惊骇之余,一路查找大人踪迹,终于在前几天清心庵下的鸿湖旁找到了被死士重伤性命垂危的大人。 忆及此,袁永急红了眼睛,“那云南王手段卑劣,若不铲除他,迟早是一大患。” 陆景曜眼神晦暗,沉声道“不急,先收拾锦州李珂,你把手里的事先放一放,先去锦州。” 随后,他又叮嘱袁永需查探的锦州官员,锦州风土人情如何区别对待等等。 袁永听他话里大有不去锦州的意思,心中存疑,可也不敢质疑大人的决策,忙应声退下去了。 江雨筠回到斋房没多久,便听说江雨盛来清心庵了,她心中一喜,就连累日来被刺客胁迫的恐惧都冲散的一干二净。 她提起裙摆,一路飞奔到清心庵大门。 八岁的江雨盛正从肩舆上下来,见到江雨筠,脸上初显惊喜,继而皱起了小眉头,“几天没见,你怎么也没长二两肉,反倒瘦了” 江雨筠今日穿了一件曳地飞鸟描花长裙,外衣是一层滚雪白纱,这般素净的衣衫穿在她身上,比起她在镇国公府的穿衣打扮,实在过于朴素。 尤其她那张小脸,此刻泛着疲意,显是在清心庵过得并不舒畅。 江雨筠平日最疼爱这个弟弟,闻言也不恼,笑道“阿耶允许你私自出府了” “给,我给你带的好吃的。”江雨盛并未答话,反而扬起下颌。 立刻有侍卫上前,将一个足有半人高的箱子抬了上来,放在江雨筠身前。 江雨筠微微诧异。 “若你不要,就丢掉。” 江雨盛一向嫉妒阿耶对江雨筠疼爱有加,总觉得自己是阿耶捡来的儿子,所以,总是和江雨筠争锋相对。 “怎么不想要只要是你带来的,都是我想要的,对了,你吃过午膳了没我还做了一些梅花糕,是你最爱吃的,出来的时候还热着呢。” 江雨筠看着江雨盛别扭的关心她,眼角眉梢的笑意绷都绷不住,忙要去拉着江雨盛。 江雨盛眉头依旧皱着,眼却发光,嘴里却挑剔的说着,“太甜的,我不吃,太硬的,我也不吃” 江雨筠嘴里应着,眼圈却慢慢红了,忙偏过头,将眼中热意敛下,紧拉着江雨盛的手,回了斋房。 而这一幕姐弟别扭相处的画面,刚巧被路过的陆景曜瞧见。 他目光淡淡扫过江雨盛,随即继续朝前殿走,边问道“那是谁” 袁永还未动身去锦州,立马上前道“江雨盛,卫将军的庶子。” “合该这江家把洛阳的雨都揽尽了。”,陆景曜嗤笑一声,竟是用微微调侃的语气。 江雨盛,江雨筠,名字里可不就是全是“水”吗 袁永随侍陆景曜多年,头一回听到陆景曜这般口气形容人,倒少了平日的沉闷,多了些人情味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010 江雨盛一早来清心庵的事,慎嬷嬷怕惊扰正在内室休憇的明德公主,放缓了步子,正要退出内室,明德公主已唤住了她。 “什么事” 慎嬷嬷快步上前,撩开床幔,伺候明德公主起身,边轻声道“小公子来了,派人传话过来待会儿和小娘子一块来见您。” “倒是个孝顺的孩子。” 明德公主将放在榻边小几上的一串佛珠绕在手腕上。 那佛珠是前几日嘉帝所赠,藩国进贡的珍稀花木楠制成,灰褐色的佛珠,泛着温润的光泽,由极细的金链子穿成,光凭精湛的工艺,便属世间罕见,更何况是出自佛教大家之手开光。 而如此珍贵的木料,御史中丞陆景曜也被赏赐过,不过他的是一把木剑,价值比之佛珠更是连城。 绕是慎嬷嬷见惯了宫里的珍稀物什,这时,也禁不住多看了两眼。 明德公没留意到慎嬷嬷的眼神,由她虚扶着净面后,叹道“这孩子倒是个机灵的,将来江家的门庭能不能撑起来就靠他了。” 慎嬷嬷恭敬回话“公子小小年纪就有卫将军龙骧虎步的气势,将来定能成为国之栋梁。” “行了,你别夸他了。”明德公主睨她一眼,多日未展颜的脸庞泛着笑意“本宫的亲孙子,自是差不到哪去。” 两人话音未落,门帘被人从外挑开,仆妇禀告说陆大人来访,已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明德公主正笑着的脸立马就冷了,道“唤他进来。” 陆景曜身形高大,他甫一进屋,似将门外照进屋中的日光也一并遮住了,原本亮堂堂的前堂,随之暗了下来。 明德公主知陆景曜的来意,命人给他勘了座,正色道“既然你来了,本宫也不给你绕弯子了,你想要盐运司,本宫纵然有心成全,但也是鞭长莫及。” 陆景曜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他挑高一边眉,将高大的身子靠在椅背上,闲适的端起桌案上倒好的茶喝着,幽声道“臣知晓,江家一直不参与朝堂党派之争,可不参与,却抵不过旁人也这般想,年前,臣收到了一封联名弹劾卫将军的匿名信,信中内容极尽龌龊,大有不绊倒卫将军誓不罢休的意思。” 若说言官的吐沫星子能淹死人,那么陆景曜掌管的兰台监管百官,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原则,则是令人尸骨无存。 明德公主拨捻着佛珠的手倏然收紧,耐着性子和他周旋“裴之这话,本宫便不爱听了,我江家世代功勋,也不是旁人弹劾一两句能撼的动的。” “这也是裴之的意思,江陆两家已结成亲家,今后在朝堂上还需共同辅助圣上才是,怎能因旁人恶意诋毁而伤了彼此的脸面。” 短短几句,便狠狠掐住了明德公主的最在意的东西,陆景曜总能轻易的拿捏到旁人的软肋。 慎嬷嬷在旁听得后背冷汗津津,心下一时疾跳。 明德公主那只因用力握着佛珠的手,手背上突起道道青筋,呈扭曲的弧度贴在皮下。 陆景曜换了个坐姿,一手端着茶碗。左肘搁在紫檀木椅扶手上,高大身子呈慵懒对弈的姿势,漫不经心的喝着茶水。 这是久经上位掌权人惯有的姿态,不会让人觉得这动作轻佻,反倒有种被他紧掐在掌心逃不出的胁迫感。 屋中寂静,唯有他手中茶杯盖拂动茶碗的“哒哒”声,空气中似有根紧绷的弦,随着两人沉默而愈加紧绷。 须臾,明德公主紧绷的脸缓缓松了,她道“裴之说的什么话本宫老了,可耳聪眼明,起先听闻过云南王不少恶事,念着是他是本宫骨肉连着的血脉,不忍责罚。此次,他若犯了错,裴之能代本宫劝导他一二,本宫亦是感激不尽。” “裴之定不辜负公主所托。” 都是在朝堂侵淫多人之人,彼此皆知对方话中有话,这是要陆景曜留云南王一条性命。 陆景曜得了答复,拜别了明德公主,起身离去。 慎嬷嬷见明德公主面色铁青,小心伺候着“陆大人说的也有理,这云南王行事越发肆无忌惮,若不稍加惩治,说不准那日就” 明德公主一把掷了腕上佛珠,冷声道“本宫倒是小瞧了他,这贼子不光想要云南王的命,还要拉着本宫为他善后,届时,皇上怪罪下来,他到是先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穿珠子的金线断裂,佛珠砸在地上,散落的到处皆是。 慎嬷嬷心疼的忙要去捡,这时,院子里响起江雨筠的声音。 “陆大人。” 听江雨筠话音,似是和正离去的陆景曜正好撞上。 明德公主面色微变,下意识的透着窗子,循声望去。 江雨筠和江雨盛在斋房里嬉闹了一会儿,又仔细询问了府中的事,从江雨盛嘴里得知府中一切安然无恙后,悬了多日的心才缓缓落下,之后,听到下人禀告说祖母醒了,忙携着江雨盛过来请安。哪知甫一院子,就迎面碰上了陆景曜。 见到陆景曜,江雨筠正与江雨盛拌嘴正欢着笑脸立刻僵住了。她局促的将戳在江雨盛额头上的手指放下,对着他规规矩矩的行礼。 对方瓷白的脸颊染着薄红,眼睫低垂,额头上沁出一层香汗,胸口因跑的急而微微起伏,娇弱的令人犹怜。 陆景曜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继而落在了江雨盛的身上。 八岁的小子个头只到江雨筠肩头,脸上那双眸子清澈澄亮,瞪圆了眼睛盯着他的腿,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嫌弃“陆大人。” 陆景曜朝外撇着的右腿,不自觉的站直了。 他淡声回了句“嗯”,便绕过姐弟俩走了。 江雨筠忙将方才见到陆景曜时胸腹间憋着的一口气吐出,就听江雨盛道“阿苓,就是这个瘸子要娶你” “别嚷嚷,万一叫他听到了,你就死定了。”江雨筠大惊失色,一把捂住江雨盛的嘴,小声道。 江雨盛一把拍开江雨筠的手,撇着嘴道“长了张凶神夜煞的脸,让人看了就生厌。” 江雨筠哭笑不得,忙转头看向陆景曜离去的方向。 陆景曜已走至院门口,不知怎的他走的极慢,那条朝外微撇的腿却绷的笔直,乍一眼看去,似与常人行走无疑。 江雨筠怕江雨盛再乱说话,忙催促道“我们快进去吧,别让祖母等急了。” 恰巧这一幕正落入了屋内明德公主的眼里。 明德公主脸色铁青。 慎嬷嬷自是也瞧见了方才院中的情景,知明德公主不愿小娘子嫁给陆景曜,嘘着明德公主愈发阴沉的脸,道“瞧小娘子的模样,倒是对陆大人不上心的,公主这下可以放宽心了。” 明德公主活了大半辈子,怎么瞧不出陆景曜盯看阿苓时的眼神 这种站在权利巅峰的男人,早已喜欢了掠夺。 她只不过让阿苓和他亲近一些,便试探出他的狼子野心。 她幽了声,道“那贼子胃口大得很,他既想要盐运司,还想要阿苓,盐运司丢就丢了,至于阿苓,我绝不会再让步。” 明德公主话音方落,江雨筠,江雨盛已撩帘进了屋,江雨盛飞奔过去抱着她的臂膀撒娇。 “祖亲。” 明德公主因江雨盛这一句唤,脸上阴色轰然消散,乐呵的合不拢嘴,搂着江雨盛一句“我的乖孙子。”接着一句 “我的心肝”般的唤江雨盛。 江雨盛被叫的不好意思,脸色涨的通红,引得站在一旁的江雨筠连连失笑。 夜里明德公主留了江雨筠,江雨盛吃完晚膳后,便派人送两人回去。 江雨盛到底是小孩心性,非要吵着让江雨筠带他四处游玩一番才肯回房睡。江雨筠想到那贼人还未抓获,不肯放他去。 李嬷嬷笑道“小公子,老奴带着你四处走走如何” 她说完,抬头看向江雨筠道“小娘子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歇息吧,现下庵里有陆大人在,想必那贼人也不敢造次。” 江雨筠和江雨盛戏耍了一天,着实累的不轻,担忧的瞧了眼周遭。四处都有把守的虎卉军,再者,那贼人是冲她来的,她带着江雨盛反倒不安全,便点了点头,又嘱咐李嬷嬷带江雨盛去人多的地方玩,莫要掉以轻心。 李嬷嬷应允而去。 江雨筠独自回了屋,仆妇已备好了洗澡水,江雨筠沐浴完出来,还未见李嬷嬷回来,不知怎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正在此时,一名仆妇仓惶奔入。 “不好了,小公子不见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011 秦岭铁青着脸,怒斥守在后院的虎卉军,“又一日过去了,还没有查到刺客的任何线索,陆大人已十分恼火了,若再查不出个一二三来,你们头上的脑袋都别想要了。” 秦岭说话时牵动挨了板子的屁股上的伤口,疼的呲的一声,怒道“一群酒囊饭袋,都给我滚。” 原本站在院内的虎卉军各个杵着跟座雕像似的,听了秦岭的话,面上一肃,各自回到把守的要口,盘问下人可曾见到异常等云云。 平日里都是他在清心庵里受下属崇敬,自从陆景曜打了他板子,今日他就发现自己的不少下属,对着他的时候语气里含着一丝傲慢和鄙夷。 秦岭又暗骂了陆景曜一句,陆景曜位高权重,他又苦无机会寻仇,想到这,他懊恼的兜头灌了口酒,抬眼一瞧,便见一群持利刃的将士簇拥着陆景曜正路过门口。 陆景曜身上似有一种魔力,明明是个瘸子,穿着的是最普通的衣衫,所到之处却无人敢轻贱,鄙夷他,似乎他生下来就合该永远的高高在上,受旁人的侧目仰望。 明明大家都是士族大家出身,凭什么他陆景曜能权倾一时,而他身为宫中禁军原本该拱卫皇宫施展一腔抱负,而却在清心庵里护个老婆子。 秦岭不愤的灌了口酒,又想起月前合该他升迁的机会摆在眼前却因他身在清心庵而错失,更是痛心疾首。 正想要找个稳妥的法子离开清心庵,忽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小公子,小公子不见了” 正路过后院院门的陆景曜神色一变,倏然朝秦岭看来。 那投来的一眼极其震慑力,秦岭骇魂飞魄散,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忙奔上前解释“大人听我说,真的不是我防护不周到,我方才还派了二十个虎卉军跟着小公子,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陆景曜面色一沉。 袁永看陆景曜隐含怒气的脸,阻住了秦岭的话口“先找人,其他的事余下再说。” 他话音未落,陆景曜倏然掉头冲秦岭身后路过的推粪车的人道“拦下他。” 立刻有数把刀剑齐齐架在推粪车的人脖子上。 那推粪人一身褴褛,面上糊满黑灰,乍一看看不出年龄,他吓得浑身一哆嗦,双腿软倒在地上,对着一众人胡乱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他身后的平板车上放着两个装满粪便的木桶,足有半人多高,粪便因推粪人猛地停车从顶上桶盖缝里洒出一些,霎时周遭方寸之地恶臭熏天。 秦岭脸色惨绿,转身呕吐不止,袁永已一手掩着鼻息,持剑挑开桶盖,朝内探看一番。 忽的,袁永眼神一变,左手一挑,迅疾的劈开粪桶,霎时一个浑身裹满粪的人形物体从粪水里冲了出来。 秦岭浑身一震。 滚摔在地上的人形物体猛地呛咳一声,如缺了水的鱼般窜着坐起,警惕的巡视周遭人的脸上,似是在确定什么,袁永已快步上前,扶住了他,试探的唤“小公子,你怎么样” 那裹满粪便的人形物体,似一下回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秦岭轻呼口气,庆幸终于找到了人。 说时迟,那时快。 那推粪人趁着众人惊骇的瞬间,就地一滚避开了架在脖子上的刀锋,不忘对着后院方向吹了个响哨,随即,身影一跃,拔刀冲着陆景曜砍去, 袁永放下江雨盛,纵身提剑抵挡住推粪人的一刀,再一抬眼,后院屋脊上密密麻麻皆站着人,几十个蒙面黑衣人从上跃下,各个手持利刃,朝他们杀来。 袁永回头怒喊“大人小心。” 他翻转刀锋,朝后一掠,逼退了又一名攻过来的黑衣人。 陆景曜被几名将士簇拥着护在中间的位置,远离了外围黑衣人的厮杀,他面色阴蛰,负手冷眼瞧着。 余下虎卉军这才似回过神来,忙提刀冲着黑衣人迎了上去。 血腥味在空中弥漫,兵刃相碰的撞击声,彻底撕碎了后院的平静。 为首的黑衣人名为英勋,是先齐王部下李珂养的死士,奉命潜入洛阳城外的流民中,等在清心庵下通往锦州的路上伺机扑杀陆景曜,一着不慎,却让陆景曜跑了。 后,他得知陆景曜藏身在清心庵,为了引杀陆景曜,他先掳走江雨盛引走庵内大部分驻军注意力,并以在峭壁上插梅花枝为引,引来藏匿在周遭的兄弟,一切他都计划好了,只等庵内守卫薄弱之时,一举杀了陆景曜回去复命。 在此之前,他已重创过陆景曜,眼下,陆景曜身边只有五六个将士护着他,都是些酒囊饭袋不足为惧。 英勋眯了眯眼,提剑格挡住临近虎卉军攻过来的一剑,双脚向上一跃,几个跳纵,落在离李景曜三步远的地方,纵剑朝李景曜劈去。 陆景曜身子朝后一仰,躲过他这一击。 英勋面露得意,手腕翻转纵剑如流星,趁势追击,照着陆景曜脖颈猛地攻去。 忽的,他眼前闪过一道白芒,英勋尚未看清陆景曜怎么出的手。只觉肩头一凉,他握剑的整条臂膀已斜飞出去,鲜血如喷泉般喷了一地。 迅速失去了生机的断臂掉在地上,因惯性弹跳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英勋大骇,身子朝后一跃,急忙要逃走,两柄利刃已架在了他脖颈上,将他掼摔在地,他知自己今日必死无疑,眼神冷厉的看向陆景曜。 陆景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色平静,仿若察觉不到他眼里的恨意。 “拉下去,交给明德公主处置。” 英勋满脸是血,断臂处血流淌了一地,他却毫不在意,吼道“你这背信弃义的乱臣贼子,和背叛齐王的陆老贼一样狼心狗肺,为了功勋权势无恶不作,你若不杀我,我早晚有一日要杀光你们陆家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杀不了你,早晚有一日有人能杀的了你。” 被拖走的英勋越骂越起劲,言语中极尽龌龊之言。 陆景曜面色冷然,似丝毫不为所动,拿着近旁将士呈上来的帕子擦拭手指染上的血迹,动作不疾不徐,脸上似是早对此习以为常的神色。 英勋被制服,余下的黑衣人群龙无首一一被制服,袁永询问陆景曜该如何处置这些刺客。 陆景曜丢掉帕子,漫不经心的道“一个不留。” ”属下遵命。”袁永领命,提剑大步离去。 地上到处是尸体,残肢碎肉,鲜血如溪流般淌过坑坑洼洼的地面,染红了整个后院的地面。 被亲兵护着的江雨盛似是被吓住了,早已止了哭,瞪圆了眼睛看着陆景曜,目光里满是惊骇。 陆景曜皱了皱眉,吩咐亲兵将江雨盛送回去。 转出后院,陆景曜去往前殿的路上,忽听到身后一声唤。 “陆大人,大人留步。” 陆景曜还未转身,手臂已被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抓住,对方拦在他身前,急声道“嗷嗷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刺客掳走了,大人手下能人众多,能不能帮阿苓找一找嗷嗷” 江雨盛出生时恰逢洛阳大旱,许是江雨盛哭声嘹亮,当日洛阳便下起了雨,江蛰大喜过望,便为江雨盛起了个好养活的小名“嗷嗷。” 对方似是刚沐浴完,身上只穿了件淡青色软烟罗裙,外面套着一件披风,秀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腰间,小脸冻的红红的,那双含笑春眼此刻蓄满泪水,晶莹的泪珠挂在眼睫上,将落不落,一种无法形容的软惜娇态呈在眼前。 陆景曜眼神一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012 处理完刺客后的袁永刚转过后院,就瞧见了这一幕。 江雨筠一脸祈求的抓着大人的手臂。 美人就是美人,哪怕是最不堪的姿态,也美得不可方物,一下子就能男人惜弱的软肋。 可他家大人与寻常男人不同。 少年的陆景曜被陆侯扔在军营里历练,再有家族寄与他的厚望,他一心扑在建功立业上,对于男女情事是压根没想过。 之后,他平步青云,做到了御史中丞,监管百官的职位,许多巴结他的朝臣朝他塞了很多女子。娇媚的,清丽的,温婉的皆有,他却从不为所动。 记得有一回,有个堪称尤物的女子被送了来,那女子呆在他房间一夜未出,底下将士以为陆景曜终于开了窍,食髓知味了,哪知 后来,那女子向送她来的朝臣哭诉,伺候陆景曜当晚,陆景曜让她跪在床下挑豆子,她甚至连碰陆景曜衣角都没碰到。 如今,陆景曜和眼前的女子是未婚夫妻,可观陆景曜对这门亲事,并不热络,他会不想像对待别的女子那般对江雨筠 忆及此,袁永停住脚步,有些担忧的看着陆景曜。 陆景曜视线掠过江雨筠的脸庞,继而向下,定在了那只攥着他比臂膀的小手,白嫩嫩的,和以往想要取悦他的女子的手,并无不同。 可又有不同,至少她不会令他生厌。 甚至,他心里有股莫名的悸动,类似戏子唱的“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外人难以道说的蜿蜒的情肠 他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嗤之以鼻,定是他瞧着她那张焦灼的脸,一时心软了。 见陆景曜视线盯着她的手,江雨筠似烫着了般收了手,脸色更红了“大人可否帮帮阿苓” 若非她将庵里角落都找了,还找不到江雨盛,也不会来找他帮忙。 “嗷嗷”陆景曜皱了皱眉,似是称呼这个名字有些拗口 “裴之已找到了他,命人将他送回去了。” 他说着,轻瞟了眼身边的将士。 那将士是个机警的,知道这是主子惯用拒绝和女子亲近的手段,忙道“小公子刚走一炷香的时辰,若是小娘子去追,还能追的上。” 江雨筠面上一喜,转而破涕而笑道“当真” “自是真的。”陆景曜嗤笑一声,正要补上一句“你想要怎么谢我”话还未说出口,就见江雨筠猛地朝他做了一辑。 “阿苓谢过大人,阿苓先告辞了,谢大人。” 她说罢,提起裙摆,仿似久困在笼子里的喜鹊猛然放入山林般,一转身跑了个没影。 陆景曜竟从江雨筠嘴里听出了避他如瘟神的意味 站在远处的袁永见主子面色阴郁,似是对小娘子的对他的反应十分不悦,忙上前提醒“大人,要不要跟过去看看小娘子” 陆景曜摸了摸腰间佩剑,神色不明,轻睨着他“事情都办完了” “回大人,属下都已经处置妥当。” 陆景曜瞧了眼前殿的方向,对他的提议似不感兴趣。 可主子的心思明明摆在脸上,袁永便大着胆子,又道“适才属下见小公子回去的时候,走路极慢,会不会伤了腿要不要请大夫过去看一眼” “你倒是难得殷勤。”陆景曜的视线落在他脸上。 他可不敢对江雨筠生出半点心思,忙解释道“属下该死。” “行了。”陆景曜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朝前殿走去。 江雨筠回到斋房,进门便看到江雨盛坐在床榻上,他似是受到什么惊吓,小脸惨白,见到她眼珠子也未转一下,只盯着帷帐上的珠帘出神。 江雨筠习惯了嘴上打诨的江雨盛,这般安静的他,倒叫她心里暗暗一惊。 她轻步上前,坐在床榻边,接过仆妇手里的帕子,擦拭他的眉头,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发脾气不去玩不睡觉,这倒好,险些将命搭进去,到时候阿耶问起我怎么回事难不成让我给阿耶说,你掉粪桶里出不来了” 微微揶揄的语气,并未使一向和她顶嘴的江雨盛抬眼看她。 江雨筠方才在回来的路上,听到后院做杂役的仆妇说,江雨筠玩耍掉进了粪坑时,她还奇怪嗷嗷一向顽皮,又极爱干净,这一回他恐怕是觉得自己失了面子,才沮丧不理她。 她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换个话头道“嗷嗷,最近庵里不太平,你尽量少走动,你放心阿姐定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你大可放心。你若下山,明日我便送你回去。” 她话音方落,江雨盛终于转动了眼珠子,艰涩的唤她一声“阿姐” “嗯”江雨筠擦着他的手,紧张的瞧着他“算了,算了,明日我同你一块回府,这样可好” 江雨盛眼睛里布满血色,红的骇人,他忽的握着她的手,语无伦次道“阿姐,你会死的我不骗你那姓陆的杀人不眨眼,我亲眼看到他,他手里的剑一进去,那人就死了” 从他眼眶里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水,似是无穷无尽,紧攥着她的手一直说着胡话。 江雨筠不敢再刺激他,忙顺着他的话口劝慰他一番,直到三更过后,江雨盛才沉沉睡去。 到底是几岁的孩子,平日里又被阿耶娇惯的紧,没受过什么磋磨,受到惊吓,后半夜便起了热,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躺在被褥里,嘴里一张一合说着胡话。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013 次日清晨。 袁永将手中的事务交接给同僚王建忠,便要动身前往锦州,临行前去拜别陆景曜,却扑了空,他转而去了后山的峭壁避风处。 果不其然,陆景曜正在练武,他纵刀如流,向上一跃,身姿如大鹞般腾起,手中刀锋一掠,位于他对面的峭壁上的石块簌簌而落。 袁永险些被掉落的石块砸到,忙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剑锋。 陆景曜已从刀锋里看到了他,手腕翻转“锵”的一声,将利剑插入剑鞘。 立刻有下人递过去沁了凉水的帕子。 陆景曜接过帕子,擦拭头上热汗,声音发沉“什么事” 陆景曜素有晨起练武的习惯,不喜旁人打扰。 袁永硬着头皮上前禀告“昨日江家小公子受惊夜里起了热,明德公主要携小娘子和小公子下山寻医诊治,可昨夜虎卉军死伤大半,如今缺人手送她们下山。” 陆景曜手中动作一顿,继而将帕子丢给了下人,道“这事你看着办即可。” 袁永立即道“属下也是这样做的,可那小公子烧的糊涂了,非说您” 他咽了口吐沫道,颇为艰难的继续道“非说您是凶神恶煞,因此昨日您瞒着小娘子杀刺客的事,估摸是小娘子已猜到了,小娘子临行前非要问个清楚,属下一时没个主意,就想来问大人。” “此刻,小娘子正在您屋里等着呢。” 袁永快速的说完,忙抬头瞟了眼陆景曜。 陆景曜再未接话,却先一步走在了袁永的前头。 清心庵内的仆妇,下人从屋中搬出主子的细软装满了五大车,可现有的马车远远不够,只明德公主的物什便拉不完,管事的人正急的团团转,就听到袁永回来说,他们可以用陆大人的马车。 管事的人大喜,对陆景曜千恩万谢后走了。 陆景曜推开房门,就见江雨筠侧卧在小榻上,晨光微熹,如碎金般的光线透过窗子撒进来,将她身上镀了一层金光,她双目轻阖,粉颊弥上薄红,胸口因呼吸牵动而轻轻起伏,看起来似睡得极沉。 后进屋的袁永轻轻关上门退了出去。 陆景曜似怕惊扰到她般,放缓了步子,靠近了榻边,目光从她粉面上掠过,停留在她那玲珑曲线的身姿上片刻,继而盯着她那双纤细的手。 那双小手腻白,指甲光润,各个泛着蜜般的色泽。若将这双手握在手里不知是何感觉。 这念头在脑子一闪而过,陆景曜似被烫着了般收回了目光。 他不自在的转到书案后,翻起桌上堆砌的各地送来的秘报。 最后是翻书的哗啦声,将江雨筠惊醒的,她睁开惺忪睡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此处是哪里,当看到坐在桌案后的陆景曜时,惊的一骨碌从小榻上爬起,奔到陆景曜桌案前,局促道“大人,陆大人” 陆景曜头也未抬,道“何事” 声音淡淡的,一如初次两人说话时的语调,透着浓重的疏离。 江雨筠昨夜照顾江雨盛一夜未睡,又加上累日来被刺客惊扰,很少睡的实,哪知进了陆景曜的屋子,屋中温暖袭人,她感到困顿的厉害,不知不觉中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江雨筠局促不安,粉面上不自觉的袭满红霞,紧咬着下唇,问出心中疑问“阿苓听说陆大人昨夜抓到了刺客,那刺客死了吗他有没有说什么” 陆景曜翻秘信的手一顿,抬头看江雨筠。 “那刺客是朝廷要犯,阿苓还是不要过问。” 他说完,将目光继续投在密信上,便不再理会江雨筠了。 江雨筠心中一急,隔着桌案一把抓住了他拿着密信的大手,急声道“阿苓知道不该问,可这是关乎我江家安危的事,我身为江家人自是不能不问。” 陆景曜的目光从密信上移到那双手上,一时间神色晦暗不明。 江雨筠忙松了手,无措的摆手“对不起陆大人,是阿苓一时情急,忘了分寸。” 陆景曜似被她逼问的烦躁。 他一把扯开锢着脖子的衣领,这才将视线转到她脸上,却是用平静的语气“倒没牵扯到你们江家,只是朝中之事复杂,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至于那刺客,他是冲着裴之来的。” 陆景曜倒也耐着性子解释了,江雨筠反倒心中更慌乱,那挟持过她的刺客曾给她喂了,如今,她和刺客命连在一处,若是刺客死了,她会不会跟着也死了 陆景曜绕过桌案,低垂着头瞧她“阿苓还有什么要问的” 两人离的极近,江雨筠不意他忽然靠近自己,陌生男子身上气息倏然盈满鼻端,随之倾轧而下的令人难以忽视的胁迫感。 她忙朝后退了半步,避开了他的亲近。 “没没了。”她说着抬头,又道“那刺客死了吗” “自然。”陆景曜瞥了眼她慢慢朝后移动的脚,一转身又坐回了桌案后。 江雨筠知再也从陆景曜嘴里问不出什么了,强撑多日的心弦似是被人骤然扯断,她心神一阵恍惚,出去时,脚下一踉,狠狠地撞在矮几上。 陆景曜下意识的倏然起身,正要去扶她。 江雨筠已拖着沉重的步子,头也未回的出了屋子。 门口站着的袁永看到江雨筠面色惨白,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忙朝屋内看去。 陆景曜斜睨他一眼,袁永了然,忙上前唤住离去的江雨筠,道“小娘子,大人手下有个随行的大夫,昨日他刚好下山采办药材没在庵内,今晨他回来了,不如先让他给小公子瞧一瞧” 江雨筠被这一句拉的意识瞬间回笼,她勉强挤出个笑,道“那就劳烦袁大人了。” “不劳烦,这都是我家大人安排的。” 袁永送江雨筠出去后,便将陆景曜的贴身大夫带去了江雨盛的房间,等大夫一番问诊后,回来向陆景曜复命。 “小公子只是惊吓过度,开点药修养一阵子就好了,可是” 陆景曜依旧坐在桌案前,手里拿着密信,头也未抬道“说。” “小娘子身子一向虚弱,有胎里带的轻微心悸之症,哪怕吃了您给她的补药,也只是暂时能让她身子康健一些,若想要根治,还需调养半年。” 陆景曜立即道“缺什么药,你尽管去买。” 江雨筠吃的那一颗药丸,原本是大人治腿疾的药,大人时常戴在身上,前几日他们找到大人时,大人曾提起过,那药他无意间给了江雨筠一颗。他也不敢朝大人多问,便记下了此事。 袁永拱手辞别“属下这就去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014 院中下人搬抬物什的声音噪杂声传入屋里,陆景曜的心绪不免有些浮躁,掼摔下手中未看进去一个字的密信,叩了下桌案,守在门外的亲民立刻入内。 “去,拿豹骨给江家小公子送去。” 那亲兵名为王建忠,是和袁永同等职务,虽官阶低微,却是陆景曜身边为数不多信任的亲随。 王建忠虎躯一震,脱口道“那豹骨珍稀异常,是您猎的送给圣上寿辰的贺礼,眼下,圣上寿辰在即,若是豹骨给了江家小公子,恐怕在这之前,很难再找到合适的贺礼。” 那江家小公子只是惊厥后起热,寻常草药便可治愈,小公子身子固然重要,可与主子献给圣上的贺礼豹骨相比,委实太过轻微。 陆景曜眉峰微动,沉声道“照我的话去办。”说罢,将视线转到置在桌上的密信上。 王建忠因这微怒的一声吓得双肩一抖,头低了下去,再也不敢言,刚走至门外,就听到陆景曜唤住了他。 “等等,你不用去了。”就见陆景曜眉目阴沉的从桌案后起身绕过他,大步朝院外去了。 清心庵的前殿院内几十名虎卉军把守着,院门外停着十多辆马车,马车后跟着十多个仆妇,慎嬷嬷恭敬的引着明德公主从殿内出来。 临上马车,明德公主驻足回望曾经住的前殿。 立在马车前的秦岭立即道“公主且放宽心,卑职定鞠躬尽瘁,帮您守好清心庵。” 明德公主收回视线,心头涌上几分伤感,道“本宫将清心庵交给秦将军自是放心的。” 慎嬷嬷听出明德公主话中有话,以为她惦念小公子的病,扶着她坐进马车,才道“小公子吉人天相,很快就会痊愈的,方才陆大人遣了大夫提小公子开了安神的药,想必过不了多久,小公子又能活蹦乱跳了,到时,老奴再陪您来庵里住着。” 明德公主长叹口气,“但愿吧。” 说罢,她紧蹙眉心,道“怎么没见阿苓过来” 慎嬷嬷道“小娘子临行前不知因何事去了陆大人哪里,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小娘子失魂落魄的从陆大人房里出来,此刻正陪着小公子坐在后面的马车里呢。” 明德公主眉头拧在一起,声音里搵了怒“阿苓去找那贼子做甚么若不是那贼子蓄意引来齐王旧党,嗷嗷也不至于害这一场大病。” 昨夜若不是陆景曜及时救下小公子,恐怕小公子如今殒命,慎嬷嬷不敢当着明德公主的面说这话,措辞着语气道“那倒也是。” 她说罢,又道“可怜小娘子从小养在深闺,心思玲珑剔透,若不是昨夜的事咱们瞒着小娘子,小娘子起疑后,也不会去找陆大人询问了。” 明德公主怒道“到底是不省心的,这几日你帮我盯着阿苓,莫让阿苓再和那贼子接触,等我想出法子拒了这门亲事” 她话未说完,忽的马车外响起一阵喧哗声。 慎嬷嬷撩帘循声望去,当看清马车后的景象时,面色骤然一变,明德公主已沉声发问“怎么回事” 慎嬷嬷放下帘子,忐忑道“陆大人来了,看样子是来送小娘子下山的。” 明德公主掌中拐杖猛地朝地上一砸,满脸怒意,翻帘下了马车。 马车旁。 江雨筠盈盈伫立,身着金丝软烟罗裙外,外套雪白色的狐裘,领口一圈的狐毛,将那张消瘦的脸衬的越发娇小,双眼含着一丝轻愁,朱唇轻抿,整个人仿若枝头的一朵娇兰,姝色艳绝又浑然天生,引得周遭十数个虎卉军连连竞相望来。 陆景曜站在江雨筠对面,眸色晦暗,递出个盒子,“拿着。” 江雨筠心里还记挂着自己中毒的事,心中沮丧,又猝然被陆景曜拦着马车叫下来,一时不知陆景曜是何用意,并未伸手接。 陆景曜眉目倏然一沉。 站在离两人一步之遥地方的王建忠,立即躬身上前道“这是豹骨,是大人前几个月去岭南猎的金钱豹,剔净残肉,留下四脚爪上皮毛晒干而成,放在小公子药里起到安神镇痛之用。” 金钱豹有岭南才有,江雨虽不知这豹骨有什么奇效,单想想豹子行动迅疾,一般人很难猎到,便猜到此物珍稀异常。 她心下一时疾跳,轻抬妙目,不解的看向陆景曜,实在不知,方才还对自己冷言冷语的他,忽似转了性子,亲自送来这么珍贵的药材。 陆景曜手里递出的盒子举在半空,周围十数双眼睛朝这边盯过来,气氛一时尴尬之极。 “在生裴之的气” 陆景曜紧绷着唇角,突兀的沉声说道。 他语气发僵,似在拼命的掩饰着什么。 江雨筠素有些畏惧她,只得接下盒子,软声道“阿苓,谢谢大人。” 陆景曜挑高一边眉,面色刚缓和了些,又倏然一沉,道“唤我裴之即可,无须客套。” 江雨筠再猜不到又如何惹怒了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沉厉语气吓得懵住,顺着他话口,道“是。” 两人一时无言,空中似有根紧绷的弦,随着两人沉默时间越久,越发紧绷。 许久,陆景曜抬起眼,扫了眼从前头马车上朝这边过来的明德公主,扶在腰间佩剑剑柄上的手微微一顿,将高大的身躯朝前倾向江雨筠,低头道“我救了嗷嗷,你好像还没谢我” 他身形高大,哪怕微微是朝下倾身的动作,也如小山般笼住了江雨筠,前几日蛰伏在胸腹间那股不知名的悸动倏然窜了上来,江雨筠脸轰的一下热了,语无伦次的说“大人阿苓已经谢过大人了。” “谢过裴之了。” 江雨筠双眼乱瞟,看到陆景曜面色发沉,立马改口道。 陆景曜眉峰微微一挑,随即仰直了身躯,端的是难得的好性子,用颇为闲适的语气,道“裴之有几幅前御史中丞张大人流落在民间的绝笔,一时辨不清真假,还望阿苓能帮帮忙。” 江雨筠自幼熟识名家大能的书画,更为那游龙走凤般的字迹为之倾心,当即面上一喜,想也不想的一口答应下来。 天色已不早了,陆景曜交代了江雨筠事后,显是再没叙话的意思,转身大步离去了。 江雨筠这才看到明德公主过来了,忙上前扶住祖母,见她面色阴沉,忙道“祖母怎的了” 一旁的慎嬷嬷自是远远的瞧见了江雨筠和陆景曜两人巧笑嫣兮的模样,若不是两家门庭之争,或许真的能成一对佳偶,可眼下却 明德公主把手里的拐杖“咚”的砸在地上,道“跟祖母回去。” 江雨筠猜到祖母瞧见自己和陆景曜说话而不悦,低眉顺目的道“嗯。” 江雨盛身子康健,用了陆景曜的豹骨,没过几日便活蹦乱跳了,江雨筠松了口气,这日,宫中传话过来召她入宫。 江雨筠收拾妥帖后,便赶往宫内,刚走到御花园,忽见一只花猫从树后窜处,当即吓了一大跳。 “嘿” 一名年轻男子从树后转出,站在她面前,微微一笑道“绵绵凶的很,方才我把它抱过来的时候,还想着会不会吓到你。” 那男人生的气宇轩昂,穿着皂色绣有五爪彩龙的交领衣衫,未戴头冠,发际线下,一双俊目炯炯有神,整个人如翠竹般英朗,举手投足间贵气难掩。 他说话时,已有下人将那只花猫抱起小心翼翼的递给了江雨筠。 江雨筠最喜欢花猫,而这只猫通身皮毛油亮,豹子般的花纹仿若猛虎,最得她青睐。 她仰起头朝那男子道“太子哥哥,这是皇后娘娘身边养的绵绵” 少女面上弥着薄红,眼眸潋滟,小巧的鼻梁下,不点而朱的薄唇噙着薄笑,更衬的她容色灼灼若花,美丽不可方物。 刘泽萧望着她眼眸逐渐变深,伸手摸着她怀里的绵绵,指腹不经意间轻碰了下她放在绵绵的手背,随即离开,笑着应答。 那一下试探般的轻触极其轻微,江雨筠并未察觉,笑道“阿苓好多天没见过姨母了,姨母最近可安好” 刘泽萧斜睨着她,半调侃道“可不是许了人就想不起姨母了。” 江雨筠面上微热,忙道“太子哥哥就会拿阿苓说笑。” 少女低垂着颈子,眼眸流转,合着那发髻下因紧张而会发红的耳垂,一副娇羞难言的模样。 刘泽萧眸里的笑意渐消,抿着唇状作轻笑,道“母后等你多时了,我们快进去吧。” 江雨筠和太子刘泽萧前脚进了殿,后脚就有下人将此消息禀告给了陆景曜。 陆景曜正在兰台批折子,手中动作微微一顿,赤红色的墨汁霎时滴在了宣纸上,模糊了上面写的大字,他却似毫无所觉。 江雨筠未许给陆景曜时,宫内众所周知她是内定未来太子妃,如今两人碰面,指不定会生出些什么。 在旁小心伺候着的王建忠猜测主子的心思,道“皇后娘娘最近身子不爽利,大人是时候该去瞧一瞧了。” 陆景曜“嗯”了声,这才扔下软毫,起身大步流星的朝门外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015 江雨筠走进凤兮宫时,殿内宫婢匍匐跪了一地,各个大气不敢喘,铜胎掐丝玛瑙缠枝双扳耳炉燃着熏香,隔着层层薄纱,影影绰绰能窥到皇后娘娘正坐在绣架前。 王皇后身着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高髻插着金累丝红宝石步摇,三十多岁的年纪,育了刘泽萧一子,可眉目间尚存娇媚之态。 听到江雨筠向她请安的声音,俯在綉架上方的头抬也未抬,急声道“阿苓快来,看看这个针怎么走” 江雨筠躬身上前。 却是王皇后正在绣菩萨画像,佛身穿的衣物以褐红丝线,配之黄、绿、蓝、紫、白为跳色綉成,整个佛像栩栩如生,唯有菩萨面上五官还未綉全。 而皇后指的地方,正是菩萨的眼睛。 江雨筠移目转而看向綉架旁的数十种丝线,用手捻出一根浅褐色丝线,一根黑色丝线,道“菩萨身上衣饰华丽,配以锁綉法綉面相,可与菩萨周身的缎纹綉法区分,再用黑,褐色两股丝线佐以跳色綉之,便可。” 王皇后原本揾着薄怒的脸色缓和了些。 立刻有绣娘上前,快速穿针引线后,将针递给王皇后。 王皇后凝神綉了几针,果然按照江雨筠说的綉法效果斐然,突忽一笑,将綉针丢给綉娘,携江雨筠坐在小榻上,“还是阿苓有办法,这一屋子绣娘都不及你。” 江雨筠对綉法毫无研究,只是平日鉴赏名家作画,时日久了,对画像等物有了高于别人的敏锐。 她立刻道“是姨母綉的好,不嫌弃阿苓在这献丑。” 王皇后轻笑“你这丫头,专捡本宫爱听的说。” 后进殿的刘泽萧坐在王皇后对面,也跟着打趣道“阿苓脸皮薄,您再这么夸她,一会儿她准坐不住就回府了。” 一场凤怒就这般被江雨筠三言两语化解了。伺候王皇后的谨嬷嬷挥退了跪了一地的绣娘。 王皇后知儿子对江雨筠的心思,这是她要留人了,转而看向江雨筠。 江雨筠带笑的脸突然敛住了笑,显出被人窥探出心思的拘束,随即,脸颊蓦地红了起来。 她笑睨着江雨筠,道“今日本宫可不放人,本宫还指望阿苓帮忙綉菩萨,没个十天八天的,阿苓休想回去。” 以往王皇后也时常留江雨筠在凤兮宫小住,太子久居东宫,不常往凤兮宫跑,对于男女大防倒也没什么,眼下,江雨筠许给了陆景曜,总是要避嫌的。 江雨筠轻抿着唇,道“可是阿苓出来急,还不曾和祖母说进宫” 王皇后阻断了她的话口“这有何难本宫派人去国公府通传一声就行了。” 江雨筠正想着如何拒绝,忽的,殿外响起一阵喧哗声。 立即有内侍入内禀报称,御史中丞陆景曜来了。 江雨筠微微惊愕。 王皇后,刘泽萧皆眉目倏然一沉。 王皇后到底是沉得住气的,宣陆景曜进了殿。 陆景曜将带来的贺礼递给内侍,这才幽幽抬眼,依次掠过王皇后,刘泽萧冷凝的脸色,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江雨筠脸上,片刻后,收回目光,竟是微微一笑,“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他语气不疾不徐,加上走路时微微颠簸的步伐,这般不良于行的模样若换在旁人身上,皆被人同情抑或鄙夷,可观陆景曜周身气势煌煌,竟比太子刘泽萧威仪更胜。 霎时,满屋的目光皆聚集在他的身上。 仿似他与生俱来便带了此种能力,哪怕不言不语便能轻易的夺得旁人的目光。 几日不见,江雨筠再见到陆景曜生出恍惚之感,仿似她和这个人若无婚约,恐怕她早记不住他的相貌了。 最后是王皇后打破了这暂时凝重的气氛。 “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 那怕,王皇后贵为皇后,面对紧握着大淮命脉的陆氏一门,也得恭维客套,“本宫多日未见阿苓,怪想她的,便留她在身边住一段时日,陆大人,可不会不放人吧” 王皇后说话时,陆景曜便落了座。 他将高大的身躯随意的靠在椅背上,用一种慵懒闲适的语气,道“皇后娘娘可问错人了,下官是听闻皇后娘娘凤体违和,特意来看您的。” 他说罢,仿佛才看到刘泽萧,颇有些意外,道“太子也在。” 对于这不算恭敬的语气,刘泽萧掩在袖下的双手倏然紧握,面上状作淡然“适才路过此处,就进来看看母后。” 王皇后璀然一笑,适时掩饰刘泽萧面上的尴尬。道“陆大人真是有心了。” 陆景曜笑笑,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道“时辰不早了,微臣该回去了。” 他说罢,似是真的只是看皇后娘娘,半分没要和江雨筠说话的意思,起身便要离去。 方才陆景曜进门时向阿苓投去的一眼,虽只是淡淡一瞥,可身为男人,刘泽萧自是晓得那眼神里一闪而逝掠夺的意味,不认为陆景曜会将阿苓留在此处。如今看来陆景曜或许是被阿苓美色所迷,暂时对阿苓生了心思,而阿苓的美色却不足以撼动陆景曜的一分心神。 刘泽萧掩在袖下的手缓缓松了,随之起身要送陆景曜出去。 江雨筠连忙起身,想借机婉拒王皇后的挽留,随同陆景曜一同出去。 王皇后已亲切拉着她的手朝绣架去,道“阿苓,再帮我看看菩萨鼻子绣的如何” 姨母这就要强留她在凤兮宫小住了,江雨筠正要开口。 走至殿门外的陆景曜,忽然驻足,转头看向她“阿苓,上次我说的事,这几日你鉴出来。” 竟用的是冷厉命令的语气。 江雨筠素来怕他,下意识的脱口道“大人送给前御史中丞的绝笔还在府上,此次阿苓出门匆忙不曾带在身边,等阿苓回府,再继续鉴定” 陆景曜沉声打断她“我哪里还有一些,你去我那去拿。” 刘泽萧眼眸倏然变的晦暗。 陆景曜不光对朝政有卓越的手段,对各类名作字画皆有高超的赏鉴能力,若非如此,朝中贿赂陆景曜的大臣,不会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搜集名家著作送给陆景曜以为取悦。 陆景曜此话,分明是诓骗阿苓 江雨筠原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替陆景曜鉴定,就被这突兀一声吓得改口道“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016 陆景曜来凤兮宫走这一遭,王皇后自是留不住江雨筠了,待陆景曜走后,江雨筠也寻个由头离开了。 偌大的凤兮宫顿时安静了,王皇后原本强笑的脸霎时转为阴沉“那陆景曜不是被你父皇支去锦州了,怎么又回来了” 刘泽萧强压着怒火道“儿臣也不知,今日早朝后还是父皇身边的高公公给儿臣泄露的底细,说陆景曜已派人替自己去锦州了,至于,父皇那里,不知道陆景曜是如何交代的。” 王皇后倏然起身,震惊道“你父皇糊涂你也跟着糊涂了不是陆家是打准了主意要和江家联姻,你父皇怯懦没有主见,许了这门亲事,如今反悔,陆家岂会善罢甘休” 刘泽萧面露惊愕,道“母后的意思是,陆景曜回朝,是为了娶阿苓” “是与不是,本宫尚未可知。” 王皇后眼里透出一抹精光,道“一旦陆家和江家成了姻亲,掌控了整个朝堂,到时,你我母子便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刘泽萧眉目倏然变的阴蛰,道“这可未必,若江家有心和陆家联姻,也不会携阿苓去清心庵居住,避开和陆家的亲事。” “愚蠢” 王皇后怒声打断刘泽萧的话,“你姑奶奶是什么人物朝堂上的事瞒不过她的眼睛,那陆家功高盖主,迟早有一日会反,届时,你姑奶奶就是刘家的罪人,她岂会担这个罪名她自是要避嫌的,而你,身为太子,还不如一个妇道人家拎得清吗” 刘泽萧忙下跪请罪,“是儿臣一时被色心蒙蔽,糊涂了。” 若没陆家逼婚与江家,说不准阿苓已是她的儿媳,而阿苓身后的江家,则是支撑儿子继承皇位时的有力靠山,如今,儿子失去了江家这个母族,她岂能甘心 原本今日她唤阿苓来此小住,便有意促成儿子和阿苓的事,如今 王皇后轻阖眉目,片刻后,扶起刘泽萧,道“母后知你喜欢阿苓,你暂且忍耐几日,等时机成熟,母后定会为你做主娶了阿苓。” 刘泽萧被王皇后窥探了心思,索性承认“谢母后。” 待刘泽萧走后,王皇后朝身侧伺候的谨嬷嬷道“去唤明德公主进宫。” 兰台衙署位于皇宫北面,出宫门不远即到,阿苓此次出门未带仆妇,一人绕过金漆蟠龙雕刻的照壁,由下人领着去了陆景曜办公的院子。 王建忠引着江雨筠入座,笑道“真是不巧,大人刚有事出去了。” 阿苓抿唇,道“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王建忠是个心思剔透的,当即听出江雨筠不愿在此多呆,接话道“这可说不准,不过大人有交代,说若您来了,就在这等一会儿。” 左右两人是未婚夫妻,全大淮皆知,江雨筠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安心坐着等了。 王建忠临时出门前,忍不住回头瞟了一眼江雨筠。 女子双手交叠侧坐着,侧颜轮廓柔和,眉间一缕轻愁,恰将周身娇媚的遮住,一种软惜娇弱呈在眼前,任谁看了,都恨不得把心窝掏出去双手捧给她。 如此的美人,他也想不通为何大人明明人在兰台,却避而不见,更让美人枯等。 与此同时。 坐在隔壁间的陆景曜把手里翻着奏折,“砰”的一声,掼摔在地上,厉声道“怎么回事,一个小小的清心庵都守不住” 十几个虎卉军吓得“扑通”一声,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各个面色惨白,大气也不敢喘。 “是卑职严守不当,清心庵起火,卑职难辞其咎。” 为首的秦岭双腿打颤,骤然想起上次挨了板子的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咬牙道“请大人责罚。” 清心庵乃是皇家庵堂,数十年未起过火,怎么此次因为奴仆用火不当,竟然会毁之一炬了这倒是奇怪。王建忠不免多看了秦岭一眼。 秦岭额上冷汗直冒,把头颅俯的低低的。 陆景曜面色阴沉,一双锐目如刺般扎在秦岭身上,冷声道“拉出去,削去职务,扔到牢里好好审。” 立刻有几名亲命入内架起秦岭的左右臂膀把他拖了出去。 院中霎时传来杀猪般的嚎叫声。 秦岭却是虎躯一震,急忙道“秦将军到底是禁军首领,父亲又是京兆尹,就算守护清心庵不当,也不该如此重罚” 他说着,嘘着陆景曜阴沉的脸色,吓得双腿打颤,立刻改口道“属下,立即去办。” 连同秦岭在内,十数个虎卉军一律革去职务,在院中挨板子,当即惨叫声震天。 自然也惊动了江雨筠。 江雨筠方跨出门,就见王建忠匆匆过来,忙询问他发生何事,王建忠便同她说了,最后嘱咐道“大人心绪不佳,小娘子还需谨言慎行。” 江雨筠微微一怔,还未听命白他的话,就见陆景曜已转过走廊大步过来。 他居高临下睨她一眼,冷声道“进来。” 这揾怒的声音叫江雨筠心尖一颤,袖下的手下意识的紧握住,勉力抑制住想要逃跑的冲动,一步一挪的跟他进了屋。 陆景曜坐在桌案后,”咚咚咚”几声,甩出几卷作画给她,“替我看看。” 江雨筠心里又是一颤,小心翼翼的拿起作画坐在离他稍远的位置,这才偷偷的瞟了一眼陆景曜。 他大刀阔斧的坐在桌案后,薄唇紧抿着,伏案批注奏折,翻页的哗啦声不绝于耳,似是十分专注。 江雨筠吊着的心弦缓缓松了,这才抻开作画鉴定。 因她原本就对此类物什极其热心,于是,很快就将心思全部放在作画上了,等鉴定完了 ,才发觉外面天色已黑。 她抬头看向陆景曜。 陆景曜依旧保持着进来时的坐姿,神色专注的写着什么。 江雨筠屏住呼吸,轻移莲步上前,道“大裴之,我鉴定好了。” 陆景曜头也未抬,“嗯”了一声。 江雨筠说走不是,说不走也不是,正斟酌着措辞,就听他道“内库里还有一些,我派人拿过来。” 江雨筠一怔,忙道“裴之,我该回去了。” 陆景曜这才撩起眼皮,视线从奏折上移开,看了她一眼,俊目里透着冷意,似笑非笑的道“是回皇后那里” 江雨筠忙解释道“阿苓已和姨母说了,这几日在府上鉴定作画,不去她那了,嗷嗷还未大好,我赶着回府照顾嗷嗷。” 前一句是真的,后一句则是她推脱之词。 陆景曜隔着桌案,用那双锐目巡视在她脸上,似在探究她话中真伪。 江雨筠呼吸微顿,紧攥着的掌心里惊起一层冷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017 江雨筠实在不知因何得罪了他,缓缓的瞪圆一双杏眸,与他无声僵持着。 许久,又许是须臾。 陆景曜收回目光,坐了回去,轻叩下桌案,守在门外的王建忠立即入内。 “送她回去。” 江雨筠听了这句仿若得了特赦,立马脸上浮现浅笑,道”谢谢裴之。” 陆景曜蓦的面色一沉。 江雨筠心跟着又是一揪,忙要转身离去,就被他叫住了。 “我这还有一些名画,明日你再来鉴定。”用的是毫无回旋的语气。 原本鉴定字画是她的拿手本领,前一次帮他鉴定前御史中丞的绝笔是还他救嗷嗷的恩情。江雨筠私心里,是极不愿再和他亲近的。 于是,她斟酌着措辞道“阿苓明日要陪祖母吃斋礼佛,腾不出时间,不如这样,今日我把需要鉴定的字画一同拿回去,等全部鉴定好后,再送来给裴之。” 陆景曜靠在椅背上的后背微微一僵,抬眸看她,神色不明,“怎么去皇后娘娘哪里就有空” 这话题跳跃极大,江雨筠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个,轻抿着唇,顺着他话口道“姨母綉菩萨面相,叫阿苓去帮忙。” 言下之意,便是她不得不去。 陆景曜讥笑道“你倒是有心。” 这话要她如何接以往她在府中,也曾和那些与她年龄相当的兄弟嬉闹,他们各个性情温文尔雅,举止颇有名流之风,自己和他们相处毫无拘束。 而陆景曜和他们皆不同,性情乖戾,阴晴不定,她便闭紧嘴巴,不再多言。 所幸,陆景曜问完她这句,便不再理会她了,尓自低下头继续批阅奏折,江雨筠轻呼口气,退了出去。 不多时,送江雨筠回府的王建忠折返,一并将江雨筠在凤兮宫发生的事禀告给了陆景曜。 陆景曜依旧坐在桌案批阅奏折,执笔的手一顿,眼皮也未抬一下。 王建忠揣摩着主子的心思,小心翼翼的道“此次留江家小娘子在凤兮宫小住是太子的主意,江家小娘子事先也不知情。” 陆景曜终于抬起头来,眸含冷意,“太子倒沉不住气。” 身为臣下,自是不能质疑主子的话,王建忠继续道“江家小娘子离开后,王皇后又召见了明德公主密谈许久,咱们的人被隔在殿外听到一言半语,王皇后的大致意思是” 陆景曜斜睨他一眼。 王建忠咽了口吐沫,大着胆子接着道“想要把江家小娘子聘做太子妃。” 自古一女不能二嫁,王皇后此举,这是公然密谋与大人夺人了。而看他家大人对江家小娘子的占有欲,恐怕不会答应。 陆景曜掷下奏折,一把扯开衣领,寒风霎时灌入颈子内,将他腹内那股自听到江雨筠去了凤兮殿后起的烦躁冲散不少。 他眯了眯眸,突然道“我和太子相比如何” 话问出口,陆景曜就被自己怎么会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震惊到了,他扶额,狠狠嗤笑自己“我肯定是疯了。” 陆景曜多年侵淫朝堂,心肠早被磨砺的如铁石般刀枪不入了,今日这没头没脑的一问,直接把王建忠问懵了。 王建忠惶恐道“太子和江家小娘子自幼相识,又有多年的情分,比之大人,江家小娘子许是更愿意和太子亲近些。” 他说着话,抬眼看向陆景曜。 陆景曜眼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须臾,他沉声道“你下去吧。” 王建忠临出房门,大着胆子朝身后望了一眼。 陆景曜已重新抽出支软毫,伏案继续批阅奏折,仿佛那一瞬的疑惑是他的幻想,王建忠再不敢多呆,忙退了下去。 回到家中,已是深夜。 守府门的门房见到她回来,急急迎上来“小娘子,您可算回来了,老妇人找了您一晚上了。” 江雨筠忙提起裙摆朝后院去,刚踏入房间,就见祖母端坐在小榻上。 屋中一角燃着豆大的烛火,青蓝火焰被风扫过,突忽一跳,霎时照亮了祖母含满怒意的脸。 江雨筠心下一时疾跳,攥紧了小手,缓步上前,怯怯的唤了一声“祖母。” 明德公主轻阖眉目,冷哼一声”还知道回来” 她说着话,手中金银错镶玛瑙的拐杖朝下狠狠一砸,震的近旁的烛台上的火苗极速弱了下去。 江雨筠才在陆景曜处受了惊吓,心里还未平复,又被祖母责难,当即委屈的眼泪直往下掉。 “祖母,是阿苓不孝,惹祖母忧心了。” 她说着,飞快的擦干眼泪,跪在明德公主脚下。 明德公主听到哽咽声,撩起眼皮看江雨筠。 少女明媚的脸上挂着泪珠,小巧的鼻梁下,嫣红的菱唇紧紧抿着,原本女儿家最平常的哭颜,反倒放在她身上,却有种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惊艳感。 生的这般容貌,怪不得引得太子,陆景曜皆竞相争夺。 明德公主恼怒的脸色缓了缓,道“可被那贼子占了便宜” 江雨筠吸了吸鼻子,忙摇头。 “那他叫你去兰台做什么” 江雨筠哽咽了声,如实回话。 “只是这样”明德公主眉峰随即拧起,揾怒道“阿苓,你老实告诉祖母,你对那贼子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江雨筠被问的懵住,仰起头看着明德公主,喃喃道“阿苓听不懂祖母指的是什么。” 这话倒不是做伪,江雨筠从小是明德公主看顾长大。 虽被明德公主捧为掌上明珠,可两人到底隔着辈分,关系不够亲厚,待江雨筠长大后,明德公主越发瞧不出来她心里想着什么,而有一点明德公主却是能肯定的,阿苓对男女情事还一知半解,一时做不出出格的事。 明德公主气已消了大半,扶起江雨筠,转而一叹“祖母是为你好,那贼子狼子野心,接近你不知存了什么坏心思,况且,你俩的婚事迟早要退掉,你莫要被那贼子皮相蒙蔽双眼,做出什么傻事来,到时候不好收场。” 江雨筠自是听出祖母言中何意,点头应承下来“阿苓知道了。” 一连几日,陆景曜再未为难江雨筠。 江雨筠将陆景曜送来的字画全部鉴完,交由下人送去兰台。 不多时,送字画的下人匆匆来禀“小娘子,陆大人叫您亲自去送。” 江雨筠闻言,面色微微发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018 御史中丞一职揽裹庶务众多,不仅纠弹官吏诸事,更要参与大淮制度建设,宿卫宫城等,称当职者日理万机也不为过。 陆景曜能力卓然,处理事务自是不在话下,今日他刚从宫中议事回来,就要去京兆衙门督理案子,临行前问起江雨筠。 王建忠恭声回道“江家小娘子说等会过来。” 陆景曜轻皱的眉头缓缓松了,在属官的簇拥下离去了。 这一耽误就是半日,待陆景曜从京兆衙门回到兰台,又问起江雨筠。 王建忠摇了摇头。 陆景曜正迈步走着,脚下一顿,未再多问,朝房内走去。 直到日暮,落日余晖洒满屋脊,在兰台办公的属官皆下值纷纷离去,江雨筠还未到。 陆景曜坐在桌案后,头也未抬的批阅奏折,还未离去。 王建忠岂会猜不出大人的心事斟酌着语气道“方才,江家来人说小娘子身子不适,今日就不来了,等过几日再把字画送来。” 江家这明显的推托之词,显是不愿江雨筠再和大人接触了,只是,不知这话是江家小娘子说的,还是明德公主吩咐的。 不过,敢这般公然拂大人面子的人,江家还是头一个。 王建忠嘘着大人神色不明的脸色,又道“下官再去请一请” 陆景曜从奏折里抬起头来,寒睨他一眼,王建忠吓的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言。 事实上,江雨筠确实藏私自出府为陆景曜送字画,还未行至半途,就被明德公主察觉,唤了回去。 明德公主阴沉着脸,寒声道“不许去那贼子分明是刁难你你就在府中呆着哪也不许去,祖母这就派人打发了那贼子。” 江雨筠唯恐再惹怒祖母,紧攥着微微汗湿的小手,忐忑不安的应下。 许是累日来劳神费力的鉴定字画,次日,江雨筠病倒了。 却是从胎里带的弱疾心悸之症发作了,病症虽轻微并不致命,可发病时心口钝痛,浑身乏力,着实难捱。 明德公主,江蛰心急如焚,延请宫中常为江雨筠诊治的宏太医来江府,刚巧,宏太医脚疾发作,并未当值,若来江府需耽搁半日。 再派人延请太医来江府,又需花费些时辰,而江雨筠的病耽误不得,明德公主便携江雨筠前往宫中寻医。走至宫门,就遇到匆匆赶过来的太子刘泽萧。 明德公主面露诧异,撩起车帘同刘择萧寒暄几句。 刘泽萧道”这条宫道下了禁令不许行驶马车,若姑奶奶不嫌弃,不若让阿苓坐我的马车过去。” 明德公主沉吟片刻,道“如此甚好。” 她说完,转头看向江雨筠,道“阿苓,你先去祖母殿里等着,祖母待会儿就到。” 江雨筠倚坐在榻座上,勉力点头应下。 双方换了马车,刘泽萧撩帘上了马车,用手背轻碰了下江雨筠的额头,旋即撤了手,担忧的道“阿苓,觉得好些了吗” 江雨筠刚在江府吃了镇痛的药,心口钝痛减缓许多,轻抬眼皮看了眼刘泽萧,勉力扯出一个笑“不打紧的,只是浑身乏力不舒服。” 说罢,就要坐直身子。 刘泽萧忙止住了她的动作,皱着眉头轻斥“我又不是外人,在我面前还逞什么能赶快歇着。” 江雨筠也不再客套,又倚靠在车厢壁上,笑问“你怎么来了” 刘泽萧原先担忧的脸色立马拉下,扯出个无奈的笑“怎么我还不能来说到底咱们也是一同长大的,你若有个风吹草动,还不许我知道” 微微调侃的语气,未能引起江雨筠往男女情事上想,她抿唇轻笑,杏眸瞪他一眼,“你就爱打趣我。” 少女眼波流转,兼之微嗔指责的语气,听到刘泽萧耳中,倏然将他极尽压制的情欲挑了出来,他眼神一瞬晦暗,想起前几日探子来报她和陆景曜在兰台一日未出,便妒忌的抓狂。 凭什么陆景曜仗着是她未婚夫的身份能光明正大的拥有阿苓,而他自小思慕阿苓,阿苓对他的情谊却视而不见,一直当他是兄长。 “你怎么没把绵绵抱来”江雨筠见刘泽萧紧抿着唇,盯着自己的眼光闪烁不定,换了个话口道。 刘泽萧收回投在她身上的目光,转而移坐在她身侧,轻笑道“绵绵这几日闹腾的厉害,母后将她圈在殿内,不许别的公猫觊觎她。” 他说着话,将高大的身子倚靠在车厢壁上,一手状似自然的揽住江雨筠的肩,边道“你也知晓,上一回绵绵险些难产,母后震怒下令,不许宫里有人养公猫,可防住了宫内的猫,却防不住殿外的野猫。” 江雨筠察觉到落在她肩头的手,身子僵住,轻蹙峨眉,正要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的亲近,就见他已撤了手,换作个闲适的坐姿,道“阿苓,若你是母后,你要怎么办” 江雨筠微微一怔。 姨母贵为皇后,她的话自是不允许旁人质疑的,江雨筠便顺着话口道“绵绵年纪不小了,若是放任野猫胡来,确实不太合宜。” 刘泽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手掌覆上江雨筠的手背,轻轻握住那肖像多日白嫩嫩的小手,认真的道“我也是这般想的。” 若是方才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是兄长关爱妹妹的自然反应,那么覆在她手背的亲昵之态,则让江雨筠心里突突直跳。 她正要将自己的小手从刘泽萧掌下抽出,就听到车外响起急促的呼唤声。 “陆大人,这是太子的车驾,不能硬闯。” 江雨筠心口一紧,霎时铺天盖地的窒闷感从胸口传出。 与此同时,车帘从外被撩开,一道高大的身影闪身进来,随即,一股强烈的不容忽视的倾轧感兜头压下。 那人逆着光站着,神色不明,只淡淡的道“阿苓,过来。” 江雨筠忍着心口钝痛,如避瘟神般拂开刘泽萧的手,小心翼翼的挪步到陆景曜身侧。 她见了陆景曜,就这般对他避之不及吗掌下那柔腻的触感还在,适时提醒刘泽萧还需忍耐,他缓缓起身,状作轻松道“陆大人也是要进宫吗” 陆景曜视线掠过刘泽萧握过阿苓的手,自然的拉过阿苓的手并坐在刘泽萧对面的榻座上,才睨刘泽萧一眼,淡声道“正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019 车厢内一时静谧,耀眼的日光穿过车帘射进来,斑斓光影落在陆景曜脸上,模糊了他的神色。 刘泽萧放在膝头上的双拳紧握住,审视般盯着陆景曜。 陆景曜的眼神极冷,带着掠夺的意味,这是对同为男人的他宣示所有物的目光。 他身为太子执掌东宫,哪个臣子见了他不是卑躬屈膝,阿谀奉承 而唯独陆景曜对他不屑一顾,隐有倾轧夺权之势,终日令他这个储君坐立难安,而当下他自是不能触怒陆景曜。 坐在陆景曜身侧的江雨筠并未察觉两人眼里的暗涌,只因陆景曜的大掌覆在她手背上。 陌生男子掌心的热力透过肌肤相接的位置倏然传满全身,江雨筠的脸轰的一下热了,小手不自觉的颤栗了下。 刘泽萧察觉到江雨筠脸上那一抹隐露出的娇羞,敛下眸中暗涌,置在膝头的双拳却缓缓松了,转做轻笑“巧了,本王刚巧要去前殿议事,就麻烦陆大人把阿苓送去姑奶奶那。” 陆景曜自是察觉到江雨筠的囧状,一手放开了她的小手,将手搭在膝头,换做个闲适的姿势坐着,声音却陡然一沉“阿苓由我照顾,不劳太子知会。” 刘泽萧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顺着话口道“是本王多虑了。” 陆景曜侵淫朝堂多年,到底积威甚重,说话时沉了语气,就连他父皇也要畏惧三分,刘择萧惧怕的更甚。 再留在此处,只能凭白遭受陆景曜羞辱,刘泽萧瞥了眼江雨筠,朝她微一颔首,便离去了。 车厢内只剩江雨筠和陆景曜两个人了。 江雨筠的另一只小手还在他手里攥着,而他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略带薄茧的手指剐蹭着她的手背,令她紧张万分,掌心激起一层冷汗。 陆景曜似有些热,他随手扯了把领口,将禁锢着脖颈的衣襟敞开了些,这才留意到她的异样,用指腹摸了摸她掌心,挑眉看她,“这么怕我” 他话虽这般说,却松了抓着她的大掌。 江雨筠立马将小手掩在袖下,五指紧攥在掌心,违心的摇了摇头。 陆景曜把高大的身躯仰靠在车厢壁上,调整个闲适的姿势,坐垫因他的动作发出“吱吱”晃动声。 这突兀的声音响在江雨筠耳中,将她心神猛地提起,身子下意识的朝侧边挪了挪,躲避陆景曜。 陆景曜平静的脸倏然冷下来,沉了声“厌恶我” 陆景曜沉了声说话,就连刘泽萧也惧怕三分,遑论江雨筠这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 阿苓心神又是一提,面色霎时白了几分,忙辩解道“大人裴之是阿苓的未婚夫婿,阿苓怎么会厌恶” 她这话似听到他耳中极其受用,陆景曜阴狠的脸色渐缓,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她,“拿着。” 江雨筠一怔,循声看去。 他手中的是一枚锦盒,巴掌大的盒子,盒盖用紫檀木雕刻为猴子偷桃的图案,上面缀以玛瑙等珍稀宝石,不用猜里面定是装的珍贵之物。 江雨筠不愿再欠他的恩情,一时踌躇未接。 “这是根治你心疾的药,早晚服用一粒,连服半月。”陆景曜将锦盒朝她跟前递出几分,语气淡淡,却颇有些抚慰的意味。 江雨筠提起的心弦缓缓落下,旋即疑惑。 她的心疾之症是胎里带的弱疾,并不是严重的病症,却也难以根治,除却江府,太子等皇亲得知,其余的人皆未告知,陆景曜怎么会知晓 况且若根治她的心疾,需多种名贵药材,单是其中一味血参便千金难寻,若非如此,祖母也不会对她的病一筹莫展。 她探究的看向陆景曜。 陆景曜面上极快的闪过一丝慌措,他倏然起身,坐与她对面的榻座上,道“你不要多想,这是治疗我腿疾的药,其中有一味药刚好能治你的心疾,我备下的多,就赠你一盒。” 江雨筠哪里会知道,袁永为了治好她的心疾炼制这一小盒药,险些将陆景曜的私库的金银掏空。 江雨筠却极不愿接,回话道“阿苓的病已大好了,这药珍贵非常,先放裴之那儿,等阿苓用的时候,再找裴之拿。” 此话,既表示了她谢绝之意,又不会拂了他的脸面。 陆景曜却是面色骤然一沉“这么说,前几天你没来见我,便是躲着我了。” 突然岔开了话口,江雨筠懵住,待察觉到他说的何事,当即心里又是一紧,紧抿着唇,小心措辞道“前几日我病着,还没大好,一时间耽搁了给裴之送字画。” “既然病着,就该好好吃药,等病好了,才有力气给我送。” 陆景曜越过搁在两人的桌案,俯身下来,审视着她的脸,似想挑出她撒谎时的破绽。 江雨筠素来畏惧他,惊的一愣,唯恐他再挑自己的错处,一把抓过他掌中的锦盒,飞快的道“谢谢裴之。” 陆景曜微微一笑,复坐了回去,不再看她了。 江雨筠手里紧攥着锦盒,只觉那锦盒跟烫手山芋般,一刻也拿不住,却生捱着,直到祖母的寝宫到了。 陆景曜从太子刘泽萧的车驾上下来,自是无人质疑何故,而是将探究的目光投在江雨筠身上。 其中,早侯在殿外等待的明德公主面色铁青,手中拐杖狠狠朝地上一砸,霎时将惊飞了栖在枝头的雀儿。 她上前几步,唤住正要离去的陆景曜。 “裴之,阿苓年纪小不懂事,你也跟着糊涂了不成这宫中人多嘴杂,你和阿苓尚未成婚,却同进同出,你身为男人倒没甚么,而阿苓是女子,长此以往总要惹人非议的。” 陆景曜转过身,一双锐目巡视在她脸上,神色淡淡,语气反倒侵满戾气。 “公主教训的是,裴之一时大意未顾上男女之防,是裴之的疏忽,不若裴之早早娶了阿苓,便可免了公主的一桩心事。” 听到他这毫无恭敬之意的话,明德公主胸内气血翻涌,怒道“你” “还是说,公主对阿苓另有打算,不想履行婚约” 被陆景曜戳中心事的明德公主,反倒平静下来,猜到陆景曜已知晓她想把阿苓嫁给太子的事,当即心下一紧,道“裴之说的什么话只是阿苓年纪尚小,本宫舍不得她早早嫁为人妇,留她在膝下承欢些时日。” “但愿如此。”陆景曜睨她一眼,扬长而去。 明德公主又是一怒,想要发火,却无处可撒气。 一旁的慎嬷嬷忧心忡忡的道“老奴原本以为这贼子是存心和您过不去,可这阵子这贼子频繁和小娘子接触,好似是对小娘子存了些心思。” 明德公主恶狠狠的剜慎嬷嬷一眼“你懂什么这贼子岂止是想要一个阿苓,而是想要整个江家” 她说罢,扶额喘息道“本宫要好好想想尽快推掉婚事,慎嬷嬷,你去请皇后娘娘过来一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020 先入殿的阿苓自是不知晓殿外的风波,她坐在小榻上,由早先侯在殿内的龚太医把脉。 龚太医是太医院院首,医术了得,比之宏太医过犹不及,他凝神片刻,紧皱的眉头一松,道“小娘子只是气血滞阻,导致伤了心脉,老臣开几幅药方服下便可。”说罢,起身提笔去写药方。 江雨筠犹豫片刻,从袖中掏出陆景曜给的药,递给龚太医,道“这个药可能根治我的心疾” 龚太医从瓶口内倒出几粒,放在鼻下嗅了片刻,满是沟壑纹路老脸上显出喜色,激动的道“正是,此药千金难寻,仅一粒便能买下一县,您这是从哪得的” 江雨筠狐疑的脸转为震惊,耳边嗡嗡作响,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一旁侍候的李嬷嬷察觉到她的异样,笑眯眯的从龚太医手中拿过药瓶,又寒暄几句,便命人送龚太医出去。 回过头来,将江雨筠扶坐在小榻上,急声道“这是陆六郎给的” 江雨筠“嗯”了声,忙错开李嬷嬷探究的视线,背过身去躺在小榻上。 从李嬷嬷的方向看去,恰好能看见少女玲珑妙曼的身段,她呼吸极轻,连带着胸口微微起伏,因侧身的姿势,露出发髻下小巧的耳根,耳垂弥着嫣红,一副欲语还休娇涩模样,分明是被人戳中了心事。 李嬷嬷查看锦盒的手一抖,惊疑道“那陆六郎行事素来狠辣,真想不到还有细心的一面,竟是亲自来给小娘子送药,怪哉。” 不只是李嬷嬷奇怪,就连江雨筠也暗暗惊异。 这些年,她没少听陆景曜在朝堂上如何打压阿耶的事,私心里以为,以陆景曜的手段想要什么女子没有,而他娶自己,不过是履行陆侯的意愿。 至于他为何对她如此,大概是不愿祖母抓着他把柄悔婚。 便垂下眼睫,道“或许吧。” 陆景曜回到兰台。立马有人将江雨筠和李嬷嬷在殿内说的话,如数禀告给他。 陆景曜微微皱眉。 “我早就说了,你这样横冲直撞的去找江家小娘子,必定讨不到她的芳心。” 一名男子“啪”的一声合上手中折扇,信步来到陆景曜桌案前,“笃笃笃”用扇柄敲着桌面,“啧”了一声。 “六郎,不是我说你,你顶着这张冷脸见人,连我见了都怕,更何况是江家那娇滴滴的小娘子” 陆景曜从奏折上撩起眼皮,睨了那人一眼。 “对对对,还有这眼神,一点柔情蜜意都没,任谁看了都不喜欢。” 陆景曜掷下奏折,讥笑道“敢情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幸会之至。” 那人撑着桌案,突忽一笑。 却是在兰台等陆景曜多时的陆景远,是陆景曜的同胞哥哥,和陆景曜沉闷的性子不同,为人颇为圆滑,惯爱取笑陆景曜这个迂腐弟弟。 陆景曜也未恼,随手拿了一本奏折批着,边道“说吧,此次来找我什么事” 陆景远志向不在朝堂,终日流连烟花巷,伺弄花草,做的了一手好文章,颇有名流之风。 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与陆景曜对面,肃了容道“六弟,这次你可冤枉我了,是阿耶让我来的。” 陆景曜执笔的手一顿。 “过几日便是圣上的寿辰,据探子回禀,当日云南王会进京为圣上贺寿,仅仅是贺寿还没什么,重要的是他在城外三十里外屯兵数千,大有想借贺寿之名歼灭我陆家之势,你要多加防范。” 陆景远也是近日听说,上次陆景曜被云南王派出的死士险些杀了,才忧心忡忡跑来这里。 陆景曜下颌紧绷,道“谢五哥提醒。” 陆景远见话已带到,便起身要离去,忽想到什么,转头对送他出门的陆景曜道“对了五弟,那江家小娘子对你可有意” 陆景曜眸色微闪,并未答话。 陆景曜又“啧”了一声,“平日你对付男人挺厉害的,怎么现在连个女人都搞不定五哥给你说,这女人得宠着,要拿出剥生鸡蛋皮的架势小心翼翼的捧着,还怕她不动心你若终日绷着脸,她躲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甘愿嫁给你” 陆景曜面色晦暗,一把将陆景远扔到了门外,阻住了他的话口。 陆景远讨了个没趣,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扬长而去。 诚如江雨筠猜测陆景曜的那样,起初陆景曜抱着奉旨成亲的心思,并不愿多理会江雨筠,直到几次相处下来,他越发觉得江雨筠总能扰乱自己的心绪。 这是前所未有的,他厌恶这种不受控的感觉,本能的漠视她。 可每当看到她对他避之不及,却越能挑起他的骨子里身为男人的占有欲,越想要接近她。 左右不过是个女人,既然想娶,便要多费些心思,陆景曜心烦意乱,叩下桌案,立马有亲兵入内。 “去取个鸡蛋过来。” 入屋的王建忠一怔,以为听错了,又道“大人您是要鸡蛋吗” 陆景曜被王建忠这句惊到,再次因江雨筠做出愚蠢的事狠狠嗤笑自己一把。 他烦躁的摔下奏折,在屋中来回渡步片刻,转头寒声道“还不快去” 王建忠吓得双肩一抖,退了下去。 江雨筠吃了陆景曜给的药,没过几日,身子便已大好,这日是皇舅的寿辰,江雨筠,江雨盛便和明德公主一同来宫里贺寿。 大殿上,嘉帝,王皇后高居上座。 殿内丝竹繁乐,美姬翩翩起舞,与宴的群臣按次序落座,期间,美婢穿插在群臣间端茶递酒,大殿之上,一派和乐融融。 江雨筠送上贺礼,便和江雨盛一同退出大殿,前往皇家狩猎场。 此处是嘉帝专为小辈所建,是用栅栏围住的一片空地,空地边缘高处安置数排座位,以供人观看场下的蹴鞠,射覆等赛事。 江雨盛是爱玩的性子,早早的恳求江雨筠带他来玩。江雨筠便携着他捡了个不起眼的位置落座。 江雨筠刚坐下,就听到场下响起阵阵喝彩声。 她循声望去,远远的看到陆景曜骑在一匹通体纯黑的马上,他身着黑锦骑服,哪怕是这般暗沉的颜色,穿在他身上也有种独特之感,在一众皇亲贵胄中,更衬的整个人身姿俊逸,贵气逼人。 江雨筠未曾想在此处碰上他,微微一怔。 恰时,似有人在他耳边提醒,他朝这边看来,将目光定在了她身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021 那冷厉的目光似刃,连同他人般锋芒逼人,江雨筠心下突突直跳。 周围的众贵女何曾见过涉猎场上英姿飒爽的陆景曜,以为陆景曜望着的是她们,各个低垂颈子,双颊绯红,一派娇羞之态。 江雨盛也瞧见了贵女的神态,撇撇嘴嘟囔道“呈什么威风,不就是骑个马射猎吗谁不会” 江雨筠忙避开陆景曜的目光,低声问“嗷嗷,你方才说了什么” 江雨盛没好气的道“没什么,我就是想骑马了。” 他在府中养病多日,早就心痒难耐想出门玩,又见到陆景曜炫耀骑术,肯定心里不大舒服,尤其这人还是他名义上的姐夫。 江雨筠自是不知江雨盛心中所想,抿唇轻笑,道“等会围猎的人散了,我就带你去骑马。” 江雨盛眸色一亮,继而狐疑的瞧着她,“你不会骗我吧出府的时候,你可是和祖母再三保证不让我骑马的。” 江雨筠轻蹙峨眉,“啊”了一声,惊诧道“我真的说过吗” “没有,没有,是嗷嗷记错了。”江雨盛眼眸一转,如得逞的小狐狸般笑的奸诈“阿姐不说,我不说,祖母怎么会知道” “这样啊”江雨筠颇为难道。 “我保证,只骑一小会儿,一炷香时辰就可以。”江雨盛挺起小胸脯,哀求江雨筠。 江雨筠佯装肃着的脸,突忽一笑。 江雨盛这才知道又被阿姐戏耍了,嗷了一声,气急败坏的道“阿苓,你又捉弄我。” 这边,姐弟俩嬉笑的画面入到陆景曜眼里,却是另一番情景了。 陆景远拉着马缰,坐在马背上的身子朝后一倾,靠近陆景曜身侧,幸灾乐祸道“六郎,这江家小娘子正眼都没看你一眼,夫纲不振哪。” 他话未说完,身下的马猛地前蹄抬日老高,如箭矢般窜了出去。 却是陆景曜朝他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 陆景远紧抓着马缰,控制着发疯的马儿,并未恼怒,反而转头朝陆景曜“啧”了一声。 “哎,这就恼羞成怒了我可是你亲五哥,你可不能这样对我” 陆景曜面色晦暗,再不理会喋喋不休的陆景远,双腿一夹马腹,身下黑马撕鸣一声越过陆景远,一马当前冲入正厮杀的射猎场中。 嘉帝是鲜卑人,崇尚武力,为了磨砺养尊处优的后辈骨子里的血性,历来在每年都会举行几场射猎比赛,赛中无论皇子,朝臣,谁能拔得头筹,便赏赐先祖佩戴过的金错刀一柄,以资鼓励。 陆景曜共猎了十三只猎物,太子刘泽萧猎了十只,陆景远猎了三只,自是陆景曜拔了头筹。 待涉猎完毕后,太子刘泽萧去更衣洗漱。 一名幕僚见太子神色不郁,道“怪哉圣上举办涉猎比赛,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陆大人不良于行,从不曾参加,今日却来了,莫不是想要对您示威” 也不怪幕僚这般想,往年射猎比赛,都是太子拔得头筹,今日陆景曜突然来至,更拔得头筹,太子羽翼下的臣子,岂会不多想 更何况,自古权臣与储君关系一向微妙,不可外人言。 刘泽萧那帕子擦手的动作一顿,睨他一眼。 那幕僚吓得双肩一抖,忙请罪道“卑职该死。” 他怎么会忘了太子一向不喜陆景曜。 刘泽萧眯了眯眸,道“明明是个瘸子,却妄想要不属于他的东西,是觉得本王能容他吗既然他想来,就让他有来无回,岂不更好” 刘泽萧说着,“啪”的一声,摔下手中帕子,转身出了屋。 投入盥洗盆里帕子带着水珠,溅出几寸高,擦过盆沿,跌在地上。 幕僚擦了把额上冷汗,快步跟了去。 此处是涉猎场的东侧,出了备用的洗漱间,往西走不远,便是圈养马匹的地方。 刘泽萧路过此处时,远远的看到江雨筠,江雨盛往这边来,姐弟俩不知说着什么,江雨筠时不时抿唇轻笑。 今日她身着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头插珍珠碧玉步摇,袖下露出的一截手腕上戴着碧色玉镯,周身再无其他配饰,如此简单款式的衣裙,却将她细腰衬的不盈一握,兼之小脸脸颊坨红,眸色潋滟,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江雨筠,江雨盛也瞧见了他。 江雨盛面上一喜,忙奔过来围住了他,叫道“太子哥哥,你怎么在这” 刘泽萧收回目光,看向江雨盛,笑问“只准你来骑马我就不能来了吗” 江雨盛正笑着的脸立马垮了,道“可阿姐只准我骑一炷香的时辰。” 刘泽萧挑眉,看了眼江雨筠。 “嗷嗷还没大好,剧烈运动怕伤了他。”江雨筠笑着解释。 刘泽萧恭腰陪笑道“有我在,不打紧的,我带嗷嗷去骑几圈。” 他说话时,已有亲随将马牵过来。 刘泽萧把江雨盛放在马背上,他翻身上马,护住江雨盛后背,双腿一夹马腹,壮硕的马儿便跑了起来。 江雨筠还未反应过来,两人一马已跑远了。 她担忧嗷嗷冲撞了刘泽萧,心里着急,一双杏眼紧盯着刘择萧怀里的江雨盛。 江雨盛却如撒欢的兔子般,兴奋不已,在马背上又叫又喊的,引来众多皇亲贵胄竞相望来。 刚从涉猎场出来的陆景曜浑身大汗,还未更衣洗漱,就被陆景远堵住了去路。 陆景远脸上是玩世不恭的笑“六弟,你若再不抓紧点,那江家小娘子可真被太子拐走了,我可是听说,太子和江家小公子关系极亲密,两人说是称兄道弟也不为过,太子若以江家小公子的名义时不时去找你媳妇,撬了你的墙角,可不是顺理成章嘛。” 陆景曜眉目倏然一沉。 陆景远连忙退后几步,拿扇子堵着嘴,道“算我没说。” 着实不算陆景远多事,陆景曜二十八岁了,还尚未有娶妻的意思,阿耶,阿婆娘亲跟着干着急。 记得,去年一次宫宴,嘉帝宴请了很多贵女赴宴,当日,陆景曜目光扫过一众贵女后,定在了江雨筠身上,随即移开。 他便猜测六弟对江雨筠有意,这才有了之后阿耶奏请圣上,将江雨筠指给六弟的旨意。 陆景曜越过他,走了两步,忽然顿足,侧脸看他,冷声道“会骑马越栏杆吗” 陆景远一怔。 陆景曜侧着的脸缓缓笑了,笑容甚至有些诡异。 陆景远拿折扇猛地敲了下脑袋,心神领会,忙道“会会六弟让我骑马去哪儿,我都去” “你和慧明公主一起去。” 陆景曜丢下这句话后,大步朝江雨筠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022 刚沉寂下来的射猎场因太子突然现身变的人声鼎沸,许多皇族贵胄纷纷上马,跟在太子身后驱马跑起来。 有眼力劲的属官立马在空地上设置层层半人高的栏杆,以容骑马的众人跨栏娱乐。 眼看着射猎场上大秀骑技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将太子和嗷嗷的身影遮的严严实实,江雨筠举目四望寻找嗷嗷的影子时,一名貌美的女子骑着枣红色的马停在她身前。 “阿苓,要不要来骑马” 却是慧明公主唤住了她。 论起骑马,江雨筠是会一点的,可她不愿在这么多人的场合出风头,便笑着推拒“阿苓不会骑马。” 慧明公主是嘉帝的小女儿,自小和江雨筠亲近,岂会不知江雨筠心中担忧,笑着揶揄道“我看你是怕陆大人瞧见吧” 她可不是因陆江曜在场才不骑马的,江雨筠忙要出口解释,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巧了,刚好六郎骑术精湛,让他好好教你。” 江雨筠循声望去。 就见陆景曜,陆景远驱着马从她身后转出,陆景曜居高临下的瞧着她。 春景融融,日光如碎金般撒在陆景曜脸上,将他冷硬的脸庞柔和许多,他双眼狭长,鼻峰挺拔,薄唇轻抿着,更衬的他容姿无双,倒叫江雨筠看的愣住了。 “怎么怕六郎教不好你” 陆景远睨了她一眼,很自来熟般的打趣她。 江雨筠回过神来,心下疾跳,“不劳烦裴之”的话还未说出口,只觉身子一轻,就被陆景曜驱着马的长臂一捞,坐了在马背上。 她后背紧贴着他滚烫的胸膛,充斥着男人汗味气息的长臂虚拢着她小小的身子,不让她掉下马去。 江雨筠正惊愕的脸轰的一下红了,忙挣扎着要下马。 “不要动,身子放松,握紧缰绳。”耳边传来陆景曜沉厉的声音。 不知为何,江雨筠竟听出他语气激荡起伏,似在克制着什么。 接着,她手里塞进来带着他掌心热度的缰绳,她只觉那缰绳如沸水,滚烫的拿捏不住。 “裴之再教你骑马,你却在走神” 陆景曜脸庞离她很近,近到她能清晰的感知到他说话时嘴里吐出的热气,喷薄在她耳根上的热度。 “不是,是阿苓笨拙学不会。”江雨筠从未和男子这般亲近过,当即手一抖,险些把缰绳扔出去。 “裴之,我出来的急,祖母还等着我回去。”言下之意,便是不愿他教她骑马。 这句话一说出来,周围气温似凝冰般陡然下降几分。 陆景曜眼底冷意一瞬即逝,他抬手包裹住她的小手,唇角荡起一丝意喻不明的笑,道“抓紧了。” 江雨筠还未听明白他说的什么,身下的马儿如离弓的箭般冲了出去,她身子因惯力朝后一撞,撞上了陆景曜的如铁石般的胸膛上。 登时,疼的眼里噙满了泪花。 耳边风声烈烈,道路两旁的树木极速倒退,陆景曜纵马越出涉猎场的栏杆,朝射猎场外围的密林去。 江雨筠疼的小脸皱作一团,忙敛住心神,小手紧攥着缰绳,急声道“裴之,嗷嗷还在射猎场骑马,我不放心嗷嗷一个人,我们回去吧。” 陆景曜充耳不闻,依旧纵马疾驰。 江雨筠见他这般,忽然想起话本子上描述的怨偶,孤男寡女深入密林一番云雨倾诉情肠,眼下,她和陆景曜独处不正是吗当即心里又是一惊,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好在陆景曜并未行多远,便在一条溪流旁停下了。 “下来。” 陆景曜率先下马,蹲在溪百年痛饮了几大口水后,转头看她。 江雨筠坐在马背上,心里惦念着事,踌躇着要不要下马。 陆景曜眸色一沉,疾步过来。 他身量极高,又是行伍出身,走起路来虎步生风,凛凛身躯仿若一头恶狼,若他当真对她做什么,仅凭是她未婚夫的名义,也无人敢质疑他。 江雨筠便趁着他未走近时,如兔子般跳下马,退后几步,满脸警惕的盯着他。 陆景曜似微微一怔,继而放柔了声音“过来。” 江雨筠亦步亦趋的走到他身侧。 陆景曜抓着她手腕,把她带到溪边蹲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素净帕子,就着溪水帮她清理方才自己在射猎场溅在裙摆上的泥点子。 那只惯用刀剑的手,做这般细致的动作,似有些吃力,手指时不时拽紧她的裙摆,险些将薄如蝉翼的薄纱撕碎。 “我我自己来。”江雨筠一路悬着的心缓缓落下,一颗芳心忽上忽下,囧的满脸通红。 陆景曜却微微挑眉“你再动,我就抱你了。” 正拘谨着的女孩果然不动了,双颊弥上一层薄红,明眸左右乱瞟,小嘴却紧咬着下唇,仿若下一瞬要咬出血了,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 陆景曜皱眉,站直了身子,道“为什么怕我”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江雨筠眼眸闪动,轻声道“男女授受不亲。” 言下之意便是他僭越了。 陆景曜皱着的眉头缓缓松了,看着她因紧张攥紧裙摆的小手,忽然道“是怕你祖母为难你才疏远我” 江雨筠刚要点头,忽顿住动作,摇了摇头。 “祖母没责难我。” 不知为何,这一刻她心里忽然有这个大胆的念头,也说出口了。 陆景曜刚缓和的脸倏然紧绷。 江雨筠心里又是一悬,抓着裙摆的手更紧了,那双笑眼蒙上一层水雾,湿漉漉的似迷茫无措的小鹿,眼神清澈又委屈。 陆景曜捏了捏眉心。 他久居高位,掌百官生杀大权,早将那颗也曾悸动,懵懂的心磨砺的坚硬,如何学的来柔情蜜意哄慰小女孩原本想缓和两人关系,那知 他默了默,丢掉帕子,道“我送你回去。” 江雨筠未想到他突然放自己走,一怔,随即,展颜一笑,感激道“谢谢裴之。” 那双湿漉漉的杏眸笑起来,光彩流转,似是盛满了天光。 就这么着急疏远他陆景曜刚说出口的话忽然就后悔了,他冷着脸,道“不许和太子亲近。” 江雨筠微微一怔,立马点头应下来,眼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陆景曜心里发堵,别过脸硬声道“晚上宴会后,我再教你骑马。” 江雨筠“啊”了一声,满是喜色的脸瞬间跨了。 陆景曜翻身上马,久未见她过来,烦躁的道“还不快来” 却见江雨筠站在原地,小脸袭满红霞,飞快的道“可不可以骑马慢一点我后背疼。” 陆景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023 虽江雨筠早有心理准备,知在众目睽睽下她和陆景曜一同出去,回来时会惹人非议,可等她回到射猎场时,周围的皇亲贵胄依旧沉迷骑马跨栏这项娱乐,似乎并未察觉她。 她轻呼口气,辞别陆景曜,便站在了原先等待嗷嗷的位置上。 不过时,太子携江雨盛驱马过来,江雨盛下了马,几步奔到她身前,急促的道“你去哪了我好一阵子没见你。” 江雨筠心虚的撇开他焦急的视线,“呃阿姐去小解了。” 她私心里,极不愿提及陆景曜,自是未察觉自己耳垂泛红,眼神躲闪,一派娇羞的模样。 刘泽萧大掌紧握住缰绳,指尖骨头咯吱作响,他一直留意着江雨筠的动静,亲眼看到她和陆景曜出了射猎场,若不是陆景远派人蓄意拦着他,他早就追出去了。 他们在外面待这么久,做了什么陆景曜会不会亲她这念头甫一生出,他便遏制不住的怒意,倏然甩下缰绳,道“回宫” 太子突如其来的怒火,惊的江雨筠一怔,待回过神来,刘择萧已走远了。 江雨筠轻蹙娥眉,道“嗷嗷,你惹太子生气了” 江雨盛瞪大一双眼,实诚的道“是生你的气才对吧你去小解这么久,谁知道你半途又去做了什么” 被戳中心事的江雨筠干脆闭嘴,不再多言。 夜里,王皇后拿出陈年佳酿杏花酒,在凤兮宫设宴款待前来为嘉帝贺寿的女眷,江雨筠陪着祖母坐了一会儿,便被慧明公主拉去了另一桌饮宴。 慧明公主比江雨筠虚长两岁,嫁人还未半年就死了夫婿,被嘉帝召回宫里养着,今夜她饮了酒,大谈男人的浑话,最后扯到陆景曜身上。 “怎么跟情郎幽会回来,就这么一副不情不愿的神情莫不是被他占了不少便宜” 江雨筠也喝了不少果酒,酒气上头,双颊坨红,眼神游离,未听清她说了什么。 这般娇惜模样,落在慧明公主眼里,更坐实了她试探的话,慧明公主怜悯的瞧着江雨筠,又道“别怪我没提醒你,陆景曜时常流连花巷,身上风流事多的一只手数不过来,你嫁过去,可是会吃苦头的。” 江雨筠因这句话酒醒了大半,不自觉的捏紧酒盏,抬起朦胧醉眼,“你怎么会知道” “还不是因为陆景远” 慧明公主忆起在射猎场陆景远求她帮忙唤阿苓骑马的事,面色微冷,道“以前他可是时常和驸马在一起逛花巷的,是驸马和我说的。” 慧明公主的驸马早逝,一直是慧明公主的痛楚,她不可能拿驸马名头搪塞自己,江雨筠心头迷茫,霎时觉得喉咙堵的慌。 “你想想陆景曜那般的人物,身边怎么缺女人只不过你俩婚事已定,他不愿拂你的面,遮掩的明面上过得去罢了。”慧明公主适时又补了一句。 凤兮宫丝竹繁乐婉转,舞姬翩翩起舞,近旁的花枝灯却燃到了尽头“噗”的一声,灭了。 江雨筠眼里的神采似也随着暗淡下去,她拿起酒盏慢慢饮着,似吸了冷气,忽呛咳了一声,忙起身道“我还有事要办,我先走了。” 说罢,便朝宫内备下女眷临时安歇的地方去。 慧明公主还想再劝慰阿苓一番,却见她踉跄着身子朝殿外去,担忧的目送她离去。 毕竟身为皇亲,既享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同时也要担得起婚事不由己的苦楚,她只望阿苓能看开些。 与此同时。 位于皇宫北面的照德里陆家府邸外,上千名穿着盔甲的陆家府兵埋伏在周遭暗巷内,如夜视的鹰犬,双眼如炬的紧盯着陆府外的大道,只因这条路南北纵贯皇宫,是截杀为嘉帝拜寿后出宫的云南王最佳要道。 王建忠早已收到云南王欲要趁嘉帝寿辰时,一举歼灭陆家的秘报,早早领兵守在这里,可两个时辰过去,还未见任何可疑之人路过此处,大感不妙,忙禀告给尚未去宫中赴宴的陆景曜。 “云南王虚晃这一招,恐怕另有所图,属下愚笨,还不能参透他的用意。” 陆景曜轻嗤一声“大张旗鼓到处宣扬灭我陆家,不是那缩头乌龟的作风,我原以为他今日能翻出什么浪,却是个不成气候的。” “属下猜测,此次云南王这般嚣张,恐怕背后是有太子,皇后撑腰。” 陆景曜微微皱眉,问身旁亲随,“太子人呢” 陆景曜在朝堂经营多年,早已在后宫,前朝安插了不知多少密探,当即有人回禀“太子饮宴后,朝凤兮宫去了。” 王建忠拧眉道“奇了怪了,云南王赴宴久未出宫,王皇后,太子也在凤兮宫,几人皆无异常举动,那云南王大肆宣扬举兵歼您是为何难不成将大人从宫里引出来,是为了唱空城计唬大人” 他话未说完,陆景曜面色倏然一变,猛地掉头大步离去。 王建忠不意陆景曜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待回过神,只听府外传来一声马儿撕鸣,再出去时,就见陆景曜连人带马已消失在街头了。 夜色苍茫,乌云蔽日,临街道路寒风阵阵,吹得王建忠背脊发凉。 他猛地拍了一下脑袋,后知后觉道“莫不是王皇后为了毁掉大人的亲事,令云南王故布疑阵引大人注意,好令太子趁江家小娘子在宫内行不轨之事” 只有这样,王皇后才能阻断陆家和江家联姻,太子若因此娶了江家小娘子,便可借江家全族之力,稳固储君之位。 然而,王建忠确实没猜错。 为江雨筠和陆景曜赐婚的是嘉帝,若无重大变故,这门亲事不可能退掉,王皇后兵行险招,将赴宴的明德公主提前送回去,而把江雨筠羁留在凤兮宫不远处的偏殿,届时,若太子得手,以明德公主诸事为刘家江山的考量,也不会指责太子半句,反而只能促成太子和江雨筠的婚事。 是以,太子入屋时,便看到江雨筠侧躺在床榻上。 屋中一角燃着豆大的烛火,青红火焰跳动,霎时照亮了榻上人儿的面容,她蛾眉轻蹙,纤长的眼睫湿漉漉的,似是哭过,双颊布满泪痕,菱唇抿着,娇嫩的似一株吐蕊的娇兰,在夜里散发着诱人的风姿。 刘泽萧饮了酒的呼吸粗重几分。 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在眼前,只要他想,便可看到她被他压在身下哭着梨花带雨的媚态,事后,他冷待她几日,在她惊慌无措时再去哄慰她,以求她的宽恕,他甚至想好了,自己被她厌恶的打算,可却不后悔,只要他今夜幸了她,她便再也不能嫁给陆景曜,彻彻底底的属于他。 这念头甫一生出,一股热流急速朝下腹涌去,刘泽萧迫不及待的想怜爱她一番。 就在这时,忽的门外响起一道沉怒的声音。 “谁在里面。” “陆大人,这是后宫女眷的住所,您不能硬闯。”守在门外的谨嬷嬷高声阻拦,提醒着刘泽萧赶快离开。 刘择萧眉目倏然一沉。 眼下他还不是和陆景曜闹翻的时候,纵有不甘,也只得咬了咬牙,快步从后门离去。 殿外,陆景曜锐目如炬,扫视在谨嬷嬷脸上。 拦住他的谨嬷嬷吓得浑身一哆嗦,再不敢僭越,双膝一软,跌跪在地上。 陆景曜越过她,快步进殿,一踏入江雨筠的屋子,就听到一阵极低的哽咽声,却是从被窝方向发出来的。 陆景曜负在背后的左手蓦地握紧,屏住呼吸,似怕惊扰到她般,小心翼翼的上前掀开被褥。 江雨筠衣衫完整的缩在榻上,她双目紧闭,眼睫湿漉漉的,鼻尖通红,整张脸因抽噎低泣泛着潮红,似被疾雨打落的桃花。 “怎么喝酒了”陆景曜吐了口气,握着的左手蓦然一松,才觉后脊寒意消退些,他十二岁上战场与敌军拼命,之后在朝为官生死沉浮,也不曾这般惊惧过。 便将她连人带被抱在腿上坐着。 怀里的小姑娘哭的正伤心,抽抽搭搭的,不时打着嗝,甜腻的酒气从嘴里散发出来。 陆景曜皱眉,掐着她下巴,试图使她清醒些“还能走吗” 小姑娘因吃痛,睁开朦胧醉眼,似在辨认他是谁,过了片刻,皱着鼻头,“我厌恶你。” “”敢情他跑来救她,就得了她这一句厌恶他的话陆景曜险些被她气乐了,掐着她下巴的手不自觉收紧,声音沉厉几分“厌恶我什么” 江雨筠吃痛抽泣了一声,霎时双眼盈满泪花,却倔强的想摆脱他掐着的下巴,连语气也带着几分委屈“总是吓唬我,我才不怕你,不就是杀人不眨眼吗谁不会我还杀过鸡呢。” “怎么杀的”陆景曜嘴角一抽,望了眼怀里的小姑娘,除却胸前的两团软肉,别的地方纤细的仿若一折就断。 “别拆穿我,我是骗陆大人裴之的。” 陆景曜好整以暇的等着小姑娘说杀鸡的过程,一只小手迅疾的捂住他的嘴,江雨筠一脸警惕,拿杏眼在房内左右乱瞟,似在确认“陆景曜”是否听到她诽谤的话。 “就不怕被他知道”陆景曜眉骨后方突突直跳。 “怕什么大不了我”小姑娘指了指她的鼻尖,瞪大一双杏眸,歪着头似在凝神思考。 陆景曜饶有兴致的问“什么” “我不嫁给她。”小姑娘似小狐狸抓到鸡般,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终于将陆景曜为数不多的耐心耗尽了。 他眼眸眯了眯,厉声道“你敢” 江雨筠吓得双肩一抖,霎时泪水盈满眼眶,嘤嘤嘤,细声呜咽起来。 陆景曜扶额,狠狠讥笑自己一把,他怎么愚蠢到和一个醉的不省人事说胡话的小姑娘较劲,是当真疯了吗 便拎起小姑娘的后领,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正要转身离去,怀里的小姑娘忽然伸出双臂圈着他脖颈,将头紧紧贴在他胸膛上,哭的伤心“阿娘,阿苓好怕。” 亲娘早逝的小姑娘,对人对事似乎格外的敏感,陆景曜眼底寒意散去,看着连哭也不敢肆意的江雨筠,刚筑起得坚硬的心防坍塌一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024 “别哭,不吓你了。” 陆景曜腾出一只手,轻拍江雨筠后背,冷着张脸,无措的抚慰怀里的小姑娘。 江雨筠打了个小嗝,蹙着的眉心慢慢松了,圈着他脖颈的一条手臂滑下,虚护着胸脯,整个人做出一副防御的姿势,缩在他怀里睡着了。 “”陆景曜忽然想起了,早年时他养的小狗,每当它吃饱喝足时,便躺在地上露着肚皮晒太阳,那副即满足又慵懒的模样,像极了此时他怀里的江雨筠。 “我送你回去。”陆景曜依旧冷着脸,神色却不复方才烦躁,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恰在这时,殿外响起一阵喧哗声。 却是守在门外的慎嬷嬷早在陆景曜闯入殿内后,便派人通传了王皇后。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夜闯后宫” 王皇后疾步入殿,方一站定,便高声呵斥。 殿内外站着的十几个宫婢,皆吓得双膝一软,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陆景曜敛去眸中柔色,抬高被褥把江雨筠的头脸遮的严严实实,这才居高临下的瞧了眼王皇后,并无一言半语。 王皇后统领后宫多年,饶是气势慑人,可也被陆景曜这轻慢的一眼惊到。 那眼神含着告诫,又有如看蝼蚁般的轻蔑。 王皇后禁不住心中一寒,软了语气,道“裴之,昔日你姨母为德妃未逝前,圣上对她偏爱有加,特允你能自由出入后宫看望她,如今,德妃不再,你已非稚子,怎能枉顾君臣纲常,坏了规矩闯入后宫” “哦” 陆景曜低垂眉眼,大掌将怀里的小姑娘托高,调整个姿势让小姑娘睡的舒服些,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慵懒倨傲的神色,只道“娘娘,理当如何” 王皇后眯了眯眸,又道“本宫身为中宫,要以身作则,不得不罚你。” 陆景曜这才抬眼瞧他,轻嗤道“阿苓是我的人,我来接她理所应当,至于误闯了后宫,是无意为之,臣自会领罚,不劳娘娘提醒,倒是娘娘深夜劳师动众的来找微臣,是何用意” 王皇后心中一跳,迎着陆景曜审视的目光,听他又道“臣倒没什么,只不过,等明日明德公主知晓阿苓在此受了什么委屈,恐怕以她爱护阿苓的性子,与您决裂,不会再站到娘娘这边吧” 陆景曜这是在提醒她,她做的一切皆逃不过他的眼睛。 王皇后手心惊出一层冷汗,定了定神,才道“谨嬷嬷,送阿苓回去。” 陆景曜见王皇后示弱,便收起与她对峙的姿态。 毕竟在他看来,云南王还未伏诛,太子又不安分,两人协同王皇后欲铲除陆家,而他身为臣子,若无十足的把握对付几人,不会以下犯上乱了君臣纲常,使人拿着把柄。 便将怀里的小姑娘轻轻放在榻上,道“有劳谨嬷嬷了。” 江雨筠这一觉睡的极沉,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江府的闺房中,惊愕片刻,宿醉后的脑袋里一直闪现什么“杀鸡”等字眼,可着实想不起来昨夜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祖母派人唤她去前堂用膳。 明德公主面色端凝,却小心翼翼的问她“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江雨筠先起茫然,后是狐疑,摇了摇头。 明德公主目光复杂,又道“好孩子,这几日你在府中歇着,莫要再去宫里,尤其是不要单独接触太子殿下。” 江雨筠心中虽有诸多疑问,却也不敢质疑祖母的话,低声道“好。” 等江雨筠走后,宫里递来消息,命明德公主去凤兮宫一叙。 已知昨夜之事来龙去脉的明德公主眉目倏然一沉,对来人道“回去告诉皇后娘娘,本宫是刘家人,可也是江家的人,她若想聘阿苓,便光明正大的迎娶阿苓过门,此次便罢了,若她再打阿苓的歪主意,本宫饶不了她。” 对方吓得面如菜色,退了下去。 “幸亏陆大人及时赶到救下小娘子,才免了小娘子这场祸事。”慎嬷嬷想到昨夜小娘子醉酒被送回来的时候,眼睛都哭肿了,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 明德公主叹气道“只是不知那贼子是一时心软,还是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才救下阿苓。” 慎嬷嬷道“看陆大人对小娘子这般维护,想必对小娘子存了几分真心,不若您同意了这门亲事,也要免得小娘子再被牵连进前朝之争” 提起陆景曜,明德公主面色一沉,“此事,纵有皇后的不对,可也是被那贼子逼的,此事暂时揭过去,莫要让阿苓知晓,以免她想不开。” 小娘子性子柔弱,若被她知晓险些失了清白,定会承受不住。慎嬷嬷叹息一声,退了下去。 没过几日,江雨筠便被慧明公主叫出江府,来到慧明公主的私人府邸饮宴。 此处是慧明公主在城郊置买的,北临城门,南面旷野,这时节,若是有风的日子,便可纵马在府外草地上肆意疾驰,等马儿跑的累了,还可去鸿湖舀一瓢湖水,畅饮一番。 慧明公主是爱玩乐的性子,在城外骑马累了,便命随行的下人搭起帷帐,做临时歇息之用。 江雨筠和慧明公主并坐在帷帐内,江雨筠小口抿着明德公主递过来的茶,诧异道“你今日叫我出来做甚么又是骑马,又是游玩的” 慧明公主一直盯着帷帐外的官道,转头过来,冲她嫣然一笑“你觉得陆景远怎么样” “莫不是你”江雨筠瞪大一双杏眼,惊愕万分。 “是,我看上陆景远了,想聘他为驸马。”慧明公主坐直身子,一手支起下颌,神色慵懒的道。 自慧明公主的驸马死后,慧明公主一直闷闷不乐,也没提过再嫁的事,江雨筠以为她一直惦念着驸马,便道“可陆景远花名在外,又无官职在身,你若嫁给她,定会” “吃苦头吗” 慧明公主了然笑笑,道“阿苓,像我们这样的人,婚事由不了自己,若我一直不嫁人,父皇也会寻个由头将我嫁给能巩固江山的人,到时候我的夫婿是个老头子,还是年轻男人皆看天意,倒不如,我趁着父皇还未给我指婚时,自己选一个驸马。” “可陆家和皇舅关系一直不和睦。“江雨筠婉转的提醒慧明公主审时度势。 “正因如此,我才要选陆景远。”慧明公主又道“陆景远身无官职,对父皇的威胁寥寥无几,又样貌好,是我能选的为数不多的驸马中,最合适的。” “所以,我需要阿苓帮我。” 大淮最尊贵的公主对婚事尚且不能选择,而她只不过是江家的女儿,更是没人给她选择的余地。 这一刻,江雨筠竟与慧明公主感同身受,甚至对她和陆景曜的婚事,心头一阵迷茫。 过了好一会儿,她眼睫抖动几下,犹疑道“怎么帮” “待会儿陆景曜和陆景远会路过此地,你缠着陆景曜,把他们兄弟二人引入我的府邸,到时,我会备下酒宴,寻机问陆景远愿不愿意做我的驸马。” 不知为何,慧明公主说这话时,眼里发出狂热的光,似嫉恨,又似不甘。 江雨筠下意识觉得惠明公主的目的不止这么简单,正要推拒,慧明公主已起身,幽声道“他们来了。” 江雨筠循声望去。 青草茵茵,彩蝶翩飞,远处炊烟袅袅,迎风飘入空中,天地间似被那白烟连成一线,满眼是白蒙蒙的雾气,而陆景曜便置身在那雾气前,一身黑锦交领锦衫,似利刃劈开重重迷雾而出。 倒看的江雨筠一时怔住了。 “快去缠住他。”慧明公主一把将出神的江雨筠从地上提起,推搡到马背上,不忘扬起手中鞭子狠狠抽在马屁股上。 江雨筠骑着的马霎时如离弓的箭,朝着陆景曜的方向冲了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025 这厢,陆景远骑着马,坠在陆景曜马后两步的距离,他身穿浅绿色穿竹大红箭袖,外罩石青起花穗褂,若非脸上额头上方一道两寸上的伤口,容姿堪称倜傥。 “六弟,这事你不能怪我,若不是那帮人当着我的面说你浑话,我也不会和他们大打出手。”陆景远按了按额上伤口,疼的“呲”了一声。 陆景曜面色淡然,睨陆景远一眼,“说我什么” 陆景远攥着缰绳,驱马上前,和陆景曜并驾一处,怒道“云南王那帮贼子嘴里能有什么好话无非说你身强体残,侥幸捡了江家小娘子这个大便宜,恬不知耻。” 云南王和陆景曜是死敌,从云南王嘴里说的话,自是恶毒之言。 恰好,陆景远在花楼吃酒,听到一两句,这才和云南王大打出手,今日若非陆景曜前去救陆景远,恐怕陆景远身上的伤,不止额上那一小块了。 陆景曜微微皱眉,毫不在意的道“就因为这个” “那江家小娘子是很貌美,可在五哥眼里,哪怕是倾城美人也不足配上你,更何况是江家小娘子那云南王一直拿你腿疾说事,我能不恼嘛”陆景远说话时,牵动额上伤处,又“呲”了一声 。 陆景曜反唇相讥“你的意思是,我还要多谢你,为了我,给我捅出这么大篓子” 陆景远想到云南王扬言要弹劾六弟假公济私救自己的话,扁下唇角,讪讪道”你若早点娶了江家小娘子,何至于被人总拿你腿疾讥笑你” 陆景曜沉下唇角,冷声道”还不到时候。” 陆景远未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忽的,听到一声马儿嘶鸣声,忙伸长脑袋,循声望去。 一名身穿青绿色骑服的小姑娘身下骑着马似受了惊,发疯般的朝他们撞过来,小姑娘煞白着脸,紧抓着缰绳俯爬在马背上,菱唇紧抿着,腰间绦带迎风翻飞飘出数丈,彼时,天色将暗,落暮彩霞似琉璃,流光溢彩,马背上的人儿恍若是画中仙子,从远处踏青而来。 因距离较远,陆景远凝神看了片刻,“啧”了一声,叫道“六弟,那不是你家小娘子吗” 他话未说完,陆景曜已紧夹马腹,连人带马冲了过去,阻截住了江雨筠,迫使受惊的马儿停下。 江雨筠双手揪着马鬃,白着张脸,双腿打颤的从马背上下来。 陆景曜沉着脸,道“怎么回事” 江雨筠虽会骑马,可骑术不精,方才又被慧明公主推搡着上马,惊魂不定下,一双杏眼睁的滚圆,唇角抖动,说不出话。 “弟妹,你这是骑马,还是玩马”陆景远凑在江雨筠面前,不厚道的打趣她。 “阿苓,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慧明公主也吓得不轻,急急奔过来,拨开挡在江雨筠身前的陆景远,紧张万分的道“都怪我,那匹马性子急躁,我方才忘了为你挑一匹小马” 陆景曜面色骤然一沉,一把将被人围住的江雨筠拽到跟前,上下打量她周身一圈,见并未伤处,眸中寒意才消退,道“骑马还没学会,就想上路了” 他微微讥讽的语气,不知为何,江雨筠却听出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江雨筠如被待宰羔羊般的被他盯视着,心中突突直跳,下意识要点头,裙角却骤然一沉,却是慧明公主拽了她一下。 江雨筠忙点了点头,慌乱道“阿苓阿苓上次见裴之骑马时,英姿飒爽,颇为倾慕,就想学骑马。” 这般言不由衷的话,甫一脱出口,江雨筠羞燥的脸轰的一下红透了。 堪称情场高手的陆景远“” 错愕的慧明公主“” 陆景曜唇角一抽。 若非江雨筠在他面前,总是战战兢兢的,恐怕他险些就信了她胡诌的话。 他双手负后,好整以暇的瞧她“既然想骑马,上一次怎么不去赴约” 江雨筠垂下眼睫,双手用力绞着指尖,圆润的指甲微微发白,似紧张又羞怯。 陆景曜睨了想看笑话的陆景远,慧明公主一眼。 慧明公主惊愕后,神色淡淡的叫住陆景远,道“本宫那有一些名家字帖,五郎不若和我一起去瞧一瞧” 陆景远自是应下。 待两人离去,许久未出声的江雨筠,偷瞄了眼陆景曜,见他依旧眸色沉沉似在等着她回话,双手绞的更紧了,“当日,我身子不舒服。” 换言之,她是有原因未去赴约。 被他居高临下的瞧着,她却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莫非他猜到自己在说谎不由的屏住呼吸。 许久,陆景曜收回审视的目光,轻嗤道“徒弟偷懒,我这个做师父的却不能不教,跟我过来。” 陆景曜说完,牵过他的马,眼神示意她上马。 江雨筠望着眼前比自己还高半头的马儿,刚才骑马时唯恐自己掉下马背的惊惧犹在,不愿上马。 “这匹马看着凶狠,可性子柔顺,只做过一件最残忍的事,便是杀过鸡。” 像陆景曜出入过战场的人,莫说是他的马杀过鸡,哪怕是杀过人,她也不觉过奇怪。 江雨筠被他一噎,突然想到当日她醉酒后,脑中盘旋不去“杀鸡”这两个字眼,无端的觉得他在取笑她,狐疑的多瞧他两眼。 陆景曜神色端肃,与以往毫无区别。 她便顺着他话口道“当真是一匹柔顺的马。” 陆景曜挑眉“还不上去” 江雨筠扭捏了一会儿,才上了马。 好在除了方才他提的“杀鸡”字眼后,陆景曜似认真的教她骑马。 他坐在她背后,双臂圈住她小小的身子,带着她的手握紧马缰,道“身子前倾一些,挺胸收腹,双腿张开些,用大腿内侧紧贴着马腹,双脚放松,踩住马镫,慢慢放慢驱马的速度。” 身为女儿家,被陆景曜当众指出身上阴私地方,江雨筠羞的脸色涨红,更放不开做出骑马的姿势。 “裴之再和你说话,骑马时,不要走神。” 江雨筠忙把佝偻着的背挺直,那薄衫掩着的雪白胸脯的轮廓,翘楚楚的高耸着。 陆景曜坐在马背上,比江雨筠高出太多,垂下眼便可将她胸前的风光揽入眼底,当即眼眸一深,握在她手背上的大掌骤然用力。 正凝神学骑马的江雨筠蓦地觉得手疼,“啊”的轻呼出声,施在手上的力道松了。 “不要左顾右盼,好好骑马。” 接着,耳边传来陆景曜沉厉的声音,他迅疾的翻身下马,站在离她数丈远的位置。 江雨筠骑术本就不精,又经他这一吓,再不敢藏掖着骑术,反倒能好好的驱马了,不过半个时辰,江雨筠便能驱马小跑起来。 陆景曜挑眉,把她从马背上抱起来,微微笑着,眸色发冷,道“不是不会骑马吗,这么快就学会了” 江雨筠囧的满脸红霞,支吾道“是裴之教的好。” 陆景曜正笑着的脸骤然冷了,幽声道“前几日还不会骑马今日一学就会,哪怕是我刚学骑马那会儿,骑术也没你这般精湛,进步的一日千里这么神速” 陆景曜挑起她下颌,骤然道“知道骗我的人下场吗” 江雨筠心中警铃大作,瞪大一双杏眸,惊惧的瞪着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026 “会怎样” 小姑娘杏眸里迅疾的蓄满雾气,一张粉色菱唇因惊愕微翕几下,含着香甜味的吐息便一下下扑在他手背上,那感觉微热且痒痒的,似片羽毛在他心底轻轻撩拨一下。 陆景曜抵制着这股怪异的悸动,声音不觉狠厉”扒皮抽筋,再抛尸荒野。”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是想逗逗眼前的小姑娘,看看她会是什么反应” 被他惊吓的江雨筠杏脸白了一瞬,她慢慢咬紧下唇,心虚的道“我没骗你。” 陆景曜眯了眯眸,道“说倾慕我,也是真的” 江雨筠迟疑了下,眸色微闪,用力的点了点头。 陆景曜收起来戏谑的神色,郑重的皱起眉头,指腹轻轻磨蹭着她的下颌,触感柔软润滑,方才被他强压在心头的悸动感觉,迅疾的窜上背脊。 “这样啊”陆景曜的脸凑近她一分。 江雨筠本就紧张,见他骤然凑近她,心跳若擂鼓,瞪圆了杏眼,语无伦次的道“裴之裴之生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不论是哪家的小娘子见了都会心生倾慕,阿苓也亦然,对您十分倾慕。” 有了先前骗他一次的经验,第二次江雨筠就轻车熟路了,唯恐一个不慎触怒他,便被他扒皮抽筋了。 然而她这般警惕的瞧着陆景曜,却无意间把自己的心事暴露无疑。 陆景曜眉骨后方突突直跳,“当真” 江雨筠顺势退后几步,避开他的亲近,用力的点了点头。 陆景曜“嗤”的笑了一声,那笑声如同掺了冰渣子般,冰凉刺骨,猛地掐着她下颌,俯脸吻上她的唇。 江雨筠蓦的瞪大杏眸,还未反应过来,双唇就被他的唇轻覆住,他的唇瓣微凉,带着甘冽的气息,却是他亲了她一下。 江雨筠后知后觉的忙要推开他,何奈她推搡在他胸膛上的小手力道太小,与他而言,更似挠痒痒般,激的陆景曜心神不由一荡,更想再亲一亲她的芳泽。 可眼前的小姑娘脸色涨红,小巧的鼻翼阖动,因羞怒偏过脸去,露出一段腻白的颈子,嘟着嘴的模样,以显对他的厌恶。 陆景曜不后悔亲她,甚至觉得她此刻的神色,看起来娇艳动人,而非以往见到他时,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模样。 便微微一笑道“生气了” 他说完,微微皱眉,用指腹碰触她的脸颊,“还是在害羞” 江雨筠何曾被人这般轻薄过 对方还是她未婚夫婿,对她做这般亲密的举动,再正常不过,可她心里却委屈的要命,又听他戏谑的语气,满腹委屈无处可撒。 眼前小姑娘扁着嘴,低垂着头,依旧不应声。 陆景曜勉笑的脸僵住了,敛去逗弄她的心思,蓦地紧张,去牵她的手,“阿苓” 江雨筠似回过神来,抬起蓄满泪水的杏眸盯他一眼,哽咽一声,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陆景曜追出数步,正要去截住她,这时,忽然听到去而复返的陆景远一声高呼。 “啧啧啧,五哥我一直以为你长了个榆木脑袋,不懂风情,生怕你娶不到媳妇打了光棍,哪知竟比我还会调戏小姑娘。” 陆景远独自驱马过来,高居马背上,睨着陆景曜,幸灾乐祸的道“可惜你把人家小姑娘弄哭了,这次,江家小娘子恐怕好几天不会再搭理你。” 陆景曜面色骤然一沉,翻身上马,走到陆景远前头,讥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景远“啧”了一声,颇不赞同的道“我不回来,难不成等着慧明公主把我抓去做驸马啊” 陆景曜扬眉。 陆景远被他这看好戏的眼神激到,一甩马缰,驱马走在陆景曜前头,高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当初我是倾慕过慧明公主,也做了许多离经叛道的事,可她呢转头就嫁给了那早死的驸马,把我甩了,现在她想起我的好了我就该眼巴巴的凑上去再被她羞辱一番” 陆景曜嫌弃的看他一眼,双腿猛夹马腹,越过他朝城门疾驰而去。 “哎哎哎,六弟你别走这么快啊,慧明公主留江家小娘子晚上饮宴,也邀了太子,你可一定要来啊。”陆景远高声提醒他。 大淮民风颇开,男女同席而饮,更是常态,慧明公主身份尊贵,宴请了一众文人骚客前来赴宴,评古论今,这其中自然有太子刘泽萧,陆景曜,陆景远等人。 天刚擦黑,太子刘泽萧急匆匆从宫中赶过来,便看到江雨筠和慧明公主在廊下对着一副字帖说着什么。 江雨筠轻抬眉目,神色恹恹的应着慧明公主的话,似一直在走神。 刘泽萧多日未见江雨筠,心里惦念的紧,抱着绵绵状作轻松上前,指着字帖上的一处,道“欧阳勋的字随势赋形,左右结构作相背之势,称之为天下第一楷书也不过为。” 江雨筠被身后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慧明公主已看到了刘择萧,笑着收了字帖,道“还是八弟识货,我刚叫阿苓来观摩,阿苓却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泽萧这才似发现江雨筠神色不对劲,捋了一把绵绵的猫毛,交由江雨筠抱着,笑道“我说这几日怎么都不见你去宫里敢情是躲在阿姐这里,讨清闲来了。” 往日但凡他抱来绵绵给江雨筠取乐,她便笑逐颜开,抱着绵绵不撒手,今日,她只摸了摸绵绵的头,便交由仆妇抱下去了。 笑的勉起“这几日祖母身子不大爽利,我在府中侍奉祖母。”她自是不会说,祖母不愿让自己再去宫里接触刘泽萧。 事先猜到原因的刘泽萧,抿唇轻笑,眸中寒芒闪过,道“改天我去看看姑奶奶。” 恰时,慧明公主去迎客,刘择萧称想去后院逛逛,慧明公主便叫江雨筠替她招待刘择萧。 随侍的属官便悄声对刘泽萧耳边道“陆景曜,陆景远来了,两人正往这边赶过来。” 刘泽萧想到上次若非陆景曜出现搅了他的事,阿苓早就是他的人了,也不至于现在想见阿苓一面,都要费尽心思。他神色一凛,道“多拖陆景曜一阵子。” 刘泽萧吩咐属官后,便携江雨筠去了后院凉亭里坐着。 江雨筠轻蹙娥眉,望着凉亭旁的小桃树出神。 “怎么,有心事”刘泽萧在江雨筠身侧的位置落座,大掌虚拢在她手背上。 江雨筠心里存着事,并未察觉到他的碰触,岔开话口道“听说皇舅正在为你选妃,是谁家的小娘子” 刘泽萧面色一僵,道“阿苓,娶妃的事是陆景曜催促督办的,不是我选的,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江雨筠一直视刘泽萧为兄长,从不曾听说他有意中人。 她微微诧异,道“是谁家小娘子说不准我识得,能帮你游说一二。” 眼前女子脸上并无情郎被别的女子占有的嫉恨,甚至是毫不在意的随口一问。 他思慕她多年,她竟屡屡拒绝他的情谊,积压在心中求而不得的情愫使刘择萧蓦然恼怒,覆在她手背上的大掌收紧。 江雨筠被他骤然变脸吓了一跳,这才发觉她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手里,忙要甩开他的手。 刘泽萧被她眼里的戒备刺痛,冷了声音“你不知道是谁,我便告诉你,是” 忽然,有一道讥诮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阻断了刘泽萧的话。 “太子殿下,原来你在这,慧明公主正到处找您呢” 刘泽萧倏然转头。 却是陆家兄弟站在两人身后,正好整以暇的瞧着他,说话的正是陆景远。 而陆景曜的视线盯住了江雨筠,缓缓伸手“阿苓,过来。” 江雨筠看到陆景曜,杏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027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陆景曜,唇上还残留着他灼热的温度,烫的她心里发慌,心跳若擂鼓,“咚咚咚”的撞击她的神智,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再在不见他。 陆景曜被她眸中的躲闪刺了一下,声音不觉狠厉“阿苓” 小姑娘吓得浑身颤栗,杏眸里迅疾的侵上一层水雾,双颊嫣红,扁着小嘴,抽抽搭搭的似是下一瞬就要急哭了。 刘泽萧攥着江雨筠手腕将其护在身后,沉了声,“父皇不是在宫中召陆大人商议政事,陆大人怎么来这了” 陆景曜丝毫不把刘泽萧放在眼里,只盯着躲在刘泽萧身后的江雨筠,面色阴蛰“阿苓,莫叫我说第二遍。” 江雨筠想到答应陆景曜不接近太子的话,正惊慌的脸怔住,挣开刘泽萧的手,一步一挪的走到陆景曜跟前。 陆景曜脸色稍霁,抬起江雨筠的手腕,拿帕子轻轻的擦拭方才被太子捏的地方。 他施压在她手腕的力道轻柔,饶是如此,也险些把她的肌肤擦破一层皮,江雨筠疼的挣了挣,陆景曜才放开她。 转而盯向刘择萧,幽了声“太子在宫中放着世家女子不选,跑来这里作甚么若是对那些女子不中意,臣再帮太子物色些女子,定要太子选到满意为止。” 刘泽萧眼眸变的幽深,对陆景曜擦拭阿苓手腕羞辱自己的举动,胸腹似被火灼烧,却不得不咽下这口气,硬声道“有劳了。” 陆景曜抬眼,立马有亲随上前。 “把太子护送到东宫,继续选妃。” 刘泽萧捏着的拳头咯吱作响,不甘心的掉头离去。 院中只剩陆景远,陆景曜,江雨筠三人了。 江雨筠蓦的紧张,瞟向陆景曜,想要寻个由头,借故离去。 方一抬头,就见陆景曜眸色沉沉的盯着她,那目光凶狠,似要将她拆吃入腹。她心中一惊,霎时手脚冰凉。 恰在这时,慧明公主寻到此处,见到众人剑拔弩张的情形,诧异万分“都杵在这里做什么前厅都开宴了,却找不到人,走走走,都快去赴宴,本宫特意请了番邦的舞姬助兴。” 她说完,看着陆景曜道“陆大人,既然来了,就赏脸喝上几杯,如何” 慧明公主邀约,作为臣子自是荣幸之至,更何况是江雨筠在这儿,陆景曜欣然应下。 不知方才院中情形的慧明公主,一把拉过正惊惧中江雨筠的手腕,带着她朝外走,边小声道“阿苓,今晚还指望你帮我呢你可不能中途走掉,我给你备下了果酒,是你最爱喝的桃酿,不会醉的。” 她说到这,诧异道“有没有看到八弟我找了他一圈,也没见他人,不管他了,我们先去。” 就这般江雨筠被慧明公主拉去席间,避开了陆景曜的视线。 席间少了太子,赴宴的男子神色一松的同时,瞥见陆景曜时,皆狠狠吃了一惊,众人皆知,陆景曜从不曾私下受约饮宴,而今日却是头一遭,等看到坐在慧明公主身侧的江雨筠时,神色便有些微妙。 看来陆景曜是为了美人来的。虽这般想,可有陆景曜这个煞神在,众人皆有些放不开,陆景远便起哄着玩藏钩1助助兴。 此处是临时搭建的高台,番邦舞姬在台上翩翩起舞,高台之下围拢一圈座榻,分东西并列,陆景曜和陆景曜并做在男子首列,这边江雨筠和慧明公主座位亦然。因玩藏钩,众人不分尊卑围成一圈坐着。 陆景曜下首是陆景远,陆景远从席间站起身,道“先从我这里开始,以鸣鼓为始,我手中的玉佩就依次由下首的人传出去,我叫停的时候,玉佩传到谁的手里,谁没传给下一个人,谁就输了,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颔首。 江雨筠,慧明公主皆藏有心事,玩藏钩的时候,难免分心,罚的酒最多。 起初是慧明公主输的多了,等二轮,第三轮的时候,皆是江雨筠输酒。 可等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皆是江雨筠输酒被罚,已半熏的慧明公主回过味来了,敢情这帮兔崽子是为了讨好陆景曜消受美人恩,合伙灌江雨筠的酒来了。 当即便道“怎么这酒都跑到阿苓这儿这可不厚道。” 江雨筠原就想着夜宴尽早结束,早点回江府,不想再惹是生非,便端起酒盏就要喝酒,忽的被一只大掌狠狠的按住了。 江雨筠一怔,抬头。 却是陆景曜先她一步举起盛满酒水的酒盏,朝众人道“阿苓喝不了酒,我替她喝。”说罢,“咚咚咚”几声,将江雨筠面前的果酒一一饮尽,接着,“啪啪啪”几声,摔下酒盏。 众人被这一声撞击的心弦一颤,再不敢明目张胆的为难江雨筠,想着取悦陆景曜不成,却惹怒了他,再不敢造次。 藏钩继续。 江雨筠方松下的心弦骤然一紧,抬起盈盈妙目,看向陆景曜。 陆景曜唇角一勾,似笑非笑的瞧她一眼,便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去了。 江雨筠垂下眼睫,无端的感到耳根发热,灼烧般难捱,令她浑身不自在。 玩了几十把藏钩,男人们又玩起了射覆。 慧明公主被灌了不少酒,双眼迷离,江雨筠看她醉了,却还强撑着喝酒,正要劝她回屋歇息。 陆景远却黑着脸将慧明从座位上扯起来,怒道“还能不能行要不,老子陪你喝” 慧明公主猛地拂开陆景远扶着手,笑的悲怆“好啊。” 于是,两人继续拼酒。 江雨筠看慧明交给她的任务完成,便趁人不备,悄悄的从后院离去,刚转出垂花门,就被陆景曜堵住了。 “还在和我置气” 他身上穿的墨色锦衫衣襟大喇喇的敞开着,发束下,凤眸猩红,唇边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邪笑,抱臂慵懒的睨着她,这幅不拘一节的模样,和平日威严端肃的样子实在不同,似是醉的不轻。 若他趁着酒意对她做逾越的事 她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江雨筠攥紧已汗湿的小手,屏住呼吸,越过他朝前走。 陆景曜迈一步,挡在她身前。 江雨筠心里霎时慌乱,转身掉头就跑,还未迈不出一步,就撞入拦截她的陆景曜怀里。 他胸膛似烙铁般滚烫,雪白的中衣衣襟微敞,虚掩着的结实胸肌便猝不及防的暴露在江雨筠眼前。 江雨筠“啊”的低叫一声,捂着眼从他怀里挣出,整个身子缩在墙角,自被他强亲了后,强压着满腹的委屈被引了出来,霎时冲入眼眶,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陆景曜哑然的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上,又瞧了眼江雨筠。 小姑娘身子微微抖瑟,莹白的小手捂着脸,看不到她的神色,只能看到泪水从指缝不断涌出,顺着手腕淌下。 他喉咙忽然卡了一下。 他在军营不修边幅惯了,在朝为官后,怕被人弹劾对嘉帝大不敬,才做出衣衫整洁的样子,方才若不是她躲着他,他也不会出手拦下她 便硬声道“别哭了。” 小姑娘似惊惧极了,双肩抖动几下,抬起盈盈泪目,偏过头露出紧绷的腻白下颌,紧抿着嘴,却没再呜咽一声。 陆景曜皱眉,想要安慰她,刚伸出手,小姑娘身子就往后退,似对他避之不及。 他默了默,道“你不是说倾慕我吗既然敢说谎,就该受到惩罚,我亲了你,难不成你觉得这惩罚重了” 江雨筠最不愿被提及的阴私的事被他提出来,当即脸上火辣辣的,更羞于见人,眼睫急速抖动,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仿若雨打的桃花。 陆景曜蓦的紧张,蹲下身子,伸手就要拉她。“要不,你亲过来” 江雨筠杏脸白了一瞬,蓦然显出恼怒的神色,扯过他的手放在唇边,狠狠的咬了一口。 陆景曜惊愕住了。 江雨筠飞快的扔掉他的手,不知从哪里积攒的蛮力,撞开他挡住路的身躯,逃也似的跑了。 直到江雨筠跑的没影了,陆景曜这才回过神来,摸了摸手背上那两排小小的牙印,忽然,呵嗤一笑。 敢情,敢情,她是不生他气,害羞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028 江雨筠甫一回到江府,李嬷嬷便迎上来替她褪去外裳,命下人为她沐浴更衣,边道“小娘子您可算回来了,公主派人来询问好几次您去哪了,老奴看瞒不住,就说您身子不适歇息了,这会儿,公主才没再问了。” 慧明公主命她留在府中养病,江雨筠不敢违背祖母的话,只能偷偷的溜出府,命李嬷嬷帮她留门。 “祖母找我有事” 江雨筠坐在妆台前,杏眸轻阖,神色恹恹的回了一句。 “说是明日是云南王孙子抓周礼,邀了公主去饮宴,您也要去。” 江雨筠“嗯”了一声。 李嬷嬷这才察觉到江雨筠眼睑微肿,似是哭过,顿下为她擦乌发上水滴的动作,侧头狐疑的瞧她,道“小娘子怎的了” 江雨筠眸色躲闪,霍然起身躺在榻上,拉高锦被将整个身子盖住,只透出那张弥着薄红的杏脸,呈出一副怕被人窥到心事的姿态。 李嬷嬷随侍江雨筠多年,极少看到她反常模样,忙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并未起热,忽的听她道“嬷嬷,若是女子被男子非礼了,要怎么办” 李嬷嬷想到前几日太子欲强占她的事,面色一沉,道“你碰到太子了他对你做了甚么” 江雨筠眸色躲闪,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问问。” 可这般心虚的模样,落入李嬷嬷眼里,却证实了她的猜测,李嬷嬷不由叹息,疼惜的瞧着江雨筠。 少女芙蓉面上酥红,杏眼仿若盈满秋水,菱唇绯红,露在锦被外的一截玉脖白皙腻理,掩在薄被下的身段更是玲珑,哪怕是她每每看了,也生出一种惊艳之感。 可上天赋予了她美貌,却要剥夺一些旁的,自江雨筠生母逝后,小娘子原本活泼爱笑的性子,越发收敛变的沉静了,如今,就连心事也不愿和自己说了。 李嬷嬷便道“若那登徒子趁着无人时轻薄女子,那女子可喊叫出来引来路人注意化解危机,万不可接近他。” “若是遇到身手高强的呢” “那千万别惹怒他,想办法引开他注意力,借机喊人呼救,再不济。”李嬷嬷凑近她耳边,低声嘱咐几声。 江雨筠听完,小脸涨红,耳垂以肉眼的速度迅速红透,黑白分明的杏眸里透着惊疑。 “男人那地方最为薄弱,您一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一击即中,方能脱身。” 李嬷嬷虽猜到敢觊觎小娘子的人,只有太子,陆景曜,可两人都是站在权利顶峰的人物,若想对小娘子做甚么,小娘子毫无反抗之力,但还是希望她的劝诫有用。 “江家小娘子回了江府。” 这厢,陆景曜见江雨筠走后,又命王建忠派人暗中护送她回府后,王建忠折返回禀道。 陆景曜站在院外,指腹摩挲着手背上的两排小牙印,神色不明,忽然问他“可曾娶亲” 王建忠懵了一瞬,实在不知从不曾过问他家里事的陆大人,怎么会有此一问,实诚答道“属下的孩子都会跑了。” 陆景曜“ 唔”了一声,神色越发难测,又道“这几日你也累了,想必孩子也想你了,这样,我批你几天假,回家好好陪婆娘。” 能得到上司的重视,王建忠面上一喜,随即又是一愣,听大人口气,兴许是嫌弃他能力不足,不能胜任职务,诚惶诚恐道”属下不辛苦,不需要休息。” “你家婆娘不怨你” 一向懂得察言观色的王建忠这才回过味来,想到方才大人把江家小娘子堵在墙角的情形,莫非是变着法想问他如何哄生气的小娘子 他惊疑不定,揣测着大人心思,状作轻松道“哪能不怪俺只是那婆娘性子烈的很,每回生俺的气,俺回去就把她撂榻上好好疼她几回,保准第二天她就老实了。” 陆景曜听了他的话,突忽一笑,对他道“兰台正好有个缺,你去顶上。” 果真是伴君如伴虎王建忠轻呼口气,连忙应下。 这时,有亲兵过来禀告陆景曜道五公子喝的烂醉如泥,赖子慧明公主的房里不出来了,望他拿个主意。 自两年前慧明公主嫁人后,原本温润如玉的陆景远性子大变,终日流连烟花巷借酒消愁,如今慧明守了寡,两人男未婚,女未嫁,陆景曜作为旁观人,也不好过问两人过往。 便道“由他去吧。” 次日是云南王孙子抓周礼,几乎全洛阳城的达官贵人皆来庆贺,江雨筠随阿耶,祖母送上贺礼,便由下人引着去看小寿星去了。 这所府邸内院极大,前厅和后院女眷住的宅子是用一所跨院连接而成,跨院内精致典雅,五步一景,假山林立,穿石凿渠,灌入内河活水,淙淙溪流从假山高处错落而下,激起渠中浪花点点。 江雨筠不爱凑热闹,看过小寿星便等在渠边凉亭内等祖母,恰好遇到后她一步赶来送贺礼的慧明公主,两人还未说上话,假山后便传出一阵哄堂大笑。 江雨筠听出是从前院来的宾客的声音,想必是路过去看小寿星的,就想着避一避,却是又有声音传出。 “陆五郎,你这哪是睡姑娘,分明是被姑娘给强睡了”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后。 是陆景远气急败坏的声音“哪有,休要胡说。” 一道唏嘘的声音“你还别说,春花苑里新进了几个番邦姑娘,各个模样娇俏,放着精壮爷们不要,偏爱你这种俊俏的,你消受美人恩,有什么瞎害臊的。” 众人附和艳羡“啧啧,春花苑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洛阳城内的销金窟谁不想去就连你那不沾女色的六弟也一掷千金在那养了个姑娘,你只是睡个姑娘,有啥不能说的” 接着,是几道起哄的高声“快说说是哪个姑娘改天我也去睡一回,尝尝番邦姑娘的野味。” 伴着纷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人从假山后转出。 却是陆景远,陆四郎,陆三郎,王建忠等人。 江雨筠,慧明公主忙躲道假山后,才避开了和他们撞面。 待几人走后,慧明公主气急败坏“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听听他们都说了什么还以嫖宿姑娘为荣,可耻,可恨尤其是陆景远,他明明昨夜说” 她说到这,语气猛地顿住,生着闷气。 江雨筠方才看的分明,陆景远脸颊上有一道几寸长的伤疤,似是被女子指甲挠到的,便道“昨夜你和陆景远后来怎么了” 她当时分明看到陆景远和慧明在喝酒,莫非饮宴后,陆景远去找了烟花巷的姑娘 慧明公主抬眸,脸色不自然的道“他对我动手动脚,我挠了他。” 接着,惠明公主又道“阿苓,这些男人看着各个斯文,私底下不知和多少女子纠缠不清,尤其是陆家的兄弟,宠着你的时候,说不尽的甜言蜜语,等你色衰爱驰,转头就迎娶一个又一个女人入府,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就连驸马那么正派的人,也背着我私下养外室。” 江雨筠想到方才哄笑中,提及的陆景曜在花楼养的姑娘,心头茫然,又有种隐隐磋痛感,喃喃道“可他们就不能守着一个女子过一生吗” 诸如她阿娘在世时,阿耶只娶了阿娘一人,阿娘逝去几年后,阿耶才娶了偏房。 慧明公主语调里透出苦涩“哪来那么多一生一世一双人呢都是话本子里骗人的,那个男人不希望三妻四妾” 历了此事,慧明公主心绪不佳,没吃抓周宴便回了宫里。 江雨筠却要等着阿耶,祖母一同回江府,中途饮多了茶水,有下人指点去了恭房,刚走至门口,就看到陆景曜远远的过了来。 江雨筠心头一颤,未料到在这碰到他,正慌不择路时,他已阻住了她的去路。 “在躲我吗”他穿着月白色对领锦袍,腰间悬块墨玉,刺目的阳光照在他高大的身躯上,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她的所有目光,使她逃无可逃。 “是”江雨筠攥紧小手,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刚吐出一个字。 陆景曜已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推开她身后的房门,将她逼入无人的房间内。 “啪”的一声,江雨筠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待反应过来,她的后背已被他抵在了闭紧的房门上。 屋中昏暗,透扇的日光照亮了他清肃的眉目,是比平常更阴沉几分。 江雨筠身子不自觉的抖瑟,瞪大一双杏眸,惊惧道“你要做” 她话未说完,他骤然低头,双唇覆住了她的唇,再非昨夜那般一触既离,而是如暴风骤雨般长驱直入,顶开她的牙关,入侵到一片柔软中,粗鲁的啃噬她的舌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029 他的吻急促,大掌垫在她脑后,迫她仰头迎合他加深这个吻。 她手脚被禁锢在他怀里,只感到头脑眩晕,意识混沌一片,挣动的身子渐渐无力,软倒在他怀里,心底的抵触厌恶也渐渐化为屈服。 她紧紧闭上蒙上雾气的眼睛,任由他掠夺。 日光西移,透扇撒了一地斑驳窗影,光影下的娇颜夺人心神。 陆景曜本只想略微惩戒她,可触上她温软的双唇时,却不受控的想索取更多她口中甘甜。 直到纷杂的脚步声从门外路过,怀里的人儿倏然睁开惊恐的杏眼,奋力的推他,他才不知餍足的放开了她。 小姑娘芙蓉面上袭满惊慌,眼睫湿漉漉的,双颊晕红,偏着头,露出被他肆虐过的粉唇,泛着水光,整个人如受惊的兔子般瞪着他,似在控诉的暴行。 陆景曜被她盯的脸上闪过一丝狼狈,软声道“咬了人就想走看来上次的惩戒还不够” 江雨筠被他连着轻薄两回,杏脸上蓦然显出羞怒,“你咬回来,便是” 却不知她的身体也跟着做出了本能的反应,杏面弥着潮红,浓密的眼睫急速抖动,如翅翼般扑闪扑闪的,这幅娇惜柔弱的模样落在陆景曜眼里是多么妩媚。 “自然是要要咬过来的。” 陆景曜心中一荡,眸中蹙着浅笑,抬起她的下颌,粗粝的指腹游走在她脸颊上,细细描绘她的轮廓。 “不会生气,不会害羞,更不会逃跑” 被他戳中心中所想的江雨筠杏脸一白,咬着唇,用力的点了点头,似下定决心般,撩起衣袖,把一截玉臂伸在他眼前。 日光映照下的藕臂泛着肌理腻白,甚至能看到因她惊惧颤抖而惊起的一层战栗小疙瘩。 陆景曜眸色加深,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细细打量,似在努力思考“咬哪呢” 江雨筠身子抖瑟,紧咬着下唇,心中酸涩,期待他能看到自己顺从,她好借机逃走。 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若非他自制力惊人,换作其他男人看到她这幅娇惜模样,恐怕早将她拆吃入腹。 陆景曜眸色下移,视线在她盈盈细腰上巡了一圈,喉咙滚动了下,退开半步。 那令江雨筠毛骨悚然的磨砺感消散。 却是陆景曜收了手,道“这次就算了,过来帮我包扎一下。” 江雨筠怔忪抬头。 陆景曜已撩起衣袖,将昨夜她咬的伤处露出来,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有一群小牙印,余肿微消,伤口处泛着青紫。 江雨筠的脸轰的一下热了。 她不后悔咬他,昨夜那般情形,处于自卫她触怒了他,也受到了惩戒,可看到这伤口时,甚至还有些愤恨,不由的手上动作急躁,拿随身帕子将那伤口随便掩了,这才抬眸看他。 四目相对,她猝然看到陆景曜似笑非笑的眼眸,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在他淫威下又被他调戏了一把。 “你。”他屡次轻薄她,当她是什么花楼卖笑的姑娘低贱吗江雨筠猛地扔掉他的手,用眼瞪他“无耻” 这已是她能对他最大的还击。 “嗯”陆景曜眸色幽深,声音沙哑,“还想我亲你,以此惩戒” 实则是陆景曜尝过了她口中甘甜,又被她包扎的动作撩拨的心猿意马,临时借用的借口。 江雨筠瞪圆了杏眼,一脸的不可思议,仿似在说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登徒子 陆景曜无视她的鄙夷,将她迫入墙角里,臂膀圈着她小小的身子,眸中意味不明“还是说,你很喜欢我亲你” 怀中的小姑娘身子再次抖瑟 ,不同方才羞涩惊惧,眸中却是漫出悲伤之色,晶莹的泪珠“啪”的一声,砸在他手背上。 “”陆景曜见到她哭,心中跟着一紧,收了戏谑的神色,皱眉把她泪水擦掉。 可怀中小姑娘抖的更狠了。 “既然我亲了你,必定会负责的。” 陆景曜沉吟下,以为是她被自己轻佻的举动吓坏了,轻声承诺。 “我知你祖母不愿把你嫁给我,她那里我去周旋。” 小姑娘的泪水似泄洪般,只摇头,抿着嘴一直落泪。 “阿苓”陆景曜这才慌神了。 “我想去小解。”江雨筠抬起朦胧泪眼,飞快的瞧他一眼,小声提出她的要求。 “”陆景曜顿时哭笑不得,这才想起他过来时,下人禀告她朝恭房这里来的,便收了手,“快去。” 他则等在屋中,实则他也有话需和她讲明白,却一直没有机会。 直到一刻钟过去,隔壁恭房却毫无动静。 陆景曜皱眉,命人去瞧她。 没过片刻,下人回禀“大人,隔壁恭房没人,江家小娘子早从后院离去了。” “”陆景曜霍然起身。 素来玩弄朝臣在鼓掌之间的陆景曜,凭生头一回脸上并无被人戏耍的愤怒,却幽幽一笑。 原来那小姑娘自进屋后,那么顺从他,却是打的这个主意。 而他更加肯定了,自他第一眼见她时,他便觉得这小姑娘看似温顺,却是个收了爪子的小猫,引人怜爱。 这时,王建忠过来禀告“云南王设了宴,邀请大人过去。” 以陆景曜和云南王的敌对关系,陆景曜今日来抓周宴,只会被朝臣认为是挑衅云南王。 王建忠便道“大人昨日刚得罪了云南王,若您过去,恐怕少不了被他奚落。” 陆景曜似在出神,这才睨了王建忠一眼。 “卫将军江蛰可在王府里” 王建忠道“在冬暖阁和云南王叙话。” 陆景曜颔首,道“这几日寻个由头,把卫将军的职务提一提。” 陆景曜骤然提拔卫将军,恐怕是与江家小娘子有关,想必是要着手操办婚事了,王建忠笑着应下“臣立刻去办。” 陆景曜辞别饮宴的府中重客,并未见云南王,便回了陆府,刚一进门,就听下人通传陆侯要见他。 陆景曜推门进去,就见陆侯坐在桌案后,盯着手中凤凰样式的金步摇出神,见到他来了,拿一本卷宗把步摇盖住,才道 “云南王那跟进的如何了” 陆景曜将目光从步摇上移开,道“袁永还未从锦州查探回来前齐王部下消息,想要绊倒他,还需费些时日。” 陆侯四十多岁,头发已斑白大半,后背微微佝偻,已是老态,唯独那双眼睛依旧清朗,他颔首道“查探前齐王的事你别要监管了,从旁处绊倒云南王,此事不能再拖。” 若前齐王部下未伏诛,眼下很难绊倒云南王,可陆侯的话,陆景曜虽心中存疑,并未说什么,淡声应下。 临出房门,又被陆侯叫住。 “我近日听闻你在春花苑养个姑娘” 阿耶从不曾过问他的私事,陆景曜惊疑的瞧陆侯一眼,道“是儿子在查访一桩案子,那女子是案子的线索。” 陆侯清肃的神色一松,拍拍他肩膀,道“你和阿苓的婚事已定,阿耶不希望在阿苓进门前,再听到关于你不好的传闻,以免落了江家的脸面。” 对于阿耶看重江家的态度,陆景曜淡淡反问“儿子有一事不解,望阿耶解惑。” “是想问为父为何请求圣上为你和阿苓赐婚” 陆景曜颔首。 这也是他不解的地方,陆家和江家一向视同水火,而阿耶对江家的争锋相对从未理会,在朝堂上打压江家的同时,还私下为其避祸,甚至促成两家联姻。 陆侯皱着的眉峰展开,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陆景曜知阿耶有心瞒他,也问不出什么,便从屋中退了出去。 原本暗中护送江雨筠回府的王建忠,神色匆匆的赶至,禀告道“江家小娘子从云南王府走后,并未回府,被太子领去了酒楼。” 陆景曜神色一凛。 王建忠吓得额上冷汗津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刘择萧觊觎江家小娘子多年,以江家小娘子的姿色,两人独处,万一被刘择萧占了便宜,可是为大人戴了顶绿油油的高帽 实则江雨筠被陆景曜亲了后,慌不择路的出了云南王府,就被守在府门前的太子刘泽萧堵住了。 刘泽萧以皇后娘娘选绣线为由,叫上江雨筠去参谋参谋。两人便装打扮,去了市集买了绣线,临时歇脚在绣线铺旁的酒楼。 刘泽萧见到江雨筠眼眶微红,粉唇似被人凌虐过,自是猜到是何人手笔,掩在袖下的大掌倏然紧握,面上却毫不露色,为坐在对面的江雨筠倒盏茶,道“喝杯茶,润润嘴。” 江雨筠接过,小抿一口,因微压在茶盏边缘的菱唇越发绯红,刘泽萧眸色幽深,道“阿苓,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昨夜你不是问我中意哪个女子吗我想现在就告诉你。” 江雨筠被陆景曜亲了后,一直心神恍惚,听了这话才有了些兴致,皱起小眉头,想到昨夜应承他的事,便道,“若是王家的女儿,我和她并不熟悉,恐怕帮不上忙。” 刘泽萧见她记挂自己的事心中一暖,情不自禁的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不是她,是你。” “我中意的女子是你,阿苓。” 江雨筠惊愕极了,甚至没感到他握住自己的手,蹭的一下从座位上起身。 恰在这时,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陆景曜从外进来,入鹰般的犀锐双目扫视在她身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030 在他目光震慑下,刚从魔掌下逃脱的江雨筠未想到陆景曜会亲自来抓自己,吓得后背惊起一层冷汗。 刘泽萧自是注意到江雨筠的反应,从席间缓缓起身,道“陆大人既然来了,就请坐。” 陆景曜却未看他一眼,那双清肃眉目泛着薄怒,盯在江雨筠身上,“阿苓,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江雨筠自是能听懂陆景曜话中的含义,是告诫她不许和太子亲近,便对刘泽萧道“我帮姨母选的绣线就放在车厢里,待会你帮我送去给姨母,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刘泽萧移目看向陆景曜。 两个男人的目光撞上的一瞬,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对阿苓的势在必得。 陆景曜睨着由自己扶植坐到储君之位的刘泽萧,眼底失望之色渐浓,在他看来,刘择萧整饬吏政,开科举,甚有明君之风,可耽于情爱,优柔寡断,却是不堪大任。 他身为御史中丞,不仅要助皇帝择出储君,并还要顾及陆家声望地位,而近来刘泽萧觊觎阿苓并挑衅他,将来刘泽萧做了皇帝,两人君臣离德,与陆家不利,他不得不慎重考量是否要废黜刘泽萧太子之位,另择一名储君。 而在刘泽萧眼中,陆家拿捏着刘家江山命脉,他身为储君却不得不仰仗着陆家鼻息而活,其中酸涩憋屈岂非一言能为可他羽翼未丰,不得不掩下一腔雄心屈与陆家淫威之下,可他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倔强起来时想要挑衅陆景曜。 便敛下眸中滚涌的情绪,状作轻笑道“阿苓,等你想好了我方才的话,给我答复。” 刘泽萧先一步离去,江雨筠被陆景曜拦下。 敞开的房门“啪”的一声,被人从门外关上,江雨筠心中骤然一紧,身子不自觉的抖瑟起来。 “不是去小解吗完了吗”陆景曜撩袍坐在她之前坐的位置上,用那只包扎过的手拎起泥壶倒了一盏茶喝着,神色不明的讥笑杵在原地的江雨筠。 逃走被陆景耀抓了现行的江雨筠面上羞燥,小声道“完了。”说罢,飞快的瞟对方一眼。 这才发现,陆景曜额上渗出一层汗珠,衣领扯开了个大口子,连着敞开的衣襟,垂在腰间,那掩在薄衫下的结实胸膛便若隐若现的暴露出来。 饶是她惧怕他,却还是被他英俊的相貌给惊艳到了,粉颊更显嫣红。 而这含羞带燥的模样落在陆景曜眼里,却坐实了她和太子之前在房里发生什么不清不楚的事,陆景曜面色一沉。 “太子方才和你说了什么” 江雨筠本对太子的突然表白惊愕之极,自是不愿和他说实话,便胡诌道“是是姨母托我綉春山图,刚好太子哥哥碰到我,便把话捎过来了,问我要不要帮忙綉。” 她原就打算綉春山图给姨母做明年的生辰礼之用,这样对他辩解,露不出破绽。 “哦”陆景曜坐直腰身,锐目盯在她脸上,似在分辨她话中真伪。 江雨筠紧攥着小手,故作镇定道“你若不信,可问问太子哥哥。” 陆景曜能年纪轻轻坐到御史中丞的位置,察言观色的能力也不是盖的,一眼便瞧出她在撒谎。他不用猜也知晓,太子方才对她说的,无非是倾慕她之类的话,随即轻嗤一声。 “既然你和太子这般要好,不若替他把把关,好好为他挑选太子妃,也算尽了朋友的一份力,不是” 江雨筠面色郑重,道“应该的。” 陆景曜瞧她提起太子时,脸上毫无小女儿对情郎的娇羞之色,才缓缓的放下心。 “杵在那坐什么,来我这坐。” “”江雨筠原本就怕他,听到他这般暧昧不清的话,被他强吻时的羞愤倏然窜上心头,脚下一动不动。 “我有事和你说。”男人似感到她的不安,缓和了口气。 江雨筠看他神色端肃,不想再想强迫她的样子,压住若擂鼓的心跳,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两人之间隔了一张圆桌,陆景曜皱眉看向坐他对面的小姑娘,就这么怕他吗 脸色便不大好看“你这么怕我,无非是你祖母不允诺我们的亲事,更想方设法的想退婚,可我既然说了对你负责,便会娶你。” 江雨筠懵了一瞬,忙急声道“我不要你负责,咱俩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也不会和旁人提起一个字。”她分明是不愿嫁他,才怕他。 陆景曜脸色黑的可怕“你说什么” 多少女人为了爬上他的榻,费尽心思的取悦他,而眼前这个柔弱的小姑娘竟然无视他的诚意,这多少打击了陆景曜身为男人的自尊心。 莫非她真的中意那个怂包太子 江雨筠见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忙道“这门亲事是皇舅定下的,我祖母和阿耶不能不从,可强扭的瓜不甜,不如” “这么说,你是不愿嫁我了” 江雨筠咬紧下唇,迟疑的点了点头。 他原以为亲了她,就是已表明了娶她的诚意,从未想到她是真的不愿嫁他,一向自诩被女人竞相追逐的陆景曜想不通为什么,皱眉道“为何” 小姑娘扑闪着浓密的眼睫,在如玉的脸上撒下一道暗影,菱唇抿着,似羞与说出口,道“裴之是皇舅的左膀右臂,国之栋梁,理应匹配更好的士族女子,阿苓愚笨,容颜丑陋,自知配不上裴之万分之一,便羞于和裴之比肩。” “何况我祖母也不愿意这门亲事。” 敢情她拒绝他,是受了明德公主阻挠,陆景曜阴沉的脸缓缓笑了,道“原来你担心这个,你祖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江雨筠蓦然想到他对付政敌的残忍手段,惊呼道“你要对我祖母做什么” 陆景曜望着她那张因紧张而泛着红晕的脸,粉唇嘟嘟的,翘起谴责他的弧度,心中一荡,视线缓缓向下在她腰间巡视一圈“这就要取决于你的态度。” 在他暗示性的眼神下,江雨筠自觉领会了他话中的深意。 她知自己长的有多美,在她六岁那年,有个世家子弟的毛头小子借着在她家饮宴的机会,便用银两引诱她,让她陪他睡一晚。 她年龄小,只觉得那金子在日光照耀下折射出金芒,煞是好看想拿过来玩一玩,便应了。虽然后来阿娘及时赶到把那毛头小子训斥一顿,可却在她幼小的心里落下了阴影,不能和外男有纠缠。 后来,她年岁越大,围拢在她身边的世家公子,朝臣越发多,她越发心惊胆战,唯恐被臭男人占了便宜,便好好的保护自己,甚至和一块长大的刘泽萧相处,她也保留一定的安全距离。 可眼下,她未婚夫意欲不明的眼光下,她知今日躲不过了。 便咬唇无比艰涩道“只要你不对付我家人,我怎样都可以。” 陆景曜听了她应承的话,皱着的眉头一松。 只要她愿意嫁给自己,他有的是办法能说服明德公主。 他上前一步,想要再亲一亲芳泽,却见她如受惊的兔子般往后缩了缩身子,声低的几乎哽咽“你稍等。” 她说罢,逃也似的转身入了内室。 这间厢房是个套间,分内外两室,中间只用一层薄弱蝉翼的纱帐隔开,于是,站在外室的陆景曜便听到,从内室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 接着,江雨筠的细弱的声音从内室传出。 “好了。” 陆景曜不明所以,撩开纱帐,赫然入目的,便是一具雪白的娇躯。 小姑娘面朝他站着,她低垂眉目,双颊袭满红霞,绣有七月荷蓬的肚兜勉强罩住胸前的高耸,肩背线条柔软,恰到好处的垂着,蜂腰盈盈一握,下面穿着薄薄的半裙,影影绰绰的将那双修长玉腿轮廓凸显出来,脚指头各个涂了豆蔻,因紧张而紧绷着。 陆景曜眸色幽深,呼吸粗重几分,才克制着将视线撇开,盯向别处。 “你这是做什么” 江雨筠头低的更很了,她心里隐约明白,像陆景曜这般一手遮天的权臣,想要哪种女子没有他这么肆意屡次轻薄她,无非是祖母拒婚惹怒了他。 若他得到了她,自然就不会再纠缠她,甚至兴许会退婚,用她自己换江家全族安危,已是她能给出最好的交换条件。 她不怕失了清白,大不了剪了头发做姑子再不嫁人。可虽这般想,依旧感到极端屈辱,她勉力压下喉头的哽咽,紧闭双目,似待宰羔羊般等待着。 寂静的室内,她听到了他迈步的声音。 江雨筠紧紧咬唇,因紧张双手虚拢着那令人不容忽视的胸前高耸,脸色涨红似能滴出血,几度哽咽“只要只要你不对付江家,你对我怎样都可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