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发生前[快穿]》 第1章 第1章 凛冽的寒风拂过面颊,有些干冷的刺痛,没有被面脂滋润过的面色有些惨白,的确是应该惨白的,才丧母嘛。 但他的眼神中却没有多少悲哀,记忆中的那些故事并不能够让他感同身受,哪怕他现在已经是这样的身份,正准备继续这个人的人生,但这个名字,到底不是最初的那个,并不能够获得灵魂深处的认同。 赵沧颉的父亲是个六品小官,他也算是官宦之家出身的少爷,只可惜家中并不富裕,这个少爷的称谓多少有些名不副实,唯一值得炫耀的或许就是他有一个身为南平侯府继室的姑母。 眼下,赵沧颉便是要去投靠这位姑母。 “瞧瞧这孩子,可怜见的,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慈眉善目的姑母赵氏年龄不过三十多,容貌姣好,却也是比徐娘还老了,穿着厚重的深色衣裳,一头的金钗玉簪压平了浑身的棱角,言语之中尽是些老气。 被拉着手的赵沧颉有些无措,又不是原身那个四六不懂的纨绔少年,他到底显现不出一点儿少年意气,又或者纨绔气来,作为一个知晓剧情的穿越人士,他其实从来都不明白原身胡闹的底气何来,尤其是后来,他怎么就敢对南平侯府的嫡长女做出那样始乱终弃的事情来 月牙白的衣裳遮不住单薄的身形,这段时间正是少年长个子的时候,又逢母丧,怎样也要素食,便瘦下来了。若是原身,可能还会随口抱怨两句不能吃肉之类的话,但换成现在的赵沧颉,哪怕他始终不能对记忆中的那位母亲有什么感情,却也能够老老实实毫无怨言地守孝,这本就是人子该做的事。 “好孩子,既来了姑母这里,就当自家一样,我统共就那么一个亲哥,就你一个亲侄,只把你当亲儿看待,姑母也没儿子,如今得了你,自当好好待你 ” 热情的姑母说着又吩咐人安排入住的事情,早就收拾好的院落,早就分派好的下人,一件件一桩桩,条理分明,多年当家作主的底气让她这个女主人格外贵气。 赵沧颉除了一句“多谢姑母”,再没有插嘴的时候,只听得姑母把事情都安排好了,这才跟着领路的丫鬟下去休息。 “果然是太太的亲侄呐,侄子像姑,跟太太有八分像呐,长大了定是个俊俏的哥儿。” 十三四岁的少年人虽然瘦了些,却是容颜俊朗,肤白眼亮,又是个沉静的性子,看着便是赏心悦目,只盼能多看两眼才舒心。 想到太太自接信之后的种种好心情,嬷嬷更是把不要钱的好话拼命地往外洒,哪怕都知道这位继室的出身不高,也把那位哥儿夸成了世家公子都比不得的绝世良才。 赵氏明知道这些都是虚话,听了之后却也笑得颇为舒心,但这舒心也只是一会儿,右手轻轻抚上小腹,语调怅然,“若是我儿尚在,也有这么大了 ” 身边的老嬷嬷陪伴赵氏多年,自然知道那一段过往,赵氏曾经是怀过一个哥儿的,却因意外生生流掉了那个成型的男胎,也是自那之后坏了身子,再不得子。 这么多年过去,这事还是个心结,如今想起,免不了有些难过。 所幸,都这么多年了,不等人劝慰,赵氏就自己打起了精神,不再去想了。 南平侯府的年头有些长,第一代的南平候是战功上来的,那个时候能够封侯封王的都是跟着帝王打天下的得力干将,但到了第三代,便有了功勋之家的通病,一派的花团锦簇全忘了旧日的弓马功夫,若要读书上进,又少了些底蕴熏陶,到底是不能成事。 好在帝王念旧情,并没有轻易罢黜南平候的爵位,第五代难得又有了个阴差阳错救驾的,如今这第六代南平侯府竟重新有了些复兴之象。 这一点体现在院子上,便是那古旧的建筑多了些新生的花木,摆设也颇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乍一看上去似乎也可以感慨一句书香世家的模样,多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书香贵气。 赵沧颉是个穿越人士,虽然这些日子也见过不少古色古香的建筑和摆设,但是身份使然,之前所见和南平侯府一比,规格高下立见,便是不懂的人也能够看出香臭好歹来,他目露欣然,安静观赏着院中景致。 领路的丫鬟边走边说,口齿伶俐,简单介绍了一下侯府中人的各种情况,赵沧颉留心听着,跟剧情一一对应。 侯府人丁单薄,从第三代开始便是单传,到了这一代的侯爷兄弟半个也无,膝下唯有五个姑娘,两个嫡出姑娘分别是前头太太和现任太太所出。庶出的那三个丫鬟一语带过,并未详说。 赵沧颉也不在意,原剧情中跟他有牵扯的也只有这嫡出的两个,两个姑娘年岁相差不多,都喜欢赵沧颉,可惜赵沧颉光会嘴上哄人,把人哄到手了就弃之不顾,好歹顾念姑母亲情,没有把嫡亲表妹怎样,也算渣中有点儿良知。 不过,那些都是剧情中的事情,既然换了人,现在的赵沧颉可不准备演绎剧情,当然,也并不准备接手剧情中的套路,跟这两位表妹牵扯不清。 守孝三年,实在是一个很好的时间段,改过自新用心读书为时不晚。古代么,读书人总是有优势的,现在的条件这么好,何必为那些情情爱爱耽误时间 赵沧颉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对古代的四书五经只是泛泛了解,其他的诸如毛笔字琴棋书画什么的,现代的时候他也没那个闲工夫报兴趣班学这个,如今能够勉强不露陷,还是因为原主的课业实在是太渣。 说来也不得不佩服原主的撩妹技能,明明除了一个好皮囊并无半点儿才华,硬是靠着花言巧语蒙骗了两个姑娘,若不是后来嫡出长女珠胎暗结逼着他求娶,他也不会狗急跳墙,弄出一个悲剧结尾。 想到剧情最后的悲剧,赵沧颉轻轻叹了一口气,再一次下定决心绝对不要走剧情中的“老路”。 夏日炎炎,赵沧颉静下心来在纸上写字,横平竖直的字体未必多么有风骨,却能看得出端正来,与帖子相比自然不如,但跟之前相比,由不得人不满意,总算这三年时间不曾辜负。 闷热的风经过窗口的冰盆,拂到脸上已经有了一丝凉意,书童侍墨适时递上一盏清茶,“少爷,歇会儿吧。” 赵沧颉点了点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菊花茶微有甘甜,鲜黄色的花瓣在白色的茶盏中肆意浮沉,偶有擦唇,些许痒意,让人忍不住一再啜饮。 移步到榻上坐了,竹席清凉,压下了身上燥热,丫鬟侍画递上折叠好的凉巾供赵沧颉擦去额上的细汗。 “少爷的字写得是越来越好了。” 这些丫鬟书童都是赵沧颉一入府就分过来的,皆是姑妈亲自挑选过的,伶俐忠心都不缺,这三年下来跟赵沧颉也算是熟悉,主仆之间说话也自在了许多。 听得侍画这般说,赵沧颉心底是赞同的,嘴上却谦虚道“还是差得远了些,到底以前荒废了。” 这话,只要见过他初来时写的字是怎样,便不难理解“荒废”之言不虚,也正是因为看过最初的字,再看现在的,愈发明白这其中的进步有多大。 侍画是家生子,对于侯府的情况比侍墨了解更多一些,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闻言又道“我是不懂的,姑娘却说极好,还说要跟少爷求一幅字呐。” 侍画口中的“姑娘”是赵氏所出的二姑娘宋婷,她跟前头那位太太留下的大姑娘只差了三岁,如今也有十四了,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 “哪里值当一个求,要什么只管说,我写来便是了。”赵沧颉自觉已经拉开了距离,又不曾像剧情中那样言语哄骗,如今和表妹也就是兄妹而已。时人讲究一个姑血不还家,无人引诱的情况下,表妹怎么也不会有它想。 何况,给一幅无情无爱的字也不至于有什么私相授受之嫌,而且,这话说不定只是玩笑,一味推拒反而生分,倒对不起姑母这三年的体贴照顾了。 “这可好,我这就告诉姑娘去,必有赏钱拿的。”侍画笑得眉眼弯弯,故作出一副财迷样子,说完果然转身就往外头走,很有些急促感。 赵沧颉楞了一下,不由一笑,那赏钱还能跑了不成 “真的表哥真的应了”一身粉色衣裳的少女容颜娇俏,听得侍画回话,两靥先浮起红云,一双眼亮晶晶的,似含了万种柔情,还算稚嫩的模样因此也多了一抹醉人的风情。 一路上走得干渴,顾不得喝一口水,侍画言之凿凿地说“可不就是么,少爷一听是姑娘要,一口就应了,还说姑娘想要什么字只管说来,他自会好好写了送来。” 意思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但是侍画一转述却平添了几许殷切热情,正合了怀春少女的心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2章 赵沧颉不知道,他的做派的确是和剧情中的原主差很多,但有些事情并不会因为些许差别而发生转变,反而因为他那清冷自矜的做派,让人高看一眼,反而不禁他和两位姑娘来往。 剧情中,只会口头花花的原主都能够和两位姑娘过从甚密而无人怀疑,换成如今学业有成的赵沧颉,恐怕某些事情侯府的当家人都会乐见其成。 “表哥这般待我,我也要回个礼才好。”宋婷这般说着咬了咬唇,想到上次表哥生辰大姐送的扇坠就是一阵子气恼,别以为她小了三岁就不知道,大姐分明也是瞧上了表哥,这才 不然,那块儿寒山玉的扇坠怎么会轻易送出去,她可听说那是 哼,表哥才看不上她。 同样都是嫡出,宋婷这个嫡出只因为是继室所出,某些事情上就有些尴尬,比如说祖母总是偏向宋妍那个娘死早的,生怕她哪里受了委屈,比如说母亲也总会多给宋妍一些东西,免得外人说继母苛待,再比如说父亲也会多看顾她一些,因为她是嫡长,又失了亲娘。 宋婷小的时候不懂事,为这个争吵,险些没坏了名声,等到懂事了,却也心有不甘,她也是嫡出,凭什么差这么多 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到了表哥这里竟是反过来了,他对大姑娘宋妍的疏远避嫌看在宋婷的眼中,真是再合意也没有了。 从这一点好感发展起来的便是越来越甚的喜欢,到如今心里已经放不开这个人了。 宋婷的这点儿少女心思赵氏也知道,她这三年看下来,侄子果然是个好的,等他考得功名,也未必不能提携一二,自家女儿的心思也可以成全。 或许是因为没有儿子,赵氏把女儿看得更重一些,只要女儿好,她也不在乎什么姑血不还家的说法,不是还有说姑表亲亲上加亲么,只要以后能过得好,其他的实在不必讲究太多。 同样的一颗爱女心到了侯爷那里偏向的却是宋妍,第一个女儿总是有些不同的,又是丧了母的,哪怕侯爷没什么细腻心思,但在想到的时候总要多照顾一些才好安心,尤其是三年前因为他一时戏言累得女儿险些成了寡妇,他就对长女多出一份愧疚来,总想着弥补。 侯府这样的人家,多半都是十三四定亲,十七八嫁人,宋妍十三的时候,侯爷出于爱女的心有意拖了拖,等到宋妍十四的时候,他偶然听人说起某子,也是醉酒误事,口头上应了一下,谁知道那孩子短命,才一年便病亡。 幸好当时只是戏言,并未正式定亲,哪怕如此,却也要再等一等,等此事淡忘再论其他, 这一等,便等了一年。再说亲,京中总共这么点儿地方,年龄合适的多半早都定了,差一些的不是这个不妥当就是那个不妥当,断断续续两年了,也没看到一个合适的,随着长女年龄越大,侯爷的标准也就越低,如今看来,赵沧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了。 在这一点上,侯爷也并不是偏心,只是尊着长幼有序的思想,先从年长的开始看,自然是想不到次女的心思。 赵沧颉出孝这一天,赵氏特意好好地小聚了一场,还让换了衣裳的赵沧颉去拜见了老太太,跟其他酷爱抓权的老太太不同,这一位慈眉善目的,见了赵沧颉不住口地夸奖,牙齿都落了半口,说起话来难免有些吐字不清,但周围人都乐呵呵地听着,不住地附和着,并没有一个敢不尊重的。 侯爷也过来了一趟,勉力了赵沧颉几句,还说要给他请个夫子,让他好好研究一下学问,以备秋考。 赵沧颉所在的古代并不是他熟知的某个历史上的古代,似乎是架空,这个时空的历史并不是他学习过的,但是发展进程都有相通之处,尤其是科举,似乎是封建制度发展到某一个时期的必然产物。 此时的科举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算得上是历史短暂,也正是因为短暂,所以可操作的余地还是不小。 赵沧颉努力读书就是奔着科举去的,却也没有什么当官要为民做主的心思,力所能及的时候推进一下社会进程他也是愿意的,但若是要为此付出多大的努力,他就会觉得还是“适者生存”更好,何必非要去跟大环境过不去。 也就是这样的心态,他在现代的时候便是个庸庸碌碌的普通人,所以,即便有了一个系统,得到了穿越这样的机遇,他的本性还是没什么改变,唯一想要改变的也不过是那个悲剧的剧情罢了。 这还是因为那剧情与自己切身相关,不然的话,纵然那宋妍再悲剧,他恐怕也要思量一下是不是会妨碍到自己,才会考虑出手相助。 也是啊,在一个看到老人跌倒都要想清楚留下证据才能伸手扶的社会中成长起来的成年人,想要让他热血上头去舍己为人,也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似乎也是知道赵沧颉的这一点儿惰性,他的系统一直都很安静,除了送他穿越之外,就像是从来不曾存在一样,很多时候,赵沧颉都以为自己在这个世界初醒的时候听到的“融合度”“宿主”之语是个幻觉。 莫名为此有些失落,可是细想想,似乎这样更适合自己,不然,若是要被逼着做什么,他也不会保证自己是不是会有逆反心理。 就像学习的时候知道老师说的道理总是为自己好,但有几个人能够满怀感恩地听完并且虚心受教呢 或许年龄还小的孩子会听话懂事一些,但已经成人的赵沧颉,哪怕被投入了一个少年的身体之中,他的灵魂仍然是那个见识过社会的复杂的成人,绝对不会那么单纯地相信系统的安排,逆来顺受。 所以,现在这样,一切都要让他自己所思所想才是最好的,哪怕最后的结果不如人意,他也没有怨怼旁人的理由。 “多谢姑父教诲,沧颉自会用心。”赵沧颉拱手为礼,态度恭敬但亲切不足,哪怕他口中叫着“姑父”。 侯爷并不因此为忤,两人以前见面都少,说话更少,真要是一上来就亲近了,必然是心中颇有成算的,反倒是这样,他虽然也没法一下子拉近距离,却也更清楚这不是什么打秋风的亲戚。 存着相看女婿的心思,侯爷又多问了两句学问上的事情,侯爷这一代也是自幼诗书教导起来的,对于这些,不如那些进士,却也好过很多穷酸,毕竟师资力量什么的都要好很多,名师未必能出高徒,却也很少出庸才。 赵沧颉一一作答,论到这方面的功底,他真的不如侯爷,很多东西都是死记硬背的,有些甚至还有理解上的谬误没有标点符号的文言文很容易出现这样的问题,但是谈及某些观点看法,到底是穿越来的,他自有一套足够自信的说辞,且因为现代的信息大爆炸,他所接触到的远比闭门造车的侯爷要多一些,两人一来一往也算是打了个平局。 侯爷因此比较满意,观点新颖,言之有物,只要再加强一下措辞,想要个功名还是能够的。 “行了行了,吃着饭呐,说这些做什么。”赵氏语气含笑地打断了课业问答,她膝下没有儿子,竟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间看赵沧颉的眼神更多了些亲切,愈发姑姑如母了。 老太太年龄大,吃得也少,她放下筷子的时候倒是说了让大家继续吃不用管她,但是她一走,赵氏就跟着要伺候,也离席了,侯爷难得来了些兴致,想要继续考校赵沧颉,带着他就去了书房说话。 另一桌上的五位姑娘,除了年龄还小的那两位还在那里吃个不停,年龄大了三个也都停了筷子,大姑娘宋妍和二姑娘宋婷脸上有着颇为相似的红晕,眼睛里头都是喜气,她们都听得出来父亲对赵沧颉是比较满意的。 三姑娘宋妙和二姑娘只相差了一岁,多少都懂了些事情,看了两位姐姐一眼,抿了一下筷子尖,一声不发地放下了筷子,说“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宋妍和宋婷谁都没心思计较旁人的模样,各自瞥了对方一眼,宋妍笑着说“瞧父亲的模样,似乎表哥的学问不错。” 宋婷不忿她那有些亲切的语气,脑子里尖叫“谁是你表哥”,冷着脸说“表哥的学问自然是极好的。” 宋妍笑了笑,没有接腔,她只当宋婷年龄还小,故意跟她争关注,这类事情,宋婷小时候做过太多,即便长大了,懂道理了,也只是争得并不明显了一些,宋妍也不是没起过戒备心思,她身边到底还有两个生母留下的嬷嬷,但是时日长了,她也看明白了,宋婷这种直来直往的不会藏奸害人,到底是姐妹,一个名声坏了另一个也好不了,也不用太过防备。 看明白之后,她便只当宋婷的种种都是小孩子别扭抢夺关注,非要让别人都只看到她一个才好,也并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作为长姐,包容一下也就过去了。 原剧情中,她到死都没发现宋婷的心思跟她一样,这也怪古人某些时候太过含蓄的缘故,尤其是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情,谁都不想露了话柄,自然都不会放到明面儿上。 宋婷最不喜欢的就是宋妍这种大方宽容的笑,对比着好像她多不懂事一样,让人内伤不已。 冷哼一声,宋婷起身离开,言语动作都没有过激之处,礼仪也是到位,让人想要责怪她的性子不好都找不到由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3章 赵沧颉以前最不爱做什么计划,但是遇到这种考试的事情,尤其是这种关系重大的考试总是能够让他想到高考,自然也就会有弄个倒计时的想法,相应的学习计划也就一气呵成地出炉了。 对于他的这种做法,新来的夫子面上表示了赞同,但心底里其实不怎么看得上,这时候的读书人有一种“胸有成竹”的追求,一个个都在暗自比拼谁更“胸有城府”,自然是不会做这种直白到连休息时间都列到纸上的日程表的。 赵沧颉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一边跟夫子学习文章措词,免得自己总是习惯性用白话式文言文来描述,一边多多背诵一些好词好句和重点经典,免得需要引用的时候不知道出处,闹了笑话。 同时还要“模拟考”,这其实算不上他的创新,科举制度也有几十年了,这几十年里也不是没有聪明人尝试着做些“卷子”,只不过都没有到赵沧颉这种连环境都要模拟的现实程度罢了。 而这些苦功也不是白下的,有了经历过考试的夫子指教,又亲身经历了一下那样的环境让心理上适应,再了解了进入考场之后的一系列流程,等到开考的时候,赵沧颉格外镇定,配上那一副好皮囊,就连考官也多留意了一些,甚至还在巡场的时候瞧了瞧他的卷子。 那一笔字可能比不得那些真正寒窗十年的读书人,但那些观点,的确是有新颖之处,很多事情,换一个方向理解,带来的新鲜感是会令人记忆深刻的。 即便有了这些加分项,但是榜单贴出来的时候,赵沧颉的成绩还是不太高,勉强中等,这也跟他的预期差不多。 之前考完之后他把卷子默出来让夫子看过,对方的经验到底充足,良心话也没给高分,不是每个穿越人士都能一穿越古代就得状元中探花的。 即便某些时候也抱着侥幸的心思,但是真的轮到自己了,赵沧颉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不过科考这样的全国盛事,在没有扩招的情况下,录取的比重也是悬殊,所以只要是榜上有名,哪怕只是孙山,也能得到足够的重视,何况,他还这么年轻,比起那些皓首穷经方才上榜的,他这般年龄哪怕名次靠后也足可称一句年少有为了。 侯爷对此比较满意,谁也不是一口吃成胖子的,看赵沧颉相貌俊朗,人品端正,再有了这般也能拿得出手的成绩,倒也不失为一个女婿的好人选。 事情却在老太太和赵氏那里受阻。 赵氏阻拦的心思自然是为了自己亲生的女儿宋婷,而老太太阻拦则是因为看不上赵沧颉的家底,或者说看不上赵氏的娘家,觉得这样属于低嫁,有损南平侯府的行情。 老太太身体不好,常年荣养,好几年不曾在外走动,早就不知道外面都是个什么状况,她能够罗列出的一二人家也并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可以匹配,客观条件之下,再有侯爷亲自出面说服,列举了低嫁的一些好处,老太太勉强松口同意了这桩亲事。 赵氏那里再不愿意,丈夫和婆婆都同意了,她一个人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唯一能庆幸的就是之前并不曾戳破女儿宋婷的心思,或许以后还能够慢慢扭转回来。 古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亲之前谁也没想到要和赵沧颉打个商量,赵氏那里倒是抱着一丝“宋妍可能不同意”的心思试探了她一下,宋妍聪明地猜出了几分,羞红了脸回去就开始悄悄绣荷包。 宋婷并不知道这些,她这段时间被赵氏约束着好好学女红,分不出什么工夫去留意旁的。 赵沧颉这个当事人就这样一无所知地被定亲了,也是事情落定之后,才有人跟他说起这个事情。 一脸懵逼的赵沧颉反应过来之后有一种“剧情强大不可逆”的高山仰止之心,他明明没有撩妹了,更没有跟那两位有什么暧昧往来了,怎么到最后竟然还是被拉成了一对儿。 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就是比剧情中光明正大,不算是私相授受,而是明媒正娶了。 无论怎么掂量,还是觉得有些门不当户不对的赵沧颉在看到周围人一脸高兴地恭喜之后什么也没有说,这时候任何不当的言辞都会为这桩喜事蒙上阴影,既然已经成了定局,不如就这么欢欢喜喜接受吧。 宋妍他也见过,是个娴淑秀丽的女子,或许她和“赵沧颉”的红线早已牵定,无论这个壳子里的是谁,最终都会成为一对儿,只是结局略有不同罢了。 如果是明媒正娶,以后生儿生女都是自然的,自然不会有打胎药上场的余地,也就不会有什么一尸两命的事情,也不会让“赵沧颉”稀里糊涂背上人命送掉性命。 那样,也就不会是一桩悲剧了。 没有谁的名声会被损害,没有谁要为此送命,这样,似乎也不错。 好事成双,这时候赵沧颉的任命也下来了,可能是南平侯府帮忙活动了一下,他那样的名次竟然能够入选庶吉士,凡是看到这个任命的人都知道这其中必然有些关系往来,联系上这样一桩高攀的婚事,有些不好听的话便传出来了。 赵沧颉这一日突然收到一个丫鬟传讯,说是宋妍约了他在小花园见面。 朗朗白日,晴空如洗,赵沧颉很是犹豫了一下,这才带着侍画一同前往,早已等候在小花园的宋妍立在花丛之中,瞧见人来,遣开了身边的丫环,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来之前赵沧颉的心里转过好多念头,甚至想到了最坏的一种,约他的并不是宋妍,而是一个陷害的局,直到真的看到宋妍,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费解她为什么突然要求见面,还是这样的避人耳目。 “表妹,可是有什么事吗”脑洞大开地想着“她是不是不想成亲”“她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要求”,赵沧颉同样让侍画站得远了点儿,等着宋妍出招。 “表哥的才能一直都是有目共睹的,不要为了那些闲言碎语 生疏了我。”后半句吞吞吐吐,到底还是说出来了,却免不了脸上的晕红,宋妍羞怯而为难,这样的话对一个大家闺秀来说跟表白称爱没什么两样,与她自幼所受的教育是不符的,让她很难为情,但她却没有低下头,而是目露担忧地看着赵沧颉,生怕他会想不开,对她疏远。 赵沧颉呆了一呆,他自诩思维敏捷,想了一想也明白此言为何,外面那些说他依靠妻族的话与说他入赘没什么两样,鄙视中含着侮辱,若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或者要面子的,必然是受不了这样的话,哪怕不能毁亲,也要对以后的妻子留下一个心结,日后的生活必然免不了蒙上一层阴影。 宋妍是个聪明的姑娘,她听到外面那些话,自然能够想到那种局面,偏偏她还年轻,十七八的姑娘,放到现代也就刚刚高中毕业,一时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也等不及更好的处置,急匆匆就来安慰宽解。 这番心思直白可爱,赵沧颉微微笑了一下“表妹多虑了,他们所言并不为过。哪怕姑父不说,看在姑父的面子上,也会有人对我照顾一二,这些照顾并不是看在我的才能上,我也没什么好为此不平的,也不会因此迁怒他人。” 宋妍的担忧是针对普通的这个时代大部分男人的,但他赵沧颉不是,至少这点儿抗打击能力他是比别人强的,不就是吃软饭靠老婆么,有什么难以理解的,至少还有软饭能够吃,老婆能够靠呐,也只有那些吃不着靠不上的才会说些酸话找找存在感,他又怎么会跟他们计较,更不会为此憋屈到对老婆发泄脾气。 觉得有些被小瞧了的赵沧颉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颇有担当,换来了宋妍倾慕的眼神。 按照道理,她是不应该喜欢他的,继母的娘家人谁知道对自己存着什么心呢最初她也是抱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淡然处之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安安静静的男子就那样一点点走入了自己的眼中。 他们相见的次数并不多,很多次还都有长辈姐妹在场,但,有些情,或许并不需要眉目传递,只要他在那里,只要看到,便是再难移除。 已经定亲,不好私下相见,赵沧颉自觉话说开了,便没有久留,简单问候了宋妍两句,表达了一下关心,便目送她先行离开。 “大姑娘这么着急约少爷见面可是有什么急事”侍画适才站得远,听得并不清楚。 赵沧颉摇摇头,没有多说,这种事情没必要跟别人解释清楚,再者,“过两日我便要搬出去,你跟侍墨不同,家人都在府中,可要好好想想,是不是要跟着我出府,姑母那里,我自会解释。” 当年入府,赵氏对赵沧颉的好那是真真切切的,不仅安排了独立的院子,连院中下人的身契也都给了他,只是这些人来历不同,很有些侯府之中的家生子,他若在府中住着倒是无妨,一旦离开,也不好不问清楚一并带着,惹人生怨。 “少爷 ”侍画本能地就要表忠心,却被赵沧颉打断了,“你且好好想想,也和家人商量一下,总还有两日,别急着回我,免得以后后悔。” 他话到此处,侍画也不再啰嗦,应了一声没再吭气儿,也就没再追问之前的事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4章 因为侯府大姑娘宋妍已经不年轻了,在这个时代的眼中那都快是老姑娘了,所以婚事确定之后,婚期也就没定太远,选了这一年秋季的一个日子,眨眼工夫就要到了。 侯府之中忙得不可开交,宋婷也终于从这样的忙碌之中得知大姐要出嫁了,得知大姐要嫁给表哥了。 “表哥,你真的要娶大姐吗” 宋婷气喘吁吁地来到赵沧颉的面前,面色红扑扑的,格外艳丽,跟着她一路跑过来的丫鬟脸色难看,作为贴身丫鬟,她自然知道姑娘的心思,但这样的心思本来还算能瞒住人,被她这么一跑一问,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这可怎么得了 宋婷不是不知道这样做的错,但她完全没有想这些,一门心思的她只想知道一个答案,表哥对自己那么好,在她看来,他们之间是有默契的,若不是大姐肯定是父亲偏心大姐,大姐一求他就应了,不然 想到这里,宋婷的心中又恨又怒,混杂上伤心和那难言的期待,她的眸中明明已经含了泪,却是直直地看着赵沧颉,等待他的回答。 赵沧颉这时候才猛然发现宋婷竟然对自己还有这份心思,再次跟剧情中一模一样了。心中暗叹,面上却露出一个有些高兴的笑容来“是啊,表妹才知道么我还以为你这些日子不见人影是忙着准备贺礼呐,你大姐一份,我这个表哥一份儿,还真怕累着了表妹呐。” 难得话多是为了故意岔开别人的心思,也是为了打消宋婷的心思,给她一个台阶好下。 宋婷再怎么莽撞也是侯府仔细教养出来的姑娘,哪怕一颗心泡在醋里一样,口上却本能地答道“想得美,我才不会送两份儿呐。” 低下头,好像有些羞怯的模样,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低头,泪水就落了下来,匆忙被衣袖遮掩了。 “不跟你说了。”匆匆交代了这一句,宋婷好像有些小脾气地跺脚跑了,一转身,泪水便再也忍不住了。 跟着跑开的丫鬟一边帮着遮挡一边劝慰,一路上不知灌了多少凉风进去,等回到院中,免不了又是一番口舌。 赵氏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赶紧过去安慰了一番,宋婷不管不顾地对母亲说明了心思,知道事情再无更改可能,哭声又起,若不是多少还知道用手绢堵着嘴,恐怕更是难以克制。 见到女儿这个模样,赵氏心里也是酸涩难言,有个好侄子竟也不是什么好事了。 或许就是这样的原因,等到婚礼那日,赵氏实在有些难以开颜,勉强笑着送走了宋妍之后就小病了一场,却还要在对方三日回门的时候强撑着见面说两句话。 因为要成婚,赵沧颉只能搬离侯府,天子脚下,住房总是最紧张的,婚期仓促,又不容易找到好房子,最后还是侯府托着关系,帮忙买了一间两进的房子。 这种在侯府中只能当做一个院子,甚至还嫌小的房子就这样成为了赵沧颉的新住所,成亲的时候赵父带着继室也来了,到底是嫡出的儿子,哪怕有继室生的小儿子分了心思,他对这个算是优秀的儿子还是关心的。 但院子到底有些小,比不得侯府不说,也比不得赵父在地方上经营的房产,一家子不是太能住得开,他们也就没有多留,只待了几天就说还有公务,急匆匆又回去了。 赵沧颉这还是第一次和继母见面,或许是两方实在是隔得远,又或者是赵沧颉这边儿有个侯府的大树让人望而生畏,继母的态度倒还好,连带着她带来的一儿一女都对赵沧颉这个兄长做足了恭敬。 也正是这样的恭敬,让赵沧颉觉得这确实不是一家人了。 等到婚礼结束之后,赵沧颉短暂休息了两天,便在回门之后开始继续上班了。 庶吉士这种等同于官员预备役,却是比较高级的那种官员预备役,也可以当做高级公务员来看待,虽然没多少权力,总要被这个大人指使,那个大人使唤的,但一旦混出头了,以后多少都能是三四品的官员,毕竟不一样嘛。 赵沧颉倒没有多少野心,哪怕古时候的官员权力大些,但更大的是皇帝的权力,他若是不喜欢了,一句话就可以让人九族皆亡,说起来,那些被牵连的九族反而更惨一些。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连坐,使得古代的亲缘关系宗族关系更为紧密,只要没出九族之内,多少都是能够对别人家的事情指手画脚一些。 赵沧颉之前没什么感觉,但是成亲做官之后,也有了一些族人过来投靠,其中免不了几个过来白吃白喝的,偏偏不安置照看还不成,不然万一有拎不清的惹了什么祸,他也是要跟着背锅的。 这一点对穿越人士赵沧颉来说显然有些郁闷,现代人哪里还有那么多亲戚,又哪里还有这样紧密的联系,和不讲道理的牵连 这种时候,他就特别庆幸自己娶了个侯府姑娘,精心教养长大的嫡出姑娘对这种亲戚往来的事情简直不要太熟悉,虽然有些时候手段过于怀柔,但到底没出什么事情,这就是最大的好处了。 两人婚后相处得不错,赵沧颉对宋妍的印象其实主要是因为她那次贸然相约,其他的都是一个脸谱化的温婉娴淑,等到成亲之后了解日渐增多,才发现这姑娘的才学也是不错,某些诗词比之自己高了一层不止。 宋妍对赵沧颉却是早有心思,得偿所愿之后开始还有些忐忑相处之中会不会不如意,等到发现赵沧颉对她特别纵容之后,她也慢慢放开了些,偶尔还会有些争吵,但总不会伤及夫妻感情。 如此蜜里调油,不过半年多,宋妍就怀孕了,这跟剧情中的时间是差不多的,赵沧颉对此多有担心,还专门找太医询问了一些孕期知识。 那位太医为此还盛赞了一下他的爱妻,当然这种名声一传扬,难免有些心思不正的把这个当做“妻管严”嘲笑。 赵沧颉完全不当一回事,拒绝了宋妍提拔的通房,老老实实听嬷嬷的话搬到书房去住,他心里头其实不怎么想搬,躺在一张床上也不意味着非要做什么事情,但身边的嬷嬷,连同宋妍自己都抹不开面子,总觉得那样不妥当,他也只能入乡随俗了。 只不过通房妾室什么的,他自问不是花心的人,大可以不要这些,免得跟剧情中一样真纨绔了。 这种做法虽然有些标新立异,但人家的私房事,又没有大肆宣扬,谁也不好多说什么,顶多说宋妍善妒什么的。 “我为你背了几回锅,如今总算你也为我背一回,可算是扯平一回了。”赵沧颉听说的时候笑着跟宋妍说笑。 宋妍如今早不怕他会因此生气,瞪了他一眼,说“谁知道还有你这么不会享福的,非要让我背一个妒妇名声,母亲怕是要说我两句呐。” “不怕,我早和姑母说过了,她不会拿此事说你的。”赵沧颉摆摆手,不甚在意,又对宋妍解释了一回,“日子总是咱们自己过的,我不愿意担负那么多人生活,更不愿意白养一个张嘴吃饭还天经地义的,索性就不要养了。你只当我吝啬罢了,你又不是头一回知道我吝啬,连对族亲都不愿意舍钱,何况让我舍钱养一个暖被窝的,不如咱俩过着,也不怕你把我过穷了,有嫁妆呐。” 还不知道“男神破灭论”这种说法的宋妍白了赵沧颉一眼,“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吝啬呢总还说这个表哥总送小玩意儿来,看着便是个大方的。” 宋妍其实比赵沧颉还要大一岁,正经应该叫他表弟的,但是赵氏难免对不是自己所出的宋妍不太上心,也不是太记忆侄子哪年出生的,当初介绍的时候便一顺嘴直接让宋妍和宋婷都叫赵沧颉表哥了。 也是定亲对了庚帖之后才知道这俩应该是表姐和表弟的,但已经叫了那么多年了,堂而皇之再改有些矫枉过正的意思,又难免凸显赵氏这个继母的不经心,索性谁也没言破,只当不知道一样依旧旧时称呼。 成亲后宋妍觉得不好意思,已经很少这么叫了,叫的时候也总有些调侃的意思。 “你也说了总送些小玩意儿,可见是我手头不宽裕的,亏得表妹还知道贴补一二,总有些回礼,不然 ” 赵沧颉顺着往下说,又引得宋妍嗔怪一番“好不脸大,哪个要贴补你了”回想起那个时候对赵沧颉种种南辕北辙的看法,宋妍自己先笑了起来。 见她总算是笑了,不再惦记通房妾室的事情,赵沧颉也松了一口气,孕妇总是忧思不好,或许是剧情力量的强大让赵沧颉有些忌讳,他总是怕宋妍会在怀孕又或者生子的时候出事,对她便格外经心了一些。 后来赵氏带着宋婷时常过来探望照顾,赵沧颉也没有拒绝,索性专门腾了地方让赵氏有个落脚的地儿,跟宋婷的接触也多了一些,毕竟这才是正经的表妹,总也不好避而不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5章 宋婷如今的年龄也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赵氏心中怕她还惦记着赵沧颉,早早就给她选定了一个人选,比宋婷大两岁,是个世家嫡次子,人品样貌都不比赵沧颉差,但看在宋婷眼中,也只是差强人意。 赵沧颉也知道宋婷定亲了,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若说怅然若失,反正没什么感觉,话说,“失去什么”和“松了一口气”之间,不都是放下一些可能的负累吗 如同他对宋妍说过的那样,他这个人太普通,太自私,从来不愿意背负别人的人生,自然也不会愿意背负那更为沉重的感情,即便是跟宋妍,夫妻一年多,眼看着没几个月孩子就生了,却也没什么更深厚更难割舍的感情。 很多让宋妍感动的好,有些是机缘巧合,有些不过是一种弥补罢了,她对自己那么好,自己却不能回报同样的感情,那也就只能在生活上在物质上多多体贴照顾一些了。 “是因为孩子吗表哥变了许多呐。” 宋婷的身形有些消瘦,时间是能够磨灭感情的,在再次见到赵沧颉之前,她一直以为这个人从此之后就淡出了自己的视线,不会再相见了,因为,她绝对不会承认对方“姐夫”的身份,只是“表哥”,也只能是表哥。 “表妹也变了啊,这一瘦还真是窈窕淑女了,不过,太瘦了也不好,女孩子胖一些才会可爱啊。”赵沧颉面带微笑跟宋婷说话,两人在院子里,旁边还有嬷嬷有丫鬟,谁也没觉得拘束,反而更自在些,至少赵沧颉是更自在些,这样的玩笑话说起来也格外轻松。 宋婷怔了怔,在她的印象中,表哥一直是有些淡然君子风的,远远地好像立在山上俯视众人,那种高冷和疏淡,好像和所有的人都隔着一段看不见的距离,也正是因为这样,偶尔被她逗笑的时候,那种笑容总是让她许久难以忘怀,而现在 这种明显有了温度,有了烟火气息的笑容却让她觉得很难过,让表哥变化的人不是自己呀。 垂了下眼帘,沉淀了心中的种种想法,宋婷再抬眼时笑了一下,自然接话“表哥净胡说,哪有胖了可爱的,人人都说我现在比以前漂亮了。” “是漂亮了。”赵沧颉认真地夸奖,在他眼中的宋婷比之以前咋咋呼呼的小丫头,真的成长了好多,娴淑得有了些范本的感觉,难以想象一年前她还曾经冒冒失失高声欢笑过。 宋婷再次笑了笑,抬起手,丝质的手绢上绣着浅紫色的鸢尾花,遮在唇角,把那笑容都挡去了一半,留下些许阴影在脸旁,目光移落在一旁的花圃中,有些许细碎的柔光,似那花瓣倒影在了眼中的明艳。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赵沧颉总觉得继续说下去好像是在调戏一样,在这样的时代,男女之间总要保持适当的距离,不仅是身体,还有言语。 于是,他也移转了目光,看向花圃中的花,这些花多半都是宋妍找人管理的。他上辈子就是个普通人,家中也没这么大的园子养花,自然不会懂得这些花的品种有何特殊,培育方法如何。 倒是宋妍,或许女孩子都是爱花的,她即便不曾亲手播种,却也能够说出一二培育常识来,不至于把喜阴的晒死,把耐旱的浇死。 想起这些事情,赵沧颉脸上自然带了些轻松的笑意,跟着与宋婷说起花来,出乎意料的,宋婷对花木的知识也知道颇多,一来二去,竟是宋婷说得比较多,赵沧颉唯点头而已。 宋妍挺着大肚子出来寻人的时候,正看到赵沧颉扭头看着宋婷露出笑容,宋婷嘴角也挂着浅淡的微笑,明明两个人并没有并肩而立,还隔着一些距离,周围还有不少人在,但宋妍好像就只看到了那两人的相视浅笑,弯起的眼中似乎暗藏情意。 眼前黑了一下,宋妍几乎撑不住地捉紧了扶着她的手臂,丫鬟的手臂被掐得生疼,感觉那并不长的指甲好像都穿过衣袖陷入了肉里,却忍着一声不吭,她是跟着宋妍从小到大的丫鬟,比之普通的主仆之外,更多了一些真诚的关心,柔声劝了一句“夫人不是说要找老爷么,赶紧过去吧。” 手臂上用了力,支撑着宋妍的身体,丫鬟的额上都冒了汗,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一声,唤来旁人的注意,赵沧颉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儿,毕竟,这个园子不算大,也没有多少假山景观,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醒了”赵沧颉几步上前替下了一个丫鬟,扶着宋妍的胳膊,他并不是刻意显示夫妻的亲密,只是因为有些担心宋妍的身体。 在赵沧颉看来,宋妍怀孕有些早,需要多照看些,又怕那些丫鬟没力气,若是能搭把手,他总要扶一把的,哪怕他对宋妍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但这个女人到底是在为自己孕育子女,他还没有那么渣,看着她辛苦,而他坐享其成还要嫌时间长。 这种在赵沧颉看来并不算太亲密的举动落在宋婷的眼中简直是在戳心,心里头一痛,她才明白,对表哥,她从来没有放下过,但这一年赵氏的精心培养到底不是假的,即便心里头难受得不得了,她还是能够礼仪完好地上前来对宋妍温声招呼。 被赵沧颉扶住的时候宋妍看的却是宋婷的表情,看到她那生疏的掩饰,宋妍的心里竟觉得松快多了,眼前也多了几分清明,扬起一个同样功底深厚的笑容,姐妹两个好好打了一个招呼。 “我正跟表哥说着这些花呐,听说都是大姐种的,真是难得,没想到大姐还有这样的手艺。”宋婷笑着开口。 宋妍的心里却像是入了一根刺,什么叫做“有这样的手艺”,莫非是在说自己操持低、贱这样想着,她脸上的笑容便有几分收敛,道“我也就是会看,哪里会种了,都是匠人们侍弄,我也就说两句话而已。” 宋婷微微蹙眉,觉得这话语的重点有些偏,但她本来也不是要跟宋妍谈论养花的本事,略略两句便作罢。 姐妹两个的机锋赵沧颉完全没听出来,只听了两句,便找了个由头去书房了。最近有一个外放的机会,他正想着要不要出去试试,只是宋妍这样的情况不适合跟他远行,而且庶吉士这个岗位怎么说也是托了侯爷的面子才来的,若是这般轻易弃了,只怕会被当做是不知好歹。 但赵沧颉是真的不想在“中央”混日子了,每天就是那些琐碎的小事,没看出为国家哪里做了贡献。真正的大事从来插不上手,倒是有很多能够跟着大人学习的机会,但也都是从小事做起,真正能够摸到权力处置某事的时候还早着呐。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无聊,再加上同事中或有或无的孤立排挤,赵沧颉虽然不惧,但人总是群居的,得不到集体的认同实在是有些不好受,即便是他,这一年来也憋闷得很,很想要出去透透气了。 但论起资历来,他自然是没什么外放的资格的,所以那个机会需要争取,而他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争取到外头去,到地方上去,看能不能为这个国家真正做一些能够看到效果的小事。 总也是个穿越者,若是什么都不能留下,多少也有些枉负此生的感觉。 次日休沐结束,再次上班的时候赵沧颉总是想着这件事情,他当然知道宋妍如今的情况并不适合跟他走,但他很天真地想,那就自己先去也好,适应适应再接人也是可以。 到底还是感情不深,真正遇到这种抉择的事情,他总还是会为自己考量多一些。 有了这个决定,赵沧颉下班之后便去找了岳父大人。侯爷并不用坐班,作为勋贵,除非重要的大朝会,又或者是某种勋贵必须到场的议事会,他基本上是不怎么参与朝堂事情的,所有对朝堂的影响力都来源于他推荐上去的一些人选,又或者是自己结交的一些关系,再有便是祖上遗留下来的情面了。 对于赵沧颉的来访,侯爷有些意外,但等赵沧颉说了来意,他还是点头应了,出于大男子思想,他并没有马上想到女儿还怀着孕的事情,而是在点头之后才想到若是能成,女儿如今的状况可不能够长途颠簸。 “姑父放心,若是能成,我先过去也是一样的,总要安排好了才好接上妻儿一起,否则不是白白吃苦受罪吗”赵沧颉说的也算是一种通常的处理方法。 官员到任是有期限的,在这个期限之内必须要到当地报道,否则是要被追责的,这种情况下,旅途的舒适程度自然不在考量之内,虽然这个时间期限不会太过苛刻,但想要舒舒服服旅游一样去是绝对不行的。 所以那些有家眷的,通常都会让家眷随后缓行,自己则先一步赶过去,还有些不舍得劳累妻儿的,索性把妻儿都留下在家中奉养父母,自己则带着妾室赶过去。 侯爷一听便以为赵沧颉这是奈不住性子,想要趁着这样的机会名正言顺地纳妾,他也没好意思说什么,女儿怀孕好久了,总让女婿单着也说不过去,他清了清嗓子,默认道“你想好就行。” 听话听音,赵沧颉听着这话估计是能成,面色一喜,行了一礼道“若不是有姑父照顾妻儿,沧颉是万万不敢远行的。” 侯爷微微点头,他最喜欢赵沧颉的一点就是为人大气,懂得感恩,也就乐意多看顾几分。女婿等于半子,难得赵沧颉是个有父如无父的,自己待他好,他便拿自己当父亲看待,时常跟侯府来往。 或许外人看有些巴结的嫌疑,但是当事人侯爷却清楚,嘘寒问暖,赵沧颉都是真心的,当真如儿子一般。 难得的,侯爷也有了些感性的心思,笑骂一句“你小子滑头,我的女儿我能不照顾么。” 爷俩说笑一回,算是定了此事。 宋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事情已经成了,上头的任命下来,她是再不好说一个“不”字的,只能打点精神为赵沧颉收拾行装。 赵沧颉也知道自己是先斩后奏了,少不得温柔相待两日,然后便匆匆踏上了赴任之路,只在临行前再次郑重托付了侯爷和赵氏,又对宋妍好生叮嘱了一番,这才离开。 宋妍坐在马车上,颇为不合规矩地掀开帘子,看着赵沧颉乘坐的那辆马车跑开,几名跟车的随从骑着马,一路扬尘,很快模糊了车子的踪迹。 手绢擦了擦眼角,好像有些湿润,面上落落。 “沧颉心里头是有沟壑的,他是想要做出些事情来,不在京中磋磨,你也是做大妇的,该知道男人那建功立业的心思,且收收泪,不要伤心,要顾着肚里的孩子,等沧颉那里安稳了,必是要接你们母子过去的。” 赵氏送走侄子,倒是放松了许多,宋婷那日的反常她还是知道的,后来也有意减少了带宋婷过去的时候,让她安安心心备嫁,但女儿的日渐消瘦看在她的眼中,总还是有些不舒坦,又总怕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那两个一时间越了界。 侄子是好的,女儿是好的,但已经不能在一起了,还是远一些才好,所以,她劝宋妍的这些话是最真心不过的。 宋妍想到宋婷那里,点了点头,等到安稳下来,怎么也要半年多,这样久的时间,隔开了距离,或许他们就真的淡了吧。 发现妹妹和丈夫可能有暧昧,宋妍的心思是郁结的,偏偏那些小小暧昧有些时候又像是疑人偷斧,她也不好对人乱说,免得坏了自家名声,但心里头的那根刺却是越来越深了,怎样也无法拔除。 “母亲放心,我省得。”嘴上这样说着的宋妍到底骗不了自己的心,四个月后,好容易生下猫儿大一样的儿子,她自己却永远无法睁开眼看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6章 接到信的时候赵沧颉有一种“果然来了”的宿命感,剧情中虽然没有太过具体的时间,但这几次三番,件件桩桩都应验了的感觉让他早就心有不安,而他,又一向不是个善于承受压力的人。 这时候回想起来,只觉得自己之前急着离开,怕不就是为了躲避这一件必然要发生的事情吧。 这样一想,又觉得对宋妍不起,她拼了命给自己生下个儿子,而自己,不仅不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甚至对她的感情从没有表面上那般深厚,一如现在,接到死讯的时候竟没有痛不欲生的悲伤。 赵沧颉不知道这样好是不好,但事实如此,最难欺骗的就是自己的心,心中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面上却是全无表情的呆滞,好像是不敢置信一样。 来报信的是侍画,她当年没有跟着赵沧颉出府,结果却成了宋妍身边的陪嫁丫鬟,连同她一家子还是成了赵家的下人,因为这一点,她比起那些后来的更得脸面些。 “少爷不要伤心,节哀顺变,若是夫人还在,定也是不愿见少爷如此伤心的。”侍画对宋妍的感情并不深厚,她在宋妍身边拿的是一等丫鬟的份例,却还没有二等丫鬟受器重,反倒是对赵沧颉,实实在在是她侍奉多年的主子,比宋妍的分量还要重一些。 所以,宋妍的离世带给她的也不过是口头上的这些宽慰话而已,她并没有多提宋妍拼命生下来的那个孩子,因为生来克母,虽然府里头没人这样说,但看那孩子体弱,谁也不知道能活到几时,也就没人多说,免得上心之后又要伤心。 赵沧颉只听说是个儿子,也就没有多在意,他还太年轻,穿越之前也还拖着大龄未婚,哪里有多少对子女的心情,知道有侯府照料,也就放心了,再没有多想。 他不去问,下头的人多少也知道了态度,也许这是不喜欢 赵沧颉之前的种种表现,没有人认为他是不喜欢夫人的,而他之后坚持要为宋妍守孝一年,简直都要被誉为全国好丈夫了,一时间不知道感动了多少未出阁的女儿心,便是那些半信半疑的已婚妇人,见他一年两年坚持不娶,甚至身边妾室通房一个都无的模样也都被感动了。 尤其,他在地方上还真的做了点儿政绩,不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起码治安上面,公务人员的办事态度上面,的确有了些转变,配合那改良了的新式记账法,虽然还有很多人不习惯,但看到好处的人越来越多,到底还是让他有了优秀的政绩。 这些政绩真正说起来并不能够力压旁人,但谁让他的岳父大人是个侯爷呢又是有些关系网的侯爷,关系,财力到位,想要升个不太重要的职位也是容易的,于是赵沧颉很快升职了。 再次成为京官,赵沧颉其实有些不太喜欢,地方上自由自在,身边一个负累也无,仗着他背后的侯府关系,便是那些经年老吏也不好跟他针锋相对,他又不是为了图谋利益,也不准备动别人盘子里的蛋糕,一双两好,彼此之间的相处倒是融洽,因为他重点改革了记账法,整顿了治安条例等事情保证了那些人的商业利益,他们也愿意给他锦上添花,这才把轿子给抬了起来。 经过这三年的历练,赵沧颉也深刻明白了自己真的不是当官的料,即便他做的这些都没什么过分的,但也是靠着侯府给找来的幕僚才躲过了几次险之又险的危机,若是真的凭借自己的才干,他恐怕早就要获罪了。 即便如此,这还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才有人手下留情,才有人通风报信,而等他摸清楚厉害不再轻易妄动的时候,双方才找到了某个平衡点,真正融洽起来。 才适应了一些,就要换地方,哪怕是高升,对赵沧颉来说也多有不适,偏偏这又是一件人人称道的好事,让他不感激都不行。 回京后,他先去吏部走了一趟,把该走的程序走完,然后连家都没回就去了侯府。侯府这几年还是老样子,老太太更老了一些,腿脚之外,脑筋也不那么灵活了,一句话颠三倒四地说,偶尔还把赵沧颉当成自己的孙子,要拿这个拿那个给他。 赵沧颉很是体谅地陪着说话,并不刻意纠正老人的观点,顺着她的话哄着她说,逗得她开怀大笑,那场面着实有些“彩衣娱亲”的意思。 侯爷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一面感慨这个女婿到底没选错,一面又想到女儿福薄,同时也起了另一个心思。 这几年,赵父也升官了。他自身并没什么才干,却是那种能够老老实实做点儿什么不出大错的人,即便有些小贪,却也不到令人侧目的份儿上,仗着有一个好妹夫,偶尔也干一些欺人的把戏,却又不是太过分,欺负的也都是绝对没有后台的那种人。 平平稳稳混了几年,该贿赂上官也贿赂了,靠着继室娘家的帮衬,他也往上走了走,如今在地方上也算是个人物了。 赵家好歹也算是侯府的岳家,两代的姻亲,侯府没了子嗣,下一代的爵位必是没了。倒是赵家,虽然赵父不是正经科考出身,可能走到这一步就是尽头了,但赵沧颉不一样,不是不能往上努力一些。 侯爷想得很清楚,他倒是可以把剩下的女儿许一个寒门子弟,等着人家孝顺,但仓促间找不到好的不说,那样下嫁说出去也是有损名声,还要顾虑人家以后不会翻脸不认人,而若是嫁到别人家,那真是泼出去的水没什么用。 反倒是赵沧颉这样的,不说那姑侄关系,仅凭他跟其父的疏远,以后也能亲近自家多些,更何况 “你可是想好了,这可跟别的不一样,你父亲可同意” 待赵沧颉见过了老太太和姑母,又见过了那个三年未曾谋面的儿子,便被侯爷带去了书房说话。 “姑父放心,沧颉答应了自然不会反悔,至于父亲那里,自有沧颉去说,他定然允的。” 即便早在见到儿子之前赵沧颉就这样想了,但真的到这件事成为定局,他还是难免心中有些惆怅,或许是因为对宋妍的那些愧疚,他总觉得这儿子不该属于自己,拖了三年都未曾给起个正式的大名,如今更是把孩子改姓了宋,但他决定之后,反而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想到适才所见的孩子,即便知道是自己的儿子,他却完全产生不了什么父子之情,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对方也是一样,被奶娘放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哭得像是要杀了他一样,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赵沧颉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不会看重嫡长的儿子和血缘,或者说,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他也知道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自己的身份是真实的,但他其实从没想过要在这个世界留下怎样的延续,自然也不会看重一个不知道未来如何的儿子。 侯爷哪里知道现代人的亲缘观是如此淡薄,闻言大喜,只当这也是赵沧颉想要与侯府继续联系的意思,旁的不说,冲着他这份心思,他也是要同意的。 于是,再一次,在赵沧颉并不知道的情况下,侯爷和赵父商定了两家的又一段婚姻,三姑娘宋妙将嫁给赵沧颉成为继室。 已经出嫁的宋婷得知这个消息沉默了好久,回来看了一次母亲,却是相顾无言。 “你如今也是有夫有子的人了,好好的,不要再惦记旁的了。”赵氏叹息着劝自家姑娘。 被劝的宋婷伏在赵氏的膝上,默然无声,流下的泪水浸湿了赵氏的衣角,有夫有子,又怎能一样她如今的丈夫有几个妾室又有几个通房,更不用说那些庶子庶女,她曾经也是想要忘,想要好好过的,但一比较,哪里容得人不心酸不难过,若是她小两岁,还未曾出嫁就好了。 心情激荡之下,一出房门又见到了宋妙过来给母亲请安,宋婷难免有些感叹“没想到,最后竟是你。” 宋妙一双妙目像极了她姨娘,都是极灵动的,眸光一转,用帕子轻轻掩了嘴角,道“姐姐这是说什么” “没什么。”宋婷摇了摇头,没有再说,带着一双微红的眼走远了。 宋妙看了看她的背影,好心情一点儿都没有被影响,她也没有想到,当年大姐二姐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最终会成为自己的丈夫,哪怕是要对着大姐的灵牌行妾礼又如何,她这个“妾”到底是不同的,以后是能够同葬祖穴的,何况 “你可真是好命,这样的好姻缘,真是再好没有了我可听说了,姑爷已经说了,要把大姑娘留下的独苗给了宋家,你这嫁过去,以后的孩子可都是嫡长,再不会被人压一头的 ” 姨娘的话言犹在耳,想到这样的举动可能是对自己的看重,宋妙的心里也难免有了些牵挂,那个人本就是她印象最深刻的,却没想到这样的好事能够落在自己头上,真是 硬压着笑意,一脸羞涩地给母亲请了安,哪怕被敷衍也不是很在意,宋妙欢欢喜喜地回去准备嫁衣。 赵沧颉得知这件事还是姑母赵氏亲口说的,他苦笑了一下,真没想到这么快又要迎来一位妻子,但想想,除非出家当了和尚,否则不娶妻还真是有些说不过去,他还没硬气到无视社会规则。 何况,婚事已定,这时候悔婚才是真正的渣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7章 赵沧颉这一辈子没什么大的成就,成为京官之后倒是能够闲下来潜心研究些东西。他也不是那种光说不练的,仗着数理化远超这时代的人,他很是认真地整理了几本专科书籍出来。 因为回忆起了数理化,尤其是化学,这才想到玻璃这一项穿越者的发家利器,他对化学公式能够记下来的不多,但玻璃的基本成分还是知道的,再有某些网文常会提及的烧制过程,他也能够回忆起一二来。 有了这个一二,就相当于给那些祖祖辈辈的匠人提了个醒,打开了某个他们很难自己打开的窍,经过反复的实验论证,夹杂了赵沧颉提出的一些对比实验的方法,玻璃终于现世。 这种一出现就会引起人们喜爱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很清楚这里面利益的赵沧颉没有什么谋私利的想法实在是懒得操那份心,索性在朝会的时候把事情奏给了皇帝。 这个时代是一个和平的时代,不敢跟那些盛世相比,但至少皇帝不是什么昏聩的,一开始他就是觉得有些奇怪,从没有哪个人会把这种能够谋利的东西堂而皇之说出来,一时感兴趣私下里跟赵沧颉多聊了聊。 经历过现代那样信息爆炸的时代,赵沧颉的见识自然要远一些,他随便说了些坑邻国的主意就让皇帝在意起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番对奏之后皇帝觉得赵沧颉是个大才,立马把人提拔起来,从御史台塞到了内阁预备役里头。 那些坑人的主意自然不能随便泄露,于是所有的人都以为赵沧颉是用利换官,只不过这个利是直接塞给了皇帝。 有些人不屑他的举动,却又不能不承认他的聪明,这独一份儿绝对能够让皇帝上心,以后的人再来便是东施效颦了,不见得还能同样成功。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皇帝对赵沧颉的重视都让人以为他是趋炎附势成功的典范。 几年后,某个邻国被不费一兵一卒纳入版图之后,皇帝一时高兴在宫宴上说明了赵沧颉的“功劳”。 这样的功劳足以让人悚然,谁能想到一个“买羊毛羊肉”的点子就能够让那偌大一个草原民族就此成了附庸,甚至因此绝了生存的土壤偏偏这计策的阴毒之处,非要人说明白了才能够想到,实在是 几乎是一下子,赵沧颉就成了人人敬畏的权臣,哪怕他之后的那些年一直平庸,并未做过什么大功之事,却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于他,连带着他写的那些书也都有了些人重视,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善谋,计深远。” 史书上,这样评价赵沧颉这位名骚一时却又很快毫无建树的内阁大臣。他一生最大的亮点便是那一条毒计,而最深远的影响则是那几本几乎开创了先河的书。 很多后世的学子都能够从自家的历史书上看到这样的一句话“首位系统归纳数理化知识的科学家”、“首位开创专科学习的教育家” 这样的“家”足以成为考试的重点,让以后的学子哀叹不已。 而赵沧颉,他那时候也曾想过,后世会不会把“某某之父”这样的头衔挂在自己头上,但想到自己一辈子最伟大的其实也不全是出自他手的发明就是玻璃,如果是“玻璃之父”,还是把这个头衔给那个真正做出成品的工匠吧。 总觉得那个词好像有些别的含义似的。 想着这些的时候,赵沧颉的颌下已经有了白须,他如同时人一样开始放任胡须的生长,这个时候他已经五十多了,也是培养一些威严的时候了,只不过胡须并没有留很长,也就是方便捋一下,拿捏一种态度的程度。 他到底还是不习惯那些拖拖拉拉的长须,生怕自己纠结“睡觉的时候,胡子是应该放到被子外还是被子里”的问题,更怕吃饭的时候先喂了胡须。 而他的膝下,已经有了两子一女,都是继室宋妙所出,加上已经正式过继给南平侯的嫡长子,其实是三子。虽然不算多,但对赵沧颉来说已经太多了,多到他开始担心子孙后世,因为孙子辈的已经有几个在活蹦乱跳了,而那些小家伙们的品性,他实在看不了那么长远。 “都说入土为安,但你们若孝顺,就把我火葬了吧。”赵沧颉临终的时候姿容还是极好的,些许病容并未有损他的气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是靠在迎枕上的,面带微笑,声音自然。 跪在他面前的是三个儿子,长子宋悦泽也在,他自幼就在南平侯府长大,侯爷待他好,却也从没瞒过他的身世,少年的时候因为这点儿不一样还曾犯过拧,跟亲爹呕过气,猜疑过继室宋妙是否在此事上有什么牵连。 后来长大了,成家立业了,渐渐也就把这一段少年心事放下了,这也是因为亲爹对他挺好的,不曾因为过继出去就疏远,对他和弟弟们都一样,实在没什么好让人不平的。 这时候反应最大的也是他,第一个就喊出了不同意,被亲爹瞪了一眼“此事就如此。” 后半辈子都在内阁待着,赵沧颉一身官威不缺,斩钉截铁地一说,再没有人敢吭声犯拧。 哄了孩子们出去,末了又对陪了他半辈子的宋妙说了几句话,安排得都是极妥当的,唯一不妥当的便是没有了那个应该有的合葬。 “有时候想想也是可笑,可怎么分呐,合葬不合葬的,多挤啊,且容我轻轻松松去吧。”赵沧颉说到这里,又笑了笑,他不知道这一死是不是终结,眼里头也有些不舍,笑着缓缓闭上了眼。 “你可真是狠心啊”两鬓苍苍的妇人满身绫罗,满头珠翠,一双眼却是泪下如雨,一辈子的夫妻最后竟是连个“死同穴”都无,他可曾想过这会让她多难堪 也许想了,也许不曾,直到此时,宋妙才不得不承认,她从来不了解这个男人在想什么,一如当初那般果断地把宋悦泽改了姓。 这么多年,他对她不是不好,没妾室没通房,该有的体贴关怀更是半点儿不曾少过,多少次都让人感激上苍能给这样的一段缘分,但是临到终了,他挂念的竟没有一点儿是她,怕她后来偏心,更是早早把家财分了,不是没有给她留下保障,但这明显不要让她当老封君的意思实在是有些寒人心。 想着,宋妙在扑上去痛哭的时候狠狠捶了一下那已经闭目的人儿,那一句哽在喉间的质问被悲鸣压下,问与不问,又有什么意思呢 朝堂上早已换了新帝,这位跟赵沧颉还有些师徒之情,听闻这位老师故去,特意给了加封,容其以“太师”之位风光大葬,听闻对方的遗命是要火葬,愕然之后唯有一笑,早知道是个与众不同的,就连死了都要让人多记忆一回。 “且随太师的意思吧。”皇帝没有不允的理由,死者为大,旁人总不好违逆的。 因为这个,还让礼部犯了一回愁,这火葬的礼到底该怎么办呢 应该说人类的思维总有共通之处,香木床架起来,大火烧了,再把灰拢一拢,锦绣包裹着,装到防虫的棺材里依旧埋了。还别说,大火燃起时候的场面,悲声都要被那熊熊的火焰压下了,莫名有了另一种悲怆。 多少年后,后世的人说起这位“火葬始祖”,也曾有人这样调侃“还别说,这位还真是聪明,早早预见了土葬占用耕地的不良后果,以身作则,率先火葬。只可惜那时候没流行起来,倒是现在,活人住的房子都不够了,这才想起来压缩死人的占地面积。” “依我看,那是他为了防盗墓的才这么决绝。”想想他曾经对邻国的绝户计,这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事情似乎也不是做不出来,只可惜子孙后代理解得不太好,到底还是给大葬了。 不过,盗墓的再猖獗又能怎么样能够盗走那些陪葬,难道还能破坏那棺材里的骨灰不成也不用担心后世那些剥皮割肉的研究了。 若是赵沧颉不死,大约会十分赞同后者的想法,他就是那样想的,火葬于现代人来说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吗比起盗墓之后尸身被破坏,都是一把灰了,哪怕随便洒哪儿呐,也是肥了田地不是。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因此存下的一棺材骨灰也因为没有什么需要打马赛克的地方,就此长居博物馆,成了很多人参观时候不得不看一眼的有意义的历史文物。 同样留存下来的还有他三十岁的时候请了画师画的一幅全家福,因为用了写实的画法,栩栩如生的画卷被精心保存了下来,有幸挂在了他的棺材前,让来来往往的人都能够看到他年轻时候的样子,博得不少人的赞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8章 青砖冰冷,跪在地上的时候,宋悦泽还有些不服气,又不是他的错再说了,他都是南平侯府的人了,姓宋了,哪里还轮得到姓赵的来管,他不是不要他了吗 小的时候就发现了身边人笑容下的另一种表情,混杂着同情和可怜,他哪里需要人可怜呢侯爷那么喜欢他这个孙子,大名都是拖了好几年请了大师才定下来的,老太太更是疼他得很,便是祖母,对他也是极好的。 大一些才知道,大名之所以那么晚才有是因为亲爹一直没取,而亲爹为什么没取呢因为他生而克母,所以哪怕他是个能够传宗接代的儿子,亲爹也不喜欢他。 后来又听人说,三岁时候他第一回见亲爹的时候就不让亲爹抱,哭着躲了,亲爹当时的脸色很难看,大约是那时候就更不喜欢他了。 三岁时候的事情,按理来说他是没有印象的,但是听别人说起了,他似乎也有了些朦胧的感觉似的,似乎看见了那一幕,看见亲爹想要抱自己,自己却一边哭着一边躲,十分害怕远离的样子。 仿佛还看见了,亲爹收回双手站直之后就直接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多看他一眼,而他,则从奶娘的怀中探出头去,用一双朦胧的泪眼注视着那个陌生的背影远离。 一想到这些,就莫名有些委屈,他是长到三岁才第一次见爹,小孩子害怕躲闪一些不是很正常的吗怎么就错了 因为这个而直接把他过继出去的亲爹真的是亲爹吗 亲爹当然是亲爹,他要是怀疑这个,简直可以去地下跟亲娘好好聊聊了。 “站起来,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 亲爹回来了,沉声说着,绕过了桌子,安稳地坐在了椅子上。 即便明知道不会挨打,甚至不太会有责骂,宋悦泽还是悬起了心,站起来的时候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要以为南平侯府就是你的靠山,你不能袭爵,侯爷在的时候,别人还能称呼你一声小侯爷,跟你交个好,以后,谁能正眼看你你指望我为你撑腰吗不仅是你,你弟弟也是别想。” 宋悦泽这时候撇了撇嘴,他是不信父亲这番话的,他见过父亲对弟弟的模样,疼宠的样子是他嫉妒都嫉妒不来的,谁让他小时候未曾承、欢膝下呢 一想到这里,总是莫名的委屈。 “别不信,你弟弟如今还小,等以后,你且看着,我若是包庇他犯下的错事,以后我再不问你这些事情。” 斩钉截铁的话完全不像是留有情面的样子,赵沧颉肃着一张脸,沉声问“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来说说。” 一句话把宋悦泽又拉到了眼前,事情其实很简单,没什么好说的,年轻人和三两朋友纵马游街,撞翻了小摊,但也赔偿了啊至于调戏民女什么的,那可不是他干的,撑死就是在一旁跟着笑而已,那种姿色的姑娘,难道真能比府中精心教养几年的丫鬟更好看吗 他相信他的朋友也没有真的起什么心思,只不过那姑娘有些泼辣,竟然敢斥责他们的行为,这才让人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像他们这样的身份,有人另觅蹊径,故意做出这种样子来引人注意,也不是不可能的,出于这一点考量,他的朋友想要把那姑娘带走的时候他还出言阻止了呐,虽然说得不那么好听就是了。 谁想到那姑娘竟然敢到府门前撞门自杀,他总觉得这就是惺惺作态,不然的话,明明不是他出言调戏,怎么偏偏就寻到了他,寻还寻错了门,竟然挑到了赵府上头,不就是因为他有这么一个公正严明的亲爹么 想到亲爹的这点儿名声都是从惩治族人开始的,宋悦泽也不免想到会不会是有些沽名钓誉的意思,不见别人家这么闹腾的。 不仅对族人,连对仆人都不放过,听听外头都说什么,就差没把他家说成龙潭虎穴了,“刻薄寡恩”更是常听到的形容词。 宋悦泽嘴上不服气亲爹,心里头还是很介意的,每每听到那些话,都要拉下脸好久。 “你的意思是,你没错了” 赵沧颉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严厉地看着宋悦泽,这孩子生得好,眉眼间有些宋妍的影子,却没有对方的那一份单纯善良,南平侯府真是把他宠得不像样,偏偏那么宠着,他的心思却总是把人往坏了想,听听这些臆测的词汇,若是他没有了解过事情的真相,恐怕也会以为那位姑娘是个故作清纯的大白莲,心机婊了。 看到梗着脖子拒不认错的长子,赵沧颉突然觉得心累,口气一下子就软了“女孩子的名节何等重要,你们那样一闹,闹得那女孩子未婚夫家听说了上门退婚,这才逼得人一时想不开要来死一死,幸好没有真的死了,不然 ” 话到此处,赵沧颉顿了一下。 “怎么,难道她死了,你还让我偿命不成”宋悦泽满心愤愤,分明就没他什么事儿 “充其量,你只是个帮凶,或者说是袖手旁观落井下石的那个,死倒不至于。”赵沧颉格外公正地这般说着,又道,“从明天开始,你每天都来这里,跟你弟弟一起学习。” “这件事你怎么处置的” 宋悦泽知道不会再有别的惩罚之后,突然好奇起来,这件事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赵沧颉在这一点上并没有一味隐瞒,反而说了他的处置方式,了解清楚事情真相之后,赵沧颉先是跟姑娘家道了歉,又说明了自家并非首恶,之后再问了一下对方的意思,想要钱财补偿亦或者其他。 姑娘寻死其实是一时冲动,这户人家的姑娘是个烈性子,一时间想不开这才犯了傻,被爹妈一哭,多少也改了念头。 他们一家原是要在这里定居的,就是因为有着这么一门亲在,如今看亲不成了,便想着回去,如此也不至于坏了名声,到底是平民家里,离得远了,瞒上一瞒,以后的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赵沧颉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便把该补偿的钱财多给了一些,说到底自家也是有错的,而他这样的态度,让人想要怪也怪不起来。 本本分分的人家也知道见好就收,不至于得寸进尺,如此,事情也就轻松解决了。 但事情好解决,就此暴露出来的问题却足以让人心忧。 之前赵沧颉自忖学问不佳,对于儿子的教育问题上,都是让侯爷请了人来教的,如今看来,这教人的未必不是好老师,只是教的面儿太窄了些,那些书本知识有多少人会活学活用呢再有各个性格的,老师也不好怎样管束,难免成了眼下这般。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今日可以旁观恶行,明日就该知恶而行了。 赵沧颉实在不想看到某一日自家的儿子成为被告,不得已,只好提前管束了。 为此,他专门开了思想品德一课,开始加强思想上面的教育。 而这件事也启发了他的思路,于某次朝会上跟皇帝奏报之后,把思想品德一课发展到了军中,由专门的人员对那些大头兵们讲解当兵的意义,升华他们的思想。 对此,一直想要集中兵权的皇帝那是龙颜大悦,比起弄一个瞎指挥的监军进去惹人抱怨,这样的思想官还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若是每个兵心中都明白效忠的是皇帝,将领想要造反也是不能够的。 精于权谋的皇帝太明白其中的意义,大加赞赏之下又给赵沧颉发了不少的赏赐,甚至让他成了皇子师中的一员。 宋悦泽对此事的感想就是呵呵,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死也不在那天出门,更加不在那天笑,卧槽,喜欢用故事说明事实的亲爹就这样把他的丢人事放到大朝会上说了啊说了啊说了啊 丢人丢到全国的也就仅此一份儿了吧 好处不能说是没有,等到宋悦泽脱离侯府庇护,正式入士之后,莫名多了许多对他“熟识”的人,那种感觉还真是酸爽难言。 为了不再沦为反面教材,宋悦泽之后的表现可以说是可圈可点,但这些圈点完全不能洗刷那一次的污点,以至于多少年后,还有些损友拿这个来取笑他,笑他有一个坑儿子的好父亲。 “总比坑爹好吧。”想到“坑爹”一词的由来,宋悦泽又想起了去世多年的父亲,从没打过他骂过他的父亲,“为了防止你以后坑爹,我还是先把你坑了,给你留个备案才好。”那时候父亲是这样解释宣扬“故事”的理由的。 官场沉浮几年之后,宋悦泽也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因为他给所有人留下的印象就是一个“看热闹躺枪的”,所以,没有人防备他会算计谁,或者说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倒霉背锅的,反而更容易跟他好好相处。 这一点,在官场中其实很难得。 果然是亲爹啊,未雨绸缪,早早就开始帮他铺路,只可惜他总是明白得太晚,白白拧了那么久,气了他那么久。 宋悦泽怅然举杯,敬了敬那天上的明月,坑儿子的亲爹啊,死了都要火化,可是坑死他们这些当儿子的了,恐怕有不少人要说他们不孝顺吧想着,又笑了,他可是姓宋的,孝不孝的,且让姓赵的纠结去吧。 一想到弟弟会比自己更纠结,他的心里头反倒好过了一些,嘿嘿笑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9章 这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慌慌乱乱的头脑中好像还回荡着那个声音“完成”“脱离”,连死亡的痛苦都没感受到,再一睁眼,便是一片惶惶然的吵杂声。 “怎么还没收拾好” “这都什么时候了,带着些有什么用,装钱就行” “衣服书本都不要带了,书本死沉死沉的 ” “荣哥儿呢荣哥儿呢谁看到荣哥儿了” “都这会儿了,那孩子瞎跑什么,跑到哪里去了” “谁知道跑到哪个犄角旮旯了,这孩子,真是会跑。” “你说什么呢是不是你搞鬼你把荣哥儿藏哪儿去了” “自己的孩子没看好,关我什么事儿” “贱人,谁知道你是不是 ” 外面的争吵一时近一时远,赵沧颉还有些没头脑,却也知道似乎情况有什么不对,顾不得去看冗长的剧情,他赶紧从所在处跳出来,这是一个花圃,只不过中间的这个坑有些隐蔽,必然是人为造就的。 “哎呀,荣哥儿,你怎么猫在这儿赶紧过来”一个女人眼尖瞅见了他,上前一把抓住,拉着他就往外走,女人一手拎着一个不大的箱子,一手抓着他,走得有几分吃力,赵沧颉低头,能够看到那旗袍下面的小脚,着实不适合奔走的样子。 他认得这个声音,就是喊着“荣哥儿”的那个,也是跟另一个女人吵架的那个,声音中有些泼辣,但她的面容却是极为秀丽的,眉眼弯弯,看着便是性情柔顺的那种。 赵沧颉留意了一下自己的手,细细的手腕,跟女人差不多的手掌大小,这是一个十三四岁少年的手,所以 似乎每次寄宿节点都差不多的样子 乱七八糟地想着跟着女人往外跑,匆匆忙忙,赶在一辆汽车关门之前挤了上去,这辆汽车是很老旧的那种样式,常能够在抗战片上见到它在某些城市中行走,搭载着一个个西装礼帽,洋裙卷发的人士。 而现在,这种标配四人的车内除了司机外足足挤了八个,副驾驶上坐着的大约是保镖又或者管家的青年男人,他做得笔直,膝上却挤了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大些的是个十五六的少年,有些紧张地抱着怀中五六岁的男孩儿。 后面的座位上,唯一的男人就是坐在中间的老爷,他的右手边儿是个本来还算姿态端庄的抱着一个少女的贵妇,左手边儿,本来是没有什么空位的,或者说,本来不能坐人了,偏偏被拉着赵沧颉的女人抢先一步挤了上去,被拉着的赵沧颉上车之后几乎是横卧到了老爷的膝上,另一个箱子即便被努力抬起,还是有一部分压在他的背上。 应该说幸亏这时候的车厢还比较大,不然还真的挤不下这么多人么 女人可能也知道自己此举太过唐突,冲着老爷笑了一下说“荣哥儿可是您的儿子,您也夸过的。” 老爷只皱了一下眉,没有反对这句话,或者是不想浪费时间在这样的事情上,扬声对司机说“开车。” 车子的动力不错,开动之后的噪音也很大,挡住了后面的吵闹声,嘶喊声,赵沧颉的姿势很别扭,没办法转头去看,也就不知道窗外的场景,但那一晃一晃的车帘却露出了外面的景象。 被贵妇搂在怀中的少女缩了缩脖子,扭转了视线不再去看外面,自幼接受淑女教养的她头一次知道外面的世界竟然是如此可怕,令她胆战心惊,更令她不安的则是未来,他们真的能顺利逃出这里吗 战火弥漫在路旁,这一条路最初就不是为了汽车行走而修的,走起来自然有些颠簸磕绊,这些平时都可以忍耐的小事,这时候却让人愈发烦躁,会不会耽误时间,会耽误多少时间,若是误了火车 不知道这一路还要走多远,但眼前的情形已经看得出迫切和紧急,赵沧颉也没再挑什么时候,急急忙忙把剧情浏览了一下。 好么,还是个纨绔子弟。 如果说上一世的原主纨绔是因为母丧之后少人管教,那么这一世的原主纨绔则是因为母亲溺爱一味护短。 这一世,赵沧颉叫做胡尚荣,小名荣哥儿。 自小就是个皮孩子,凡是顽皮捣蛋的事情都能找到他,却也知道表现一点儿自己的聪明,胡父对他是比较喜爱的,反正又不靠着他执掌家业,讨人喜欢对长子之外的儿子来说就够用了。 虽然是六姨太生的,但胡尚荣自幼得宠,从来没觉得自己哪里比不过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大太太的儿子胡尚敏,就是坐在副驾保镖腿上那个少年。 更没觉得那个只知道管大太太叫母亲的不知亲母的胡尚辉哪里比自己强,更加重男轻女地看不起最后嫁了一个军阀的大太太的女儿胡秀。 明明是在少年时期经历了战火中的逃亡,却像是不知人间愁苦一样,在大城市的租界安稳下来之后,在胡父投靠了政府,获得了官员身份之后,再次张扬起来,因着年龄的长大,因着母亲六姨太的偏袒,惹下来的麻烦一日比一日多。 终于在某一次惹了胡家人解决不了的麻烦,或者说要付出代价比较多才能解决的麻烦,胡父对这个儿子的耐性终于到了尽头,放弃了原主。 被迫去参军的原主没有多么好的身体素质,也没有多么精明的头脑,他甚至不懂得该怎样打枪,糊里糊涂就在一颗炮弹下送了命,若那时候能够回忆,回忆前事大约只有悔恨了吧。 这样的剧情在赵沧颉,不,应该是现在的胡尚荣看来,并不算是特别糟糕,只能说是一个没有看清楚时代背景,没有认清楚自身身份和能力的纨绔所为,这其实也正常,同样在这个新旧交织的时代之下,看不清前路走错了路的人也很多,那些有识之士都会走错路,又何况一个不会走路的纨绔,错了真是再正常不过。 如果一定要说哪里有问题,只能是家中的培养方式不对,做父亲的护短,仗着有些权势总爱往别人身上找错处,做母亲的溺爱,因为是自己生的儿子,所以做什么都是对的,甚至帮着隐瞒欺骗,只为了让儿子“不挨骂”。 而其他的人,撑死了也就是一个旁观者的角色,表面上看来,未必有推波助澜又或者落井下石的行为,原主的一切更像是自己作出来的,真是不作死不会死。 胡尚荣这样想着,很快收了收心神,火车也是不好坐的,别看有票,但没票的那些爬车窗也要上车,因为这里马上就要打仗了,谁都不知道一排炮弹下来,还有什么能够留存,这些平日里西装革履有些脸面的人这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拎着个箱子就从窗子爬火车,甚至还有爬到火车顶上去的。 为了不拖后腿,胡尚荣一声没坑地跟着挤,拼了命地挤,连被人踩了都顾不得,最后好容易上了车,看着车开了,这才放下心来,再一看,衣裳都扯坏了大半,鞋子都丢了。 “真是不要命了,作甚这样祸祸孩子啊”六姨太一边给胡尚荣打理着,一边咒骂那些挤来挤去的人,她的状况并不比胡尚荣好多少,头发也有了凌乱,衣裳更是七扭八歪的,应该庆幸这会儿大家都在急着逃命,没谁有色心,不然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一旁的大太太更沉得住一些,挤车时候的狠劲儿都不见了,又是一派端庄模样,帮着打理自己的女儿和儿子,那种态度很能够影响人,让有些心浮气躁的胡父也平静了许多。 “好了,能上车就好,等到了海市就安全了。” 胡父是个有成算的,早早就安排了退路,这才能够在这时候“有条不紊”,他只是没料到战火烧得这么快,这才 火车上还算安稳,除了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等到下了车之后,正式踏上了海市的地面,一切平静得好像煌煌盛世,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歌舞升平。 六姨太紧紧地拉着胡尚荣的手,即便在车上,她也没让胡尚荣离了自己的视线,若是原主,必会因为这样的紧迫盯人而有所不爽,胡尚荣却不会,他明白那样的环境绝对算不上安全,拐子什么的可不是现代才有的产物,在这个黑帮盛行的时代,反而更加猖獗。 所以,他安安稳稳地待着,连话都没有多说,空余的时候还把吃的递给了胡父,为了这个,胡父还夸了他一句“长大了”。 六姨太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儿,没什么大文化,听到之后高兴得一路都没住嘴,不停地说着儿子的好处,让胡尚荣这个当事人都听得耳红了,倒是难得胡父不厌烦,或许也是火车上的气氛太压抑了,这才需要这样一点儿调剂。 等胡家一行人到了胡父置办下的房子里安顿好了行礼,这才缓过劲儿来,有一种终于逃出生天的庆幸。 六姨太也不再紧拉着胡尚荣了,放他去自己房间休息。 胡尚荣也终于有时间,沉淀一下自己的思绪,想想以后的路该如何走。他自然不会如同剧情中的纨绔一样四六不懂只知道到处惹祸,但要做什么,在这个时代他能做什么,实在是一件需要好好想想的事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10章 第二天一大早,胡氏公馆里头便开始鸡飞狗跳了,谁也不是有意生事,可是一起生活,哪里有上嘴皮不碰下嘴皮呢偏偏再碰上两个不和的女人,再有几个乱搅合的孩子,这一出大戏一早就开始了。 “好了,都吵什么” 胡父到底是个有经验的男人,面对这种妻妾不和引发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很有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思,见她们吵得凶了,这才一声冷喝,带着几分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们无意义的嘴皮子官司,把一家之主的威严拿出来,令这边儿的管家马上去采买需要用的东西。 要求得到了满足,六姨太马上不闹了,她在某些时候还是很能善解人意的,马上跑到胡父那里去小意温柔,也不管十几岁的儿子还在一边儿,就开始冲着胡父撒娇卖好。 随着胡父过来的本就没几个女人,大太太这个保持端庄的不动,也就显得六姨太很像是朵解语花了,哪怕事情还是她闹出来的,但大太太的铁面无私也有些过于冷酷无情了。 不知道胡父是不是这么想的,被六姨太歪缠着,很快又笑起来,答应了一些别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不过是些衣裳首饰之类的东西。 看得出,胡父的这一次逃亡虽然匆忙,但家底还是没损多少的,言语之间透露出来的自信让大家的心又安了安,连胡秀和胡尚辉都开始不甘示弱地讨要东西了。 胡尚敏笑了笑,也跟着这样良好的气氛要了些东西,都是学习上的书本之类的,同样是要东西,偏偏因为东西不一样,一时间高大上了许多。 往常,若是这样的情景,最不甘示弱的应该是胡尚荣,他肯定是头一个跟着六姨太脚步要东西的,但眼下他却一声不吭,安静地坐到长长的餐桌旁,吃起了摆放已久的三明治。 “这两天你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莫不是被吓到了”六姨太对儿子还是比较注意的,当时没说什么,过后就过来跟儿子谈心。 说话的时候还很自然地伸手摸着胡尚荣的头发,完全没注意到儿子是僵了一下才忍住了躲开的欲望,任由她的手落在头上。 说实话,思想上想得开瞬时转变的世界,但做法上,让一个成年人,一直都是一家之主的人猛然间成为别人膝下的孩子,感受母爱的安抚,胡尚荣还是有些不适应,但他掩饰得好,这“二回熟”得来的演技没让别人看出更多的不对来。 “没,没有,没被吓到。”胡尚荣这样说着,有些别扭地躲开了来自六姨太的怀抱。 六姨太也不以为意,男孩子么,长大了就是不会太亲近娘的,坐在儿子身边,拉着他的手说“你想要什么跟娘说,娘跟老爷说,绝对会给你要来。” 完全不问对错,只要儿子想要就给,六姨太这种态度让胡尚荣哭笑不得,她难道以为自己是作态要什么东西吗 胡尚荣迟疑了一下说“娘,我想要到国外去读书,不想在那个什么大学念书。” 这个时代已经有大学出现了,而且入学的标准也没有那么严格,胡家的条件,除了年龄太小的胡尚辉不能去大学之外,胡尚敏和胡尚荣都是预备役的大学生,只等着过两天去上学就行了。 这样轻松的入学并不是不好,而且这时候的大学仿照外国的高等院校,没有丑到爆的校服,也没有那些繁重的课业考试什么的,甚至因为偶尔的时事新闻,在校的学生们还能闹闹罢学,学校中更有各种各样的组织在吸纳人才,只要有才华,很快就能发光发热,在这个时代留下自己的名字。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极好的,但 想到历史上那一笔笔血案,哪怕这座城市从未真正地沉浸在战火中,胡尚荣也不想在这里安枕,总觉得外国更安稳一些。 不是什么崇洋媚外,只是本能的趋吉避凶,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扭转时代的能力,在两个时代交替的过程中,他很难躲过被碾压的命运。 剧情中并没有胡尚荣死了之后胡家的事情,但只看现在当政的政府是谁,就知道胡家最后未必会有什么好下场,即便胡父再有先见之明,之后的“投机”也是逃不掉的罪名,更不用说其他,所以 别人也就罢了,六姨太,实在应该躲一躲才是。 没有了儿子的六姨太,又不是那么聪明,能够在大太太的掌控下活得很好吗胡尚荣从来没有那么天真。 “娘,我想去国外念书,你陪着我去国外念书我不要在国内了。”胡尚荣现在的年龄见识意味着他不能够说出更多的道理,谁会相信前几天还会在花圃里挖坑捉迷藏的少年一下子就懂得什么国家存亡的道理,所以 “荣哥儿,这是谁带得你你是不是在哪里听了歪话了怎么想起来这么说” 即便是这样幼稚的话,在六姨太听来还是有些过了,她直觉得有人想要借此事赶走他们母子俩,她看得清楚,老爷是不可能离开国内的,那么“去国外”就等于“离开老爷”,而“离开老爷”和被赶走的有什么区别 被赶走就等于没了家,就等于没了生活来源,六姨太绝对不会那样做,于是逼问儿子没有得出始作俑者是谁之后,六姨太便劝了劝胡尚荣,说明他要去的那个大学的好处。 真正的好处六姨太其实并不太了解,她只要知道这是大太太的儿子胡尚敏也要去的学校就好。 自来她便是凭着这种“风向标”稳准狠地跟在了大太太的身后,所以逃亡也没有被抛下,后来做事更是一味如此,引得原主也复制了这个模式,全盘照着来。 只可惜胡尚敏聪明太多,又或者说原主太好被糊弄了,画虎不成反类犬,同样的学校,胡尚敏结交到的都是能够用得上的人脉,但他只得到了一堆狐朋狗友,甚至还有些势利小人。 想到这里,胡尚荣愈发坚定了不去那个学校的心思,但六姨太这里已经是说不通了,他把目标瞄向了胡父。 这一回,不是没有准备的,他提前调查了一下这个时代国外的大学有哪些,各自的优劣从某些耳熟能详的名字上能够知道一二,但更多的还是要实际了解一下。 等有了比对之后,他便以自己要学习机械制造为由要去某个以此出名的学府。 国内大学和国外大学的学习成本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以胡家的条件,供起来也要考量一二,胡父沉吟再三,并没有立刻答应胡尚荣的要求。 胡尚荣也不敢催促,他之前没有什么特殊表现,猛然爱学习已经是不可思议,更不用说猛然间要学以前根本就没有接触过的机械制造,是个人都会觉得有问题,若不是他把各个学校的优劣都做成了图表带过去,恐怕胡父会直接一口回绝,把他赶出书房。 现在能够考虑,已经是很好的了。 六姨太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匆忙过来问“你是要了娘的命啊,是不是谁赶你了你怎么非要去国外,难道这家里头就容不下咱们母子俩了” 被拦在客厅的胡尚荣有些尴尬,这种指桑骂槐的哭喊实在是他不知道如何应付的。 旁边的胡秀沉不住气“六姨太你胡说什么,四弟怎么想的,跟别人有什么关系说不定他是被枪炮吓破了胆,这才想要到国外去的,你胡乱攀扯什么” 大太太拉了胡秀一把,不容她再说,也同时把她护在了身后,挡住了六姨太的目光。 六姨太有所不满,却碍于大太太,瞥了一下嘴大声嘟囔“也不知道被吓破胆的是谁,我儿子一路上可是没哭过荣哥儿,你给我说,是谁不让你在家里待着” 对于六姨太这种坚定的“被害论”,胡尚荣很是无奈,却也准备好好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娘,我是真的想要去国外读书,在国内能学什么那些道德文章,便是写出花来,挡得住枪还是挡得住炮我再也不想在面对枪炮的时候只能无力逃亡了,我要自己握住枪炮,要让他们不敢冲我开枪。” “四弟这样说,应该去当兵才是。”胡尚敏笑呵呵插了一句话。 六姨太一听说“当兵”,拉着胡尚荣的手就紧了紧“荣哥儿才不会去当兵,大少爷可是亲哥哥,就这样看着荣哥儿死啊” 明明没影儿的事儿,被六姨太这么一说,倒像是胡尚敏存了恶意,故意害人似的。 胡尚荣有些无奈,说真的,兄弟之间关系不好,跟母亲肯定是有关系的。 “大哥说错了,我是想要握住枪炮,而不是当个炮灰,所以肯定不会去当兵的,我要去学制造枪炮,若是我能够制造出威力更大,大到全世界都害怕的炮弹,那么就不会再有战争了。” 胡尚荣说的并不是假话,如果核武器出现,这种破坏力几乎是无差别,贻害数年足以成为历史上惨剧的武器出现,就会达到一种平衡,谁都不会再轻易地开启战争。 战争是为了争夺利益,而不是为了争夺寸草不生的荒芜。 越是说,他心中朦胧的线就越清晰,他想,那个时候,按照历史发展的格局来看,大家会进行另外一种军备战争,会是比较和平的战争。 只不过,眼下这话更像是一个孩子懵懂无知的大话。 “哈哈,”胡尚敏听得大笑起来,“四弟尽是说些孩子话,怎么可能有那样的炮弹” 以现在对炮弹的认知,自然是想不到核弹是怎样的东西,那是使用者都会为之胆颤的武器,而在它的作用出来之前,没有人想到会有这样的东西,顷刻间可以毁灭一个国家,一个星球,时间甚至是永远。 胡尚荣没有吭声,没有再反驳别人,他看向了胡父,站在书房门口的胡父拿着烟斗看过来,父子两个对视着,有一会儿没有说话。 三天后,胡尚荣拎着一个小皮箱踏上了远洋的巨轮,跟着他一起的还有泪流满面的六姨太,她最终拗不过胡父的决定,带着一种被抛弃的悲伤跟胡尚荣踏上了轮船,直到船开之后还遥望着岸边痛哭,她以为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11章 国外的学习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美好。 胡尚荣的系统除了送他穿越,给他剧情,就再也没有给过他任何的金手指,连过目不忘都是奢求,上一个世界还好,到底有些一脉相承的东西在,古文纵然难学,有着老师讲解,自己再下了苦功去死记硬背也不是一点儿成果没有的。 而到了国外,第一个语言关就让胡尚荣蒙圈儿了,他当然学过外语,但那是多少年后的外语,而且,隔了一辈子,有些印象就不错了,再鲜明却是做梦,所以只能从头学起。 这一次的学习就难多了,没有系统的教导,即便有词典的对照也不能让他速度更快一点儿,好在语言环境不错,再逼一逼自己,胡尚荣终于还是掌握了这项生存在国外的基本技能。 这件事在六姨太这里就难多了,他们住的地方本来就是华人区,有同样语言的人在,六姨太便犯了懒,不愿意去学那些绕口的语言,依旧是一口国语地跟人来往。 胡尚荣见并不太影响她交际也就没有再说,因为他坚持来国外这件事,六姨太对他有了些不谅解。所幸,六姨太到底还是爱儿子的,衣食住行上都给操心到了,旁的闹些别扭也不会怎样。 为人子的,胡尚荣好说歹说,把亲娘哄好之后,转身就投入到学习当中去了。 那天大话很好说,但是真的做起来就太不容易了,胡尚荣从来没接触过跟核弹有关的东西,若不是现代的信息发达,他恐怕连“辐射”“当量”都说不出来,但“知道是什么”和“知道怎么做”完全是两码事,尤其,这东西似乎现在还没人发现,那么,该到哪里寻找呢 如果按部就班,一直等到核弹真正被研发出来的时间,那么他现在的行为真的就是逃避了,如果在知道一些走向的情况下都不能把这一段历史缩短,那 经历过一次玻璃的研发,胡尚荣也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总要慢慢学慢慢做,哪怕他学不会,但若身边有会的人,能够给对方提个醒,让这个东西早日被发现,早日被研发出来,也是好的。 胡尚荣在国外安顿下来之后就往家中寄了一封书信,详细说了这边儿的情况,比起国内的动荡不安,国外也算不得多么安稳,这个时代,没有真正和平的国家,国与国之间,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矛盾和战争。 幸好,胡尚荣还是知道未来的一些走向的,选择的这个国家比较平稳,有不少华人都来到了这里,他们的目的不甚相同,有的是厌倦了国内的战火,想要在这个和平安定的地方继续桃花源一样的生活。 有的则是抱着理想,一如胡尚荣来这里的理由一样,他们想要学习先进的知识,然后再回去帮助自己的祖国。 有的则单纯是为了开阔眼界,不得不说,即便是在这样的时代,某些世家大族的子弟还是有着优人一等的条件,在别人为了生存而奋斗的时候,他们忧心的不过是那“康河的柔波”,痴缠于一段段爱恨情仇之中,追求着某种精神上的自由和共鸣。 有些人则是真正在探索,在对比,当封建的王朝走向末路,那么,该选择怎样的制度来继续辉煌。 没有人愿意被时代所淹没,即便是封建王朝,在面对时代硝烟的时候也选择了求新求存,只不过他们的努力淹没在“封建制度”的“腐朽”“糟粕”之中,释放出来的希望带回去的是异度的种子,想要在“封建”的土地上开出属于新时代的花朵。 这样的一个时代,被大炮轰开的国门,从一开始面对的就并非是友好而是掠夺,无力便只能哭泣,无能便只能仆役,愿意改变这一格局的人很多,他们在报纸上大声呼喊,在国外四处游走,他们想要寻求支持,但除了真正被压迫的,有谁能够支持呢 好像对着强盗喊“你们这样是不对的,是不道德的,是不劳而获,是会受到谴责的。”可是,有强盗会在意这个吗如果在意这个,他们一开始就不会是强盗了啊 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的人们到底是基于怎样的思想才会把求助的手伸向那些压迫他们的人,又或者,这只是无能为力之下的呼唤,寄希望于唤醒某些人性,安慰自己的心灵。 然后有人对同为受害者的同伴们游说,像他们这样做,他们这样做能够这么强,他们定然是对的,我们也这样做,当我们也这样强,我们也是对的,但,没有了新的受害者,要怎样变强呢 胡尚荣无法深思这些,这个时代有很多完全违背因果论的存在,偏偏,那些三观不正的都得到了正确的结果,而那些正直的,最终终结于时代。 他的很过外国同学都会问他,他的国家到底是怎样的是遍地是黄金,还是愚昧落后的黄皮猴子 有人愿意善意地跟他说话,有人只会对他横眉冷对,还有人会对他拳脚相加。 第一次无缘无故被打,只因为肤色的时候,胡尚荣曾经想,他的决定是不是错了呢这种歧视在现代都是存在的,而在这个时代,甚至没有人觉得是错,好像人类天生就能够被分为一二三四的等级,而划分的标准便是这些人眼中的肤色。 错误的肤色就不配有文明,甚至不配有跟他们平等交流的机会,不当场打死就算是好的,其他的,想都不要想。 数不清的校园暴力几乎被胡尚荣一一经历,他一日比一日沉默,心中的想法却越来越坚定,付出的努力也越来越多,他或许能够理解在这样一个时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明知是死依然一往无前地奔赴在最前方。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能承受这样的屈辱,不能够永远被压倒在枪炮之下,纵然是死,也要迎着那枪炮,站着死,这,就是骨气。 或许很傻,或许很不值得,但,这才是那真正会传承下去的精神,让一个民族,一个国家蓬勃发展,不断向上的精神。 不再寄希望于他人,胡尚荣一点点学习,一点点获得教授的认可,终于能够参与到这项秘密武器的研发当中,在这个过程中,他曾经对胡父许下的志向也为人所知。 “威力大到全世界都害怕的炮弹,会终止战争。” 这对爱好和平来说的人来说,是一个梦,却并不是一个人的梦。 或许这个武器在最开始研制出来的时候是为了压制,武力达到极致,未必不可以称霸全世界,但,当它不是唯一的呢当你的对手,你的邻居,都有了这种武器呢 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人愿意为了鸡毛蒜皮的原因承受灭顶之灾,那个时候,再没有一言不合而爆发的战争,即便是那些野心家,在想要挑起战争的时候也会仔细掂量一下他是否能够承担一颗核弹的后果。 为了尽早达成这个目标,胡尚荣废寝忘食地参与着研发,他好不容易才来到国外,好不容易才经过了资格审查能够接触到这个层次的武器,真正离所想近了一步,为此,失去自由都是值得的。 宽敞的实验室中,已经堆满了这个时代高精尖的机器,所有的研发人员都神情专注地看着模拟出来的实验数据。 并不算太发达的计算机进行了大量的运算,得出来的一个个数字都让他们触目惊心。 只有亲自参与了这些,才会知道这些有多么恐怖,而胡尚荣比起他们,更清楚实际上的威力只会更恐怖。 “这些都是理论上的数据,未必多么可信,也许我们应该进行一个测试”胡尚荣对着数据沉默良久,提议道。 胡尚荣在这些人员中既不是智商最厉害的,也不是技术水平最好的,甚至不是能提出引导性决策的那个,他在这里并没有多少发言权,只是广大研发者中的一员而已,贸然提出这样的提议,也不过是想要让这种武器尽早得到足够的重视。 这是一件大事,这样的数据,放到哪里都足以让人慎之又慎。 决定下来之后,所有的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看实验结果,投放地点是一处“荒岛”,威力被仔细斟酌过了,确保不会超出荒岛的范围,免得引发更多的关注和某些不必要的损伤。 胡尚荣从头到尾都只是讨论的旁听者,作为一个外国人,他甚至没有多少说话的权力,因为他的技术水平也并不足以让人尊重,哪怕这些是他能够做到的最好,但在某些真正的天才里面,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勉强不会掉队的听从命令者。 实验的结果并没有对外界公布,一切都秘而不宣,某些人似乎在做着掌控世界的美梦,对这些研发人员看守得更严密了。 胡尚荣早就有心理准备,从进来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想要从这里盗取资料出去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尤其他本人根本没有特种兵那样的身手,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体术才能能够过五关斩六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制造混乱,争取乱中逃离的机会,而这个混乱,则需要别人的性命来促成。 连续两三个人的死亡足以让人产生某种警觉,在被带走调查之前,胡尚荣制造了自己中毒的假象,在去就医的途中,成功逃脱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12章 “对不起,娘,我即将要去做的这件事很危险,不仅是我个人的危险,甚至要连累到您,而在我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没有权力让您退出了,所以,对不起,娘,原谅我。” 最初听到这样的话时,六姨太是有些不解的,儿子到底做了什么会连累家人的事情呢 荣哥儿是个好孩子,她生的儿子她知道,虽然小的时候过于顽皮了,但是等到大了,尤其是来到国外读书之后懂事了许多,每天三更半夜都不睡觉,捧着书在用功,好好的眼睛硬生生都给看坏了,戴着两个大酒瓶底子,看着就让人心疼。 完全没有问缘由,六姨太第一时间就拉起跪倒在地的儿子,如今已经是个二十岁的大人了,站起来比自己这个当娘的还要高两头,六姨太要仰头去看他的表情,“傻孩子,说什么胡话,什么危险不危险的,要是有危险我就去跟老爷求救,哪怕远水解不了近火,还有左邻右舍的,都是好人,咱们一个国家出来的总要互帮互助才好,他们定然会帮忙的,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结,你别这样吓娘。” “ 真的是很危险的事情,而您的存在就像是人质,是一个掌控我的把柄,我需要您的存在,不然不能够被信任,不能够接触到一些资料,但您也会因我的举动而有危险,因为那些重要的不能够被泄露的东西我是注定要泄露的,所以,娘,对不起。” “你一定要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些话,其他的就跟平时一样好了,就当我结束了假期回到学校上学,并不会经常回来,在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是安全的,当有了事情发生,您一定要冷静。” 六姨太对那一天的事情记得很清楚,因为儿子详细给她假设了各种各样的情况,其中有一种就是眼前这样的 “啊,我的儿子,我的儿啊,你怎么了睁开眼睛看看娘啊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怎么读个书还读出人命了,你们赔我的儿子我好好的儿子,怎么就 ” 一切都很像,那个死去的人不知道是怎样尸体不全,手都被压扁了,血肉和白骨碎成一滩,面容更是无法辨认,但,自己的儿子自己还是知道的,总有一些微小的特征供他的母亲识别。 六姨太除了第一眼看到尸体的时候呆怔了一下,之后的发挥简直是无师自通,只管把那不要命的劲头拿出来扑到尸体上哭喊,明明辨认出来不是自己的儿子了,心中却没有半分欣喜庆幸,所有的担忧都化作悲愤的哭声,不止哭,还去撕扯那些送尸体过来的外国人,甚至上去抓挠。 她从不畏惧这样的场面,为了儿子,她敢和任何人拼命,甚至在儿子跟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再不见回来的日子里,她在脑海中预演了很多这样的场景。 她没什么文化,不过是个乡村出来的姑娘,唯一的好处就是长得好,懂得看眼色,一点点儿从丫鬟成了姨太太,甚至还越过那么多姨太有了个儿子,生得下,长得大,活到这般优秀的儿子,每每想到,六姨太都会笑的,而此刻,她要做的就是扮演一个伤心悲痛的失了儿子的妇人,甚至她还可以借机装疯,方便儿子的营救。 “哎呀,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 “是啊,这是怎么搞的,一定要给个说法才行,不能这么欺负我们” 国人的天性就是爱看热闹,这样的大事,纵然他们进门的时候没有声张,但当六姨太哭闹起来,还有谁会不被吸引,三姑六婆即便没有什么亲戚关系,也是多年的老邻居了,凑过来说三道四的,一时间场面热闹得很。 外国人对其他国家,尤其是肤色和他们不同的人种分辨度并不是很高,这个时代还没有过于专业的微表情研究,更加没有什么心理侧写的说法,过来的人只不过是对这方面有些许了解,简单观察了一下,发现没什么异常就放过了。 他们本来是有些怀疑的,毕竟那个爆炸太巧合了,但相关的证件衣裳都符合,身高什么的也都差不多,他们的怀疑并没有充足的证据作为依托,最终也只能拜倒在这样粗糙的认证之下。 或许应该说,他们是败在了轻视之下,他们并不相信这个国家的人会有怎样的聪明才智,更多地相信他们的无能昏庸,于是放过了这条线,转而注意其他人,比起中毒的胡尚荣,那些没中毒也没死亡的同样有嫌疑,要知道,研究室的人并不都是一个国家的,所以 已经在归国途中的胡尚荣并不知道六姨太的演技那样过硬,他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想过六姨太连同那些热心八卦的邻居会被他连累到死,但他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因为时间的不确定和研究院的严密程度,他不认为自己还有跟别人联手的机会。 至于替死的人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们竟然这样就相信了我。” 匆忙的出逃过程中,遇到了偶然聊过天的某党派人士,两人之间曾有过一次聊天,同样是在国外读书的,所以难免会有些好奇对方的理想,在这样的时代,若是闲聊之间谈不到理想就太不符合潮流了,所以,胡尚荣也从他的聊天中发现对方是倾向于某党派的。 或许出于上一辈子遗留下来的某种观点,他对党争这件事没有什么好印象,也就不愿意与之深交,圈子里头遇见了点头聊两句咸的淡的,旁的也不多说,那个时候他也没有优秀到让对方为某党派招揽的程度。 没有完整计划的出逃必然要有很多尾巴,胡尚荣一个人是没有办法解决这些尾巴的,所以跟六姨太商讨的时候连装疯的主意都出了,只为了让六姨太在事情败露之后能够保命。 而遇到了这个人,胡尚荣却有了新的想法,同样是要把资料出卖出去,也不局限谁有,反正谁都会有的,那么,不如就近好了,也可以借对方之手解决某些后顾之忧。 哪怕不能完全解决,有个分散注意的存在也好啊 这样想着的胡尚荣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有这样的能量,能够在之后准备了那样一具极为合适的尸体,制造了一次意外爆炸的事故,掩护了他的出逃。 回想起来,这些都不足为道,反而是对方能够那样简单地相信他有些令人惊讶。 “怎么会不相信,胡先生的志向可是没有人不知道的。”对方一身西装革履,一如这个时代所有的年轻人一样朝气蓬勃,有些可笑却又十分有时代特色的二八分被打理得十分整齐,那张笑起来的脸上没有一点儿可以代表党派特征的严肃。 “我们知道得晚了些,却也知道胡先生之后被吸纳入了武器研发,只不过具体是什么武器却没有人知道,但想到胡先生的志向,能够让胡先生投身其中的必然是理想的武器,所以,哪怕我不是专业的,听到胡先生的那些话也还是可以赌一赌的,同是国人,总有些希望是相同的。” 是的,同是国人,总有些希望是相同的,难道那些无病呻吟的人不希望自己的国家更好吗难道那些只会在报纸上打嘴仗的人不希望自己的国家更富有吗难道那些只知道抱怨只知道崇洋媚外的人不希望自己的国家更强大吗 他们都希望的,只不过有些人是觉得自己做不到所以不去争取,有些人是觉得别人做不到所以不去期待,有些人则是明白积重难返从现状看不到希望,但心底里他们还是有一个共同的愿望的,所以才会被那些外国的繁华迷住了眼,因为他们希望自己的国家也能一样兴旺昌达。 “这赌注有些大,不过你们赢了。”胡尚荣暗自点头,扶了一下滑落的眼镜,他现在近视的度数很高,离了高度数的眼镜几乎是个睁眼瞎,因为用脑过度又或者是心神焦虑等问题,他的发际线也有些朝上发展,乍一看去几乎比旁边同样岁数的年轻人老了十岁不止。 唯一让他能够安心的则是他死死记在脑子里的那些资料还有那一小块儿随身携带出来的样品。 为了完成携带样品这样的工作,他借鉴了一些影视作品里通常有的梗,把铀235藏在了血肉里,为了这一点点儿样品他要付出的远比想象中更多。 远在渡轮上的胡尚荣并不知道他之所以能够这么顺利地离开,还有一个原因,研究室中有人认识到了这种武器的威力,自然也会想到若是敌国拥有之后的可怕,为此积极奔走,引起政府重视的同时也分散了他身上的嫌疑,让他平安回到了国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13章 胡家没有什么变化,或者说剧情的强大性并不是能够轻易挑战的,这都六七年了吧,胡父依旧安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难得他不升不降的坚持。 胡尚敏则如同剧情中那样的颇为混得开,具体的职务听大太太提了一嘴,胡尚荣没有在意,很快忽略过去了。 胡秀还是嫁了那个军阀,这些年胡家能够这般平安,这位军阀妹夫的威力也是不小,但比兄长年龄还要大的军阀,且不要说他最初在乡下的那位原配太太,那是被所有人甚至被剧情都遗忘了的,若不是偶然听大太太提起一句前头的子女,胡尚荣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 剧情中的原主从来不关心这些,他关心的不是国家大事,自然也不是家中宅斗,他想要攀比兄长,却发现兄长的成就不是自己能够比的,想要赢得父亲的重视,却又没有足够让人重视的功绩,最终也只能靠着一些祸事获得存在感。 原主自身就是一出悲剧,而现在,换成胡尚荣来,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身上带着的东西已经剜了出来放到了新的研究室中,有人正在寻找相关的仪器,还有那最重要的同位素。 一时间,手臂上有伤的胡尚荣反而闲了下来,或许因为胡父本身就是政府里头的人,胡尚荣这一次回来也第一时间把东西给了政府,政府对他的印象很好,给了他放假回家休息的时间,只不过派了两个保镖随身保护,这也是应有之意。 对胡父及外人的说法是胡尚荣在外为国家做了贡献负了伤。 胡父对此半信半疑,没见过那个伤员回家养伤还带保镖的,而且儿子最初不是说在外面学习的吗 胡尚敏心中也有着同样的疑惑,既不认为胡尚荣真的有什么功劳,也不认为他是犯了什么事情。 或许因为小的时候毕竟太小了,那时候的胡尚荣还没有真正做下什么错事,招惹什么麻烦,顶多是顽皮了一些,这些年不见,见到他如今这般老学究的模样,胡尚敏是怎么也没办法把他和印象中那个顽皮小子联系在一起的,自然也就没办法再怀疑他做了坏事,何况他如今的模样,怎么看也不是做坏事的人。 正在青春期的胡尚辉对这个二哥早就没了印象,这一次见到只当是初见,见对方比大哥看着还显老,不好看不说,话也少得很,一点儿都不像想象中哥哥的样子,当下就没了兴趣,不再理会。 “我虽然不知道你在外面做什么,但既然政府给了说法,我也就不问了,既然回来了,你就好好休息。”大太太从容地安排了一些事情,言语之中端庄大气,唯一让人有些不喜的就是她把胡尚荣曾经住过的房间给了日渐长大的胡尚辉。 于是只能安排才回来的胡尚荣住客房。 这不是什么大事,但听起来总让人有些不高兴罢了,哪怕当初想的是走了就不再回来,却没想到自己力有未逮,到底还是靠着这种手段狼狈逃回,否则 现在回头去想,胡尚荣只觉得自己想得不够全面,做得不够彻底,既然逃避,索性就承认逃避好了,偏偏要被那些现状刺激,想要发狠做点儿什么,如今倒好,不上不下的,怎么也说不上是完全成功了。 但国内到底是与国外不同的,或许是回到了这熟悉的环境之下,胡尚荣的心情还是轻松了一些,现在他只要等政府表现出诚意把六姨太安全送回来就好了,哪怕是在国内被监视呐,也总好过在外头无依无着的。 而在国内的话,这样松的监管,胡尚荣并不发愁他想要送出去的东西出不去,唯一担心的就是中途的传达过程中出了问题。 一个党派,一个组织,总不会全部都是好人,就算是好人也有做错事的时候,何况某些组织里面必不可少的害群之马,这些人的存在才有了背叛有了内奸有了谍战的主旋律,这也是某种时代特色,完全不能够避免。 所以,在传递过程中出问题时很可能的,而一旦发生这样的问题,目前来说,也只有他的责任最大,为了免责,总要多等一些时间。 事实上,要不要送出去,他也需要再想一想。 不提剧情,现在的状况跟胡尚荣所知的历史已经不完全一样了,这些变动会带来多少影响是胡尚荣自己也不能够预测的,所以,他所知的那个最终胜利的党派最后还是胜利者吗 以胡父现在的社会关系来看,似乎维持现在党派的胜利才是最有利的,而该党派一旦掌握了那样的武器,难道还会有失败的可能性吗 又或者说,一旦掌握了足以称霸的武器,他们是不是还会在对外问题上那样软弱呢 一切都是未知,胡尚荣找不到任何人可以述说心中的疑惑,而消息的局限也决定了他根本没有办法从大局上看到谁优谁劣,至于说一些小的事情,每个党派中总有老鼠屎,难道真的为此不喝汤了吗 他是真的需要好好想一想。 于是,在这难得的养伤期间,胡尚荣很不老实地到处转悠,不是去这条街上的咖啡馆坐坐,就是去那条巷子里的茶馆歇歇,再不然还要去看一看歌舞升平的百乐门,还会去大学里头走一走。 因为他那样的扮相,有几次还被错认为老师,被好学的高龄大学生拦着问了几个问题,这些问题中,有他会的有他不会的,有他回答了被认为是错的,对方也都指出来,而胡尚荣很少争辩,最多也就是笑而不答。 他的这些行为政府并不是完全放任,两个跟随的保镖会向上面汇报他的行程,还会传达一些让他“不要到处乱跑”的婉转说辞,胡尚荣同样都是报以一笑,说一声“知道了”,但是下一次依然故我。 保镖之中有一个年轻的,姓刘,据说是从某国军校毕业回来的,那个小小的国家,在遭受大打击之后马上发现了强弱,学习着变强,这对他们这些去留学的人来说影响是很大的,意气风发准备大干一场,让自己的国家也像某国一样迅速发展起来的年轻人回来后却得到这样的任务,自觉怀才不遇地他对胡尚荣很有些看法。 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也不会一上来就大吵大骂,做些幼稚任性的撒气行为,小刘终于忍不住发问的时候,是这样说的“先生,您每天这样转来转去,到底是想要看什么呢” 他的观察能力还行,能够发现胡尚荣其实是在看一些东西,但到底看什么,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胡尚荣一笑,抚了抚压垮鼻梁的眼镜“我就是想要好好看看这个国家,希望从它的现状看到它的未来,希望看到它的发展轨迹是不是如同我的预期,我希望它更好更强大,所以更要仔细看看。” 这种好似蕴含着某些理想又或者深意的话并不能够很快为人理解,但他们都会善意地点头,因为这个年代就是这样,这个年代的年轻人大多都怀着天真的希望,愿意相信他们所做出的改变都是对这个国家有益的,一谈起来多是忧国忧民的伟大理想。 “可是,您这样看就能看出来吗”小刘疑惑不解。 “还好。”胡尚荣没有再说,这个时代,刚刚把皇帝赶下了金銮殿,所有的人都觉得皇帝的存在就代表了封建,或者说一个人的统治就代表了封建代表了愚昧代表了落后,这么想不能说不对,但没有了皇帝,没有了总统,没有了某个威望足够让所有人信服的领导者之后,要怎么样才知道该听谁的,该去怎样做 大多数人,不算那些平民,就算那些中低层和高层的军官将领,他们也都不知道该怎样做才是最好的吧。 面对侵略,什么都不掌握的时候可能直接就会说抵抗,这似乎是唯一正确的答案,但是,敌方的兵力百倍于你,武器先进程度百倍于你,甚至是国际上的支持者都百倍于你,你该怎样抵抗呢 所有的人都觉得敌方才是大势所归,同样都是本国人民,国人都觉得无论谁输谁赢都可以接受的时候,你还能固执己见地说抵抗吗要怎样的意念才能如此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 这种情况若是放到国与国之间,也未必会有更多的条件改变,本国人民,过于向往外国的那些先进事例,过于相信他们编纂出来的美好未来,或许还会更倾向于两国合做一国,完全不介意谁上谁下,一衣带水么,共同繁荣不就好了 谎言不仅能欺骗别人,还能欺骗自己,那些愿意维持眼前这表面上盛景的人不知道会不会已经自欺欺人地认为一切真的是如此和谐而美好了。 没有一个把国家当做自己利益的君王,那些只图眼前的军阀只会把国家当成可以切割的蛋糕,无论损害了谁的利益,只要不是自己的,那就无所谓,至于主权,谁在乎那种东西 当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他们可以带着掠夺来的大量财富和自己的亲人远去国外,换得一个新的国籍和身份,但那些不能离开故土的人呢谁会去管他们是不是在战火中艰难求生 没有统一的声音,又怎能发出震惊世界的呐喊只是不知道,谁才能最终统一起所有人的声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14章 真正想要做事情的时候,政府的效率还是可以一观的,最重要的同位素被找到了,那些实验仪器什么的,虽然比不上最精尖的那一些,有些东西却也可以开始制作了,最重要的是六姨太被接回来了。 这一次六姨太受了大罪,她在国外没什么人脉消息,唯一能够依靠的儿子胡尚荣一走开,一个人孤立无援的,完全不知道是否瞒过了那些人,为了让儿子更安全,也是为了保命,六姨太很果断地装疯,以防有人暗中监视。 直到被政府的人找到之前,她都在扮演一个失去儿子的疯女人,见到人就问“你见到我儿子了吗他去读书了 ”再不然就是在街上拉着一个跟儿子差不多身高的人喊儿子的名字。 她也算聪明的,知道女人到底有怎样的价值,哪怕是在国外,也少不了那些心术不正的人,因此她并不离开家太远,周围的邻居都是相处惯了的,多少也会看顾她一眼,就这么着,一直坚持到了被人找到。 最开始被找到的时候,六姨太还以为是人在骗她,哪怕儿子的确说过会来找她,但这么快显然不现实,幸好政府的人也不是傻的,早在去之前就询问了胡尚荣一些相关的问题,以便能够顺利取信六姨太。 哪怕他们认为六姨太是真的疯了,但最开始还是很努力地尝试着说了一些胡尚荣的相关信息,甚至还给了一张近照让六姨太确认。 近照是在胡家的宅子外面照的,不仅有胡尚荣,还有胡父,这两个男人是六姨太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才泪流满面地跟着人回来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经过了几次换洗,六姨太再没有了那副装出来的疯样,沉静而消瘦的模样让胡尚荣一下子就心生愧疚,他到底还是没有为六姨太考虑周到。 “娘,没事了,咱们都平安回来了,以后会没事的。”胡尚荣拥着六姨太的肩膀,感觉到手下的都是骨头,更是心中难过,哪怕他并不曾真的把这个女人当做娘看,但她却是真真切切地在努力保护着他,这份母爱,并不逊于人。 胡父对此也是颇为感慨,难得动情地对六姨太说了一句“慧娟,辛苦你了。” 只这么一句,六姨太就恢复了状态,哭着说了一声“老爷”,扑在胡父的怀中,享受着对方的安抚。 大太太一旁冷眼旁观,并没有说什么,胡尚敏倒是会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回来了,高高兴兴地才好,我已经让人去订餐了,咱们一家人也该好好聚一聚。” 胡尚敏娶的妻子也是官家小姐,最擅长处理这样的事情,闻言笑着说“可不是么,好容易团聚,正该好好吃一顿,压压惊才是。” 夫妻两个一唱一和的,把团圆美满的剧目演得热热闹闹,胡父赞赏地看了他们一眼,对这样的和谐家庭非常满意,出口道“把秀儿叫回来,一起聚聚。” 听到这句话,大太太才有了反应,先是嗔了一句“女儿家嫁了人哪里还能自主,看看女婿有空没空,若是有空一起回来就是了。” 她是惯会做人情的,若是这样去说了,便是女婿不得空,也会让女儿回来看看,倒比单纯叫女儿回来好看。 下头自有佣人去执行大太太的吩咐,胡父被反驳了也不恼,笑呵呵地说“都依你,都依你”,言语之中对大太太的信服再次凸显在下人眼中,他们自然也就知道一个回来的姨太太动摇不了大太太的位置。 这些宅斗中惯常有的勾心斗角,胡尚荣只看了一眼便也明白了大概,他原先是不懂得这些的,但是宋妙那个人 罢了,也不能说宋妙的不是,她只是先下手为强,排除一些可能会有的第三者而已,只能说她到底还是没有相信他的操守,半辈子夫妻并不同心,想想也是悲哀。 不过,她又怎么知道她的丈夫是一个穿越者呢身为一个穿越者,她的丈夫到底不愿流俗,不愿意随了当时的时代去三妻四妾,不愿意跟那些封建男人一样。身为一个穿越者,他不得不入乡随俗,遵循社会规则,但到底想要表现一下自己优于别人的地方,这才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节上坚持到老 这些,宋妙又怎么会知道呢只能说夫妻到底隔肚皮。 想到这里,正好听到六姨太跟胡父说起了自己的婚事,“荣哥儿年龄也不小了,别人家孩子都多大了,老爷还不操心,倒让我这个当娘的睡觉都不安稳,这次 若是有个媳妇操心着,他必然不会如此鲁莽的。” 所有的父母大抵都是这样,自己的孩子不懂事,小的只说是孩子调皮,大的只说娶了妻就好了,若是娶了妻还不好那便是生了孩子便好了,若是生了孩子还不好的话,那便定然是妻子的不是了。 好像儿子成亲前所有的不是都是父母背黑锅一样,有了妻子,儿子再有什么便多了个问责的人,真是再好不过了。 六姨太这个心思其实早就有了,只不过那时候胡尚荣已经被封闭起来了,她根本见不到人,操心也是白想想,如今回想起来,若是早早有了妻子,哪个男人还舍得去那种见不得人的地方,必要日日暖枕才好。 这时候想起来,她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儿想到这个,也免得儿子冒这样的风险,让她也跟着担惊受怕。 胡父沉吟了一下,这事情他这些日子也想过,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哪有不为之安排的,但也急不得,所以 “娘,这件事不着急,如今才安稳,便是要找,也要娘养好精神好好挑才是,哪里这么急着来的,也不是明天就成婚了。” 胡尚荣心中暗暗叹息,这件事,只怕又要让六姨太难过一回了,既然必是要难过的,倒不如不要先违逆太过,免得她不开心,拖过去就好了,反正也不用拖很久。 放射性元素埋在身体里,哪里能有好的又是那么长时间之前的事情,几乎和肉长在了一起,即便现在已经挖出,带来的影响却不是那么快能够消除的。 胡尚荣对自己还能活多久没有一点儿自信,如今每天除了出去看看,多看看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多遥想一下未来,剩下的时间,在家中,他就在整理脑海中的资料,他怕若是来不及,只能让后人凭着这些纸质资料来完成那样的武器了。 因为这些资料的重要性,他身边又多了两个保镖,哪里也不去,就在他的书房中看守资料,不许任何人接触。 一切如胡尚荣的所料,在六姨太回来没多久之后他就被政府找了去进行实验,因为任务艰巨,他倒是自觉不回家了,直接吃住都在那里,也方便人监管。 对于他的这种自觉行为,政府还是很有好感的,对他别的方面又优待了一些,该给的助手,哪怕并非是内部人,也都同意了。 被胡尚荣要来的算是文学界的某个大师级别人物,对方在文学上的出名自然不必说,后世多少作品证明了这一点,但对方更出名的地方则是医药方面的研究,只不过这一点连本人也没有多少重视。 这位是个坚定的新党人士,后来更是因为倾家荡产支持新党而被旧党视作眼中钉铲除了事,像他这样的人在历史上其实数不胜数。 这个时期,正是他资助新党被暴露的时候,政府还没决定要怎么处置他,被胡尚荣听到了这个消息,想起了这个人的作为,这才指名要他,留了他一条命在。 政府并没有因此怀疑胡尚荣和新党有什么瓜葛,胡家都在政府部门任职,立场还是很鲜明的,尤其新党目前也就是在国内有些气候,在国外压根儿没有市场,胡尚荣是在国外读书的,根本不可能接触到新党,跟他们有什么交流,所以政府也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 实验室这种地方也算是软禁了,而知道了这样的秘密武器制作过程的人,自然也不会随便放出去乱跑的。 文学大师对这种现状很不满,半点儿没有被人救了之后的领情,很是不客气不讲理地想要实行冷暴力,对胡尚荣的所作所为全当看不到。 胡尚荣也没怎么搭理他,他找人来的借口是为了自己的身体,也真的就是为了自己的身体,把辐射的危害和现状一一说了,让对方想出解决的办法,之后就把人关在最机密的实验室外头,不理人了。 那位当时就懵了,冷了几日之后,终于还是耐不住好奇心,开始研究辐射这种病症,而唯一的研究样本也只有胡尚荣一个人。 天天跟辐射元素打交道,还没有什么切实有效的防范措施,实验到一半的时候胡尚荣已经发现自己坚持不住了,他的眼睛已经处在失明状态,完全看不到了,而头发,几乎半秃的头发实在不好看,早就被他一气剃了个干净,剩下的佐证便只有那消瘦的一把骨头了。 “唉,你这样,神仙也救不得,我是无能为力了。”文学大师多少都有些悲天悯人,哪怕一开始那样不对付,但看着胡尚荣为了那个东西这般废寝忘食,又跟他说了这种武器研究出来之后的好处,文学大师也是要心动的,但,让他看着用人命去换,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 “这有什么办法呢时间太少了啊。”胡尚荣看不见了,他便只能靠嘴指导别人,所有的步骤唯有他最清楚,一天天下来,嗓子都哑了,难听得要命,“我原来还想看到那一天的,为了尽快到来的和平,我杀人害人,如今不过是自己的命罢了,又有什么不同呢” 上一世再怎样给人判刑,自己也是没有真正杀过人的,然而这一世,为了能够制造混乱,他狠心杀了人,那些人不是不熟悉的陌生人,也不是有仇的,他们都是同事啊,曾经为了实验上的事情互相探讨,曾经为了午饭吃什么而抱怨不休,但,他就那么杀了他们,只为了一个可能的混乱机会。 这时候想起来,胡尚荣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能够那么冷静,那么狠心,但他不后悔那样做,因为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我很抱歉,但是我不后悔。”胡尚荣这样为那些事情做出了总结,笑着对文学大师说,“这种武器的危害我希望你能够让更多的人知道,那样也许大家就都会冷静一下了。” 在人生中的最后时刻,胡尚荣被准许回到了胡家,他其实不是太想回来,这一幅骷髅样子让六姨太见了不知道多伤心,让她以为自己还在封闭实验就好,但他还有件记挂的事情,不得不回来听个消息。 生离死别,六姨太没想到她会连续体验这两种人生之痛,若不是胡父一心支持她安慰她,她恐怕会真的疯了,怎么会这样呢 胡父是少数知道辐射危害的人,胡尚荣并没有瞒他,他早就知道了会有这样的一天,因此他的表现反而是最平静的那个,冷静地为胡尚荣准备了葬礼,因为辐射的缘故,必须火葬。 六姨太为此跪着求他,他都狠心拒绝了,便是他土葬了,只怕政府都要把人挖出来烧一回,免得有什么遗害,还不如自己烧一回干净。 胡尚荣不知道自己死后还有这么一出,便是知道了,他也很难改变自己不死的局面,或者说从一开始,真正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就预料到有一日必然是不得好死,毕竟,无间道不是那么好玩儿的,却想不到自己不是因为暴露而死,反倒是因为辐射。 亲身体验过辐射危害之后,他才算明白了为什么近现代之后几乎看不到战争的踪迹,咳咳,应该是看不到拥有核武器的大国之间真正交火,因为他们都怕一旦打出真火来,做出那个谁都无法控制的决定。 一个星球到底还是限制了太多,比起烧死邻居然后自己也被烧成重伤,多数人都会选择忍一忍,我就卸掉他家一块儿门板,还要找个借口,绝对不给他纵火的机会。 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呢 再次听到“完成”“脱离”之语的时候胡尚荣干脆地闭上了眼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15章 按照胡家的排行,胡尚辉应该是排行八的,他的上头还有七个兄弟姐妹,但因为他太小就来到了海市,对曾经的兄弟姐妹都没什么印象,唯一知道的就是大哥大姐,再来,便有一个据说被送去外国读书的“二哥”。 其实,二哥应该是四哥的,但,胡家都遗忘了逃亡之前的事情,也就自然而然把这个排行“正”了过来,于是,胡尚辉就成了“小三儿”。 他对这个传说中的二哥没什么印象,因为他和生他的那位姨太太都不在家中,见不到,自然不会想念,没什么感情,自然也不会关心。 只是,多少还是有些好奇的,为什么要去国外读书呢 等他上了学之后,多少也知道了一些,比如说国外的教学质量好什么的,大学中好多老师都是国外学校读出来的归国留学生,看着就特别有文化特别有气质之类的,那种感觉,“密斯”,“密斯特”的,不说几个“撒泼瑞兹”就不好意思打招呼了。 那时候外语就像是一种流行,而带来的洋伞洋装都是时髦货,便连他们也要穿西装打领带,一个个脚上没有双皮鞋都不好意思出去交际。 这个时候,即便胡尚辉知道大太太对那位姨太太生的二哥没什么好感,却也还是隐隐有了些期待,想起来的时候会这样想,那个二哥是怎样的呢是不是也是言必密斯,语必欧卡的呢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点儿期望,再见面的时候发现那个老学究模样的二哥,他的心里头是极为失望的,言语上则多了些不屑,这样的二哥一点儿没有大哥的气派,他才不屑于要。 难得赞同大太太观点的他对二哥很是冷淡疏远,从来不对同学说起还有这样的一个二哥,土得掉渣的二哥。 可是,这样的二哥又不是什么古董瓶子,也不是真的抱着一堆古旧书籍研究的老学究,他总是要四处走动的,那一天,他就在学校里碰到了二哥。 当时还有些同样时髦的朋友在身边,胡尚辉只想在对方不识趣地跟自己打招呼之前快快走开,装作没看到不认识就好,却没想到有人去跟二哥说话,然后不同意他的回答吵了起来。 出于好奇,又或者是出于某些护短的心思,他跟朋友一起围了上去,只当是看热闹。 “ 我们学习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过得更好,现在政府无能,让那些洋人肆意横行,抵制洋货有什么不对,我们不仅要自己不买,还要让别人不要买,不允许他们在这里做生意,把他们都赶回去 ” 很有鼓动性的话,最近很多学生罢课,就是为了抵制洋人,胡尚辉并没有参与,倒不是他不赞同这些人,而是他更懂事一些,不愿意去做出头的椽子,给别人攻讦胡父的借口。 有的时候他也会跟自己的几个朋友抱怨,明明是那样有意义的事情,偏偏因为出身,因为身份,他就是不能出面赞同,倒显得他不够进步了。 周围渐渐围上来一些人,因为那学生说的是当下普遍认同的思想,还有一些同样游行示威过的学生过来声援,一个个的嗓音都不小,语言又很有鼓动性,就好像发表演讲一样,也让周围的人听得热血沸腾。 胡尚辉也受了影响,直把对面的二哥当做了阻碍进步的顽石,非要将他搬走不可的样子。 “然后呢”胡尚荣轻笑,他戴着厚厚的酒瓶底子,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仅剩的半张脸又是那种文人固有的消瘦,就是个普通的可能迂腐的老师模样,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特别放大音量,几乎没有人听清,却也因为知道他说话了,周围礼貌地静了一下,等着他的说法。 “然后呢然后再来一次闭关锁国等待着别人的洋枪大炮轰开国门,签下一条条不平等条约”话语中有着淡淡的嘲讽,音量还是不大,但周围太安静了,所以所有的人都听清了这句话,让一腔热血都冷了一下。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那个男学生不赞同,他最开始就是正常的宣传自己的思想这个时代的学生最爱干这样的事情,就好像传销组织一样,拼命地给人洗脑,与之不同的则是,他们宣传的东西自己也是深信不疑的,并不是存心欺骗他人,从中谋利。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的演讲格外富有激情,有的时候,脚下垫块儿砖头,就能在街口大声宣传起来,直到被巡逻的警察驱散。 “难道这不是你要表述的意思吗因为害怕侵略,因为厌烦侵略,就好像讨厌那个总会不请自来到你家里拿东西的邻居,你就关上门,把自己锁起来,把家中的一切锁起来,不让人看见,不让人拿,这样做的你就好像乌龟,因为缩起头来了谁都看不到了,却不知道只要那些人将你的壳掀了,你连门都没有了,又怎么关” 胡尚荣的言语很不客气,他扶了扶眼镜,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让他这一刻跟那些老学究完全不一样了,连那挺直的后背都有了某种斗争的含义。 “与社会脱节的人终将被社会所抛弃,与世界隔绝的人终会被世界所遗忘。有的时候,这种遗忘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忘记,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将它遗忘的最好方法就是把它变为只存在于历史书中的一段文字记录。” 没有理会别人不赞同的眼神,没有给人插嘴的机会,站在那里的胡尚荣明明是个外来者,却像是主宰一样那般镇定自若,他的观点,他的看法对胡尚辉来说是有些颠覆的。 好像一直以来以为苹果只有红色的,结果某天见到了绿色的,黄色的,仔细想想,似乎还可以有黑色的,不是被正了三观,而是三观充实了许多。 “你来学校学习知识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改变你的命运,是为了思考你的未来,更甚至是为了思考国家的未来,但做到这一切的基础都是你已经掌握了足够的知识,而现在呢为了一个荒谬的理论,你就开始罢课游行,耽误自己的时间跟别人叫嚣,等待别人因此而害怕让步,这是要多愚蠢才会做出这样毫无成果而又浪费时间的事情。” “难道你们还没学过那句话时间就是金钱吗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生命是有限的,你们难道不应该用有限的生命去创造辉煌,而是用有限的生命跟人吵架骂街喊口号吗把这些嘴皮子的工夫多用到脑子上,不要人云亦云地跟着起哄 ” “好了,这位同学,我不反对你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宣传奋斗,但我希望你不要把这种传播思想的事情弄成了强迫入会,我们都是有思想的人,我们的思想可能会相同,可能会相悖,但在最后论证出谁是正确的之前,请允许我保留自己的观点,用自己的方式去为国家努力。” 男学生几次张嘴,却都不知道从何说起,胡尚荣的那些话带来的影响或许不是颠覆性的,却也打开了一扇天窗,让人能够去思考一些别的东西了。 “原来还能这样理解啊” “是啊,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历史上唐朝最强盛,那时候各个民族的人都有,也没见说谁不让来,结果皇帝不还是天可汗么现在为什么就要用那样的手段自保了呢” “我早都说了,实业救国也是一条路,而且更不好走。” “谢谢老师指教。” 人群四散的时候,有几个学生过去给胡尚荣鞠躬,挡在胡尚辉面前最后的屏障没了,他有些尴尬地抬眼,正好和胡尚荣对上,隔着厚厚的镜片,他看不到胡尚荣眼中是什么情绪,但他踟蹰了一下,还是上前叫了一声“二哥。” 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在自己的朋友面前,承认这位二哥。 即便不曾侧目,他似乎也能看到朋友们惊讶的眼神,只不过碍于家教,没有人当面问他,倒是跟着他都老老实实地上前叫了一声二哥。 短暂的插曲并没有影响胡尚辉的生活,直到某一日胡尚荣把一个笔记本交给了他,让他想办法给新党人士。 胡尚辉当时因为自己听错了,不自主地掏了一下耳朵,震惊地问“你是他们的人” “不,我不是。”胡尚荣摇摇头,没有说更多的话,匆匆离开,他身边一直跟着保镖,能够抽出时间做这一件事情也是难得的。 莫名有了些做贼心理的胡尚辉一面忍着心里头抓肝抓肺的好奇,一面若无其事地继续自己的生活,只不过又“偶遇”了二哥几次。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有些异想天开,不过我觉得不应该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重要的东西总是需要监督的,他们是个很好的存在,不是吗” 胡尚辉当时没有说什么,之后就开始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关于新党的事情,以前他听说的新党跟匪徒一样,蒙骗老百姓什么的,而真正了解过后才发现,某些事情上他们确实做得比政府好,所以 骷髅一样的二哥是被抬回来的,六姨太第一个挤上去,跟在她后面的则是拉开了一些距离的胡父和大太太等人,胡尚辉这样的只能排到最后,但他还是有时间过去的,他知道二哥已经看不见了,于是拉着那一把骨头的手,在他的手心里画了一个对勾。 见到二哥微笑点头,他松了一口气,那样烫手的东西送出去他也安心许多,至于其他 对与错就让时间证明好了,他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忧国忧民。 多年后,期待已久的和平到来,孩子都有了两个的胡尚辉再次想起这几年的变化,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切都像二哥说过的那样变化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促成和平的条件这样简单,只要一颗威力足够震惊世界的炸弹就可以了。 而那个人,最早这样想,也做到了的人却是没有办法看到他期望的这一幕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16章 繁花似锦的庭院中有一棵百年大树,不知道是怎样的品种,又经过了怎样的修剪,树冠如伞,遮蔽出一片阴凉。 树下,一张躺椅上,袒、胸、露、乳的少年仰躺着,衣带垂到了地上也浑然不觉,旁边的小几上,晶莹剔透的水晶盘中,一颗颗含珠带露的紫红色葡萄正被一只纤纤玉手掐下,粉白的指甲上似乎染了一层胭脂,指尖的部位尤其深厚,趁着葡萄的紫,有一种惑人之感。 一旁还有几个衣裳鲜亮的婢子伺候着,打扇的,捶腿的,还有两个似乎是在说相声,一搭一唱的,说到好笑处,周围的几个婢子会意地勾起了唇角,也不笑出声。 少年的眼睛是闭着的,好像睡着了一样,说话的两个婢子互相看了看,正拿不准还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就见少年睁开了眼睛。 宁静的黑眸似被树荫染上了碧色,淡然地扫视一圈儿,又闭了起来,但,这样子,分明不是睡着了,于是,两个婢子不打磕绊地继续往下说,她们原是戏班子里出来的,最擅长背的戏文这时候就是为了给人取乐。 没有什么好不平的,也没什么好气恼的,只怕长时间说话哑了嗓子再不得重用,那样卑贱的出身,能够跟着府中的丫鬟们姐姐妹妹,也不过是因为她们跟了个好主子罢了。 是的,好主子,满京城里头,除了皇家,再不会有比眼前这位更尊贵的了。 长公主独子,被还没儿子的当今当做儿子看待的,深受宠爱的,正正经经的皇亲国戚一等靖国公李喆。 李喆,从剧情中了解了自己的新身份之后,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名字,或许最开始的时候还有对原来名字的不舍,对新名字的不适应,但经过两回了,再怎样也能够自然接受了。 虽然系统没有给出更多的话语,但李喆已经隐隐意识到或许这样“死了就穿”会成为自己的生活主线。 如果说第一次还有对新生的感恩和激动,以及各种畅想,那么第二次,见过了那个时代的种种之后,那种轻松的心情就再也没有了,却也不厌烦,这样挺好的,多姿多彩的人生,再不会有更精彩的了。 好像一张又一张的白纸摆在面前,也不全是白纸,前情提要已经给了,未来的发展也大略知晓,那么,能够做些什么呢全凭借自己发挥,想要平凡就平凡好了,想要位高权重就自己努力好了。 每一次,都是一个新的人生,每一次,都会让人有一种新的体验,这样的生活,怎么会厌烦呢 李喆想到这里,不由又去看了一遍剧情,这些剧情都是很简单的,目前看来,原主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死结,他只是太过骄纵了,这才做了不少的坏事,但那些坏事,有些也是时代不同的原因。 比如说他跟皇帝舅舅的二女儿关系很好,这位朝阳公主自小就是个善于照顾孩子的,一直把他当做弟弟照顾,对他很关心很好,原主也不是不感激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他听到朝阳公主要被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不算太出名的纨绔的时候,他先是跟那家伙打了一架,受了一肚子气,后来又想出一个改换新郎的注意去坏了朝阳公主的名节并不是什么龌、龊的事情,只是让别人看到朝阳公主和年轻俊朗的探花郎搂搂抱抱而已。 他单纯地以为这样朝阳公主就可以不嫁给那个纨绔,而嫁给品学兼优的探花郎了,但是某些事情并不是他能够决定的,这桩婚事一开始便是那纨绔的老臣祖父跟皇帝求的,出了这样的事,皇帝只能封口,而因为是公主的缘故,哪怕那一家子都知道了,也还是装作不知道,欢欢喜喜办了婚礼。 婚礼的结果自不必说,公主和驸马不合,驸马不喜欢公主,公主独守空闺 不出几年,本来应该芳华正茂的公主就因为抑郁成疾而去世了。 以这件事情来说,原主只是好心办坏事,他知道朝阳公主对那个探花郎多看了两眼,然后就想要促成姐姐的心事,只可惜,用错了方法,反而害得朝阳公主名声有损,以后也不得快活。 这种坏事的比重很少,还有一些则是真正的坏事,比如说欺男霸女。 其实最开始,原主是真的想要行侠仗义的,哪个少年人不会对那样的仗剑而行心生向往呢偏偏身份使然,容不得他们那般侠义自在,于是在有限的范围内,碰见了自然要管一管。 心是好的,事情却没有做好,有人知晓了他的这番心思,用了各种方法来讨好,这些戏目中自然少不了恶霸欺凌少女的经典,然后恶霸被赶跑,无家可归的少女自然要跟着走了。 各种各样的女子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被送到了原主的身边,一开始他没有什么歪心,但到了后来,谁能抵挡那许多美女以各种各样正式的理由投怀送抱呢他又不是养不起,然后,后院渐渐大了起来。 纵情声色之后,哪里还能找到最初的本心,原主就这样沉迷于内,最终死在一次宅斗误杀之下。 这样一个人物,若不是剧情都是从他本人的视角出发,在别人看来,可能也就是贾宝玉西门庆那种人而已。 但当李喆成了自己,感触反而很多,是个难得的真心之人,只可惜这真心最后成了自私自利之心。 不过,如果成了自己,自然是顺着自己的本心去做。 朝堂安稳,不必他去忧国忧民,又或者说,那样的事情做上一次已经够了,他绝对不想体会第二次。 家庭和睦,长公主当年颇为受宠,作为先帝的第一个女儿,还是嫡出,她得到的关爱很多,自小就有一种别的公主所不具备的尊贵,连驸马都是自己选的,只可惜那位世家子风姿出众聪颖绝伦都有了,唯独寿命上短少了一些,不能陪她终老。 不过两人感情极深,乃至于驸马去世后公主并未改嫁,也没有做出豢、养面首等潜规则之内的事情,反而是一心一意教导他们唯一的儿子李喆。 这般爱重之下,寻常的孩子不长歪都是邀天之幸了,何况还有宫中的两位大山宠着。 太后自不必说,没有不怜惜爱女独子的道理。皇帝那里,他是长公主一母同胞的弟弟,血缘之亲早已奠定了基础,又因无子,对姐姐的这个儿子是从小看到大的,是那些不曾看顾的骨血比不上的,甫一掌权就给加封成了靖国公,当时还引起了朝野公议,却也被他一意孤行,到底是落实了这个一等公。 那个时候原主不过五岁,五岁的一等公,真是何等荣幸才能得此封赏。 这些,都决定了原主备受宠爱的一生。 其实,也挺好的。 这样想着,有些犯懒的李喆决定好好享受生活,至于以后娶不娶那么多女子,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的年龄,他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抬了抬手,止住了声音,偌大庭院,蝉鸣不闻,有人为他拢了拢衣裳,遮住了肚皮,他也不去睁眼,往下缩了缩,坦然睡去。 这一世,他且好好享受吧。 庭院之外,缓步行到此处的长公主远远见到儿子酣睡的模样,先笑了笑,喆儿也不小了,过两年也该说亲了,却还是这样任性妄为,真是 “去把伞撑上,免得树上落了东西惊了喆儿。”长公主随口吩咐着,为了不吵醒儿子午睡,索性也不往那边儿走,只是让身边的嬷嬷过去守着,统共那么几个丫鬟,一个年长持事的人都没有,她可不放心。 “喆儿这孩子,就爱那样漂亮丫鬟,一个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里能够照顾人” 在另一处花厅坐下了,长公主这般说着,端起了漂亮丫鬟奉上的茶盏,不温不凉,浅淡的花香,喝起来人也舒爽了,其他的漂亮丫鬟该打扇该服侍的丝毫都不曾怠慢,样样都做得妥帖,又哪里是不能照顾人的样子了。 秦嬷嬷是跟着长公主从宫中出来的老人儿,哪里不了解长公主的心思,对上儿子,她只怕不周到的。 笑着应了两句,又引来了长公主对儿子的夸耀,她也是真的有东西夸,李喆虽然是富贵出身,但自身的教养不差,小的时候也曾得先帝手把手地教写字,如今年纪渐长,不爱读书是一回事,一手字写得好不好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喆又爱花鸟美人,画画上也有几分功底,不敢说跟那些大师比较,但某些灵性的东西到底还是有特色的。被京中某些谄媚好事的赞为“书画双绝”。 这里面当然有不少的水分,他才多大,书画便是好,又能好到哪里去,总超不过当世大家,但有了这样一声赞誉,到底是个好名声,且容得身边人自傲。 就这么,长公主对自家儿子贬一回夸一回,来来回回,不熟悉的人难免有些摸不着她的心思,但在秦嬷嬷听来,便是那贬也是含着爱意的嗔怪,断不容许旁人去赞同。 更不用说那夸,分明是等着旁人都跟着一起夸的。 秦嬷嬷做到了这一点,于是在长公主面前愈发说得上话,毫不怯场地跟着说起,语气中也是爱意满满,她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子,看着李喆长大,心底里跟自己的儿子也不差什么了,不敢说比长公主爱得多,却也绝不少,又怎么会觉得李喆哪里不好 两人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决定了再给李喆两个漂亮丫鬟,免得他那里“没有个使唤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17章 两个丫鬟都是十五六的模样,含苞欲放的花儿一样,穿着府中丫鬟的制服套装,发髻上也只是简简单单攒了两朵珍珠攒起来的头花,微微笑起来的时候有那么几分“荷花玉露叶含羞”之感。 “奴婢玉琼。” “奴婢玉环。” “拜见主子。”两人声音如翠鸟一样,配合默契地行了一礼,低下头的时候,寸青的领边儿衬着那雪白的颈部肌肤,愈发能够让人想到夏日的绿,湖中的荷。 “嗯。”李喆随意地点了点头,从剧情中他早知道这种长辈赐下来的丫鬟都是少不了的,不要说身边的编制该是怎样,只有主子繁多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限制用以约束,免得家用过繁。 然而公主府需要这个吗国公府需要这个吗 且不说长公主当年的嫁妆是如何地十里红妆,便是这些年经营的铺子田庄也都有盈余进项,产业增加也是理所当然。 便是李喆自己,自从有了靖国公的爵位之后,他不仅能够从朝廷白领一份禄米,还能享受封地靖国的所有产出,而那个靖国所占面积不小,虽然远了些,每年的收入只能折合成白纸上的数字,安静地躺在他在靖国的御赐府邸之中,但那些钱财都是实打实的,切切实实可以拿到手的。 这样一年一年的,本就是在金山顶端的人只会看着这座金山渐渐蔓延,侵占了旁的地方,再不会有担忧坐吃山空的那一天。 这也是原主为什么能够毫无负担地开了“三千后宫”的底气,他的权力或许不及皇帝,但论到财富上,忧国忧民还总要救济灾荒年景的皇帝舅舅,还未必有他的现钱多。 当然,他的财富中也有一部分是那位世家子的父亲遗留下来的产业,只不过相比于他和公主娘的庞大资产,那些足够贵族之家花销的产业就有些不够看了。 这样的权力地位和财富,当然决定了他的生活必然是高品质的,吃的用的玩儿的,连伺候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敢说跟皇帝的选秀比,但一般人家,也禁不住这样的挑剔。 质量上去了,人数上也是不少,不算那些庄子上铺子里的下人们,仅仅这府中便有不下千人伺候着,从主子身边的贴身嬷嬷丫鬟,再到下头的二等三等,然后是主子看不见的地方,这个园子那个园子的管事嬷嬷,还有管事嬷嬷手下的一干人等,各色小厨房的厨娘丫鬟,各色工种的下人。 有些甚至到了必须单一挑出几个管事的程度,比如说府中单是花匠,便有两百余人,分工各有细化,伺候名贵花种的,伺候园子草木的,伺候暖房花草的 林林总总分下来,少不得又有几个管事总管。 如此一层层下来,李喆不曾细算,只凭所见暗自估计了一下,他一个人日常所见不过二三十人的样子,但伺候他这么一个主子怕是要几百人不止,这般,身边多一个两个的丫鬟还真不算什么稀奇事。 除了想了一下这两个丫鬟的名字不错,大约是公主娘的品味,李喆再没有多看,漂亮的丫鬟看多了也全那样,他还不想做种、马,最后跟原主一样稀里糊涂死在宅斗中,不如跟这些食人花保持些距离。 也免得以后遇到真正喜欢的,怎样剖白也辩不出一颗真心了。李喆自认为他还没有那么滥情,也不觉得某些事是特别不可割舍的,或许这有几分冷感,但随心自在做自己不也挺好的嘛。 有钱有闲,李喆便决定做点儿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说欣赏那些艺术品,陶冶陶冶自己的艺术情操。 李喆本来觉得自己是个挺没有艺术细胞的人,世界上著名的画作他看来看去也就是个女人在笑而已,而且那女人还太胖了,不符合他的审美,那动辄拍卖价格千万百万的瓷器,在他看来除了好看也就只有光滑或可称赞,至于其他,杯盘碟盏,看着难道能够吃饱饭 等到穿越后,第一世就在古代,倒是给了他一个培养环境,可惜最开始一心忙着科考了,后来想着改变命运,想着为百姓做点儿事儿,等到老了以后能够培养培养了,又拉不下脸去学,偏偏那时候的专科书籍什么的,不得不说“意会”实在是太坑人了,还不如现代那些连条裂缝都要看出宽窄粗细的细致来得言之有物。 接下来便是上一辈子了,不用说,也是没什么培养时间和环境的,于是尽管他觉得自己对此还是比较有欣赏兴趣的,却于此道上实实在在是个门外汉,充其量也就是凑热闹看鉴宝的程度,最终为价值惊叹。 如今这个机会不错,原主并不是不学无术,或许说纨绔也总要有一两样压箱底的本事,他对这方面的欣赏能力是很好的。 穿越过来的李喆也就继承了部分这方面的能力,某些知识就像是印在脑子里一样,让他真真切切第一次体会到系统所给予的金手指是什么。 不太清楚这是因为他通过了实习期才有的福利,还是因为前两位脑子太空了,实在没什么东西,这才在这里发现还有这样的好处。 李喆不想深究,没什么意义,反正他为此欣喜万分,一头扎进了艺术的海洋中。 原主此时还没有显露多少“坏”来,充其量有些骄纵任性,似乎还有些中二霸道的样子,不允许别人对他说“不”,而以他的身份,敢拒绝他的也少得可怜。 年龄小的时候还有几个嬷嬷看着,但等到原主大了,因为不喜嬷嬷管束,又嫌弃她们年龄大,不好看,全都换成了年轻漂亮的丫鬟,身边伺候的丫鬟年龄最大的也没超过十八岁,这般情况下,也没有哪个敢再对他说教。 这般,倒是方便了李喆,他可以放任自己的性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过度的自由让李喆很是思考了一下,发现他其实也没什么大的目标和计划,索性就由着喜好来了。 对于他这个新爱好,长公主是乐见其成的,金石玉器,古玩字画,捡着珍品真品一箱子一箱子流水似的送过来。 尽管知道自己富有,但是真的摸到这些价值万金的东西时,李喆还是有些受宠若惊的,哪怕他上上辈子当了大官,见识过不少,但某些东西还是没见过的,毕竟真正的好东西都在皇家,外人连看都看不到,更不用说摸了。 如今自己上手感受到了才明白为什么有人形容瓷器会那般猥琐地说成是“少女的肌肤”了,那种光泽和手感,恐怕是再好的皮子也比不上的。 有脑海中的知识作为辅助,再看这些珍品,李喆只觉得感受完全不一样了,有些像是第一次读书懂得道理的恍然大悟感,以前是“知其然”,现在是“知其所以然”,那种知识带来的优越感简直让人沉沦。 有了收获,自然愈发不能罢手,眼瞅着过了三天李喆的爱好都没变,长公主颇感欣慰,果然孩子大了就懂事了,这个爱好很好,值得培养。 第四天,长公主带着李喆进宫去了。 宫中的太后健在,有宫中秘法保养,虽然遮挡不住白发丛生,但气色容颜真是不像老年人,快三十的长公主也如二八少女一样,在太后身边撒娇卖乖,跟儿子争宠不在话下。 作为一个中二少年,原主早就不做撒娇卖萌的事情了,李喆从善如流,他很沉稳很大人样地行了礼之后,便在皇后及一众嫔妃的夸奖之下告退了,自去寻朝阳公主。 在这个时间段,朝阳公主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文静娴雅,拥有一切淑女的品格,却又比那些少女多了些天生的尊贵,再加上那很是拿得出手的漂亮容貌,说是天之骄女也不为过。 谁也不会想到就在秋后,琼林宴见了那位青年探花郎之后,朝阳公主便有了女儿家的心事,又因为之后的赐婚而染上了忧郁之色。 原主常随长公主进宫,身边跟着一个相熟的小太监就直接往朝阳公主那里去了,也不管那地方是不是后宫所在,他在皇宫之中从没有什么地方不能去的,肆意得很。 也就是因为这份肆意,后来李喆的后院之外还有过一个皇帝舅舅的年轻妃嫔,而两人的私会曝光后,皇帝念着亲情隐忍,瞒下了这件事,另找了个理由赐死了那位妃嫔。原主什么事情没有,连担心都不曾有,还白得了皇帝舅舅新赏赐的美人。 回忆起这一段剧情,李喆先是为原主的荒唐滥情而摇头,下一瞬,却是顿了一下脚步,在小太监还没察觉前再次迈步,脸上的轻松却没有了,沉静下来的模样颇有些不怒生威,让本来说笑着的小太监大气也不敢喘,暗自感慨到底是天生的皇亲国戚,这股子威势真吓人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18章 “阿喆几日不曾进宫了,可是在忙” 朝阳公主身着霞锦,灿若朝阳,那般绚烂的颜色并不会让人变得庸俗,即便在这样的夏日看来,也不会觉得烦热,如同只在盛夏开放的花朵,天然有种热烈,隐藏在那淡雅的笑容之下。 剧情中对朝阳公主有过很多描述,原主的记忆中也能寻到一些,李喆对她并不陌生,但唯有见过之后才知道,那些描述那些记忆其实都很片面,这个女孩子是真的很好,才十五六岁,却是个很合格的姐姐了。 宫女端到手边的水果是原主喜爱的,连茶盏之中盛放的也不是茶水,而是鲜果榨成的汁。 “是荔枝”果香随着沁凉入口,冰镇过的荔枝汁液喝起来有一种舒爽的滋味,在这炎炎夏日,就像是喝了冰啤酒,很有些醉人。 凉亭坐落在湖上,风从水面而来,带来潮湿而微凉的气息,明明阳光还那样热烈,但这个亭子之中就像是开了空调一样,四面八方都有些凉爽之意。 湖上有些许睡莲正在绽放,一片碧色之中,三两点嫩粉鹅黄,犹若点睛之笔,让这偌大湖面一下子亮眼起来,有了些可供欣赏的余地。 “我还当阿喆没吃过呐,这是才从南国进贡来的果儿,我也是头回见,龙眼大小,剥开壳是嫩白的果肉,多汁香甜,只可惜,实在太少了些,一盘子稍稍品味就没了。” 朝阳公主笑着说“我听说这东西不好存放,便留了些让人弄成了汁子,放于冰室当中 本想要给你尝个鲜,没想到却是显出孤寡来了。” 李喆一口饮尽了果汁,想到自家府中连丫鬟嬷嬷都能分到一二的荔枝,什么都没有说。 他以前就听过一种说法,凡是特别好又特别少的东西,都不敢给皇帝敬上,只怕以后皇帝爱上了,下头人弄不到,白白获罪,所以,公主府中的东西比皇帝这里好一些,他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 头一回当皇亲国戚,对与不对,还真没什么参照,但,“进贡”,这种敏感的词汇实在是 附属小国给进贡来的东西竟然能够成筐成筐出现在自家府中,听朝阳公主的意思,她在宫里都仅仅得了一盘而已,那 “还要多谢姐姐惦记我。”李喆先表示了感谢,然后又问,“姐姐说这是进贡来的” “是啊,那南国太远,此物运送不易,据说一路上仅是冰块儿费用都抵得几个金人了,连母后也说,此物虽好,却费民力,不许下头的人再上呐。”朝阳公主养在深宫,再怎样善良,又哪里知道什么民力不民力的,说此话的时候颇有些遗憾之意,想来是极喜欢荔枝的口感的。 “若能卖得比金子还贵,必有人愿意送来的。”李喆对此不以为意。 关于荔枝,历史上最著名的便是“一骑红尘妃子笑”,被不少人当做皇帝昏庸的实例,但其实这件事跟商人们南来北往运送货物又有什么不同吗不过是专人独享,没有利益罢了。 若是这般长途货运能够有所盈利,不需要皇帝弄什么“一骑红尘”,这“妃子笑”定然也会在京中广为贩卖。 李喆想到这里便说了这些事情,为了便于朝阳公主理解,也不说什么资本论那样的话,只说商人逐利,若能让人看到有利可图,自然会有人把此物长途运送而来,到时候自然不愁买不到喜欢吃的。 “如果是那般,那就太好了。”朝阳真的是喜欢这一口,单纯地笑着,也并没有问李喆之前是在哪里吃到,又是如何吃到的。 有些事她未必想不到,但作为一个好姐姐,她却不会问那些让人不好回答的问题,再者,她自己也并不觉得此事有何不妥。 宫中人多,有什么好东西,从上往下分,作为公主,她能得一份就不错了,想要最多最好,那是不能够的。 与她不一样,李喆是男子,又是长公主唯一的儿子,皇帝亲封的一等公,他有什么好东西她不知道的,那是再正常不过。 从某种方面来说,朝阳还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李喆觉得自己跟她说这些其实并没有什么实在的意义,公主不需要做生意,也不需要了解世情,她们就像是被豢养的金丝雀,只需要在规定好的范围内展现漂亮的羽毛就好了。 其实,这世上的很多女子都是这样,不一样的是她们的品种有所差别,连同生活的笼子也是材质不一。 想到这里,李喆自然地转换了话题,说起了最近的兴趣爱好,同时也说了一些山川传记,人物地理,他这些时日自然是没什么工夫读许多书,这些还是上上辈子的积累,说起来自有一番见解感触,讲起来也就格外真实。 朝阳公主常年在深宫之中,哪里知道那许多事情,有人教导读书习字,学的也不过是女四书之类,根本看不到旁的杂书,只怕移了性情,坏了品性,这时候听起来,天高地广,似在眼前,眸中不由得异彩涟涟,随着李喆的讲述而发出好奇的追问,一派姐姐模样的沉稳险些端不祝 两人聊得兴起,直到旁边宫人提醒,李喆才发现时间不早了,他还要去皇帝舅舅那里转一圈儿,然后再去太后宫中接回公主娘,实在不能够再多待了。 朝阳公主十分不舍,每次离别,她都会这般,但这一次比以往更甚,“阿喆若是不忙,时常过来转转才好。” “定会常来的,下次请姐姐喝果汁,必是姐姐没喝过的。”李喆信誓旦旦地许下承诺。 朝阳含笑应了,立在亭中,看着李喆离开。 李喆走出一段路,回头去看,还能看到那一片霞锦若云霞明艳,“真是一个很好的姐姐。” 他本就不想剧情中的那些事情发生,如今见朝阳公主这般好,更是愈发怜惜她在剧情中的遭遇,自然会想法子帮她一把,再不济,也不至于像原主做得那般顾头不顾尾,最后头尾两失。 皇帝舅舅如今正值壮年,他这般年龄还没有孩子,说起来是很奇怪的,但见到了人之后,李喆就不觉得奇怪了,身形消瘦,脸色雪白,颇有些读书人的感觉,若不是那一身皇帝专用衣裳,谁会以为这个刻苦攻读书生模样的人会是皇帝,瞧瞧,那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儿,这可不是烟熏妆。 看着那黑眼圈儿,李喆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什么皇帝勤政,批改奏折到多晚多晚才会这般,他想到的是皇帝耽于生子事,为此努力到多晚多晚才会这般,咳咳,抛下那些不纯洁的想法,李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阿喆这是怎么了,几时这般规矩了”皇帝舅舅跟李喆的关系显然是亲密的,笑着说了一句,也不叫起,很是随意地招了一下手,“过来看看,这幅寿山图怎么样” 抛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李喆急忙笑着起来,凑过去看桌面上平铺着的那张图。 “寿山”顾名思义,取自“寿比南山”之意,因隐含“福如东海”之意,虽名为寿山图,但图上还是有海的,连那山也不是空的,上头自有一棵不老松映衬。 画家笔触自然,寥寥几笔勾勒出来的意境却是截然不同的,东海之水柔且阔,南面之山峻且险,松柏挺拔迎风立,枝叶繁茂可撑天。 统共三样事物,各有风骨,却又有一种共通的生命力连续彼此,整幅画面也因此和谐起来,别有一番生机勃发之景。 李喆扫了几眼,感受了一下画中意境,便把注意力扫向题名落款,见到那红章上是“静山居士”便是一笑,忙夸赞起来,余光瞥见皇帝眉梢眼角流露出来的一丝得意之色,更是心定。 比起历史上那种明目张胆封自己为某某大将军的皇帝,私下里愿意当个风流才子,并且起个雅号什么的,真是再正常不过的爱好了。 皇帝以为他的这个爱好谁都不知道,却不知道长公主在李喆爱好鉴赏书画玉石之后就跟他说起过此事,说的时候便是防着哪日撞上言语冒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常 其实,皇帝的这幅画平心而论真的是不错,或许是出身的关系,地位的原因,画中流露出来的意境与那些怀才不遇的大画家表现出来的是完全不同的积极向上,根底极稳,但 不几日就是皇帝生辰,这时候自己给自己画一幅寿山图,真的不是默默自恋吗 这般想着,脸上已经有了些许笑意,之前的怀疑更是放了放,这样的皇帝舅舅,实在不像是那种人。 “不知这静山居士是哪位大师闲号我可能去请教一二”李喆一本正经地说着,面色十分诚恳。 如今的大师们,有的时候被求字画的烦扰,为了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又或者避过人事纷杂,他们也会多取几个字号,越是名家越是如此。 这句话实实在在是夸奖了,好不好的,一下子就放在名家的位置上,能不好么 皇帝捋了一下胡须,似乎是十分欣慰李喆这般上进,先是夸赞了一番,然后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此画也就一般,你若喜欢,给你便是了,哪里当得这般推崇” 明明很高兴,偏偏还要自矜,莫名地,李喆想到了“傲娇”这个词,笑容愈发自然,又跟皇帝坚持了一番,没有得到应允却得到了一副寿山图,并若干珍宝赏赐。 皇帝舅舅还十分大方地让李喆参观了一下他的部分收藏,其中有一件极为难得的拳头大的夜明珠,被他用于夜间照亮安置在御书房的桌案上,抬眼就能看到,配着攀枝架子,更似一件难得的艺术品摆设。 李喆多看了两眼,并未多做夸赞,听着皇帝遗憾夜明珠此时不亮,难显光辉之语,他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19章 皇帝是皇帝不假,但并不像普通百姓想的那样拥有后宫三千佳丽什么的,那种形容都是虚数。后宫之中,真正跟皇帝有亲密关系的不过百人,之所有动辄千万形容,则是包括了宫中服侍的宫女在内,因为这些在宫内的女人理论上来说也是皇帝的女人。 当今继位算是平顺,并没有什么大智大勇的斗争,他的后宫人数对比历代皇帝,也属于中等偏少的一类,除皇后外,妃嫔不足十人,加上那些皇帝本人可能都记不太清楚的更衣美人之类,也才堪堪三十余人而已。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当今实在是个不好美色的人,这一点也从公主娘那里得到了证实。 不过,因为至今无子,太后觉得后宫这些妃嫔不太顶用,正在策划下一次选秀谋几个好的进来,所以后宫的平静局面恐怕很快要被打破。 作为太后的独女,且是长女,长公主深得信重,被委派了一个考察宜男女子的重任,也就是说给皇帝选嫔妃,这可是一个让人眼红的工作。 李喆皱起了眉头,对此有些不喜,据他所知,这种公主掺合皇帝弟弟后宫事的情况都是乱家源头,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还很有可能被后宫当位妃子怨恨,暗中下绊子什么的。 “我儿长大了,也会多思了。”长公主久居上位,哪里不知道其中的道理,见到李喆面露忧色,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没事儿,不过是陪陪母后罢了,只是孝顺之意。” 这话中含义自然是不准备插手,不然若是选的人出了什么问题,很容易连累到她这个长公主,又是何苦来哉。 李喆没有多言,长公主自然不用他教导。 大约是难得被儿子这样担心,长公主欣慰之余也免不了要教导儿子一些事情,她最熟悉的便是宫中争斗,想到儿子眼看着也要成亲了,有些事情总要提前说说,免得他被女子迷惑。 但凡当娘的,尤其是独自把儿子带大的娘,心里头对儿子总是放不下,生怕他娶了媳妇忘了娘,少不得就要提前打打预防针。 可能还不知道预防针是什么,不过长公主已经有了这样的意识,便随口拿皇帝后宫事说起来,她最熟悉的也是这些了。 当今的皇后是清流大儒的孙女儿,自小读着女四书长大,对于女子之德过于笃信,乃至于和当今谈不拢,想想也是,谁喜欢那种一言一行都是教科书的女人啊,开个玩笑还要被指责不庄重,任谁也受不了。 皇帝是个有底线的,即便这位正妻不合心意,但也给了该有的尊重,当上皇帝之后也没有说废后什么的,只不过默默立了个贵妃。那位贵妃是个短命的,不曾有育,早早去了,成了皇帝心里头的朱砂痣,如今后宫得宠的淑妃据说就颇类贵妃相。 除此之外,还有贤德二妃,有太后捧上去的,有皇后捧上去的。不甚得皇帝喜欢,但有了女儿有了位份,皇帝喜欢不喜欢,其实也都不是很重要了。 剩下的嫔,长公主就不太熟悉了,这其中也没有特别得宠的,今儿这个风头旺,明儿可能就是那个占上风,因皇帝喜欢诗书画作,后宫的女子也多有才气,而这些才女更是有一个通病,那便是身体不好,三天两头闹病,个个都是惹人怜的娇花。 只可惜怜花人只有一个,有时候还更爱自己画在纸上的花,后宫这些美人少有不为此抑郁的,连带着整个后宫都是一股子病弱气。 长公主就不是那种类型的女子,若是,她也不能够自己挑选夫婿了。相较于这些惹人怜的娇花,她更喜欢朝阳公主那般明艳大方又端庄规矩的女子,也因此不禁儿子与之来往。 “你舅舅那份孤芳自赏的毛病真是要好好治治了,再怎样都是子嗣更重要,他也不小了,是该急一急了。” 长公主说着又觉失言,似乎不应该跟儿子说这些的,显得自己像个碎嘴妇人,李喆察言观色,笑了一下,捡起了寿山图的话头。 这幅画当时就是他亲手拿出来的,此时也带在了车上,并未随其他礼物一处放置,倒是方便展开观看。 长公主是个喜好文雅的,在这一点上她其实和皇帝是一个爱好,原主的亲爹不就是“娇花”类型的文弱书生模样么,所以对于这类文雅事,长公主也是有些鉴赏能力的,只不过,出于某些敏感,她第一时间看的不是画作好坏,而是瞧那红色印章。 见了就笑了,“你是怎么应对的可是还记得娘给你说的话” 在独子面前,长公主就如同普通的娘亲一样,平添几分亲切感。 “自然是要夸赞一番了,这样的画作正好合适临摹,过几日送上去,也好表表心意。” 李喆乐得这般轻松交流,最开始的时候他其实不太敢跟长公主多说话,毕竟母子连心,若是被发现换了芯儿就不好了。 后来他才发现自己多虑了,贵族女子抚养孩子都是一个模式,长公主身份尊贵,从小孩子就没喝过一口母乳,平日里也自有一大帮子下人照看,她能做的就是询问一二,然后逗弄一二,所谓的教养也都是在孩子能够说话懂事之后,且,多半是请了名师来教。 也正是这样的原因,难得的与儿子交流的时候,长公主的自称都是“娘”,不仅是为了亲切,也是让孩子懂得这个词代表的意义,免得让那些奶了孩子长大的嬷嬷们占了母子情分。 凡此种种,导致长公主见到李喆的变化之后并没有一丝不好的想法,谁都会把自己的孩子往好了想,何况李喆之前的表现也并不坏,如今不过是喜欢上了某事更上进了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摸清楚这个脉络之后,李喆跟长公主的相处就自然了许多,说话也不是那般放不开了,毕竟,有了好的兴趣之后积极向上什么的,也不是不能够解释通顺的。 成长期的少年人,一天一变也是正常嘛。 长公主也自然地接受了这个变化,既然知道儿子懂事了长大了,她就乐意在一些事情上多说一说,平日里除了进宫能跟太后说些心里话,其他时候,身边都是下人环绕,有什么心事也不好随意倾吐,免得让人听了生了私心杂念。 “正该如此。” 亲自动手卷起了画作,长公主眼含笑意看着儿子,果然是长大了,都知道惦念舅舅的生辰了,往日里,哪里见他惦记过这些。 “你舅舅见了必然高兴。”心里头很满意儿子的成长,又不由得有些感慨时光如梭,转眼间儿子就长大了,一时还有些许酸,之前还不曾收过儿子亲手做的画,如今竟要先送给弟弟了。 李喆没理会长公主这些心事,念头转到那夜明珠上,试探着说“画作再好也不算珍奇,我在舅舅那里见到一颗夜明珠,放置在御桌之上,舅舅极是喜爱的模样。” “夜明珠乃稀世奇珍,得之不易,也就是贤妃那等人家才能弄到,咱们可比不得。”长公主说此话的时候颇有些不忿之意。 李喆怕惹她不高兴,也不再问,忙岔开话题,只说“心意最重”,又拿皇帝赏赐的珍品说话,母子两个聊开了别的。 回到府中,李喆却没有把这件事放下,某日画毕,找了个话头就说起了夜明珠,少不得也问了一句贤妃根底。 他身边没有嬷嬷,也不好郑重其事为了此事去询问,便随口问问,想要知道一些大众都知的常识,免得日后询问露了马脚。 玉琼和玉环来了几日都不得重视,早已心急,听得有问题,也不管妄议宫中娘娘是什么罪过,互相补充着把知道的都说了。 李喆不动声色“哦”了一声,又遗憾了一下那夜明珠的好,说用那玩意照明不错,言语中颇有垂涎之意。 这番言论自然是瞒不过长公主的,她倒不怕伸手朝皇帝要东西,只那东西实在是皇帝心头好,这许多年都不曾替换可见一斑,再者马上又是皇帝寿辰,实不好这个时候让他割爱。 长公主把李喆叫过去,给了一堆东西,又语重心长地把这番道理说了,最后言道“你若真的喜欢,且等上几日,寿宴过后,娘想法儿给你要过来。” 李喆确定那夜明珠果然与自家无关之后轻松许多,闻言笑道“娘还是饶了我吧,我可不敢要那东西,免得以后祖宗怪我绝后。” 这话说得太明白,竟让长公主愣住了,想了想脸色霎时变了,抓着李喆的胳膊问“吾儿此话何意” “夜明珠有辐射影响生育”之语只许隐去“辐射”,换成“光芒有害生子”即可,至于此语来源,李喆耸耸肩,把中二少年之气尽显无余,“娘若不信何必问我,我是没什么凭证的,只不敢要那劳什子东西。” 或许很多穿越者遇到类似问题都会伪说“不知道在哪本书中看到过了”,或者虚构某个来去无影踪的老道和尚之流,只说自己对他有恩,他才说了这些事情云云。 但李喆情况特殊,他这样富贵人,不要说洗澡如厕都无避人眼的时候,便是读什么书,学了什么,真的要查起来也是都能查到的,与其说那等一听就假的话难以自圆其说,倒不如“爱信不信,反正我说了”更让人信服。 长公主面色严肃,比起皇帝那无斗争太天真的性子,她眨眼间便能想出七八十条阴谋都不带重样的,让李喆不要对外人说出此事之后,她便匆匆进宫,不管此事真假,总要先跟太后合计合计才好。 李喆见她这般紧张,心中另一层担心终于可以放下,如此,此事与公主娘无关。霎时轻松之后,又免不得再想想能够从中得利的都有何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20章 不知道太后和长公主是如何合计的,反正这件事之后没有了什么端倪,皇帝的寿宴如期举行,当日皇帝也是十分欢喜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那件事情,没有半点儿愤怒隐忍的模样。 李喆也没管那么多,他能做的也就是提个醒,皇帝的后宫离他还是太远了,不是他能够插手的事情,便是公主娘,最好也不要多管,让太后去操心就足够了,如果太后都不能够的话,旁人也没什么用了。 欢欢乐乐的寿宴之后各回各家,李喆喝得有些多,他这辈子有些放纵自己,不需要那样兢兢业业,有根弦就松了,但这不代表他在醒来后看到依偎在自己怀中的玉琼会有什么好脸色。 肌肤相贴,发生了什么,仔细回忆也并不是一点儿印象没有,再看那一地的衣衫凌乱,大约也知道这种你情我愿有多冲动。 李喆先是皱了下眉,即便再放松他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在他心中,这个身子还未成年,是不应该做这样的事情的,那么,这一切就很值得怀疑,毕竟,他了解自己骨子里不是个好色的人。 起身的动静惊醒了玉琼,她不胜娇羞地起身,小心翼翼地用被子遮掩了身子,柔声问“主子是要起了吗” 玉琼的声音似乎有些哑,好像在暗示着昨晚的激烈程度,然而李喆并不是那种没智商的人,又不是没见识到这种程度,少年人的第一次,能有多厉害何必做出这番不堪承受的模样来。 因为最初受到的教育就是男女平等,在某些时候李喆会对女子多一些怜惜,尤其在这种大环境都对她们更严苛的情况下,他更多的都会温柔以待,但同时,他对她们的某些举动也更少宽容,因为在他看来,都是平等的,凭什么他非要让着她们。 这两种矛盾的想法让他在处理某些事情上的时候就有些不近人情。 长公主在知道这件事之后是愤怒的,作为宫廷出来的女人,她知道男子过早行房并不是好事,而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这件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受害的是自己的儿子,害人的还是她调教好送过去的丫鬟,真是 “这件事情,喆儿是怎么说的” 人送过去的时候就是给他当房里人的,发生了这种事情,长公主固然生气愤怒恨不得把那不要脸的丫头给弄死了事,但也要考虑儿子的看法,考虑他的情感会不会接受。 秦嬷嬷想到李喆的做法,笑着说“殿下多虑了,我看小殿下可是也有些生气呐,查出了证据之后就说要发还身契,免了卖身银子让她自家回去婚配到底还是心善了些,哪里容得这些人随意谋算主子呐。” 秦嬷嬷对李喆的称呼一直都是“小殿下”,是从公主殿下这边儿顺延过来的,这时候说起来也是透着亲切。 长公主的怒色略缓了缓,摆摆手说“行了,那些事情就不用让他知道了,喆儿心善,就让他一直心善好了。” 事情的因果其实并不复杂,玉琼和玉环自从到了李喆身边就没得什么重用,上次急着讨好也没见什么效果,反而让她们有了个妄议娘娘的把柄,这种事她们自然是不知道轻重的,却有那等知道轻重的于暗地里挑唆。 玉琼更沉不住气,眼瞧着昨儿主子喝醉了,她便点了早就准备好的催情香爬了床,屋子里头守着的人自有旁人指使出去,实在没人想到这个,竟是一整晚都无人给长公主报信儿。 等到天明,好事已成,李喆但凡顾念一些情意也不会把人赶走,玉琼又觉得长公主把自己送到这边儿本就是这样的意思,定然也是个靠山,会乐见其成,再没想过这其中还会有什么变故,万万想不到这最大的变故就是换了芯儿的李喆绝对不会像剧情中那样留情。 是的,也是出了这一件事,李喆再次翻开了剧情,这才相互映证着找到了玉琼是谁,当丫鬟时候的名字和做了姨娘的称呼自然是不一样的,所以他最初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早已有个后宫在身边了,或者说不止一个。 剧情是围绕原主身边的事构成的,虽然有些第三者的角度,但某些事情也不会说得很清楚,他还是听秦嬷嬷说了玉琼原姓苏,才想起这个在剧情中也有过些许笔墨的苏姨娘来。 在剧情中,丫鬟爬床上位的不少,苏姨娘是开启了先河的,而她之后,便是一个个前仆后继地上来,那时候原主还比较单纯,对她们也多有宠爱,但耐不住这些丫鬟眼皮子浅,互相拆台,披着的美好外皮剥下来之后还能剩下什么 原主自然是不会喜欢有瑕疵的东西,他的身份决定了他能够选择最好的,于是他在受到伤害之余就老往外跑,认识了很多狐朋狗友,开始做起了行侠仗义的事情,最后收回来一大堆小白花,彻底淹没了那些丫鬟姨娘团。 也正是这个原因,李喆在一开始从未注意过这个剧情最初就没落的团体,不知道身边竟然还潜伏了这么几个后宫成员。 玉琼的事给他提了个醒,玉环,连同他之前的两个大丫鬟,还有那一对儿会说相声唱戏文的双胞胎姊妹花都被一并发还了身契,还有几个不知情的做了帮凶的小丫头也被秦嬷嬷带走说要再调教调教,其他人,一时间警醒了不少。 全都处理完了,李喆便去长公主那里用膳,满满喝了一碗补汤,还得到一个嘲笑用的红鸡蛋。 好在长公主也就是笑笑,没说别的,李喆也就忍着脸红把鸡蛋剥了吃了,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事后,秦嬷嬷还来给他上了一堂生理卫生课,说明了一下早行房的坏处,言外之意还透露着那些漂亮丫鬟迟早都是你的,不要心急。 李喆的脸当下就黑了,谁急了,他压根儿就不急好么,弄得好像他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 被这件事情一闹,足足过了十日,李喆才再次进宫,而这次进宫他就明显发现了宫中的变化。 别的不说,仅仅皇帝御桌之上的那颗夜明珠就不见了踪影。 这也是应有之意,这种有危害性的东西,谁敢留着它当做鱼饵,拿皇帝的子孙后代不当回事。 “那夜明珠啊,真是不该让你瞧见,可是太后为你讨了去了” 皇帝言语中有些抱怨之意,却并不是真的责怪。 李喆愣了一下才想到太后想要除去此物最好的方法也就是找这个借口了,以前他若是看中什么不好直接讨要或者讨要不到的,少不得要从太后那里过一过手,只要太后说起来了,哪怕为着孝道,皇帝也是要割爱的。 但这一次,可是无端背锅了。 李喆一边想着公主娘竟不跟自己通个气,也不怕穿帮,一边笑嘻嘻应道“竟被舅舅猜着了却要怪舅舅,知道我是个眼里放不开的,怎么就偏偏在我眼前显摆,可是让我惦记上了。舅舅也别心疼,等我以后寻个好的,定不叫舅舅失望。” “行,那我可等着了。”皇帝是这般说的,但却是摇头一笑,分明是不信这话的意思。 李喆也不跟他争辩,舅甥两个又品评了几幅书画,有大臣要禀报事情,李喆便退了出来,直接去找朝阳公主了。 姐弟两个有几日不见,又是一番话谈,李喆没忘上次的话,特意寻了小番茄弄成了汁水混合着其他果汁弄了一小罐用冰镇着,朝阳公主一番品尝果然是没猜出什么果汁,只道酸甜好喝。 李喆也不保密,把配方说了,不过是混合果汁而已,以后也可自己换了配方调配,只要自己喝着好就行。 这种随意性很强的配方让朝阳公主眼前一亮,作为女子她能够做的太少了,男子还能在外跑马打猎,女子就只能幽居闺阁之内,除了诗书就是绣花,若是两样都不感兴趣,也就只有打牌一事可做,委实少了些趣味。 但这种事情,又不是要自己烧火下厨,只是随意弄个果汁出来,即显出几分风雅来,又不失为一件耗时好玩的事情,正可以打发打发时间,传出去,也不会如打牌那般上不得台面。 被启发了思路的朝阳公主从果汁想到了小点心上,若是用这汁子做面点,必然也是有趣的。 朝阳公主想到就做,旁的太复杂太耗时的不说,只用最简单的几种果汁和了面,让小厨房做上了一碗五彩面条送上来。 李喆不喜欢甜口,一尝发现面条中掺了糖就不爱吃了,只吃了两口,意思一下作罢。朝阳公主倒是用了一碗,觉得口味罢了,只那颜色实在喜人,值得多吃两口。 吃完又到了走的时候,李喆去太后宫中接了公主娘出来,母子两个一路坐在马车上往外走,车上长公主还在说“难为朝阳怎么想的,竟是弄出五彩面条来了,可惜迟了些,送到寿宴上多好。” 李喆闻言也不揽功,随口说了两句朝阳的好话,把事情带到她的婚事上来,只他这话才露出来就引得长公主神情怪异,“你可是看上朝阳了” “娘说的什么,我这是为姐姐着想,早日把姐夫好好瞧瞧,免得以后选个品行不端的出来。娘也去外祖母那里说说,舅舅的眼光我可不怎么信服。” 前面倒罢了,这后一句实在是太后和长公主都认同的实话,皇帝的眼光啊 这么一想,难得上了点儿心,朝阳公主的生母祥嫔也是个懂事的,回回都恭敬有加,抬举一下她的女儿也未尝不可,她那般年龄,又没个儿子,以后翻不起风浪来,交好也无妨。 见长公主目露沉思,李喆也不再多说,操心一两句还能说是弟弟对姐姐的操心,操心多了不是有意思是什么他觉得朝阳不错,但真没想把人娶回家,血缘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知道她在剧情中喜欢的是探花郎,若要娶了,心里总是有点儿不得劲儿,好像主动找了一顶绿帽子戴,哪怕那件事其实还没发生。 即便经过了两世,也未尝没有富贵的时候,但在李喆心底里,他还是现代那个普通的小市民,心眼儿小,也没什么大志向。实在比不得才貌双全的探花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21章 李喆身边的人换了不少,新换上来的丫鬟比起以前的都规矩了许多,李喆并不跟她们交心,觉得伺候得不错也就不理会了,一门心思钻研自己的兴趣爱好。 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的出身普通,才智普通,能够有这样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他也想要好好提升自己,或许更深一层也是想要找点儿兴趣爱好寄托感情的意思,不然,以后一辈子一辈子地那么漫长,纵然有剧情可以打发时间,难道一辈子就指着一本剧情活了 长公主见他没像以前那样跟漂亮丫鬟亲近只当他是被玉琼的事情弄怕了,也不好说什么,私下里着急,连着几日就没去宫里。 等到再去宫中的时候,却是从太后那里听说了一个大消息。 “侍卫和宫女私通” 李喆震惊不已,这种事情往大了说就是往皇帝的脑袋上扣绿帽子啊,哪个侍卫那么大胆,再说,宫中难道没有宫禁么 侍卫可是男的,若是由着他们在后宫之中乱窜,皇帝以后的孩子可真要怀疑一下都是谁的了。 “哪里有那么大胆。”长公主嗤笑了一声,她完全没觉得跟儿子说这种话题哪里不对,继续说道,“一个小宫女捡了块儿绣帕,上面有些情情爱爱的诗词又绣了名字,这才闹腾起来,谁知道谁是谁啊。” “不是绣了名字吗”李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一箭穿心”那个标准的图样,唯有那种心里头还写名字中一个单字的,才能够一下子包含这么多信息,又要情爱,又要名字,多不容易。 复又想,这种图案在这个时代可不流行,所以到底是怎样的图案才蠢到一边儿是情诗一边儿留下自己的名字呢 明晃晃拿出去使用,或者送人,不都显出自己的不庄重来了吗这不是自毁名声吗怎么会有人这样做 “又知道是谁绣的呢”长公主这般说了一句,也没再多言,总算是觉得和儿子说这些八卦有些不妥当了,迅速转换了话题,问李喆在皇帝那里过得怎样,又与朝阳公主聊了什么。 母子两个杂七杂八说了些事情便回到了府中,李喆的好奇心还在,却也不是非常迫切非要知道个经过不可,如此,又过了些时日才从众人的口中拼凑出事件的大概。 前头就是长公主说的那样,一个小宫女捡到了这等见不得人的帕子交给了管事的姑姑,后头便有人去查,没有翻箱倒柜那么严重,但宫中这种搜查总有人能够做到罪证确凿,最后查出来是德妃宫中的一个小宫女绣的帕子,而那帕子要送给谁却是不知,因为那宫女畏罪自杀了。 线头到此断了。 这种事情本就不好说,皇帝自来不耐烦这些,直接交给了太后处置。 太后这些年宝刀未老,本想一显身手,但这人死了,到底是查不下去了,一口气憋着,最终找了个由头放了一大批宫女出宫,也随之处置了一批人,连德妃也被找了个错处禁足了,到底把这件事遮掩下去了。 以上,已经可以算作是内幕消息,但,更深层的内幕必然不是这些,不然长公主那日的话头也不会是那样说的。 李喆很想问一问,好奇心总是人人都有的,但又觉得自己这般关注皇帝的后宫似乎不太好,犹豫来犹豫去,终究是拖到了秋季。 秋天是个好季节,如果说春天是勃勃生机奋发向上,那么秋天就是收获的季节,在靠天吃饭的时代,任谁都要高兴一下的,尤其这一年风调雨顺,各地都是喜报频传,实在很应该称赞一句圣上贤明。 古人就是这样,若是年景好,那必是皇帝好,若是年景不好,那必然是皇帝昏聩,谁让皇帝是天子呐,上天之子,若是做得不好,上天自然是要罚的。 李喆知道这就是君权神授,是皇帝为了自己的统治地位而披上的华丽外衣,好来狐假虎威,但这样的好处明显,坏处也是十分明显,一不小心就和上天捆绑销售了,若是上天不给面子,水灾又旱灾的,那真是坑死背锅的皇帝了。 想想看,历史上某位皇帝似乎就因为这个下过好几次罪己诏来着,你说倒霉不倒霉,上天刮风下雨关皇帝啥事皇帝要是能管这些,早都上天当玉帝了,还在凡人里头混个什么劲儿。 不管怎么腹诽,这秋收到了,自然是要庆祝一番,尤其在放榜之后,这一届的进士们多有青年才俊,好些出身还不错,早早就被高门大户盯上了。 连住在深宫之中的朝阳公主也都在琼林宴前通过口口相传,得知了这一届的青年才俊的诸多信息,其中,以探花郎王彦召为最。 自来选探花不仅重才更重貌,王彦召的才貌自是无可挑剔,最难得还是他的出身,乃是王氏大族,虽然不是嫡支的那一脉,但这样的大家族出来的,礼仪教养什么的,肯定要把旁人甩下去八条街不止。 就连皇室,也不敢跟那样的大族比礼仪。 于是,琼林宴上几乎成了探花郎的个人专场,看着他举盏,听着他吟诗,金桂飘香的琼林之中,探花郎伸手折下一枝桂花斜簪耳边,也引得众人争相效仿,一时花香弥漫。 “好俊俏的探花郎,可惜,已有了婚约。” 长公主把儿子上次说的话记在心里头,见到那还堪匹配的少年郎都会惦记一下对方是否有婚约,这些事情也不是什么秘事,除非是有什么鬼胎的故意隐藏,不然找个相熟的询问一二也就知道了。 探花郎如今年已十九,在古人普遍十六七成亲的习俗中,他此时不婚都是大龄了,而大龄的原因也简单,女方要守孝,这也是人之常情,虽有那种赶在百日热孝期内办婚事的,但大家族的人却绝不会这般仓促,如此,探花郎的婚事就耽搁了下来。 不过,耽搁也就耽搁吧,身边有着红袖添香,娶不娶妻也只是为后代着想。 李喆默默点头,他早就知道这一点,并且还让那些宫女传话的时候特意把这一条着重提了提,此外还说了说探花郎对未婚妻的感情,以及和那些红袖之间的韵事。 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他了解朝阳公主了,这位公主绝对干不出抢别人老公的事情,也更不会喜欢那种肆意留情的人,听了这种话,便是真的有些心思也会歇了。 今儿的琼林宴其实除了让这些新进士们感受一下鲤鱼跃龙门的荣幸,还是一个不明示的相亲宴。前头那一堆进士们在皇帝官员面前表现着,后头太后打头,一堆宫中女眷并大臣家眷都在遥遥看着,稍后皇帝离开,太后歇息,皇后便会让大家随意转转,更是相亲的良机。 这一日后,必有许多大臣要求皇帝赐婚的,过年前,可谓是成亲旺季。 剧情中,朝阳公主并不知探花郎有婚约,一心栽进去,等到皇帝赐婚后便唯有郁郁寡欢而已,现在么 拿下捂着的帕子,朝阳公主的唇上还染着些许蜜露的诱人色泽,唇角的浅笑未收,“阿喆还小,且不用着急,随我回宫去吧,我近日新做了种点心,极好吃的,阿喆可要尝尝” “我是不急,可姐姐的年龄可要相看了,我还等着要考察一下未来姐夫是何等样人,何必这么着急回去。”李喆好容易脱离了太后和公主娘的视线,一直跟着朝阳公主,就怕剧情太强大,让她跟那个探花郎对上眼了,最终又是个抑郁成疾的悲剧结局。 “用得着你看么,太后和母后自会定好人选的,你就不用操心了。”朝阳公主个性爽直不造作,说得婚嫁事情上也没有那些故作的娇羞避而不谈,但说话间还是红了红脸,显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李喆见她像是羞恼了执意要走,也不再拒绝,早些离开也好,只要确定她不会喜欢上那位探花郎,似乎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至于原剧情中的那位纨绔驸马,恐怕还入不得太后和长公主的眼,实在不行,实在不行 说真的,李喆还真的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破坏赐婚,也唯有希望在没有原主闹出的那等事情损了公主面子之后,朝阳能够活得更好了。 实际上,以朝阳的性格,李喆很难想象她因为情爱而抑郁成疾,作为公主,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也早就接受了各种束缚,朝阳是个很能自得其乐的,心胸也足够宽大,又怎么会因为丈夫并非所爱,丈夫不给自己颜面而抑郁成疾早早离世呢 这样的念头一转,看到朝阳已经走得远了些,李喆忙追上去“姐姐可是羞恼了,走得这般快。” “别胡说 ” 次日,李喆早早就来到了宫中,等着皇帝一下早朝就过来拜见,惹得皇帝一声惊奇“今儿是怎么了,有什么急事,这么早就过来了” “这不是操心朝阳姐姐的婚事么昨儿那许多青年才俊,舅舅可要给姐姐挑一个好的。”李喆言语试探,赐婚一旦颁布就不能更改,倒不如在这之前让舅舅打消主意。 皇帝笑着说“你小子还没长大就开始操心这个了。且不用你管,舅舅这里也管不着,自有太后和皇后在呐,可没咱们俩什么事儿。” 皇帝话中意思并不是要做主,那么,难道是剧情错了剧情中分明就是有老臣请旨赐婚,皇帝直接就允了啊,难道说是自己的蝴蝶翅膀让剧情产生了变化 李喆只能这样想,或许是太后把这件事提前透过气,皇帝这才不管的。一般来说,女儿家的事的确也都是嫡母管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22章 朝阳公主的年龄也不小了,纵然皇室公主一向晚嫁,但订了婚之后总要有个一年半年的准备时间吧,公主出嫁不比别的,受宠些的还可以有公主府,这些都是要在婚期定了之后提前筹备起来的。 所以,关于朝阳公主的婚事在琼林宴过去五天之后就尘埃落定了。 这一次,定下的同样是个青年才俊,也是出席过这一批琼林宴的新任进士,不过并不是状元榜眼探花那样明显的三甲,而是排位略微靠后一些的一位勋贵家的嫡次子。 “勋贵之家,嫡次子,又能自己考上进士,也算是有能为的。”朝阳公主听闻后是这般评价这桩婚事的。 “我却没听过这个胡为璋的名字,琼林宴那日,姐姐可曾注意到了”李喆仔细回想,一场琼林宴,他连皇帝说了什么都不记得,光知道盯着朝阳和那位探花郎了。其他人,背景板一样,何曾真正被他看在眼中,竟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位个高个矮,胖啊瘦啊。 朝阳公主摇摇头,她的手上擎着一把长柄宫扇,微微抬手便用扇子遮住了半张脸,扇面儿上的嫦娥奔月似有寂寥,“是谁有什么关系呢总是从这里到那里,也不过是从这个院子到那个院子罢了,都是一样的。父皇可能会给我一座公主府,如此,也不怕没有地方住,其他的,都是一样的。” 李哲抬眼,隔着宫扇,他只能看到朝阳公主的眼睫垂了垂,其他的,一丝表情也无,仿佛早已认命。 不等他为这无端沉寂下来的气氛说点儿什么的时候,朝阳公主又拿下扇子露出了明媚的笑容“不要想那么多了,你还小,哪里用担心这些只怕以后,却是要见得少了。” “怎么 ”李喆正要反驳,想到这个“以后”是嫁人以后,便咽下了后半句话,朝阳和他这样的年龄,早就应该避嫌了,不过是上头的都相处得好,只当都是亲戚,不说这种话罢了,但其实,按照古时亲上加亲的做法,他们也不是不能成婚的。 这样的瓜田李下,等到朝阳出嫁之后,自然是不能够常常相见了。想到这里,李喆的兴头也要落下去一些,还想着终于改变剧情云云的喜悦也不翼而飞了,多了些怅然。 迄今为止,除了公主娘,朝阳公主是跟他交流最多的,他知道她的种种想法,明白她的心思灵巧,更欣赏她的心胸阔达,一想到她日后要嫁给某个人,一辈子就做那见不得人的笼中鸟,把所有聪慧灵巧都用在妻妾斗争上,他就觉得难过,实在是笑不出来。 “且容我说不出恭喜了。”草草作别,李喆情绪化地大步离开,把才捧了一碟子水果进来的宫女吓了一跳,嘀咕着“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会儿就走了” “都大了,怎样也要远着些了。”朝阳公主轻声说着,目光望向天边,白云朵朵,是个好天气呐,“日渐秋凉,这扇子,收了吧。” 宫女上前捡起了公主放下的扇子,暗自纳闷,才定下了婚事,公主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这几个月下来,李喆对这宫中道路已经十分熟悉,径直大步走着,本想要直接出宫,走到一半儿才想起若是这样出去怕是有些不妥当,再要回转,就这么一犹豫的工夫,一道灵光闪过,他突然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头。 朝阳公主这样的性格会那样窝囊地死掉吗那么,到底剧情没有说的地方,又发生了什么呢 李喆想不透,有些烦躁地转回了太后宫里,正好皇帝也在,皇后带着一群嫔妃莺莺燕燕地各种表现,一时竟是没人注意到他心不在焉。 回府之后,长公主才把他叫过来问“你这是怎么了不高兴莫不是这会儿才不愿意朝阳嫁给别人吧” 长公主一直觉得儿子和朝阳那样要好不全是姐弟的感情,不然怎么不见其他公主被儿子放在眼中,只是这傻小子以前一直说不是,莫不是以前没开窍,今儿突然明白了 “娘,你想什么了,我才没有。” 还在畅想如何让皇帝的圣旨收回去的长公主被李喆拉了一把才收回思绪,听到这句反驳,觉得更像是死鸭子嘴硬,也不多说,实在是此事难度太大,不好操作,倒不如就让他这么拧巴着,等到人嫁了,懊悔也晚了。 当然,出于某种补偿心思,等到李喆从长公主这里走的时候,又拎走了一串儿可供使唤的漂亮丫鬟,并得到了某种暗示,过了年,他的年龄就不小了。 满腹心事无从诉说的李喆辩解无能,索性什么都不说,回去扭头就开始赏玩字画,这些陶冶性情的东西倒是真不错,因为知道一些了,再去看,便能够品出一些滋味儿来,也真正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去钻研。 李喆没有那么纯粹的心思,但这般抱佛脚下来,自己的书画水平也有了很大提高,这也让他的兴趣更浓厚了。 最初还有些烦躁,看着看着,一颗心沉进去,就再不想其他了。 朝阳公主的婚期定在次年夏初,足有大半年的时间准备,李喆再去宫中的时候,没人再直接领他去找朝阳玩儿,定了亲和没定亲到底是不一样的。 李喆只是感慨了一下,也没兴趣跟皇帝的其他女儿培养姐弟又或者兄妹的感情,关键是那些女儿的娘都不是省油的灯,别看现在还没有一个有儿子的,但她们身后的势力,实在没有几个像祥嫔那样单纯的。 没有可以说话聊天的姐妹兄弟,李喆这样的年龄倒不是不能够陪太后聊天,好歹是外祖母呐,十足的亲人,但看着一众皇帝嫔妃连同皇后在内表演一家亲的戏码,看一次就够够的,绝对不想看第二次。 还有一个选择,他可以去找皇帝,从某个角度上看,这位皇帝舅舅实在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亲近些也没什么坏处,还可以算作抱上了大腿。 奈何,私下里早有小道消息传他可能被皇帝立为继承人,他若是太亲近了,岂不是证明确有此事 暂时还没想改成母姓,也不准备为此提心吊胆的李喆果断表示,咱们还是各玩儿各的吧。 于是在长公主下一次进宫的时候,他主动表示不去了。 长公主生怕他在家待得烦闷了,又特意在初冬刚到的时候举办了个宴会,请了些人来府中玩,各家都带了少爷姑娘出来,一下子,倒像是个小型相亲会了。 其实,外头还真就是这么传的,李喆比朝阳公主小两岁,如今的年龄相看未婚妻也是正当的,长公主又难得办什么宴会,各家少不得都有些小心思,把自家姑娘打扮好了带出来,当然,少爷也是要带的,一来优秀的也要让人知道,二来也可以让他们瞧瞧有没有看上眼的姑娘,自然,不要跟长公主抢人就好。 李喆不曾入书院,自小读书就不是太上心,虽然是大儒开蒙,但正经学也没上过多少,也没得到哪个大儒青眼让其拜入门下,连个师兄弟也无,宫中再没有个皇子作伴,普通勋贵世家又不被长公主瞧上眼,彼此少来往 长公主觉得儿子最近有点儿没精神,把生活琐事上细细思量一回,还真的发现了这一处漏洞,当时怎么没给儿子找伴读呢如今也有个伴儿,纵是烦闷了,有人说话也是好的。 秦嬷嬷在一旁没提醒,当年哪里是没找伴读,分明是找到的都不称意,称意的不好强拉。就拿那个胡为璋来说吧,好好的勋贵人家嫡次子,也不是不受宠,凭什么非要来这里当伴读的差事啊若是个皇子还使得,公主的儿子,自然是不值当的。 最后宁缺毋滥,加上小殿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动辄就去宫中玩儿的生活日常,伴读这件事就被无限期地拖延到没有了。 长公主没计较那么多,亡羊补牢,这会儿赶紧把各家人凑一凑,且让儿子找个能说话的友人,省得孤寡了。 听到长公主这层意思,李喆有些扶额,他真是过得糊涂了,在古代当宅男,真以为孤家寡人了啊 依着公主娘的意思置办了新衣,连饰品都全换了新的,成套装扮起来,即便不是大红包,李喆觉得自己也是展示架了。 宴会全程活动如下出场,被公主娘拉出来在一众贵妇面前亮相退场,领众位少爷去自家花园闲逛,或者还能作诗一二再出场,送客。 完成整套流程其实并不太累人,李喆什么样的身份,一众贵妇都是要叫他“国公爷”的,他当陪客跟着众位少爷走走,也是他想要怎样走就怎样走,想不走也没人敢催,更有些明白身份根底的,乐意奉承他的话,怎么可能交上什么真心朋友,不过能说两句话罢了。 不得不说,只有处在这样的位置,才发现为什么谄媚小人更容易得到重用,起码人家的态度好啊,笑脸先在那里了,不是不欢迎的意思,其他的,纵然是经世奇才,一张冷傲脸,谁知道你是讨厌我还是讨厌我还是讨厌我,谁那么凑上去贴啊 李喆挑那么两个长得顺眼,态度也还好的说了两句话,知道了一下身份来历便算是认识了,其他的也不强求,他又不是为了扩大交际圈来的,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琢磨一下送什么东西给朝阳添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23章 一年四季,也就冬季能够让人好好休息一下这是对男人们而言的。 对女人们来说,再没有什么比年前更忙的了。 宫中更是如此,这一入冬,宫中就接连有人病倒,其实往常也有,但此次病倒的人却不一般,最得皇帝宠爱的淑妃娘娘病倒了,这可真是 且不说宫中多少人拍手称庆,皇帝那里却是心心念念,即便被太后以“{怕过了病气”拦了,还是日日流水样派人送东西过去,禁都禁不住。 这般盛宠,也不知那位得病的淑妃有多少是被人恨出来的了。 这些小道消息很难传到李喆的耳边,他如今跟朝阳并不常见面,宫中的消息便少了,还是过年宫宴的时候,偶然听到有个小宫人说“淑妃娘娘怕是不好”,才知道还有此事。 不过,到底是宫中的事,他只听了一耳朵,也没理会。 热热闹闹过了个年,李喆仔细打听了一下胡为璋的人品,没什么好说的,十八九的年龄有两个通房实在太正常了,只要没有那种宠妾灭妻的苗头,其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因为剧情中原主好心办坏事的教训,李喆即便想要在朝阳婚前和这位胡为璋见上一面好好聊聊,确定他人品如何,却也怕弄巧成拙,让人误会他跟朝阳不清白,再坏了朝阳的幸福,索性,只着人私下里打听,把打听到的消息送给朝阳就是了。 次年,朝阳出嫁,风风光光,十分热闹,李喆亲手画了一幅画做贺礼,他早已见过胡为璋,品相端正,没什么好挑剔的,索性画中便画了他和朝阳并肩而立的模样,采用了写实的画法,被皇帝舅舅批为“全无意境”,但也表明了心意。 婚后朝阳似乎过得很好,进宫谢恩的时候李喆和她又见了一面,梳着妇人发髻的朝阳好像更漂亮了,也更成熟了,谈话间好像跟以前一样,却又有些难以品味的细微差别。 李喆突然想到了贾宝玉的一句话“女人未嫁之前是珍珠,嫁了人就成了鱼眼珠了。”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又一年,李喆也不小了,长公主千挑万选,选了贤妃家的一位姑娘,诗书礼仪半点儿不缺,真不愧是世家大族的姑娘,让挑花了眼的长公主见了也难得说了一句“满意”。 李喆把剧情又翻了一遍,确定这位真的不是剧情上的人物,这才点头应了,没有人喜欢被定义的人生,就好像被操控了一样,所以但凡剧情中出现的,李喆都不想要,这样一来,他的选择余地就小了,起码他身边的这些丫鬟姨娘团是不会出现了,至于以后会不会有妾室,李喆没有去想,他的心思更多地放在了画作上。 足够的知识储备,足够的眼光积累,李喆的画画水平与日俱增,起码得到了一位书画名家的肯定,这之后也跟着对方踏踏实实学了一段时间,画画的技巧已经足够,唯独欠缺的则是灵性。 “灵性是天生的,每个人都不一样,我教不了你。”画作名家这般说着,直说已经没什么可教的。 李喆对他这样的话并不满意,没有什么是天生的,或许有些人会天生聪明,但他有足够的时间让笨鸟先飞成为事实,所以,他觉得多锻炼还是有好处的,尤其画作这种东西,跟书法一样,都不是一家独大的,别家的优秀之处如果他能够吸取来,也会成为自己的独特风格,至于感情什么的,他觉得所谓的寄托感情都是通过画作的实物展现出来的。 想要悲伤寂寥,可以画满池枯荷,取“留取残荷听雨声”之意;想要辽阔豁达,可以画沙漠如海,取“大漠孤烟直”之意,也可画青天白日鸟成排,取“一行青鹭上九霄”之意;想要欢喜也不难,圆月大树杈,红丝系花灯,取“月下双眉对,灯影映人红”之意 总之,想要的感情和画作的内容有关,当然西方那一套先锋主义抽象派系可以不用过来凑热闹了,那种李喆学了画也完全看不懂的东西还是留待懂的人去解读吧,就他个人而言,还是更喜欢本国的画作。 而就他所知的画作的进步也只来源于两点,一点就是灵性,也就是悟性,有人天生感触比别人好,能够抓牢那些色彩的变化带给心灵的感觉,这就是灵性,很难强求。 另一点则是李喆能够做到的,就是多练习。 想想达芬奇画鸡蛋的故事吧,连那样的人最开始都是从画鸡蛋开始的,还画了不知道多少年,李喆就觉得自己的练习还是不够。 公主府倒是有足够的纸张笔墨供他练习,但他却没有天天画鸡蛋的耐性,今天的树和昨天的树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怕是新长出来的叶子都没发芽呐。 不喜欢对着一样的东西作画恐怕是李喆自略有小成之后就养成的怪癖,好在像他这样的出身,完全不介意这么点儿连瑕疵都称不上的“个性问题”。 他最开始只是跟长公主申请到庄子上住两天,后来就开始往远了跑,同一个经纬度上,景色什么的又能有多大差别呢他想要画更多的东西,想要画更多的景色,就要去更多的地方。 “翅膀长硬了,总是要飞的,娘不拦着你。只一条,该带的人不能少,别让娘在家里为你操心。”长公主这样嘱咐着,儿子不爱出门的时候她愁,爱出门了也愁,真是操不完的心。 李喆应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太后看着不老,年岁却不小了,以这时候人的寿命来看,已经是老人了,身边离不开人,若不然,他其实更想带着公主娘一起走,就当是旅游也好。 有钱有权,哪怕交通不方便,这样的长距离出行对李喆来说唯一的困扰就是马车有些颠簸,但坐什么不颠簸呢火车还免不了颠簸呐,足够舒适的马车足以让他把这点儿困扰抛之脑后。 便是真有哪里不好走,长公主府的骏马牵出来,骑上去溜一圈儿也是一种享受。 自觉把一切都思量好了,李喆跟太后和皇帝舅舅告了别,这就带着大队人马出发了,他是没能看到自己出门时候的盛况,前头的都出城门了,后头的还在府前没走,这样的一队人马,不要说强盗山匪见了望风而逃,就是小地方的县城,只怕也住不下这许多人。 当然,作为一位穿越者,李喆早命人准备了动物皮做成的帐篷,说起来,这东西也不是他发明的,早就有人这般做,只不过是他命人将之改得更便捷使用而已。 出城的那一刻,回想起来,李喆才发现他到现在为止,他的这辈子似乎除了精研画作也没干别的,好像就给公主娘提了个醒,后面的发展,目前看来绝对不会和剧情一样了,所以,剧情中的原主真的就是死在了简简单单的宅斗误杀之下吗 不管多么好奇这个原因,他也不会为了这个去重复一遍剧情,旁观剧情都看不明白的东西,真的深入进去,又能明白什么 目送儿子离开,长公主放下了车帘,车子掉头往回走,她的表情也随之越来越严肃,真是没有想到,福王还有这样大的野心,还以为多年的宗室生活早就让他认命了,没想到 以为有个好儿子就能胜者为皇吗 很想对此做出深刻嘲讽的长公主嘴唇蠕动两下,终究是无法从心里找到反驳的话,就是这么回事啊,兄终弟及不行的话,过继侄子,甚至直接传位侄子也是可以的,如果,如果一切真的能够像他们计划的那样 长公主闭了闭眼,她的脑海中至今都回想着那个女人临死前的话,不得不说,能够成为宠妃,靠的不全是那张脸,她把自己的心思都摸透了,不过是些阴毒的手段,的确是能够让姐弟成仇的。 每每想到此处,长公主都会觉得后怕,她不敢明面儿上表现出来,甚至一直瞒着儿子,但是总有一种不安感,似乎儿子会被什么人害了,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所以,她最终没有拒绝儿子远行的计划,反而为此松了口气。 或许,等一切平静下来就会好了吧长公主这样想着,睁开了眼,黑眸中坚定而无畏,她可不是那样好算计的,且等着看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24章 “真是愚蠢呐。” 黑色的棋子随意地落在了棋盘上,哪怕是不应该落子的地方,但下棋的人根本无所谓,属于她的棋局已经赢了。 “娘娘 娘娘,您就不担心吗” 哪怕是从小看到大的姑娘,也是看着她如何一步步从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出姑娘成为淑妃娘娘,吴嬷嬷还是觉得这个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笑容的漂亮女子格外看不透,明明她的外表是跟故去贵妃极为相似的柔弱清透,但她的心,却完全是与之相反的刚烈果决。 “担心,担心什么”又是一个黑子落下,清脆的声音似乎是它唯一能够取悦主人的方式。 纤长的指甲上画着精美的花纹,慵懒地挪开手指,抚上了下颌,轻轻点了点,一双眼眯起来,轻声说“有什么好担心呢我从一开始就没信过福王的那些鬼话。” 因为倾慕的贵妃被皇帝夺去,于是毫无存在感的福王恨上了皇帝,再次倾慕的与贵妃长得极为相似的淑妃又成了皇帝的 一而再,再而三,这个也有着皇室血脉的人终于决定要夺取皇位。 于是,“一心爱着福王”的淑妃决定帮他,于是,淑妃得宠,皇帝没有了儿子,后宫几乎不闻新生儿的啼哭。 但这并不够,造反怎么能够没有钱呢但皇帝的钱袋子长公主可是扳不倒的啊,那怎么办很简单,扳不倒拉过来就是了。 因为跟皇帝的后妃有染,被皇帝记恨,然后死于后宅女子争宠的一杯毒酒之下 爱子如命的长公主会怎样呢一个发了疯的母亲会为此向任何人报复,哪怕那个人是她的弟弟,还是这个天下的皇帝。 这时候,福王的橄榄枝就顺理成章了,一切都如想象中进行了下去,很快就要收官了,作为棋手的淑妃却怎样也高兴不起来,她只觉得一切都无聊透了。 “ 原来这一场镜花水月,只是戏一场 却不知这悲欢离合,谁来欣赏 ”那个她以为早已淡出记忆中的姨娘穿着戏子的衣服,唱啊唱啊,可是,当年捧她的那个人却永远不会再来欣赏了。 多么愚蠢啊那样卑贱的出身还指望能有怎样的良辰美景姨娘最失败的地方就是只知道在台上演戏,所以才凄凄凉凉地死在了后宅之中,而她不一样,她更明白,这人生就是一场戏,该怎样演应该由她说了算。 她为此谋算良多,一步步,原以为会好的时候却被那个用作棋子的嫡姐占了先,明明她才是最先遇上皇帝的那个,可是偏偏,皇帝就看上了她那个菟丝花一样天生娇弱的嫡姐。 贵妃,真是好大的荣耀。 堵着一口气,她也要入宫来,跟嫡姐争一争长短,却没想到,那个女人到底是个福薄的,不等她进宫就去了,而她,还是入了宫,却是搭上了福王的线。 知道福王要做什么之后并没有反对,她需要他给的便利,也是那时候才发现这件事并不是毫无可谋之处。 “皇宫不过就是一个更大的宅子,以前在后院里,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谋得一个良人,自此离了那一干烦恼,那人身份尊贵,我知道,那人已有正妻,我知道,明明以前发过誓绝不为妾的,却还是愿意为了他违背誓言,结果呢 ” 每逢秋季倍寂寥,或许是这安静的环境,或许是窗外那纷飞的落叶,手指又捏起一枚棋子,放在了棋盘上,啪嗒的声音让人心弦一震,“他喜欢那样的女人又有什么好可是,他就是喜欢那样的女人啊” 如果她有嫡姐那样的出身,或许也是那样清澈透明的性子,天真撒娇的憨然,然而,她不是。从第一次见面,她的眼中就藏了许多谋算,身份,地位,钱权 她比较着所有的一切,决定好了,要去做了,才发现事情从来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第一次挫败,就是这样深刻的印象,她着实沉寂了好久,久到没有人想起宫中尊贵的贵妃娘娘还有那样一个安分随时的跟班。 连贵妃娘娘也忘了吧,毕竟,她就是那样单纯,单纯地只会享受别人的关爱和照顾。 “真是愚蠢呐”第二次这样说着,却不是说别人,而是说自己,蠢到现在还不悔改,该怎么说才好呢 她以前一直想自己绝对不会像姨娘那样愚蠢,为了一个男人如此,转头来,却发现自己似乎更蠢,哪怕发现那个男人不如想象中那样好,却还是喜欢,喜欢得愿意扮作另一种最不屑的女人,喜欢到想到“放下”就有一种割心的疼。 “福王有正妃侧妃,侍妾通房也不比哪个少,他怎么会在登基之后封我为皇后那是绝对不可能。若要贵妃,难道我真的不能够被封为贵妃吗”她只是膈应那个嫡姐得到过的称号,所以不屑要,这才是个淑妃而已。 “至于其他,跟我现在相比又如何” 淑妃又落下一子,眉梢眼角都是不屑,她比皇后得宠,享用的自来都是最好的,皇帝对她极好,好到她心里更恨。 为什么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女人 “飞鸟尽,良弓藏。我总不会傻到以为福王还会跟我生个儿子,以后让我的儿子当皇帝。”淑妃轻蔑地笑,无视了吴嬷嬷一脸的震惊,分明是在问“既然什么好处都没有,你到底图什么啊” 图什么她或许就是想要看到他的脸上也露出这样的震惊,然后让他明白他喜欢的这种女人不是什么好的,下辈子擦亮眼睛,再不要喜欢这样的女人了,如此,也许 挥挥手,抚乱了早就凌乱的棋盘,棋子跌落,发出清脆的声音,却没有人去收拾,淑妃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裳,一身红装格外鲜艳,完全不是她平日里素雅的模样,倒像是烈火中得到涅槃的凤凰。 大门打开,没有见过淑妃这般模样的宫人们都惊了一下,却又迅速低头,这位主子从不是个好脾气的。 皇宫已经被控制住了,显得很安静,守门的侍卫没有拦阻淑妃娘娘的脚步,跟着她的太监宫女有些哆嗦,宫变来得太过突然,很多人一睁眼就发现变了天,那种感觉真是 “朕已经写了禅位诏书,你 你、你怎么来了” 有些沮丧的皇帝抬头,看到推门而入的并不是他那位异母弟弟,而是淑妃的时候,很是愣了一下,一是奇怪她这种时候还不害怕还能四处乱走,二是奇怪她这身装扮,实在是太过刺眼了,带得整个人也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过于明媚,并不是皇帝喜欢的那种,让他本能地皱了下眉头。 “陛下,您看我这样好看吗”淑妃伸展双臂,在他的面前转了一个圈儿,华丽的裙摆部分拖曳在地上,转过来的时候恰如打开的扇子,又如半开的羽翼,安静地等待。 “爱妃怎么想起穿 ”皇帝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喜好明显,但他从来不宣之于口,也从来不拿这一点去干涉别人,只不过别人都会顺着他的意思来,所以,宫中少见艳丽。 这种几乎是潜规则的存在突然被打破,惊艳或许有些,但更多的还是不适,甚至让皇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不合时宜的问题,他的脑子还乱着,还没想明白这一场宫变原委,这个时候,他更想要一个人静静,而不是 眉头蹙得更深了,皇帝就那样看着淑妃一步步走过来,笑容如花,“陛下,你喜欢我这样吗” “爱妃喜欢便好, ”皇帝有些不耐,随口敷衍着,他自来就不是那种霸道专行的皇帝,哪怕是对后宫妃子,这种性子也过于宽和了。 “可是,我喜欢的,陛下却不喜欢,这可怎么办才好啊”淑妃好像是很认真地问这个问题,苦恼地眉头也蹙了起来。 美人蹙眉真的是让人很想要安慰,皇帝想都没想,手指已经轻抚上去,他早已经习惯宠爱这个女人,哪怕这时候不对,他的身体也比思想快一步。 “我喜欢的,陛下却不喜欢,陛下喜欢的,我却不喜欢,可我又很喜欢陛下,希望陛下喜欢我,喜欢我喜欢的,这该怎么办才好啊”淑妃再次发问,眉心已然紧皱,似乎被困扰已深。 被一堆“喜欢”“不喜欢”搅得头都要疼了,皇帝实在心烦,虽没有把人推出去,却也没有什么抚慰的动作缓和气氛。 “然后,我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只要陛下只是我一个人的,自然也只会喜欢我一个人了。”淑妃说到这里,舒展眉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来,却让皇帝觉得脊背发凉 金銮殿上,拿着新鲜出炉的禅位诏书,福王高兴得不知道怎样表现才好,三步并作两步登上台阶,坐到御座之上,稳稳地坐了下去,才发现最优秀的儿子就在下面含笑看着,想到刚才失态的一幕可能被儿子看了去,福王就有些脸红,轻咳了两声,招手让儿子上来。 “以后这位置就是你的。”福王说这番话真心诚意,完全没有掌权之后就要交给儿子的不甘心,他很明白能做到这一步靠的并不全是自己的努力,何况,这么优秀的儿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 想到这里,福王就压不住脸上的怒色,因皇帝生不出儿子,太后便不许他有子,多少年,一个接一个地死,偏偏女儿就能活下来,福王哪里能够不疑心,千防万防,好容易得了一个儿子,还要假死避祸,生生成了王家的儿子,纵然这份优秀可能是自己养不出来的,但每每想起都让他痛心。 福王心里很明白,他被太后养废了,自小的时候就唯唯诺诺,文武不成,长大了也不会突然改变。一切都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他磨练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些后宅阴私手段,若不是王家的帮扶,是绝对坐不上这个位置的。 不过,纵然坐不上,他也不亏,太后让他无子,他就让皇帝绝后,总也是报复了回去,且,如今坐上了龙椅,说来还是赚了。 见福王喜怒完全都在脸上,王彦召再次怀疑,自己真的是他的亲生儿子吗不得不说,在他成年之后揭露的这个真相过于让人震惊了。 心中百般想法,面上还是丝毫不露,目前来说,这个发展对自己还是有利的,那个位置,若能有机会,谁也不会白白放过。 脸上的笑意更深几分,王彦召拱手为礼“父皇言之过早 ” 不等他话说完,有人匆匆回报后宫的消息,来人是先看了王彦召一眼再冲着福王行礼的,却因为两人都在一个方向上,福王根本没有注意这个细节。 “淑妃疯了”福王听到这个消息乐了,“这女人,早就觉得她是个疯子,果然” 最初福王是想要扮情深哄淑妃帮自己做事的,身为皇室子弟,他再怎么被边缘化,总也有一身好皮囊,只看后院的那些女人,他自认为对女人的心思还是有些把握的,却没想到这淑妃不一样,好在,她还是帮了忙了。 说起来,他还真的有几分喜欢淑妃的那些谋算,实在是太合心意了,他早就看太后一脉不顺眼了,阴谋算尽的太后且不必说,不劳而获还嫌弃朝政麻烦的皇帝,还有那位嚣张跋扈的长公主,她那个儿子也不是什么好的,小小年纪的一等公连他这个王爷都敢骂敢打,真以为自己会是太子吗 赌了一口气,谋算这么久,终于得偿心愿,哪怕屁股底下的这把椅子并不舒服,福王也不准备起身,摆摆手,说“随她去吧,都是皇兄的妃子,且宽容些,皇兄不是最宠爱她吗就让他们在一起好了。” 王彦召点了点头,大局已定,这种事情就没必要管了,皇宫之中又不少地方住,随便找个偏僻的院子一放也就完了。 目光扫过福王,不管这个便宜父王有多无能,他算计长公主的那一招还真是够狠够准,最难得是从宅斗入手,踪迹难查,长公主纵有多少怀疑也只能冲着皇帝去了,谁让李喆有过私通嫔妃的罪过呢 再想想宫中那位淑妃做的事情,王彦召也不得不感慨一句这后宅之事还真是大有可为,虽手段失之光明,但必要的时候也真的是一步好棋。 由彼及此,前车之鉴犹在,王彦召准备回去后对自己的后院也仔细清理一下,免得重蹈覆辙,无论是无子还是丧命,都不是什么好选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25章 “青山,你怎么还不下来” 称不上山的土坡上,一个少年站在坡顶,打着补丁的衣裳,破了的裤脚还拖着连绵的线尾在空中摇曳,宛若那随时会离开母体的蒲公英,厚实的布料是灰扑扑的黑色,上面还沾着苍茸。 黑色的短发被风吹乱,有些发丝遮住了眼,抬手拨开,有些粗大的关节和糙皮的手,不用看剧情都知道,家境不是太好。 喊人的也是十来岁的少年,穿着打扮都差不多,灰布裤子白背心,一看就是山里人的样子,很符合此时的环境。 站得高,看得远,站在土坡上的青山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小村庄,还有那连绵的完全没有经过修整的山路,蜿蜒向远方,好像在草丛中潜伏着的灰白色的蛇,不知道头尾。 此刻,正有一辆绿色的车在“蛇身”上行驶,瞧那方向,是要来到这个村庄的,因为它已经放慢了车速。 “青山,快下来,快下来车来了,车来了” 已经跑到土坡下的几个少年中,还有一人在冲着青山招手,瞧那着急的样子,分明是等不及去看热闹了。 “来了”高声应了一声,青山抿了抿嘴,飞速地往下跑,他的速度很快,土坡本来也不是很高,扬起一溜尘土,他就到了喊人的少年旁边,而这个时候,他也已经粗略翻过一遍剧情了。 有看没有记。说实话,哪怕是他这样已经习惯穿越的,但是这么突然,他还是有些懵的,任谁上一刻正被侍婢扶着倚靠在榻上,只是闭了一下眼,再睁开就成了众多少年中的一员,听着他们说什么“资本主义”“革命”“腐败分子”之类的话题,都会有那么一瞬间的思维迟钝。 相差百来年,谁能马上适应得了,何况他的心里还没有做好准备,不是应该先死一死吗还是说他就那么一闭眼的工夫就无痛死亡了 思维惯性还在,还没调整过来的青山在众人的面前默不吭声,不等这些粗心大意的孩子发现自己的同伴怎么好久不吭声了,就被那驶来的车子吸引了视线,据说很有可能是又过来下乡的“愣头青”了。 青山晕晕乎乎地跟着少年们一起凑上去,青绿色的车子上下来不少年轻人,男男女女的,有的欢喜有的疲倦,还有些隐藏的忐忑与紧张,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打量着这个贫穷的小山村。 “哎呀,这么多人啊,这可是 ” 村子不大,在土坡上,青山就一眼望了个遍,突然一下来了十来个人,看着村长那个讷讷的样子也知道难题在哪里住不下。 派人过来的也是很体谅这些村子难处的,直接说了方案,“这些都是城里来的知识青年,他们是响应国家号召下来学习的,直接跟咱们乡亲一起住就好了,他们自己有口粮,不会沾乡亲们光的。” 在人过来之前,文件什么的早就到了,村子再没文化,也有那些有文化的干部把该讲的都讲了,大家对这些都是了解的,只是之前已经有了一批人,这再来一批 村长面有难色,哪怕听到口粮都不能让他更高兴一点儿。 带人来的干部可不管那么多,直接安排了一下头面上的事情就直接离开了,当然少不了要表扬了一下三大队之前的功绩。 按照三大队不久前才上报的亩产千万斤,呵呵,不要说是这么点儿人了,再来些也养得下。 绿色的车子放下人很快就开走了,车子上还有一些没下来的人,据说还要去前面的二大队一大队,其实就是相邻的两个村子,比起这里,那里的“功绩”也更好一些。 村长皱着眉头,没有多说什么,见到村子里的人差不多都在,手一划拉,很快分配了一下人头,也不管哪家愿意不愿意,扭头就走了。 青山家有幸也被分到了一个。 这种场面对少年们来说没什么意思,他们主要就是看车子,然后就是看个稀奇,新来的这批知青里面有那么两个长得好看的女生,多少能让他们多看两眼。 听着旁边儿的少年狗蛋又招呼自己去玩儿,青山推拒了,说累了要回家喝水,狗蛋也没在意,“哦”了一声就跟着其他少年跑开了,自打村子里来了这些知青,别的不说,少年们很是解放了些,能够松口气了。 剧情中有些东西是青山首要查看的,优先于那些悲剧结局,他很快记住了自家的位置,事实上也不用特别记忆,适才村长分配的时候说了一声“青山娘”,然后青山只要跟着那位朴实的农民妇女回家就可以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三人回到家中,青山娘先给青山弄了一碗水,她生青山的时候都三十多了,在那之前,一直被人嘲笑“不生蛋”好久了,好容易才生了青山,对这个儿子的宝贝程度是前头两个丫头片子怎么也比不上的。 “娘,我自己来就行,你先去安排人住的地方吧。” 青山不好意思这么大人还让人喂水喝,自己接过了碗,这种难得的懂事让青山娘满脸的笑容,满口子的夸赞。 跟着过来的知青是个男的,年龄不大,也就十八九的样子,闻言笑呵呵地说“大娘你儿子真懂事” 但凡对母亲,夸儿子总是比什么都好听,青山娘一下子也不觉得这多出来的人麻烦了,跟着连声说了几句,说说笑笑的,也把住的地方安排好了。 一般农村房子很少会弄什么客房,青山家原先也不是什么富户,都是贫农上来的,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家里的住房很简单,但农村房子,总不会像城里的鸽子笼那样俭省,挤一挤,总能挤出点儿地方,就是床没有,暂时铺个席子打地铺也是能过的,何况这些知青还都自带铺盖,也不是太费事儿。 青山家原先已经有了一个知青,还是个积极向上的,说起话来各种拿腔拿调,总要套用几句领导人的用语,听起来很是唬人。但这个年代,最流行最普遍的就是这个,也没有人反对,反而不少人积极簇拥,好像不拥护就显不出自己的思想进步来着。 这是一个混乱的年代。 青山喝了水就回屋坐了坐,闭上眼睛安静地看了看剧情,剧情一向简单,这一回也不例外,只不过,性格差异实在是太大了。 剧情中,原主赵青山只是赵家村的一个普通农家子,从这个时代最流行的成分划分上来说,是标标准准的贫农出身,身世极为清白的,但是一朝翻身成主人,最是把握不好这个主人的分寸,更何况,村子里还有几个被下放过来的知青宣讲了好大一堆道理,本来平静的小山村一下子闹腾起来。 原主本来脾气就不好,也没读过书,不知道什么道理,听到别人这么说,觉得很对头,很有些混不吝的原主马上就跟着干了起来,自此一去不回头。 他积极地跟着借住在家中的那位知青参与这些事情,动不动就来个思想汇报,时刻保持信仰坚定,俨然成了标兵的感觉,把自己与村里人,与那些不够进步的人区分了开来。 沉迷于此的原主没有发现自己渐渐被人疏远 后来,等到高考恢复之后,这些知青有的找门路找关系想办法参加高考离开了农村,有的留在农村安家落户,还有些偷偷撇下妻子离开。 在这个乱糟糟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或许是某个被压迫过的人发了疯报复原主,给了原主后脑勺狠狠的一下,那一下是真的狠,原主就此丧命,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没有了。 睁开眼,青山叹了一口气,这个混乱的年代,这些混乱的谈不上谁对谁错的事情,要避开原主的悲剧不难,不去参加那些事情就好了,这本就是个贫穷的村子,村民们还保留着最基本的善良,还没有后来的疯狂,他只要旁观就好了。 但是,那些被压迫的人呢 青山不敢想,那些人在这样的时代到底承受了什么,他也根本不知道那会是怎样的痛苦,原主作为一个施害者,他从来不会站在受害人的角度去思考,剧情也就只会从这样的角度来表达,所以他不了解得太多。 想想剧情中原主做的那些事情,明明跟自己无关,但此时此刻想起来却莫名觉得愤怒和悲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能改变时代,也不需要做那么多。我不知道这个混乱的年代是错是对,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会不会改变,但,我知道以后是不一样的,以后的一切都是天翻地覆的变化,而此时此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我只能缄默。” 青山想,在这样的年代,最不应该有的就是清醒,越清醒越痛苦,如他一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第26章 “青山,你今天怎么没来我还说给你介绍两个同志呐” 晚饭时候回来的另一个知青叫做项明,他是第一批来村子里的知青,也是他们那一批知青把城里那些变化带到了村子里,带来的新空气很是让村子里新鲜了一段时间。 这批知青身上有一种几辈子生活在农村的人所不具备的活力,他们总是乐于谈论各种广播上的事情,本身就像是某种风向标,一听到风吹草动,立马跟着席卷联营。 面对不熟悉的农活和农村生活上的各种不便利,他们也有自己的一套乐观准则,好像有着用不尽的热血青春,等着为这个最基层最荒芜的土地抛洒。 他们身上这种热血点燃了农村青年的热情,村子里有不少年轻人都会跟着他们一起,无论是做什么好像都有了另外一种意义,哪怕是早就干习惯的农活,一起劳动的时候也透着一股子新鲜。 项明也才十九岁,高中都没读完就来这边儿了,在同批的知青里算是文化程度最高的,他在发现这个事实不久之后,也不管自己年龄不是最大的,立马当起了领头人。 知青们和村里人若是有什么说不拢的,他多半都要当一个中间调解人,因为这份才干,他也很受人尊敬,无形中有了些领导派头。 这样的人自然忙得不可开交,没什么工夫跟小屁孩儿玩儿,哪怕是原主那个半大少年,若不是他自己凑上去积极参与,恐怕项明也没什么工夫跟他谈这个思想那个教育的。 青山知道目前他们还什么都没谈,所有的接触仅限于房东的孩子和房客的联系。项明也谈不上多么注重原主这个八九点钟的小太阳,这会儿的一问,只是因为原主原来说今天要跟着他一起见识见识的,没见着人来,自然是要问一下。 剧情中,原主就是这一次跟项明挂上了钩,以后就成为了项明的跟屁虫,指东打西,如臂指使,干了不少以青山的观点看是坏事的事情,也就无怪最后被人一下子敲死了。 “累了就没去。”青山不是很热情,却又不好一下子让性格差异太大,前一日还主动询问相关事情,突然就不再问了,总会让人疑惑的,于是,他又问了几句今天项明都做了什么。 项明很是得意地把自己的所为说了,也不外是那些事情。在青山看来,这些人的精神上匮乏得很,唯有把所有的热情都倾注在建设农村这件事情上了,怀抱理想去改造一切。 赵家村是很普通的小山村,也不算是荒凉,但是周围可供耕种的土地并不多,前两年天灾人祸的,便是年景好的时候也很难吃得饱饭,家家户户都是如此,地主家也没比别人好多少。 拢共这么多田地,即便按着人头分到了每户人家,仍然有些人口多的吃不饱饭,为了票子各种发愁。 邻近的几个村子差不多都是类似的情况,破旧的砖瓦房都算是好房子了,还有那种茅草搭的房子,土胚和着麦秸秆,黏糊在一起砌成的墙,若是遇上下暴雨,很难不被冲垮。 更不要说房顶了,漏雨都是寻常事。再有干农活的各种辛苦,这些可能出身农村,但有幸读书到城市的知识青年们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生活的困苦让他们很多人都暗自后悔。 原先在学校的课本多半都被抛弃了,能够拿在手上的也不会有小说之类的东西,那种容易滋生思想惰性转移性情的书本市面上基本看不到。 没有电视,没有电影,更不要说唱片那种东西了,很多人可能连听说都没听说过,唯一能够解闷儿的就是听广播了,但收音机的昂贵也注定了它不是谁都能有的。 赵家村有个大喇叭,除了村长要通知某些事情的时候就没什么用处了,这些知识青年来了之后,就利用大喇叭宣讲一些精神文明,号召大家积极劳动,争取进步奖等等。 还和邻近的两个村子,也就是一大队和三大队的知青交流了一番,弄了个什么劳动最光荣的活动,很是带动了一下大家的劳动积极性。 青山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几辈子富裕生活,他所接触的在这些人看来都是天方夜谭一样的东西,难道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共通感吗 敷衍了项明两句,以青山如今的水平,他想要敷衍别人也不会被别人看出来。项明到底年轻,哪里能够看出青山的真正意思。他发现了今天新来的知青,跟人打起招呼说起话来了。 新来的知青叫田爱国,这种很有时代感的名字很是普遍,却也很好记,他乐呵呵地跟项明说话,乐得跟这位前辈讨经验,两人都是知青,也很有些共同语言,三句两句就回到屋里说话了。 晚饭是野菜汤,没有窝窝头,野菜汤里的野菜也少,稀汤寡水的,就是让人混个水饱,田爱国皱了皱眉,没吭声,项明显然是习惯了,一边喝还一边跟他说什么“粮食都是国家的,不能浪费”云云。 其实就是没有粮食。 知青本来应该是有口粮的,这部分也的确是国家给的,不用村里,可是国家的是哪里来的还不是村子里先交上去的,于是,翻来覆去,还是从村子里拿出来的。 若是有还好说,不就是集体变个人的嘛,损的也不是自己的,不会有人计较。哪怕还吃着大锅饭,但谁也不是傻子,干活不干活一个样儿,谁那么傻拼了力气为工分啊 总有些聪明人知道偷懒,在这样的情况下,村子里本就不好的收成彻底减产,偏偏报上去的时候,为了不被一大队二大队比下去,一个个都说自己亩产千百斤,全是大丰收的样子。 结果就是秋收之后村子里反而没有多少粮食能吃。 项明来了一段时间了,对此习以为常,饿得着慌的时候也只能去山上打野食,而这几年的气候越来越不好,山上不要说动物了,植物都要精光了,能有野菜吃都是不错了。 野菜汤没怎么放盐,清洗得也不是很干净,一股子土腥气,喝到末尾还能看到碗底的沙土状沉淀。 青山的表情不好,他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东西上一辈子的富贵生活何曾让他受过这样的苦在外头写生也是锦被高床,山珍野味的,哪里有这样的食物能够放到眼前 莫说上辈子了,就是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他也没吃过这样的东西,实在是食难下咽,只喝了半碗野菜汤就再也喝不下去了。 青山娘劝了两句,见他不听,嘟囔了一句“这孩子”也不说了,等到晚上睡觉前,偷偷摸出一颗煮鸡蛋来塞给了青山,“赶紧吃了,肚子空,睡不好觉。” 青山心情不好,很想一并推了,但咕咕叫的肚子不是假的,还是接了过去,磕破了皮狼吞虎咽地吃了,还是饿,却也只能睡了。 青山家的房子是解放那会儿分来的,有三间房,大的青山父母住了,青山和两个姐姐住在另一间,本来他们姐弟是分了房间的,但是上头分了知青下来,不得不腾出一间房子来,姐姐们就过来跟青山挤了,一间房拉了道帘子,一边儿一半儿。 照青山娘的话说反正女儿大了也住不了几天,等嫁了人家里就宽敞了。 父亲赵厚生父母早亡,为人能干但木讷,娶了青山娘之后多数都是听媳妇儿的,为这个还被村里人取笑过,但两人的感情不错。 大姐赵春花已经十七了,正是找对象的时候,她瞄上了一个知青,眼光也不错,后来那知青回城,她也跟着走了。 二姐赵爱红十四岁,再有几年也是要嫁人的了,她跟大姐是一样的心思,却没大姐的运气好,后来找的那人丢下她偷偷跑了,原主死之前就是在帮她找那个男人。 想也知道,原主既然死了,人自然是找不到了,而这一家子的生活该是怎样的痛苦而悲伤。 很多时候,更悲剧的都是这里,一个人作恶,他死了固然是恶有恶报,但他的家庭却要为此承受更多的悲哀和绝望,他们同样也是受害者。 青山想,他这一次没什么远大的理想,也不准备凭一己之力改变时代,他做不到,那么,就改变自己好了。 首先,要变一变原主的性格,他可不是那种暴躁易怒的性子,一时半会儿恐怕也装不像,今天一整天的沉默寡言已经惹得青山娘关心好多次了,若是不想个合理的借口,恐怕说不过去。 再有那个项明,不管是真是假,他一向热心肠,又是原主主动凑上去和他说话的,恐怕以后他也会再热心地带青山参与他的那些事业,那些都是青山不感兴趣的,他不准备当救世主拯救谁,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哪怕剧情中写的那些,他也不准备伸手管,一个人,总要为身边的人想一想,不去轻易涉险。 再者,他也没什么好的方法去救。或者说没有任何不显山露水不拖累自己的方法去救。 青山不是圣人,他只想离这样的环境远远的,如果远不了,那就独善其身好了,他不看不听不闻,总是能够安静过自己日子的,熬过这些年,总会好的。 是啊,熬过这些年,总会好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第27章 农村的生活各种困苦,不亲身经历一番,真的是想不到鸡毛蒜皮的事情也会让人如此难为。 青山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竟是这样怕穷怕苦的人,吃的用的,各种不习惯让人的心里烦躁不堪,动不动就想要发火,却又理智地明白这些事情并不是发火能够解决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能够理解青山娘动不动就跟人吵吵的原因了。 “青山,你最近怎么回事也不跟我们玩儿了” 狗蛋第三次来叫青山未果的时候有些纳闷了,再怎样粗心大意,平日一起玩儿的小伙伴有了变化,也是能够看出来的。 “可能是那日吹了风,头疼。”青山没什么好借口,他几辈子没吃过苦,也不忍心对自己下狠手,也就找不出失忆的借口,索性随便找个病症,躺在屋里装头疼总不会有错吧。 青山的确是一副很没精神的样子,狗蛋也没什么知识,村里头的这些少年,大字能认识几个都是拖了扫盲班的福,哪里会懂得更多,更加不懂得风吹头疼有什么关系,听着过得去也就没深究。 “你不来可真是可惜了。” 剧情的强大再一次得到了验证,即便没有了青山这个牵头的,狗蛋他们还是跟项明接上了头,一帮茫茫然不知道对错的少年,跟着一个积极向上的领头人,真是一群好带的队伍。 狗蛋兴致勃勃地说着他们一起做的大事情,还跟青山说了自己的新名字,狗蛋这种农家小名,孩子小的时候叫一叫也就算了,等孩子长大了必要改的,如今也不过是提前改了,改成了卫红,赵卫红。 青山点点头,很有时代特点的名字,也还顺口,不错。 “也不知道城里头是什么样子的,听项大哥说很不错的样子,我还从来没见过领导呐,不知道他们都是怎样的 ”卫红满心满眼的向往,又跟青山说了几句,听到有人叫他,招呼了一声就走了。 “你是真的头疼不是偷懒”二姐赵爱红从隔壁房间探出头来,疑惑地看向青山。 青山脸上一红,他怎么会是偷懒呢怎么会呢好吧,他是真的不擅长农活,也不想大太阳底下去地里头。 一眼看出真相的赵爱红神色不屑,就知道这个弟弟这几天乖得反常,果然是想要偷懒了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赚工分,每天还吃不饱饭,家里头却有个什么都不干还能吃鸡蛋的弟弟,赵爱红的心里头就有些愤愤不平,手上的动作重了起来。 听着那锅碗瓢盆的交响乐,青山很是无奈,重男轻女的结果就是这样,女孩子要么如同大姐赵春花一样逆来顺受什么都不说地忍了,要不然就是二姐这种,逮着机会就要发泄发泄心中的不满。 青山没什么好说的,作为受惠者的他,说什么都有些得便宜卖乖的意思,还不如乖乖沉默到底了。 晚上一家人都回来吃饭,二姐突然说“我明天也不要上工了,我累了,要休息一天。” “瞎闹什么,上一天就有一天的工分,你不上工,想饿死啊现在这些都还不够吃呐。”青山娘说到饭食上总是最严肃,率先表示不同意。 “凭什么青山什么都不干”二姐嘟囔着,很是不满的样子。 青山娘一筷子敲到她的头上,“你弟歇歇你有意见啊个丫头片子反了天了” “如今新社会都说男女平等了,我是女孩子怎么了,我也天天赚工分吃饭,凭什么男的反而要不劳而获了这是剥削阶级的思想” 村子里这么大点儿地儿,成天这个大会那个大会的,二姐多少也听了些,这会儿照本宣科地说出来,一下子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 赵父直接变了脸,一巴掌甩到了二姐的脸上,骂道“生你养你还有罪了,谁不剥削你找谁去,滚出去,我没你这个女儿” 青山娘是见过那些剥削阶级什么下场的,这会儿女儿把帽子扣到了自家头上,她的脸色十分难看,跟着赵父后头就动上了手。 这一屋子的动静大了,旁边儿两个知青也顾不得安生吃饭,从屋里出来帮忙劝架。 青山是见过那种不懂事的少年“正义”地指出父母贪大队便宜,然后父母都跟着遭殃的事情的,生怕惹了他们注意,忙高声道“二姐这是闹什么,我头疼休息两天不行吗你是非要我带着病上工累死在地里才高兴吗我是你的亲弟弟,你就这么想我死吗” 他把话说得严重,说到后来跟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大声嚷嚷吵闹,闹得人脑壳都疼。 大姐捧了碗躲到一边儿,通常这种事情她都是不参合的,很有些独善其身的意思。 二姐嘴上挨了两下狠的,马上肿起来了,哪里还能说什么,口齿不清地说话,根本不及青山的胡搅蛮缠让人听得清。她性格不如大姐好,人缘儿也不怎样,家中借住的两个知青没怎么帮着她,只拉了拉架就罢手了。 赵父不许她再吃饭,青山娘也不原谅女儿的行为,夫妻两个都不怎么高兴,转而关心起青山来,反复问他哪里不舒服。 “都怪我,这两天看着你就没什么精神,我也没注意,乖儿,哪里不舒服告诉娘,咱们去卫生所,去医院看” 村子里的卫生所条件不怎么样,镇子里倒是有医院,但距离太远,自行车都要走一天,来往一趟实在是不方便。 见得青山娘一脸担忧,真信了那些话的样子,青山也不好反口说自己没事儿,只能努力轻描淡写地说“最近总是头疼,累得慌,浑身没劲儿。” 青山娘如今都四十多了,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了,哪里不珍惜,闻言愈发着急,抱着青山不撒手,也不管他害羞不害羞,一个劲儿地说要去看大夫。 赵父也跟着急了,趿拉上鞋子就背起青山往卫生所跑。 卫生所没有什么正经的大夫,那些都是医院才有的配置,这边儿也不过是个能开药的白大褂守着,什么仪器都没有,治疗点儿感冒发烧的,有现成的药也不怕,要看头,呵呵,那还真是只能看外伤了。 “爹娘,我没事儿,可能就是累了,休息两天就好了。”青山这样说着,努力宽慰他们,心里头还有些歉疚,无病呻吟什么的,他还真没做过耻度这么高的事情。 家里人却没几个信,以前青山什么脾气啊,活泼爱跑的少年,现在呢,蔫蔫的,这都在家蔫两天了,哪里是没事儿的样子。 青山娘一边责怪自己不够细心,一边又埋怨赵父没早发现,还怪青山不早说。回到家中,大姐也跟着关心了两句,唯独倔强的二姐冷哼一声“肯定是装病,就为了偷懒” 这可不是什么好说法,指不定又要被扣上什么帽子,青山娘哪里容得女儿这般,转头就是一个大耳刮子,二姐恨恨地捂着脸,扭头就跑了出去,大姐说了一声“我去看看”,也跟着出去了。 青山娘不许青山到隔壁睡,让他跟着睡了大床,夫妻两个一早起来也没吵醒作息时间还没调整过来的青山,等到青山醒来已经是他们准备好一切,要出门的时候了。 “青山,别怕,小舅带你去医院啊”青山娘家是邻村的,家里头很有些男丁,比起赵父这边儿的单薄,一家子鼎立门户的人不要太多,她一大早就回了趟娘家,叫了个弟弟过来帮忙。 这是青山的小舅,三十来岁,正是顶用的时候,骑着自家的自行车,带着姐姐回来,一会儿还要骑着车带着青山去镇上医院。 赵父也借了一辆车子,一会儿跟着一起去,青山娘不放心,稍微安排了一下家中的事儿,抱着个小包袱也跟着去了。 这般兴师动众实在不是青山想要的,什么时代去医院都少不了花钱,什么都不做,该交的费用也少不了,何况这种必然没用的检查,他都有些后悔说头疼了。 但他这时候反口,谁都不信,还当他是害怕去医院,小舅还笑话了他一番,安慰他说没事儿什么的。 镇上的医院挺简陋的,目前这个时代也没什么真正高端的检测脑部的仪器,医生看来看去,最后还是个中医把了把脉说是营养不良,然后又说头疼可能是因为脑供血不足等等。 营养不良其实算是这时代的通病,看看那些蜡黄脸儿,饭都吃不饱,谈什么营养均衡实在太奢侈了。 青山娘听得直掉泪,只觉得自己把儿子亏待了,赵父闷着头蹲在墙角,一声声叹气也没什么好法子。 小舅却是个乐观性子,安慰大家说“没事儿,以后多吃点儿好的,补回来就成了,没大事儿,别自己吓自己,好好养着,总会好的。” 农村人都看重儿子,何况这还是大姐家的独苗,小舅也是很重视的,自掏腰包买了些红糖,说让青山回去冲水喝。 这一圈儿折腾回去劳民伤财,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起码青山不用干农活了,理由就是他身体弱,这方面医院给开了证明,交到村子里头当下就给青山调了个活儿,跟着书记员记工分,这可是个轻巧活儿,平时没关系可都沾不到。 能得这个活计,还要感谢一下项明,他在村长那里说了句好话。 青山的观感一下子复杂起来了,这个人啊,还真的不能单纯用好坏来评说,而这样一来,想要无端端跟项明拉开距离,还真的有些白眼狼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第28章 记工分是个轻省的活计,青山搞明白怎么做之后,比那位书记员记得快多了,本来没什么炫耀的心思,但有些事情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想要藏也不容易。 明明知道一加一等于二,却还要仔细思考,为哪般啊 不经意显露了一把“才华”的青山自此被书记员另眼相看。这个年代,某些方面来说是真的淳朴,你有能力,没有人会拖着你的后腿不让你往上走,反而还会给架一架梯子,帮你一把,这中间,甚至完全没有 “结个善缘,万一以后有什么事”这种以图后报的心思,完全就是“东西掉地上了,就弯腰捡起来”的理所当然。 书记员说起来也算是上头下来的小干部,当初村子里头没几个识字的,更不要说算数了,那些技能都是地主家,以及为地主家办事的管家等受重视的下人才会的,而那些人是最开始就被一杆子掀翻的,除了他们,里外一扒拉,实在是没能人了。 上头开设扫盲班的时候也就那样留了些人下来指导工作,这个“指导”自然不是高屋建瓴,伸手一划拉,说“我要怎样然后就怎样”了,而是下头这些听命的一点点儿做起来的。 书记员就是这样一个听命的人,眼下看得青山能上手,一方面在村长那边儿夸着,一方面把手中的活儿也分出去一些,没有人给涨级别,但他这么一来,分明也是个小领导的样子了。 “青山啊,你好好干,我看我这一摊子你完全可以接过去。”书记员一开始没啥想法,真的是纯粹赞赏青山的能干,后来是觉得若有人能顶替自己,自己说不定可以从三大队离开,重新回到上面去,再不然回自家,怎么也比在这儿强。 已经在村子里度过一年冬天的书记员知道那样的冬天有多难熬,他也是乡下人,但乡下和乡下还不一样呐,现在情况好了,听说他们村子可没有冻死过人,哪像这边儿 越是想,那回乡的心就动了动,同样都是农村,他回到家乡,就近照顾父母不说,也能早点儿找个媳妇安安生生培养祖国的下一代了。 喝了酒的书记员红着一张脸,笑得美滋滋的,一把搭着青山的肩膀,哥俩好似的跟他说着各种自己都不太明白的话。 青山虚应着把书记员送回去,看他躺下了就回了,他如今成天跟着书记员跑,也就成了徒弟样的人儿,碰到这种事,总要照料一下。 “怎么样,今儿累不累”青山娘自从得了医生诊断,那是巴不得青山不要出门在家躺着,生怕他在外头怎样了,等着他回来,一边急忙忙给他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弄了生姜红糖水给他。 见到那一大碗红糖水,青山的脸色就是一变,这种在农家看来已经是极好的东西,在他看来,实在是 天天都要喝一碗,真是够够的了 “娘喝了吗娘先喝几口,不然我是不喝的,我现在都好了,不喝这些也行的。”青山特别有孝心地“让”着,他不敢全让出去,那样的话,青山娘是一点儿不喝的,但要说分着喝,她多少就能喝两口。 农户人家吃盐都不容易,何况是糖,青山娘舍不得喝,被青山盯着,捧着碗好歹喝了两小口,然后就怎么都不肯喝,一定让儿子喝了补身体。 “行,我睡前喝,热乎乎的躺被子里也不冷了。” 天一天天冷下来,盖着厚被子也不觉得暖和,每次一进被窝那种冰凉的感觉好像到了数九寒天似的,让人都要激灵一下。 习惯了汤婆子暖被窝的青山哪里受得了这样冷,天一冷下来睡觉都是蜷着的。倒不是不能灌汤婆子,而是烧火太废柴,附近山上的树皮都要被人扒了,哪里还有多少柴火,瞧瞧那秃了半边儿的山,就知道饥荒已经近在眼前了。 且今年又是格外地冷,这才几月份啊,眼看着都要冷得冻成冰了,不知道真正的冬天来了,能不能熬得住,据说去年还曾冻死过人,当然,是那些需要教育的人冻死了。 “好好好,我给你端进去。”青山娘很多事情上从来不违拗儿子的意思,听到儿子这样说,忙把热乎乎的糖水端进屋去,生怕凉风把热乎气儿吹没了。 青山在厨房就着热糖水的热水洗漱了一遍,跟青山娘说了几句话才进屋,他还是跟着姐妹两个住,三个人年龄都不小了,屋子却不大,三张床板一放,中间也就剩个正对门的过道,一端放着个小木板搭成的桌子,勉强能够放点儿东西。 红糖水就放在那儿,青山过去一瞧,竟然还剩了三分之一,“怎么还剩了,大姐,你没喝吗” 装睡的大姐红着脸不吭声,二姐憋不住,抬了头说“你身体不好,你自己喝,我以后都给你留着。” 为了那几个巴掌,二姐可是讨厌死这个弟弟了,恨不得扭头就把弟弟给打一顿,但医院的诊断结果一出来,她是什么都不敢说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得病了,这一想,自己先不好意思了,却又气。 好吧,还有馋。天天瞧着亲娘小心翼翼地弄了那些红糖水给弟弟喝,她的心里头又不平衡了,在一次红糖水进屋之后,直接跟大姐分了喝,后来见弟弟没吭声,她倒理直气壮地说“你一个大男人喝什么红糖水,这几天大姐肚子疼,我们姐妹儿才该喝。” 青山当时这样回她“行啊,我一点儿也不想喝这些,都喝腻了,你们分了好了,只别让娘知道。” 二姐巴不得不让娘知道,自此就乐颠颠儿地跟大姐分红糖水喝,她们平时的营养也不好,难得有点儿红糖补补,别的不说,起码脸上的血色多了些,每月一次的时候肚子疼得也不那么厉害了。 “你 你快喝吧,别凉了”二姐匆匆说了一句,躺平了不吭声了。 青山是真的不想喝,抬抬手说“你们不喝,我就剩着了啊” 闻言大姐憋不住了,抬头说“别剩,让娘知道了又要说了。” 青山还是坚持不喝,姐妹两个没法子,又把那小半碗红糖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喝了,末了放下碗的时候难得有了些不好意思,大姐还说“以后我都帮你暖被窝,你好好睡。” 二姐好容易放下之前的恩怨,也附和了一声“赶明儿我给你弄好吃的,那帮知青有好吃的,我去给你要。” 青山听了一笑,谢过了两位姐姐的好意,躺在床上,稍稍松了口气,一个屋檐下,他是不想成仇的,奈何这般严峻的形势下,说教都要和谐走一大片的词汇,更加不好说敏感的问题,只能含糊着过,幸好,幸好不至于真的要分道扬镳。 青山没多少跟兄弟姐妹相处的经验,他之前都挺独的,难免很多地方都顾虑不到两个姐姐,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她们好好相处,别看是一个肚皮出来的,心思各人各样,绝没有一样的,话就更不知道该如何说才不会误会了。 这些日子,他也看明白了姐妹两个的性格,大姐心里头有本账但从来不说,二姐是得理不饶人,有账当场就算了,绝对不拖到秋后,说起来都是爽利人,干活从来不麻脚,但这份爽利却又是不同的。 想想剧情中的事,大姐跟着知青回城走了,在剧情完结之前都没有见到回来看爹娘,可想而知,家里头多年的轻忽到底还是让她存在了心里头,好容易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至于二姐,因为剧情中关于感情的事情不多,所以青山也无从判断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许也是想走的吧,只是遇人不淑,没走成罢了。 遇人不淑,想到这里,青山又想到了二姐的那句话,“那帮知青有好吃的,我去给你要。”不行,再不能让二姐跟那帮知青多接触了,那个忘恩负义抛妻弃子的玩意儿可不就是里头的 青山扭头一看,帘子已经放下来了,那两个估计都睡了,罢了,先睡吧,有事明日再说。 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青山早起的时候还记着这件事呐,结果吃了饭,反而是他被二姐拽走了,一同往知青最常待的那个大屋子去了。 “呦,青山怎么来了”田爱国见到青山愣了一下,呵呵笑着说,“早说让你过来,你总说忙,如今也是书记官了,怎么今儿闲了” “晚点儿才记工分,这会儿不忙。”青山一眼晃过,没见到项明,先松了一口气,如今项明就是这帮知青的头头,若是要有什么事情,他必是不能缺席的。 有几个女知青早跟二姐熟了,打个招呼就把二姐拽走了,青山实在没什么好跟田爱国说的,又怕他把话题引到自己不想知道的地方上,忙拽出几个数学问题来请教,这些下乡的知青都是初中高中的学历,他问几个方程式的问题也不至于太高深 吧 呵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第29章 “这个 ”田爱国扶了扶眼镜,挠挠头,放下手的时候,头发翘起来一绺都顾不得,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这个是谁教你的啊我数学本来就不好,这段时间也没看书,等我回去翻翻书再给你说。” 翻书的话显然是假的,他们这些下乡的知青来的时候可没带多少东西,有些个除了一腔热情,什么都没带,一过来就抓瞎了。 当然,那是最初的那批,没什么长远眼光的,后来的这批,田爱国他们,多半都是背着铺盖卷来的,手上还拎着个包,里头装着饭盒茶缸毛巾水盆衣服鞋子之类的,这就不少了,还能有多少地方,又有多少人愿意背那些沉甸甸且没什么用的课本 高考一废除,平时学习成绩不怎么样,对此也没什么特别爱好的早就把书本往床底下一压,再也不看了,之所以不扔,不过是因为书本比较值钱罢了,还有些干脆就把课本给卖了,所以 青山意外地挑了挑眉,他是真的没想到原来这个时候的高中生这么菜,不过 心里头一动,记得以前好像听人说过恢复高考之后的第一次考试试题非常简单,语文那就是小学生都能答的程度,至于数学,撑死也就是初中生的水平,那么 再有几年,高考就会恢复,那个时候,借着考上大学名正言顺地离开这里未尝不是一种出路。 每一次人生,青山除了刻意避开剧情,尽量不让悲剧在自己身上重演之外,还希望能够活得更好,上辈子条件那么好,他不求奋斗就算了,这辈子,难道真的要在山村里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吗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人啊,活着就跟那树一样,总是在努力向上,在很多不求进取的时候,也是保持着水平移动的,而非颓然向下。 吃喝玩乐,仅从自私之心上,人就不会让自己不好过,那么,能有更好的路,为什么还要苦熬呢 繁华先进的大城市,闭塞穷困的乡村,这样的选择题摆在面前,还有多少思考的必要吗 想到这里,眼前亮堂了些,青山问“田大哥,我可羡慕你们这些上过学的人了,我也能上学吗” 在这样的年代,学习是不会问年龄的,没有什么超龄学生的说法,何况青山也有自信,只要给他一道门,他绝对可以走进去,不会真的在门前蹉跎了时间,一事无成。 “上学有什么好的,成天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青山,你可不能有这种思想,我们在哪里都是为祖国做贡献,我们就是一块儿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怎么能够有挑三拣四那样的思想呢 ”田爱国一脸正色地这样说着。 青山错愕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这样简单一句话还能联想出那么多,再让田爱国这样说下去,自己不定成了什么人了,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他忙打断了他的话,表态说自己想要上学是为了学习更多的知识,更好地为祖国的发展做贡献云云。 这样的说法还是很符合潮流的,田爱国听了很满意,拍了拍青山的肩膀,带着他去其他知青那里,他们正在背书,一字一句的,必要的时候还要加上手势动作之类来加强语气。 青山从善如流,跟着背了好一会儿,这年头书是很珍贵的,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也就这些知青才能做到人手一本,村里人很多都是没有的,他们爱惜这些书本甚至把爱惜书本这件事等同于拥护领导。 忙忙碌碌好一阵子,等到二姐赵爱红过来找青山离开的时候,青山才发现他连最开始的目的都忘了。 “走,咱们回去吃,别让别人看到。”赵爱红身上背着一个小挎包,跟那些知青们背的包属于同款,却是自己用破旧衣服改成的,军绿色都发了白,她掀开一点儿,露出一点儿缝隙,没等青山看清楚是什么东西,立马又把包盖上了。 等回到家,青山才看清楚她包中装的竟然是巴掌大的一块儿烤肉,也不知是什么肉,烤得黑乎乎的,看不出好赖。 “国华他们真有本事,去山上弄的,就咱们村后那小山,也不知他们从哪儿捉来的,幸好我今天去了,不然还真逮不到” 赵爱红很有些兴奋,能够吃肉对她来说就跟过年一样,肚子里少油水,以至于看到肉的时候眼睛都要发光了,更是半点儿不想跟人分享,但是想到昨儿说的话,到底还是不好食言。 “肉不多,咱们分了就得了,省得爹娘还要问我哪儿来的。”赵爱红对爹娘的怨言大着呐,也想不到那两人养家的艰辛,只记着上次的仇,一边说着一边用刀把肉切开了,分成三块儿,她分得还算平均,自己拿了大的一块儿三两口就开始吃。 这段时间清汤寡水的饮食,青山也早想吃肉了,说实话,他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会馋肉,如今还真是 但,瞧着切开了看总有几分生的肉,他实在是不想就这么吃,看着赵爱红已经吃了,也不好说话,趁她吃得专心,把自己那块儿肉藏在了碗里,用碟子扣上了。 赵爱红吃完了肉,还觉得不够,看青山面前空了,只当他吃了,把目光瞄准给大姐留的那块儿,用刀子又割下来一些塞到嘴里,剩下的赶紧也放到一边儿,免得一会儿看见忍不住又吃了。 她这幅馋嘴样子看得青山想笑,想想现在的情况,又真是有些笑不出来,都是穷闹的。 “那国华是谁,这时候肉不好弄,他白给你的”青山问。 “哪儿能白给啊,他小气着呐,我要给他洗衣服补衣服的,瞧他那邋里邋遢的样子,要不是我 ”赵爱红说到这里红了脸,没有往下说,但这般情态看在青山眼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如果没什么变故,这个国华可能就是未来那个抛妻弃子的二姐夫了。 他还想再多问两句,可赵爱红警觉得很,翻了个白眼说“行了,有肉吃都堵不住你的嘴,问那么多做什么,对了,吃肉的事儿可不许告诉爹娘啊不然以后不给你吃了” 青山心里有事儿,敷衍地点点头,没说别的。 中午的时候大姐赵春花回来做饭,赵爱红把她拽到屋里,把留给她的那块儿肉给她吃了,青山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赵春花在抹嘴,她见到弟弟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扭身去厨房弄饭了。 青山没死了读大学的心,下午的时候又去书记员那里探问了一下,借口自然还是为了认识更多的字好学习书上的内容,领会上头的思想。 这种积极向上的心态是值得表扬的,书记员夸了他一番,说到读书却卡壳了,高校都不招生了,那些当老师的都被抓出来批了,哪里还有几个学校正经开门更不要说有几个学生正经读书了。 这就好像没有科举考试的时代,没有几个书院能够开办起来。 书记员是个圆滑的,他提出可以教青山认字,整本书总共才多少字,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青山有些失望,却还是应下了这件事,不然也没有由头跟自家说他怎么突然就认识那么多字,还会那些高中生都不会的数学知识。 如今不管书记员教多少,他回家总也有个说法。 心里头存了事儿,晚饭的时候他吃得就少,青山娘现在最紧张这个,生怕他吃不够没营养,吃饭的时候多劝了两句,吃完了还把青山拉到厨房,准备给他做碗鸡蛋羹,让他偷偷在厨房吃了再去睡。 火点着了,青山娘回头就要找藏起来的鸡蛋,一扭头却看见青山递了个碗过来,大海碗里头一小块儿黑乎乎的肉也就刚刚铺了个碗底。 “二姐今儿拿回来的,我们都吃了,娘你热热,跟爹夹馍吃吧。” 几辈子青山都不怎么会做饭,想吃肉却不会自己弄,总要让青山娘沾手,这一沾手不给爹娘吃又不好,若给了,说了实话,又怕显出赵爱红的小心眼儿来,他索性就说自己吃过了,这些是她们留给爹娘的。 青山娘哪里信,自己养的女儿自己知道,就是最不爱说话的老大,干了这样的事也要到她面前表个好,何况是唧唧喳喳的老二,若是她留下来的,吃饭前一准儿说了,非要让人夸她两句才甘愿。 也不知是不是那火烧得有些大,柴火有些湿,熏得眼睛都潮了,“哎,你吃了没你可别骗娘,肯定是你二姐偷偷弄的,你没吃这才留下了。” 哪里想到青山娘在这种事情上这么敏锐,好几回都成功蒙混过关的青山没防备,脸上露出些来,被青山娘给瞧个正着,她搂着儿子的肩膀,使劲儿拍了拍,“个混小子,还会糊弄你娘了” 笑骂两句,揉了揉眼睛说“等着,娘给你热热吃。” 肉重新加工了一下,青山娘努力把肉榨了些油出来,剩下来的,按照青山的说法,十分奢侈地弄了把野菜炒了,配上杂粮面儿的窝窝头,倒是一盘大餐了。 “咱们偷偷吃,不给你姐。”青山娘拗不过青山,最终还是和赵父一起跟着吃了,只把两个女儿撇在了一边儿。 早早回房的赵春花和赵爱红哪里想到会被青山无意中坑了一把,在爹娘面前落下个私心。青山自己也没想到他这借花献佛很是在爹娘面前刷了一把好感度。 临睡前,青山娘难得地跟赵父感慨“不怪我疼儿子,瞧瞧那两个丫头片子,翅膀都没长长呐,心就不在家里头了,若没有儿子,以后怕是都没人养老 ” 赵父赵厚生是个沉闷性子,大姐像极了他,他对女儿也不曾薄待,便是老二还是丫头片子的时候,他也没怎么抱怨过青山娘,但事情是经不住对比的,那么难得的肉,也唯有儿子念着给他这个当爹的留,哪怕留得不多,也是个心意,女儿那里,真是有些让人寒心了。 “晚了,快睡吧。”赵厚生没有跟青山娘多说,翻个身儿就睡了。 青山娘也没再嘀咕,但心里头对儿子到底是更偏心了一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第30章 空闲下来的时间多了,项明便有了心思想别的,他现在的年龄,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目光往周围一看,那些乡村女孩儿他自然是看不上的,倒不是说乡村女孩儿多么不好,而是她们都没文化,不认识几个字,说起话来土气得让项明总在背后偷笑。 跟项明同批的知青很多没他那么挑,有的都找到了对象,这时候见女方家长倒是容易,就是男方那边不好见,不过也有些都写了信说过了。 即便成婚是人生大事,还是没有人回过来主持,多半都是村长和一些干部们当做主婚人证婚人,把婚礼给办了。 有人开头,后头的人就更活跃了,心里痒的像是猫抓一样。 项明之前忙的时候没想到这样的事,对那些人的急切还存了笑话的心思,等到自己想了,看看周围人,竟没有几个合适的了。 “谁让你那么挑的,我看你借住那家的二女儿就不过,叫什么来着,赵爱红是吧,是个爽利人儿。” 田爱国和项明住一个屋,彼此都是男的,哪有什么不明白的,挤眉弄眼开始出主意,也不算是歪主意,在村子里头,青山的两个姐姐的确算是出挑的那一批的。 “不可能。”项明回答得断然,至于内中情由却没有细说。 田爱国来的时间还短,很多事情不知道,也就没有细问,以为是这位赵爱红有什么不好,后来找对象的时候压根儿没把目光往对方身上落。 青山不知道借住在自家的这两位房客还曾有过这样一段青春萌动时期的谈话,更加不知道他们对自家二姐的评价是怎样的。 他盯了二姐几天,没发现她跟哪个男知青走得特别近,多半都是跟那些女知青交好,他也就不在意了,剧情中没说具体的时间,也许这时候还早。 秋收之后,大队便要向上面交粮食,青山因为数学好,算账算得清楚,被村长指名带上一起走了,这可是个苦差事,同去的人不多,他又不下了,也成了个劳力,哪怕有上次那个医生开的证明,村长也没怎么在意,需要搬粮食的时候立马就让他上了。 青山本就是没病装病,如今被点名上了,也不好矫情地什么都不做,但搬运粮食这件事还真的让他痛苦了一回。 好长时间不干这种体力活,回去一看,后背到肩膀的一片子都隐隐有些发红,还有些芒刺扎扎的,又痒又疼。 回到家,青山装病,很是躺了几天。 青山娘见着儿子不舒服,一颗心吊着,怎么关心都觉得不妥当,哪怕青山一个劲儿说没事就是累狠了,她却不肯信,她就从没见过人搬几袋粮食就趴下的,总觉得儿子这是病得厉害了,又懂事地不想让她操心。 赵父赵厚生也把儿子的身体问题记在心上,见儿子好几天都不得劲儿了,抽了几口土烟,说要再带儿子到大城市的医院看看。 这项费用想当然是不少的,但他既然已经决定了,青山娘也就满含忧虑地拿出了积攒许久的票子,数了又数,第二天又回娘家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多了许多票子。 “这些年,多亏了你。”看着那些皱巴巴的票子,赵厚生难得感慨了一句。 “老夫老妻的,说这些干啥。”青山娘有些不好意思,一边把票子规整起来,一边说,“这一趟去,好好看看,去大城市花费多,我就不去了,你们一天肯定回不来,还要找村长开个介绍信,我也没出过远门,不知道什么,我哥年纪大,走不了远路,小弟说到时候他跟着去,他是在厂子里上工的,见得多,有他照应着,我放心。” 按照青山娘心里头的意思,把儿子给小弟带着去,两个人去就行了,这样也能省点儿花费,但又怕赵厚生不放心,再说那般撒手总也不好看,像是爹娘都不在乎一样,生怕儿子心里头不舒服,还是有他爹在好点儿。 青山哪里知道他这一装病闹出这一遭来,等到要走的那天看到小舅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再要说不去,大人们都安排好的事情,哪里容得他一个半大孩子反对,再说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哪里有临时反悔的道理。 赵厚生借了一辆大自行车,金灿灿的车标看着就很好的样子,小舅骑着自家车子,两人一路上轮换着载着青山,遇上翻山越岭的,人还要下来走两步推着车子走。 这样的路上一次也走过,青山比较熟悉,等到了镇子上,看着过了医院他才奇道“那个路口右拐就是医院了,咱们走错了。” “错不了,咱们不去镇上的医院,去城里的,城里的大医院能看得好。”小舅正载着青山,闻言说了一声,还笑,“青山记性真好,去过一次就记得路了” 两辆自行车相距不远,听到他这话,赵厚生得意地笑了“这小子,聪明着呐 ” 平时那么不健谈的人,在说起儿子之后也不由得唠叨起来,把村子里头书记员对儿子的夸赞,还有自家借住的那两个知青夸儿子的话都学了出来,有些说不太明白的词儿也大着胆子按照自己的理解说了,不怕别人听了耻笑。 倒是青山,听得都不好意思了,却也不敢叫停,这样艰难的年代,为数不多的快乐何必去打断呢。 而他们越是如此,青山也就越不敢说自己是装病,这件事知道的人多了,他也因此得益换了个轻省的工作,事情的性质就变了,不是跟爹娘撒谎那么简单,而是随时都能被上纲上线,被人认为思想上有问题。 这可是了不得的罪名,随时能够把一个人打入泥潭永不翻身的。 骑虎难下。事已至此,青山就是装也要装出偏头疼的病来,绝不敢不药而愈的。至于为此平添的花费,间接增加的家庭负担,他也只能在日后补偿回来了。 怀揣着乱七八糟的心思,三人赶在天黑前到了大城市。 这年头看病不是那么好看的,各种事情都需要介绍信,幸好小舅之前提了醒,赵厚生早早把这件事弄齐备了,连同上次医生开的诊断证明也带上了,这才在一大早顺利走到了医生的面前。 大城市的医院也有些个,他们之前也问了人,找的这个算是西医很好的,但西医这种东西多半都是靠仪器诊断,在查看颅脑的仪器出来之前,他们对于这种脑子里的事情也只有束手无策的份儿。 但没有谁会承认自己无能,尤其在青山咬死了自己有时候头疼就浑身没劲儿什么的,各种症状不缺的情况下,他们最后的诊断证明也就是在之前那位医生的基础上修饰了一下词汇,成了“营养缺乏引起的综合症”。 一听名字就比较复杂的结果实在是很能唬人,赵厚生吓得脸都有些白,不停地问有没有什么不良后果。 大医院的医生这时候还没有什么为人民服务的心,口号喊得再好,干起事情来也没那么任劳任怨,勉强说了一遍之后听得再问就有些不耐烦。 “行了行了,又死不了人,就是个富贵病,多吃点儿好的什么补不回来,别在这儿耽误时间,后面还有病人等着呐,赶紧走,赶紧走。” 直接挥手赶人的青年医生言语间有了些不耐烦,笔摔在桌子上都要跳起来两下。 赵厚生一个农村人哪里敢得罪医生,见他生气了,忙低头弯腰地赔不是,小舅也在一旁连笑脸带鞠躬的,还要小心翼翼探问用不用吃什么药。 医生本就是个年轻人,浪费了半天时间没看出什么结果,心里头本来就不痛快,又被赵厚生反反复复问了好几遍,早就不耐烦了,听得问药的事,冷笑一声说“吃什么药,看你们的样子,你们吃得起吗赶紧走别耽误我时间” 青山一开始也是忍着的,毕竟自己装病理亏,但看到父亲和小舅都这般了,这人竟还这样子的态度,他的心里头也有一股火冒上来,直接站了出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对待人民群众的态度吗是谁给了你权力对我们这些翻身做主人的劳苦大众如此呼来喝去你站在人民的土地上,吃的用的都是人民给你的,连领导都说人民万岁,一切都是人民的。你凭什么这样蔑视我们这些人民 你这是什么思想你这是反、动派的思想,你这是和人民敌对的思想我们要和一切反、动派作斗争打倒反、动派打倒反、动思想坚决拥护人民领导” 慷慨激昂,一副热血上头模样的青山高举右臂,手握成拳,做出一个宣誓的动作来,这是跟项明他们学的,架势标准,姿势挺拔,他手上没有书,但不妨碍他大声地念出那些名言警句,这种程度的套用对他而言耻度极高,却也极简单,不就是扣帽子么,他也不是不会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