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我是男主白月光》 第1章 架空+书穿 “大小姐，巳时已至，可是要起身了”伴着出谷黄鹂般悦耳的声音，薛黎悠悠转醒。睡眼惺忪间见床头一面容姣美的少女低伏着身躯轻声唤着自己。待得双眼睁开了，才知是身边的大丫头琉璃按时叫起了。 薛黎慵懒的撑起身子，青丝如瀑般滑下来。因着刚醒的缘故双眼还有些沉重，几缕秀发也散落在脸颊两侧，她微微仰头，轻启朱唇，露出柔嫩而优美的弧线，舒展着因久睡而略带僵硬的脖颈。就连往日里过分白皙的脸颊也因初醒来的缘故带着几分红晕，慵懒无限，诱人无限。 便是每日里都伺候薛黎起身梳妆，琉璃面对此情此景也每每控制不住的看呆了去。作为相国府嫡出大小姐身边的大丫头，琉璃是见过不少大世面的，换做以前，便是宫里的主子们琉璃也是见过不少的，可是再没有哪家的小姐能如自家主子般清醒时美的清冷出尘仿若仙子，惺忪时美的慵懒诱人摄人心魄。 等薛黎完全清醒了，琉璃也尽职的上前伺候穿衣洗漱，完之后再一盏茶的时间，琉璃的巧手已经把薛黎的秀发收拾的干净齐整。薛黎的要求，也只一个干净齐整。稍微繁琐了她都是不喜的。一袭天青色长裙轻披上身，简单的式样，且并没有收腰，完全看不出薛黎窈窕的身段来。 薛黎揽镜自视，镜中女子拥有绝美的容颜。眉若远山清淡而秀丽，唇若樱桃粉嫩而丰润，一双杏眼大小合适而有当，琼鼻圆润又不失挺翘。玉骨冰肌暗香盈袖，高洁淡雅沁人心脾。面无表情时已是殊色无双，薛黎杏眼微凝之间又彷佛放出无限光华，幽深中透着凉意的眸子竟让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对于这张绝世容颜，薛黎纵使已经看了三年之久也仍然缺少免疫力。这与她前世平凡无奇的容貌可谓是天差地别。 三年前这张脸这个身体是戚相国嫡长女戚明珠所有，可是她死了，在三年前戚相国娶继室许夫人的那天夜里。戚家大小姐高烧不退，香消玉殒。继前相国夫人林氏去世半年后，戚明珠也随生母决绝而去。 彼时她也是一缕幽魂，初来此地，因着意外丧生加上前世牵绊，整天闭门不出，魂不守舍。身边的丫环与嬷嬷只当她因为生母逝世，父亲寡情而郁郁心伤，却不知这身体已经换了芯子。等薛黎重整了原主留下的记忆便更是不可能露出丝毫破绽。薛黎成为戚明珠转眼已过三年。 薛黎刚来时，因为自身心伤加上替原主守孝三年，整日里除了闭门谢客便是在佛堂抄写经文以祭林氏亡魂，要不就是初一十五到老太太身前请安。这样三点一线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后。一次到老太太院里请安时听到了府里名义上的妹妹们春心荡漾的谈论当世的青年才俊，正如前世薛黎与闺蜜时常经历的那般。久违的记忆打开促使薛黎看着眼前鲜活的花朵们出了神不自觉驻足倾听。 就是这须臾之间被无意间抬头的二房四妹妹明安发现。明安竟直愣愣的看呆了去。明安的异常很快被园子里其他的姑娘发现，循着明安眼光看过去，竟是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一时间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 园子里是大房二小姐明丽五小姐明琪、二房四小姐明安、三房三小姐明妍六小姐明玉，彼时因为同是跟老太太请过安才凑在一处，如此到让薛黎一次全见着了。彼时五位小姐年幼，自是天真烂漫。见往日里难得一见的大姐姐明珠竟突然出现，面上皆是惊喜交加，纷纷上前行礼。便是最为木讷的三房三小姐明妍都主动向薛黎问好，脸上尚带有一些激动所致的红晕。彼时薛黎虽不喜与人交往，但也认为这些都是纯真可爱，秀丽动人的好姑娘。 只她便是几位姑娘私下里有什么龃龉，也从没波及到薛黎这里来过，一来老太太命令禁止府内诸人打扰大姐姐，二来彼此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不可跨越，让人连嫉妒也生不起来。 便是这一天，经由相国府众位小姐的口中，薛黎知道原来她所在的越国不只是架空这么简单只因那日小姐们口中提及的差一点便三元及第的柱国公嫡长孙名唤秦越，字佑安 经薛黎略一试探，众小姐便相当合作地把薛黎想知道的详细道了出来 秦越，字佑安。彼时是一等柱国公秦炎的嫡长孙，三年后的今天已经是柱国公世子。秦越的名以及字都是大有来头。在越国，越乃皇姓，又是国号，自是尊贵无比。若是没有圣上或者太后钦赐，谁人敢与子辈以“越”字为名秦越此名便是圣上钦赐。 传言秦越出生那晚，天生异象，秦府上空红云满布，氤氲的红光笼罩着柱国公府，端的壮丽无比。明明是盛夏时分，柱国公府却无蝉鸣蛙叫，周边又炎热憋闷更甚以往，国公府大夫人殷氏又是头一胎，分外艰难，国公府上至柱国公，下至院子洒扫的丫环小斯，无不禀神以待，就盼着大夫人平平安安的生日府内的嫡长孙在经过一日一夜的痛苦折磨后，终于一声嘹亮有力的哭声自产房响起霎时消逝的蝉鸣声与蛙叫声纷纷响起，周边竟也瞬间清凉无比，微风携着一丝凉意吹散了产房外众人焦虑心绪。而柱国公府上空的红云也在此时逐渐散去，再寻不到踪迹，此情此景，让国公府众人兴奋中不免啧啧称奇 是夜皇觉寺空相老禅师夜观天象，又根据此子生辰八字推演测算。给此子定下十四字箴言“文可治天下，武能定乾坤，是为能臣”，之后空相老禅师只来得及嘱咐当时的方丈悟真大师一句“太祖皇帝圣恩，此子大才，我大越江山可得百年安稳。”说完道一句佛号便原地坐化而去。 空相老禅师十四字箴言在侧，今上自是龙心大悦，加之秦越身为柱国公嫡长孙，本就身份尊贵，圣上为表对此子期许深重，赐以“越”字为此子之名。这竟是皇子们都难得的恩荣待秦越百日宴后，大夫人殷氏携稚子入宫觐见太后之时，太后一见之下，竟然对秦越分外喜爱，对着百天的小娃满是夸赞之词，末了，语态柔和而又暗含威严地对殷氏言道“这娃儿日后定能承其祖父余志，护佑家人安康，圣上既已赐了名，我便给他一个字，殷夫人以为如何” 殷氏自是连忙行一个标准的跪下，恭敬答道“殷氏谢太后娘娘惠赐” “便叫佑安吧。” 彼时的薛黎听完秦世子的出生来历，就感觉天雷滚滚，脑海中一片焦炭。无他，秦越这个名字，乃至他的出生异象及名字来历都与她前世车祸前曾看过的一本重生古言小说男主角的设定一般无二 这书中前一半薛黎是饶有兴味地看过的，自是对书中主要人物有个大致的了解，等到看了一大半，通篇都是男女主的惊才绝艳与和谐的夫妻生活，再不就是女主醋意大发再不许男主去以前的同房妾室房里。薛黎不免觉得索然无味，后面的文只是大致看了下就直奔大结局，之后便就此弃文了。 而在薛黎了解下，前半部分根本没有出现戚明珠这个人，后半部分戚明珠也并不是可以说得上的人物，起码女主女配女炮灰哪个都算不上莫不是自己就是个路人甲乙丙丁可是单看戚明珠这张脸，薛黎实在想不到拥有这样绝世容颜的女子竟是个路人甲 可即便再是难以置信，事实就摆在眼前，那之后的两年里，薛黎从没有同主要人物有过半点牵扯同府里人也没甚牵扯，除了偶尔听闻琉璃与涟漪说些当今趣事，每次都不可避免的提到一众主角的二三事。 这边厢秦小少爷校场比试射箭时三箭齐发，射中了三只放飞的灰鸽；那边厢莫大小姐莫嫣在齐妃娘娘的生辰宴上弹奏一曲梅沁，齐妃娘娘分外欢喜赠与大小姐白玉梅雕发簪一枚；这边厢秦小少爷在听风轩的赏兰苑赋诗一首兰思，此时拔得头筹，作为奖励的极品兰花蕊蝶此时还安放在秦小侯爷书房里；那边厢安宁侯府三小姐莫芊在女学管的入门考试里取得六门全优的成绩，破了莫家大小姐五门优一门良的记录总而言之这三人皆是容颜绝世才华惊人，一男二女之事风靡整个京都，总揽京都所有一等娱乐资料 大越民风开放，女子也可入学管读书，虽少有人能如男子般学成大家，但从学管出来的女子并非一般闺秀可比。琴棋书画不说，便是马上功夫与政策上都能通其三分这样的姑娘若做了当家主母，可不让人更加放心而原著的女主女配皆是女学管的佼佼者，女主更是压了女配一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放心太早 若是一开始薛黎尚且担心自己会被被牵扯到不知名的剧情之中，毕竟她不敢保证自己一定是原书中的路人不是。可经过这两年内不间断的传来各主角们争奇斗艳的戏码，不禁让薛黎发自内心的感慨 主角们不但有颜还有内涵，而我只有颜难怪我成不了主角也混不上配角 薛黎一不会作诗二不会作画，倒是喜欢看书，可其中纪事与游记居多，难登大雅之堂。若论起一技之长，薛黎是有的，薛黎懂箫，是前世自八岁起就开始学的。也就是将近十年的学箫涯，才养成了薛黎沉静内敛的性子。前世薛黎的箫技虽说不上大师级别，但在众多古典乐赛事上也是拿过不少奖项的。加上箫声本就婉转舒缓，听箫的人往往受自身情感所累只觉箫声悲伤，所以在古典乐圈子里薛黎的箫以情感真挚催人泪下见长。 而说起原主戚明珠的本事也不是没有的，原主喜诗书，擅琴，尤擅养殖花草，以兰花最甚。诗书不是问题，花草也不是问题，毕竟戚明珠写有植株手记一本，最难得可谓是琴了 薛黎继承了戚明珠的记忆，对弹琴可谓是熟悉中夹杂着数不清的陌生，薛黎努力循着记忆深处的感觉把琴练好，以免将来的某一日拙劣的琴技成为身份上最大的漏洞，可是她毕竟不是真正的戚明珠，她不喜欢琴，琴虽高洁，但她委实是个俗人，没有高洁的心性，不适合奏琴，是以，薛黎虽然靠着脑海里的记忆与手指对琴的熟悉感将琴曲练习的分外熟练。可却难以奏出琴魂。与原主之前的琴技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后来薛黎听闻，原主的继母许氏也是擅琴之人。并且时常与相国公于紫姹园内饮酒奏琴，二人琴瑟和鸣，似鸳鸯眷侣。那时琉璃初初在薛黎面前提起这件事时，薛黎神情冰冷双眼幽寒没有丝毫温度，衣衫单薄在窗前站了半夜，彷佛这世上所有的孤寂都汇聚在了窗前的少女身上。涟漪与琉璃二人见之皆面色苍白，心中无限的担忧与惊惧。因为戚明珠的琴初时便是其生母林氏所授，母女二人皆通琴技，以前，国公爷也是时常夸赞的 待到半夜里，薛黎陡然开口冲着二人道“把我的鸢尾琴好生收起来吧，日后我再不会奏琴。”琉璃与涟漪二人面面相觑，涟漪素日里管的便是薛黎的妆奁、钱财以及一切私人物件。听得这话只能无奈应下。至此鸢尾琴被锁在了薛黎的小库房终生不见天日。 而那时终于躺在床上的薛黎心道“演戏真是个技术活，类似老娘了” 综上所述，直到目前为止，薛黎能拿得出手的只有箫之一技。反观众主角们琴棋书画皆通，文采风流，声名远播，薛黎与其他声名不显的闺中小姐一般，全都被比到了爪哇国里得亏薛黎还算有颜，勉强能混个花瓶当当 认清这个事实后，薛黎心里不可谓不忧伤，想当年，姐在现代可是才女啊姐看了多少游记散文个人传记，姐的内涵可是有目共睹的姐还懂乐器，姐拿过无数奖啊上辈子因为颜值不够只能当气质型美女，这辈子反而因为实力不够只能当个花瓶 不过忧伤过后，薛黎才算真正的放了心。自己现在充其量就是个花瓶，因着原主过分漂亮的脸也算是个异常精致的花瓶。自己应该是可以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不会莫名其妙的卷入原著的剧情之中。 如此想来，这两年薛黎的日子过得不可谓不滋润因为戚相国对继室许夫人爱重非常，进而对戚明珠这个嫡长女视若无睹。完全颠覆了戚明珠记忆力父爱如山的形象。 许夫人是个少有的明白人。当得起一句玲珑剔透的夸赞。她对薛黎的态度是不远不近，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薛黎的汀兰院但凡出现一点儿问题她都会马上帮着解决，从不拖泥带水。但却从不以母亲自居，有数的几次交谈间也微带疏离地喊着大小姐，更遑论顾及薛黎的内心世界。 在薛黎看来，这无疑是最聪明的决定。原身纵使是嫡长女，可她一无嫡出兄弟帮衬，二无亲娘庇佑。如今的相国公府唯一爱重这个嫡长女的恐也就只老太太一人了。偏偏仅老太太一人便可以再护她十年但凡许氏对她有任何怠慢，第一个不答应的便是老太太 许夫人便是看透了这一点。便从不刻意与薛黎交好，因她知道原身不会信，老夫人更不会信她也从不敢有任何怠慢。不过一个女娃，好生养着几年送出几台嫁妆就能解决的问题，何必与她为难。如此一来，老太太也更加放心。对这个相国公继室许氏也越加满意，逐渐将府中大权交付许氏。许氏终是用一副玲珑剔透的心思逐步掌握相国公府中大权 薛黎对许氏并非毫无防范，便是老太太虽对许氏放权，也并非完全不理事，再说薛黎好歹是嫡长女，生母虽已逝，但还算是有些人脉，既然已经确定许氏对她出手的可能性极小，薛黎自然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享乐上 老太太对原主真心爱重，又怜她失母尚在孝中，竟是一切都依着她的想法来，她的汀兰苑里备着小厨房，一切吃穿用度都自成一体，院里还设有小佛堂。薛黎不愿出汀兰苑，老太太就特许薛黎除却初一十五到老太太跟前请安可以不必出来，薛黎喜静，老太太就命府内众人等闲不能入汀兰苑打扰大小姐 薛黎每日里看看书，吹吹箫，弄弄花草，抄抄佛经，饿了有小厨房里香涵丫头精心调制的各色佳肴，渴了有琉璃自制的各色花草茶，累了涟漪马上上前进行轻柔而有力的按摩，冷了，呃，从没冷过，不穿严实不让出门 总而言之，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成为戚明珠的三年时光，薛黎已经被同化成了一个地道的古代闺秀。起码表面上是如此。 薛黎这恬淡安逸混吃等死的日子过了三年，两天前是薛黎正式出孝的日子，至此原身及生母林氏已去世三载，薛黎代替原身守孝三年，三年间薛黎日日在小佛堂诵遍往生咒，一为林氏，二为早逝的戚明珠。 而就在出孝的前一天，薛黎才知道自己放心的实在太早，她竟白白浪费了三年的大好时光，把自己推到了相对被动的处境 只因那天薛黎如往常一样欲抄写往生咒，打算第二日将三年内抄写的往生咒以及各类经书烧掉，一来祭奠亡魂，二来为过往画下句点，从今以后她便是戚明珠了 可中途休息之余，薛黎无意中瞥见往日里用惯的镇纸竟被难得粗心的涟漪放反了，而薛黎也便反着用了这镇纸呈长方体，正面以及四周都雕有兰花纹理，雕花之人技艺精湛，兰花栩栩如生。只因墨色过重，兰花纹理乍看之下不甚清晰，可薛黎虽未格外在意过，也知这正面是有雕有兰花的。是以这镇纸放反了她才能够发现。 思及此，薛黎索性拿起镇纸细细观赏，细看之下，发现这镇纸竟非比寻常它竟不是石头而是一整块少见的墨色玉石薛黎以前没甚在意也不过以为这就是一块儿少见的黑石罢了。没想到竟是一块儿价值不菲的墨玉。 再细看之下，这墨玉镇纸反面虽没有兰花纹理，可是在一边角落似隐隐刻着一行字，薛黎拿起镇纸放在阳光下，借着反光仔细观察，才发现这行字竟是贺明珠生辰之礼。字体似刀锋般深刻锐利，又似雄鹰欲冲破天际，桀骜不驯直摄人心魄。 不知怎的，看到这行小字，再看向这块名贵的墨玉镇纸，薛黎竟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将要喷涌而出 到底是什么什么东西被我忘了或者我忽略了什么重要线索吗 镇纸，墨玉，镇纸，墨玉 墨玉镇纸 薛黎将所见联系起来，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原主记忆中关于这墨玉镇纸的一切呈现在脑海中。原来，这墨玉镇纸是戚明珠早殇的表兄欧阳康在她十三岁生辰时所赠，而她这位表兄用惊才绝艳才形容却是一点也不过分。不过分，满世界都是惊才绝艳 欧阳康此人自小身体虚弱，欧阳家为他遍访名医，得出的结论都是大同小异，若是心无旁骛好生修养，可活至弱冠之年。也就是说，即便他像傻子一样整天吃吃睡睡也最多能活到二十岁。可偏偏这人早慧，便是身体康健，也有慧极必伤之说，遑论他一副病弱的身体。欧阳康此人倒是豁达洒脱，深谙及时行乐的道理，在他有限的生命里活得肆意妄为，欧阳家众人从不曾苛求，只愿他诸事顺遂。 欧阳康死于他十八岁那年秋天，那年戚明珠十三岁，戚明珠的生辰在三月里，生辰上欧阳康送给这个最美的妹妹一块墨玉镇纸，上面附以兰雕，镇纸背面左边角处，刻了一行小字贺明珠生辰之礼。 同年秋天欧阳康长眠地下。 记忆到这里，薛黎已是泪流满面。那是戚明珠残留的感情，为那个早殇的表哥心痛，在戚明珠心里，欧阳康便是她的亲哥哥 可是此时的薛黎只想破口大骂活该你早殇，谁让你叫啥不好非得叫欧阳康，无论是欧阳克还是杨康都是早死的命啊你知不知道这个真不知道你死就死吧，你临死前还给表妹送什么墨玉镇纸，真是要被你害死了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我姓白，叫月光 戚明珠关于墨玉镇纸的记忆薛黎已经完全了解了，不但了解，她甚至知道戚明珠所不知道的 这墨玉镇纸根本不是欧阳康这个表哥所赠那到底是谁送的要不要这么玄幻啊 是秦越啊 秦越是谁男主啊 想当初秦越在这块墨玉镇纸上花费的精力实在是太多，为了雕好上面的兰花，他特意去学了雕刻，又暗地里求到好友慕容枫那里，只为求一张画，一幅栩栩如生的兰花图。为了这幅兰花图，他向慕容枫透支了一个条件。 秦越此人虽称不上君子，但也谈得上一诺千金，况且这人心机深沉，胸有丘壑，一般人办不成的事到他这里一切皆有可能日后秦越位极人臣之时，慕容枫可是凭着当初的一副兰花图求着秦越帮了一个天大的忙 所以这枚墨玉镇纸是秦越亲手打磨，上面的兰花纹理也是他亲手雕刻，就连镇纸背面那行小字，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那么问题来了，这枚男主亲手所制的镇纸为何借欧阳康之手送到了戚明珠的手里这个问题除了男主秦越以及死去的欧阳康外，在这个世上，恐怕就只有目前的薛黎清楚了， 戚明珠她不是路人甲啊 戚明珠是秦越心中的白月光啊 戚明珠是男主暗恋多年未果，甚至原主死后仍放在心里缅怀多年的初恋啊 是的，死后苦逼的原主戚明珠就是原著里最大的布景板，在原著男女主感情线里出现频繁但从没提及她具体姓名，也不知她是哪家小姐。 原著是一本古言重生文，女主是重生而来的莫家二房三小姐莫芊，莫芊前世与长房大小姐莫嫣有深仇大恨，大小姐莫嫣为了嫁给秦越设计堂妹莫芊嫁给了另一个官宦子弟韩颜，那人本也面容俊朗，年轻有为，可他偏生是个断袖，纵使莫芊姿容绝色，她前世的夫君也未曾多看她一眼。当她意外发现那人居然在书房与身边小厮行那龌龊之事时，那人为阻止她离去竟不小心推了她一把，可怜她就此魂归九天 她虽身死却觉得分外不甘，思来想去，她之所以落到如此境地，全是拜堂姐莫嫣与夫君韩颜所赐，所以她开始了车轱辘两头跑的日子，灵魂飘荡在韩府与柱国公府之间，这边吓完韩颜让他偿命，那边进入莫嫣的梦境告诉她自己在下面好冷好寂寞让她来下面陪自己。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韩颜与莫嫣都已有了疯癫症状，莫芊正想再接再励之时，一股无形中的拉力将她拖走，再醒来她已经回到了年少时最美好的时光 就是因为作为鬼魂在柱国公府混迹了一年的时间，莫芊知道了不少秘辛，关于柱国公世子秦越的站队方向，以及某些秘密动向，甚至秦越的感情生活。莫芊都比他人知道的更多。 莫芊知道男主心里有一个缅怀半生的女人，之所以说半生是因为莫芊不过二十五岁便去世，加上做鬼的一年，也不过活了二十六年而已。而那个女人在前世的时候始终占据了秦越心中最温柔的地方也就是那个女人造就了她那个虚伪做作的大姐姐的悲哀，因为她的大姐姐莫嫣上辈子是秦越的正妻表面上儿女双全，柱国公秦越也对她尊重爱护，可是只有莫芊知道秦越从没把后院任何一个女人真正放在心上，他并不是薄情寡爱，他心里一直有一个女人，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是谁 即便是她莫芊也不知道 所以当男女主互相动心后，女主莫芊心里纠结的要命，理智上知道这个京都第一才俊心底深处是有个不知名女人的，感情上又控制不住的受他吸引每每这时，戚明珠这个不知名背景板就会被女主拉扯出来，偏偏想破头皮都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最后只能抛开这个女人，排除万难，在秦越择妻之路上过五关斩六将最终胜出，遵从本心嫁给了心仪已久的秦越 婚后两人相互依偎，但每每有些龃龉之时，莫芊就又会把戚明珠这个背景板拉出来遛遛怀疑秦越并不爱她，只不过因为她是最了解秦越的一个人，偏生自己对他全心全意，他却还要去小妾通房那里，深藏心底的还有一个不知道的人每每如此两人便冷战一番，在又一次两人争吵之后，莫芊脱口而出“我知你从来爱的便不是我，而是别人，只我不知她是谁罢了既不爱我，当初又为何娶我”说完芙蓉玉面上两滴泪珠，这泪炽热无比，炙烤着男主秦越的心。 良久的沉默过后，秦越终于最先低头，他把莫芊揽入怀中，轻吻她秀美的额头“我娶你自然是因为我心里有你，你信我可好你说的那个人，早已经死得透透的，以后我们再不提她了可好” 女主这时才知原来自己一直以来与一个死人争风吃醋自己还活着，可那人已经死了，陪伴在秦越身边的只会是自己，他现在言心里有自己，再过十年，他定会亲口说出爱这个字莫芊从没有如此刻自信无比 之后，女主再没有随意把戚明珠这块布景板当鸟儿一样想遛便遛了。她再不提戚明珠，只一心当秦越背后的女人。 戚明珠作为背景板的戏份大体就是这样了，从头到尾这个人就没有出现过。唯一的一点信息是在男主秦越的番外中出现的表示不看正文也得看番外啊 男主秦越年少时真心爱慕一女子，此女子的长相、姓名、家世皆未提起。通篇只说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曾经耗费精力外带透支好友慕容枫一个条件亲手制作一枚墨玉镇纸，镇纸上雕了那女子最爱的兰花，并借女子兄长之手作为生辰礼送给女子。 第二件事就是秦越情到深处不能自抑，遂向母亲殷氏坦言欲娶那女子为妻，奈何母亲听闻脸色大变，那时才知道两家间竟有外人所不知的血仇，迎娶之事就此作罢，他亦答应母亲殷氏从此再不作他想。 第三件事就是新帝登基，而秦越继承柱国公爵位之后，布置多年的暗莊让新帝顺利登基，而那女子全家男丁尽被斩首，所有女眷流放边疆，秦越在书房里听着手下暗卫的回禀“属下去迟一步，押送官差欲对小姐行不轨之事，小姐服下剧毒，一息毙命。一应涉事官差属下已在暗地尽数斩杀。请主上责罚。” 暗卫跪在地上良久，心如死灰之际，只听背对他的主上开口道“退下。”暗卫侥幸生还，依言退下。自是无法看到，秦越嘴角边一抹鲜红。 自此戚明珠作为背景板的功效都失去了之后再没有她的戏份感情薛黎穿越成了男主心中白月光的存在，除了占据了男主一部分心之外竟是一个苦命悲催娃死了娘死了哥不说，身边还就剩个老太太而且一辈子都没嫁过人为什么罪不及出嫁女啊嫁人了就没她什么事了有待求证吧好不容易生了一张绝世容颜，这一张脸却没给她带来什么有价值的桃花不说，还因此让官差淫心大动，最后服毒而亡这整个就一苦逼娃呀 薛黎此刻只觉得脑仁胀的厉害，竟没想到等待自己的是一条绝境而自己偏偏守着这枚墨玉镇纸三年时间，竟没发现这是男主年少时感情的全部寄托而自己大概几年后就要为保贞洁服毒自杀死后还得继续做男女主之间的布景板n年 作为这样一个白月光，怎一个坑字了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我是戚明珠 昨日发现戚明珠在原著当中隐藏的身份以及自己未来将要面临的悲剧，薛黎内心深受打击 她千不该明知道自己是书穿还如此大意 她万不该对自己平日里使用的物件都不甚了解 她千不该万不该心安理得的过了三年混吃等死的日子并且以后还想继续混吃等死 这下玩儿大了，二次生命都要玩儿进去了 不过薛黎此人，心里明明已经天雷地火山崩海啸，面上却丝毫不显拜原主这张清冷皮子，以及薛黎的性格所致，平日里竟是一副平静无波的面瘫样子。此时此刻也不过是往窗边垂手而立，抬头望着头上一轮圆月，月光清凉如水，慢慢洗涤去薛黎心中的狂躁之感。薛黎就这样好似赏月般，实则在心里梳理着自己所有知道的剧情走向，以及古代权贵之间复杂的人脉关系。而这件事情，早在两年前她初初知道自己书穿的那刻起就该做了。至此，已经迟了两年。 薛黎却不知她这般为生存大计呕心沥血之时，她身边两个衷心的大丫环琉璃与涟漪已是对视一眼，交换了二人心中自以为是的真相。这一眼如往日般中饱含着心酸与苦楚，两人更是暗下决定，下次若老太太再暗中询问小姐近况，再不能以一句小姐一切都好来搪塞老太太了 小姐绝世般的人，心地又如此良善，从不打骂下人，偏偏命苦，如此妙龄便在这深宅大院里没了生机，每日里吃斋念佛守孝从未露出半点笑容不说，更是患上了嗜睡之症 白日里需睡上两个时辰不说，夜晚更是才至亥时便早早睡下，还要等第二日巳时才起身。粗粗算来，一日一夜间，小姐要睡上八个时辰之久咱在前世也是这么睡的 单看府中其他的小姐们，可没有一人如自家小姐这般嗜睡，况且，小姐以前可也不是这般。若不是因为内心孤苦无处排解，又怎会把那么多的时间全用来睡觉偏偏小姐命令二人不许向老夫人透露自身的情况。二人也只能日日百爪挠心般心焦不已 就这般一主二仆俱是满腹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薛黎冷清的声音传来“琉璃，涟漪。” 二人一下从心事之中跳出来，几乎同时应道“奴婢在” “脚麻了，扶我回床上。” 啊 搪瓷盆里的火焰徐徐升起，薛黎亲手将三年来抄写的往生咒与各类佛经一一投到了盆里，纸张触碰到火苗，转瞬间便化为灰烬。薛黎只希望这承载着她众多希冀与愧疚的经文能够真正传达到她想要的地方去。 望着盆中燃烧的火焰，薛黎出神地维持着蹲坐的姿势，心里却想着他人根本不可能晓得地事情“戚明珠，你在原著中过得也甚是凄苦，年纪轻轻却不得善终。如今你早早去了，也未尝不好。至少日后的许多龌龊事你不用经历了。你并非因我丧命，事实上若有选择我也不是真的愿意呆在你的身体里。只如今我毕竟占了你的身躯，便替你母女二人抄三年经文，也真心希望你母女早登极乐，如此，你安心去吧。” 待薛黎回过神来，面前的火焰早已熄灭良久了。抄了三年，燃了一刻，面对如此情景，薛黎微醉 薛黎在琉璃涟漪的搀扶下站起身子，久蹲的身子当站起来有一瞬的眩晕，琉璃二人紧张的连声叫着小姐。双眼中的担忧多的彷佛要溢了出来被此二人全心全意的侍奉三年，薛黎只觉此时温暖无比，竟意外的唇边绽开一抹笑颜“无事，不过蹲得有些久了。” 琉璃涟漪此时已是震惊了，有多久没见自己小姐这般笑过了，这样温暖熨帖人心的笑容，已许久未曾见过了，一时间二人俱是热泪盈眶，不能自已 薛黎见此，不由得心下微酸。 但薛黎实在不知如何应对这种状况，便只能借机摆脱这种氛围“去把这盆子收拾了，带上我为祖母抄的道德经，随我去探望祖母。” “是，小姐”琉璃涟漪应声而动，琉璃亲自端了盆子出去，涟漪去书房取来了小姐三年来抄的道德经总共三十卷。主仆三人稍作收拾便往老太太的愚园而去。 原身的祖母确实对原身足够疼爱，任由她过了三年几乎算得上隐居的日子，若非如此，薛黎不可能在充斥着权力倾轧、尔虞我诈的相国公府过得如此顺心安逸。只是从今往后，汀兰苑却不能像以往那样大门紧闭了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薛黎想，从今往后，我便是戚明珠了。 虽已入冬，但仍有一抹暖阳映到戚明珠身上，清冷的美人好似瞬间温暖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探望老太太 戚明珠一行人缓缓到达愚园时，正遇着老太太手下的粗使嬷嬷徐氏，徐嬷嬷因太过震惊以至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是万分失礼的问出一句“大小姐怎的来了” 此话一出，徐嬷嬷抽自己两个嘴巴子这话可是大不敬啊 徐嬷嬷急忙跪下请罪“大小姐恕罪奴婢以往无缘常侍大小姐，今日见着大小姐只是太过欢喜震惊了奴婢万不敢冒犯大小姐大小姐恕罪啊” 戚明珠心知这再正常不过，莫说是徐嬷嬷，这一路走来，过往的丫环小厮见到戚明珠的反应皆与徐嬷嬷相差不远，他们见到大小姐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行礼，而是原地震惊。等到戚明珠都已自身边走过，还久久回不过神来。 只是在戚明珠走后，都是喃喃自语“今天不是初一也非十五，大小姐怎的出了汀兰苑”亦或是心底深处思慕不已“大小姐还是那般冰清玉洁，容颜绝世” 此刻见老太太身边的婆子震惊之下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并不甚在意，也懒得搭理。便瞥了琉璃一眼，这个丫头最是聪明伶俐，心思剔透，戚明珠眼神之间的涵义，琉璃都能意会，充分充当了戚明珠的代言人。琉璃见自己小姐示下，便端正神态，摆出了主子贴身大丫头的架势，带着七分温和三分威严的语气道“大小姐知徐嬷嬷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如此这般，日后可不能再有了。”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即使是粗使嬷嬷也毕竟是老太太院里的，不可轻易怠慢。可徐嬷嬷着实还比不上其他的丫环小厮，竟把心里所想说了出来，即便是马上给自己圆了场子，若不稍加训斥，大小姐在府中何以立足。所以这分寸便得把握得当，轻不得也重不得。 果然，徐嬷嬷听琉璃之言，连连道“老奴再不敢犯” 听得这话，琉璃上前一步扶起徐嬷嬷，这又让徐嬷嬷拾回了几分体面，主动讨好道“老奴这就去唤紫云姑娘过来，大小姐慢慢行来便是。”说完便弯着身子疾步走向内院。 戚明珠进院的路上不免心头失笑，这个琉璃可真是人如其名，心思剔透得紧。这一番姿态生生让一个平日里颐指气使的刁婆子低声下气。这么好的公关才能只做一个侍女着实可惜了 几人又行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角门边上便出现一位粉色衣裙的俏丽少女，其后紧跟着的是方才去通报的徐嬷嬷。这女子眉若春柳，唇若樱桃，双颊微晕疾步而来。这来人头上梳着丫环的双丫髻，髻上未戴钗鬟只一侧坠着几枚珍珠，本分中又不是女子的俏丽可爱，另外，她虽是疾步而来，举止间竟分寸不乱，竟是少见的稳重性子。 来人正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环紫云 紫云转瞬间便来到身前五步远处停下，这个距离戚明珠可以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悠悠药草香气。 “奴婢紫云见过大小姐老太太听闻大小姐过来，特命婢子出来迎大小姐，累大小姐久候了”紫云含着盈盈笑意行了深深一礼，徐嬷嬷在一侧瞧着，这笑意好似竟比往日真了几分。 紫云出现的时候，戚明珠就知道，自己出马的时候到了。 戚明珠亲自上前，虚扶了紫云一下，紫云顺势起身。她可是不敢让大小姐亲自扶她的。哪料戚明珠不但意料之外的来了这愚园，更是说了意料之外的话“祖母近来身子可是不好” 此言一出，紫云不禁抬头向戚明珠望去，人还是清冷如常，可眼中那一抹担忧却是再明显不过。紫云心中感叹一声，便端正神色道“老太太日前受了寒，请了林医正来抓了几副药，另有药膳单子一副，老太太经过几日调养身子已大好了” 戚明珠舒了一口气“如此甚好。” “老太太受了寒几位小姐都曾过来探望，老太太不愿大小姐担忧，并未使人告诉大小姐，敢问大小姐如何得知”紫云这话说的巧妙，一则道出了老太太拳拳爱护之心，二则道出了，老太太病体微恙，府里所有的小姐都曾过来探望，唯有大小姐不知内情。 “紫云姑娘身上尚存药香。”如此算是答复了紫云。 紫云微抿双唇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也不再多言，领着戚明珠几人往内室走去。 戚明珠进入内室之时，之间自家祖母正在侍女蓝英的搀扶下下了软榻欲亲自迎向她。望着眼前病体初愈的花甲老人，戚明珠怎忍心老人劳累，忙上前几步搀上老人。声音里透着一丝急切“祖母身体刚好了些，可要好生休养，不值当为孙女劳累了。” 老太太双眼眯着，笑着问道“我已命人不得搅扰了你，可是谁的嘴不严实，还是叫你知道了去”这话虽是这样说着，可无论是带笑的眼角，还是合不拢的嘴唇，无一不昭示着老太太甚是心喜。 戚明珠自不会傻乎乎的告诉她老人家，自己并不知道老人受寒，只是来了愚园才知道这一点 “祖母说的哪里话，身体有恙，偏不告诉孙女，孙女本该随侍左右的，明珠只怪知道的晚了。不能亲自侍奉祖母。” 老太太轻抚着戚明珠的玉手，眼中似已有了泪意“我儿孝顺，祖母心知，便是我儿不在祖母身边，也是无碍的。如今我儿来了，祖母再没有哪里不舒坦了” 蓝英与紫云二人随侍在侧，见此不禁叹息，这府中公子小姐众多，可唯有大小姐一人能时时牵动老太太心神了。 戚明珠向涟漪递了一个颜色，涟漪便捧着经书走上前来。戚明珠走下软榻接过经书，面对老太太径直跪了下去，面色竟是少见的庄重。老太太震惊她居然行此大礼，一时间竟没有让人阻止她，只听明珠言道“祖母，这是三年来孙女抄的三十卷道德经，如今明珠已然出孝，特地送来祖母身前尽孝，望祖母原谅明珠三年来孤僻任性，不但没能在祖母跟前侍奉，反倒劳祖母担忧。” 此时的戚明珠脸上依然清冷，却没有人怀疑她话中的诚意，只因这清冷如玉的脸上滑下的清泪，以及那唇边饱含苦涩的微笑。美人含泪，本就容易惹人心生怜惜。更遑论以往平静无波清冷无比的人在你的面前流泪。而戚明珠知道，这泪并不是自己的。 老太太此时已经泪流满面，不能自已，戚明珠连忙擦去眼泪起身安抚，老太太还在病中，心情不适合大起大落，不禁怪自己思虑不周，这些话不该在这时说。 老太太之前不是不伤心的，自打明珠生母逝世，这个孙女便与世隔绝一般，也甚少来自己这边，难道母亲没了，明珠便也不要祖母了吗现在看来，明珠虽不出汀兰苑，还是把自己这个老婆子放在心里的这道德经便是最好的证明所有诗书经文里，老太太最爱的便是道德经了 等到老太太能好好说话了，万语千言只化作一句“既不想让祖母担忧，便答应祖母日后好好过活” 戚明珠心里此时也是感慨万千，原主也并非如此不幸的，最起码还有一个亲祖母真心爱重她，到了花甲之年反而要为她担忧。戚明珠虽每月里只过来两次，可每次过来老太太都分外欢喜，眼中更是饱含泪意，戚明珠心里委实过意不去。思来想去，戚明珠觑着一个空隙便开口道“这两日明珠便住在祖母这里可好明珠许久未在愚园宿着了，十分怀念往日时光。” 闻言，老太太手都抖了起来，说话都有了颤音“当真明珠要在祖母这里住两日”分明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 “好当然好你的屋子每日都有人打扫，一应日常用具也似往常完好无缺”老太太那边厢喜不自胜。 这边琉璃涟漪二人心里也是无限欢喜，彷佛自家小姐不复两清绽开笑颜的样子指日可待 祖孙二人又叙了许久，戚明珠见老太太精力不佳便哄着老太太睡下了，轻轻退出房门。蓝英此时便在外候着，见戚明珠出来便上前一步，低声劝道“姑娘应是累了，快回房休息去吧” 蓝英之所以有此一言，并非只是因着本分。 戚明珠陪老太太说话这段时间，所有侍女都被遣了出去，蓝英作为老太太的大丫环，自是要为老太太分忧，便主动询问琉璃涟漪二人大小姐的近况。琉璃涟漪对视一眼，便咬牙将大小姐嗜睡之症详细道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菩提寺之行（上） 蓝英心下自是震惊异常，之后不免心下哀叹大小姐命途多舛。又见大小姐陪了老太太这么久，往日里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午睡了，且要天黑才能醒，如今肯定已经困倦非常了。因此，戚明珠刚一从内室出来蓝英便贴心得想让她去休息。 奈何，蓝英的体贴戚明珠一点都没有感受道“我听闻祖母声音不畅，偶有咳喘，似有痰疾之兆” “大小姐所料不差，林医正确曾言道，老太太肺中有火，需要慢慢将养。”配上紫云一副大小姐英明的样子，这随时随地拍马屁的本事当真是炉火纯青。 得了这个消息戚明珠便抬步往小厨房走去。身边几人俱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涟漪率先回过神来，拉了琉璃一把。琉璃赶忙对蓝英道一句“姐姐辛苦些，便在老太太这儿守着吧，我二人便去看看小姐。” “应当的。”紫云这时虽心中疑惑，但也知不可多问，又想老太太的院子，大小姐没有哪一处是不曾逛过的。自己只需谨守本分便罢。 “祖母，可会过甜了”说话的自然是戚明珠，自打前几日到老太太院中后，就在一连住了已有七天了。且每日里都会亲自为老太太煲上一盅百合莲子羮，清肺祛火不说，还有化痰止咳的功效 那日戚明珠消失良久，待老太太午睡醒来后，众人只见大小姐亲自端了一盅羮进来，老太太询问之下才知道竟是大小姐亲手所煲，老太太心下大悦，那一盅羮喝掉了大半。这几日里老太太也每天喝上一盅，皆是出自戚明珠之手，几日来竟是逐渐止了咳，就连喉咙也舒服了不少。 “不会，明珠的厨艺最好不过，这羮煲的刚刚好火候好，味道更是上佳多亏了明珠日日为祖母煲粥，祖母才能好的这般快”戚明珠只能无奈摇头。在戚明珠看来这完全是因为老太太已经好的差不离了，戚明珠的到来又让老太太心情更好，人的心情好了，自然什么病都好的快。 待戚明珠服侍老太太用完半碗粥之后，老太太因着刚吃过一个果子，已吃不下剩下的了。戚明珠命人撤下餐具。便坐到老太太跟前颔首低声道“孙女想求祖母一件事。” “哦我儿所求何事”老太太温和的询问道，一派慈祥，看样子只要要求不过分，老太太就都会满足。 “母亲已去世三年，明珠守孝三年，现已出孝，明珠想求祖母准许明珠去一趟普提寺，能够亲自在菩萨面前为母亲燃一柱香。”老太太闻言不由拍拍戚明珠的手，直接答应下来“为人子女如此是为应当。祖母怎能不应只如今天冷了，你出行要穿暖些” “明珠定会穿暖些。” “你打算何时去” “明日便去。” 第二日天微亮时戚明珠就起身了，虽然这对戚明珠来说委实有点困难。今日的戚明珠虽仍旧脂粉未施，但却与以往大不一样。 只见她发中斜插支白玉兰花簪，玉质温润通透是为上品，身穿一条带有收腰的天青色素色襦裙，戚明珠本就瘦弱，如此一来更显得弱柳扶风，白玉青衣映衬着玉容无暇，举手投足间仿佛池中清莲纤尘不染，又似空谷幽兰暗香独立 梳妆好的戚明珠让琉璃涟漪看呆了去，直道“小姐如此姿容日后应当好生妆扮那京中第一美人哪及小姐半分” 戚明珠不禁暗道，这莫芊的京中第一美人之称可不是自封的根据原著来看。若说自己的这张脸是清冷如玉，那莫芊的容颜可谓是艳若海棠，灿若芙蓉。二者或许会不相伯仲。原著中秦越虽初恋是原身，也依旧对莫芊心动进而娶她为妻谁是第一美人，这事估计不好评论。 是以戚明珠并不接这话茬，只看该收拾的都已妥当，便率着众人出府往菩提寺而去。 一路上戚明珠可遭了罪，遭了大罪坐惯了21世纪四轮车，习惯了平平稳稳车程的戚明珠，被这摇摇晃晃的轿子颠的几欲呕吐。等轿子摇摇晃晃的走到半路上时，戚明珠听到行走在身边的琉璃惊喜的声音“小姐，下雪了” 闻言，戚明珠掀起轿帘向外看去。雪花飘飘而下，似柳絮般悠悠落地，转瞬便消失不见。戚明珠分神间竟不觉得坐轿子如方才那般难以忍受了。琉璃性子跳脱一些，竟欢快地原地转起圈来。 见果然如记忆中下了第一场雪，戚明珠心底略微放松了些，再望向漫天飘洒的雪花，脱口而出“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然而念完之后戚明珠便心下一紧，不知这架空时代是否已经有了这千古名句。 很快琉璃便告诉了她这个答案。只见琉璃双眼放光般盯着戚明珠“小姐这两句咏雪诗作的好，简直贴切至极这漫天雪花，可不是恰若柳絮么” 呃 约半个时辰后，戚明珠一行人来到了菩提山脚下，路上大概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戚明珠不禁再次叹息古代落后的交通工具。 戚明珠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遂以轻纱遮面缓缓走出轿子。涟漪迅速上前一步为戚明珠系上了随身携带的白色披风，漫天飞雪间，戚明珠立于山脚之下，通神气度超然，清雅无比。 “大小姐，雪天路滑，小姐可要多加小心啊”这话是一嬷嬷所说，这嬷嬷姓方，曾是老太太的陪嫁丫鬟，为人稳重妥帖，是老太太特意遣来照料戚明珠的方嬷嬷心想出行前并没料到今日竟是雪天，可不能让大小姐伤了一星半点儿 戚明珠自是要顺势说些感谢的话，之后便携琉璃涟漪二女以及方嬷嬷一名一步步登上了菩提山的百年青石阶。这石阶寂静躺在菩提山上已过百年，石身上虽是完整，但也是遍布坑坑洼洼，没人知道它们到底经历过多少风水雨打，也没人知道它们见证过多少香客的笑脸与愁容，一切的一切尽归沧桑，寂寞无语，亦岿然不动。 一行人登山时只见沿途植被多松柏，天然生长，即便是冬天依然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倒是京都少见的绿意怏然之所在。 爬过山的人都知道，这石阶不若现代的楼梯，每一阶都是一般高，是以爬山比爬楼梯要累上许多。对于戚明珠来说却仿佛悠然自得。她还颇有兴致的观看着四周的景致。 可没人知道戚明珠此时有苦难言，她哪是在观景啊，她分明是隐秘地搜寻着自己关注的东西，只是要为四处张望寻个好由头才勉强做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事实上她累及了 而正当她快支撑不下去，就要原地休息时，半山腰一处凉亭映入眼前，亭中隐约还有不少人，再清楚的便看不清了。 可只要看到这样便够了，戚明珠此时心里才算安定了，顿时感觉身轻如燕，疲倦尽散。于是一鼓作气，直登山顶。可苦了跟随而来的方嬷嬷，年纪大了着实受不住哦 待到了山顶，戚明珠才发现那嬷嬷竟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不由开口道“都怪明珠上山心切，没有顾及到嬷嬷年长，是明珠的不是。”紧接着有对琉璃说“你陪嬷嬷在这里稍作歇息，再进来寻我们吧。” 说完不等那嬷嬷反应过来便带着涟漪翩跹而去。走前更是暗暗瞥了琉璃一眼。 老太太派来的嬷嬷着实碍事，此时不甩更待何时想必琉璃那古灵精怪的丫头定能成功拖住这嬷嬷之后便疾步而去，要抓紧时间了，早些上完香，才能去做正事啊 等那嬷嬷反应过来欲追上去之时，戚明珠已经走得没影儿了琉璃这时又上前安抚道“婢子知道老太太关心小姐才让您跟来照料，但涟漪姐姐再是妥贴不过，婢子只陪您在这儿顺顺气就马上追上去，不会出事的”那嬷嬷寻思也是如此，便寻了一棵树靠着稍作歇息。 琉璃背地里扑哧一笑，心道“待会儿去寻，可是难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菩提寺之行（下） “小姐可是伤到了脚” 莫芊本是觉得疼痛难忍，额角生汗之际，耳畔声音传来，莫芊只觉这声音如颗颗玉珠坠落盘中，清脆悦耳中又透着一抹凉意。思及此，莫芊竟短暂忘了疼痛转头望去，见一面带轻纱，配以白色披风的女子不知何时悄然站立在不远处，通身清冷卓然的气质。一双漆黑的眸子幽幽望着自己，嘴里说着关心的话语，眼睛里却透不出丝毫暖意。那女子虽以轻纱遮面，但莫芊却几乎可以确定这面纱之下当是少见的殊色。 这大越京都里何时添了这么一个人物，她前世竟似从没见过 而莫芊观察对方之时，殊不知对方也在打量着她一袭红衣在侧，两道黛眉颦颦，丹凤眼中流光起，樱桃朱唇悬胆鼻，盈盈姿态，灼灼其华，好一张艳丽的芙蓉貌怪不得有京都第一美人之称 只是这美人此时怕不太好。 “多谢小姐关心，雪天路滑，适才不小心扭到了脚。”莫芊客气的答道。她感觉脚上的伤又疼了起来，身上冷汗频出，更觉寒冷刺骨。莫芊正觉自己霉运当头之际，身上竟多了一白色披风，抬头望去，竟是那女子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御寒之物披在了自己身上 莫芊感动之下不免大惊，便要马上脱下披风还给她，口中言道“当不得姐姐如此没了披风姐姐也是衣裳单薄，没得为了我冻着了姐姐”此时莫芊已然唤她一声姐姐了。而她口中唤的姐姐却是戚明珠无疑。 戚明珠按住莫芊的双手，使得她不能顺利解下披风。口中说着的也是没甚温度的话。“我无碍，我已命侍女通知寺中之人，想必他们也快到了。你在这儿稍候片刻吧。”说罢也不等莫芊有什么反应径直离去。 待戚明珠马上就要出了角门而去之时，只见莫芊清澈悦耳的声音响起“敢问姐姐是哪家小姐妹妹是威远侯府的，在家行三，日后邀姐姐过来一道玩儿可好”莫芊已是两世为人，重生回来，素日里经历的时虽与前世有所不同，但俱皆都是她有意改变前世命运而刻意所为。今日不但见着一个前世里从没出现的人物，这人还是个神秘莫测，气度不凡的，更遑论这人于自己有赠衣之恩，于情于理，莫芊都应有所表示。是以才有问及戚明珠家世之言。 戚明珠闻言身形一顿，出角门前留下一句“相国公府，行一。”说罢羸弱的身躯便消失了。只留下莫芊在原地喃喃自语“戚家的大小姐是了，前世里这个大小姐好像确实不曾出现，还得回去问问母亲才是” 而此时戚明珠要做的事已经完成了一半 戚明珠果然没记错，就在今天，腊月初一，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男主秦越就是在这里与女主莫芊有了第一次的单独相处 秦越与菩提寺方丈慧一大师交情匪浅，时常会寻了慧一大师来下棋，今日里本是昔日书院里的同窗在半山腰的流觞亭小聚之时，哪知竟下起雪来，青年仕子，书生意气，众人皆道天公作美，此时若能温一壶酒作两篇诗，当是人生快事秦越便亲自去取酒。秦越本是这一行人的中心人物，本不应劳他亲自去取，奈何他有言，“此情此景甚好，若今日能得佳句，佑安当欣然前往”如此众人只有应声说好。 而秦越的酒收藏在菩提寺的地窖里 寺里怎能有酒呢奈何人是男主啊人和方丈熟啊到处都是关系户啊关系户 就是在取酒之时秦越遇到了之前已有数面之缘的女主莫芊。彼时莫芊伤了脚，身边又没有侍女，男主见往日里鲜活无比的娇花孤零零坐在院子中，面上还一副痛苦之色。心中终究不忍，于是在漫天飘雪之际，飘然而来，为女主治伤的同时还解下身上的墨色织锦披风为女主御寒 而这将是他们情感戏的第一个转折点往日里男主和女主虽然也有过几多接触，可大多都是在一众少爷与小姐的包围之下从不曾私下接接触过便是这日之后，莫芊心里对秦越若有若无的情思才展现出来莫芊性格本是娇俏活泼，重来一世表面上虽还是娇俏活泼，但内里已是精明沉稳。当她明白自己已对秦越生情时便主动出击，最终把男主秦越拿下 戚明珠要做的就是刷男主的好感度，保证男主对原主的情谊不能下降。戚明珠可是不想落到悲惨境地的。原身虽是秦越心里的白月光，男主在得知两家有血仇之时能应允母亲放弃心中的情思，之后竟真的全无往来，不论心中是否真的牵挂原主，但心如磐石般坚韧可见一般 戚明珠不能保证若戚家最后落败男主能不能成功救了她，但她知道，将来自己能否逃出生天，秦越的想法占据很大的因素彼时权倾朝野的柱国公秦越若真心救原身怎会不顾虑周全而原身的惨死其实能说明很多问题。至少秦越心中是犹豫的。正是因为他犹豫了，所以他的暗卫才会去晚一步 因此戚明珠知道绝不能让秦越对自己的心思变淡。戚明珠要让自己在秦越心里维持一个重量，一个足以让她生存的重量 是以戚明珠甫一上完香便带着涟漪往书中所说的偏院走去，涟漪几次欲开口阻拦，瞥见自家小姐坚定地神色竟也没有说出口。果不其然，戚明珠在那处偏院成功看到了院中石凳上坐着一身穿红衣的女子，那女子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可单看她右手轻扶着右脚踝的样子，竟似是崴了脚，戚明珠立即吩咐涟漪“有人伤了脚，你去唤寺里人过来。” “可是小姐”涟漪不欲丢下戚明珠一人，便要出声劝慰。 “去。”涟漪无奈。戚明珠的话委实太有权威了 戚明珠自是有意支开涟漪，只因把披风给莫芊只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她此行还要设法与男主见一面的有别人在男主不出现怎么办 戚明珠与莫芊在偏院时男主并未出现，但戚明珠心知自己在的情况下，即便秦越此时身在偏院，怕也不会出现，自己又把披风给了莫芊，想必秦越就不会出去见莫芊了吧而此时秦越心里的初恋，也就是自己好有违和感此时可是衣裳单薄，独自一人即便不跟上来，也会乱了心神，再不能和女主感情升温了 思及此，戚明珠瞅准前方白雪覆盖下似有异物，她装作不曾发现的样子径直踩了下去，身体也顺势倒了下去一个完美的装摔干得偏亮 一条结实有力的臂膀揽着戚明珠柔软纤细的腰肢原地转了两圈，戚明珠安全得落入一个温软的怀抱，鼻间传来冷竹清香的气味，戚明珠靠在高大精壮的男子身躯之前，抬头望去，是一张得天独厚的脸庞，眉若细柳偏偏，眼若曜石夺目，鼻若山峰挺立，嘴若仰月微薄，面如冠玉，精致无瑕。一张年轻俊逸的脸上承载着超出年龄的稳重。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眸此时望着自己，看不出丝毫情绪。 戚明珠委实有些看呆了，等她反应过来便知道这应该就是男主秦越了，压下心头砰砰的心跳声，她略带羞赧的偏头自秦越身前退了开去，此时离得远了些，再去看秦越，又惊叹果然是男主大人，才至弱冠身上竟有如此雍容华贵的气度，他只静静站在身边，就让人产生高山仰止，深不可测之感。 此时秦越摩搓着宽袍广袖下的右手，适才的柔软触感似仍在眼前，震动着他的心弦。他微垂着双眼，眼中的神色看不分明。自打方才在偏院中见到戚明珠，他心里便混乱不堪。他本是见着莫家的丫头伤了脚可怜，刚想上前帮帮她，竟不料三年未见，也从来禁止自己去想的玉人就这样出现在眼前，尽管她以轻纱遮面看不清面容，可秦越知道定是她无疑，在他猝不及防之时，又一次打乱了他的心神。 她似比之前更加清冷了，是了，她母亲过世了，戚威此人最是寡薄无情，她恐怕吃了不少苦。她本就瘦弱，如今没了披风，若受了寒可怎生是好。 秦越就是这样担忧着跟在戚明珠身旁，一路穿堂过院紧紧地盯着戚明珠的一举一动，若非此刻猝然相见，秦越竟不知心底深处竟是这般饥渴至极的思念。但他是秦越，是柱国公世子，他必须克制自己的所有冲动，所以，若非戚明珠马上要滑倒在地，秦越一定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一定。 戚明珠不知秦越此时心里所想，但她却知道秦越此时应是有极大触动的任谁猛然见到暗恋多年的人，还肌肤相亲了，都不会平静的只是秦越未免太能忍了，表面来看，戚明珠完全看不出秦越对自己有什么特殊之处。 “多谢公子援手。”戚明珠冲秦越行了一礼算是道谢。 秦越并未开口说话，理智告诉他不应同戚明珠过多牵扯了。两人没有未来，便应再无瓜葛。 他抬眼望去，戚明珠因长久站在雪地里的缘故，身上已是遍布积雪，他心下一紧不由言道“雪势大了，天冷路滑，有丫鬟婆子在身边方才妥当。” 戚明珠面上仍然清冷无比，只又行了一礼便缓缓脱离秦越的视野。 你丫披风呢戚明珠腹诽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恩恩怨怨牵扯不断 秦越回来的时候众位青年仕子早已得佳作数篇，其中今科状元司徒燕的一首吟松柏更是得了颇多赞誉，秦越回来时见这首吟松柏正经由各仕子之手传颂。 秦越吩咐小厮把两坛佳酿分给众人，待亲自阅过了司徒燕的手稿，不禁扬了扬眉角。心道果然是文人风骨。司徒燕是今科状元，今年二十有五，说起来他与秦越还有几分联系。 司徒燕本是世居极北崤函之地，家里本有一妻一女共享天伦。因着临近边城，一家三口日子本就过得清苦无比，奈何司徒燕志向远大，文采卓绝，誓要投身朝廷一展所长。如此一来生活更加艰难。虽说一家三口日常里省吃俭用只为存钱给司徒燕进京赶考，可司徒燕妻子霍氏积劳成疾，终于支撑不下去。攒下的钱司徒燕全部用来为霍氏请医用药。可一来霍氏伤了底子，二来苦寒之地不利养病。拖延数月霍氏终究去了。霍氏死后，司徒燕携幼女进京赶考。哪知刚到了京城便遇到了拐子，司徒燕的女儿兰姐儿转瞬之间便消失不见。 司徒燕去告了案，可官府迟迟没有消息。便是在司徒燕求救无门之时遇到了柱国公世子秦越。秦越当时除了世子之位并没有官职在身。可他是郎骑校尉，直属于当朝陛下的郎骑卫的两大副统领之一。是以虽没有官职却是有实权。柱国公府在大越朝屹立百年不到，其人脉之广博更是旁人难以想象。 秦越见司徒燕确有才华，重情重义。便答应帮他找寻兰姐儿，只两日的功夫便有了结果。 日后司徒燕登门道谢之后，秦越才发现司徒燕此人并非只是才华出众与重情重义这两个优点。他的身上有文人风骨，比之真正的文人偏又多了几分圆滑。秦越与之交谈间，又发现此人心思缜密，性情坚定。一个寒门仕子能有如此心智已是极为难得。 思及此，秦越便左手执壶右手执杯走向司徒燕，行走间稳若泰山，气度雍容。彼时司徒燕因已入翰林，得见天颜而备受寒门仕子推崇。秦越过来时司徒燕本是被众人围在中心。秦越缓步走来，众人纷纷为他让出一条路。司徒燕更是肃然而立，其间竟透着几分恭敬。秦越为他添满一杯酒，赞道“如此情景，吟诵松柏者不知凡几，只司徒兄此诗最有风骨。当饮此杯”说完便举杯相邀，司徒燕郑重言道“世子过誉谨之当不得世子盛赞”便连忙举杯同饮。饮过酒后，秦越并未多言，只微微颔首示意便走开去。 秦越并未借机与自己交好，只浅谈几句。这反而让司徒燕高看他一眼。只因他未曾挟恩求报，这份心胸气度便是常人难以匹敌。秦越此人高瞻远瞩，若论青年才俊当居首位 秦越退回之际，左右人等纷纷拱手避让。秦越谦逊地一一还礼。眨眼便离了人群。 慕容枫瞥见好友与众位一一周旋，不过片刻功夫，便超过了比之自己在此处耽搁半日取得的成果他心里委实哭笑不得慕容枫微微摇头，轻甩广袖走向秦越离去的方向，天蓝色的锦缎在雪光映照下掀起一抹流光，衬的他本就秀丽的脸庞更加飘逸不凡。 慕容枫不需特意寻找便知秦越此时一定在离流觞亭一里开外的空无石畔。所谓空无石畔，不过是一块两丈高的巨石，上书空无二字。而巨石前头便是万丈深渊。佛家讲究万事皆空。这两字本就极具禅理，放眼望去又是万丈悬崖，直让人觉得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最后也不过一抔黄土，可不是一片虚无。 可秦越此人心若磐石，腹有千秋。实不是那种会对佛理感兴趣之人。偏偏他近几年常来此地。慕容枫同样生在世家大族，自知每个家族里都有不为人知的肮脏事儿，是以他从不主动问及此事。 可今日秦越实在是反常 只因此次秦越并非昂然站立在虚无石畔，如以往般挺立的身姿中带着不容质疑的果断。此时他的左手拎着酒壶大口大口地喝着，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带着几分萧瑟。 “子睿，我自打懂事以来便已知晓我这一生只两条路可走。若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便当大放异彩威慑四方。”秦越突然开口道。原来他早知有人来到，而这人除却慕容枫之外便不可能是别人。 慕容枫也不惊讶，只借着话头说道“一点没错。”伴着异象出生，并不是什么好事。若非有皇觉寺老禅师的十四字箴言流传于世。秦越就是早夭的命格了。秦越一路走来遇到过多少险阻恐怕只有他家老子知道。 “我能行至今日，全赖家中长辈全心相互，尽心栽培。秦越虽非君子，亦非禽兽。家中长辈舐犊之情无以为报。我日后行事应顾及长辈感受，是也不是”慕容枫闻他此言似有所感，秦越此人心志之坚世间少有，慕容枫心中疑惑到底是什么事情竟让他乱了方寸，还借由旁人的口来堵自己的心既知他心中不畅快，慕容枫自是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只道“按理，当如是。可尚有理尤不及之时。” “不过借口罢了。”秦越果断言道。似是回应慕容枫的话，却又似自言自语。语罢秦越扔了酒壶，酒壶落下悬崖，未发出丝毫声音。 慕容枫望着秦越的背影，只觉深深的无力感袭来。他并不了解详情。此时明知好友心里憋闷却也并不能一个好的解决办法。秦越只一个扔酒壶的动作，在慕容枫看起来却无比的悲哀。彷佛秦越亲手扔掉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重要到秦越根本不舍得扔，却又不得不扔。 “我能做什么”慕容枫直视着向他走来的秦越。他的脸上尚有未完全消散的怅惘。即便是这，在秦越身上已经是极其少见的了。 “便再替我画一幅兰花图吧。”说完秦越便越过慕容枫缓缓离去。 待秦越即将走远之时，只听慕容枫的悠悠调侃之声自身后传来“再答应我一个要求么” 秦越只觉郁气上涌，双眉紧皱，胸膛间更是憋闷异常站立良久，他长舒一口气，掩下揍人的冲动，再不搭理慕容枫，拂袖而去 慕容枫站在原地，提起右手轻抚脸策的碎发，修长的手掠过乌黑的发，如玉的脸颊上绽开一抹莫测的笑意，此时看来，慕容枫那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分明一只隐藏已久的狐狸 兰花图啊 你若不提，我都快忘了这件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相国公府女儿心 自打上次从普陀寺回来已有四天。戚明珠自回府那天便从老太太的愚园搬了出来，这一直住在老太太那儿，老太太是高兴了，可是戚明珠行事就不方便了况且才住了几天，府里已经有人按抐不住了。 戚明珠住在愚园的第三日清晨，原身的二妹妹明丽、四妹妹明安与五妹妹明琪过来向老太太请安。三个正值豆蔻年华，含苞待放的少女袅袅娜娜地排成一排向老太太行了一个标准的问安礼。之后便如乳燕归巢般各自在老太太身边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如此一来，戚明珠竟被迫与老太太隔了开来 在原身的记忆里，二姑娘明丽今年十七岁，与五姑娘明琪一样是自己的庶妹。四姑娘是二房嫡女，现年十六岁，是二房嫡女，且是唯一的女儿。至于五姑娘明琪，同四妹妹明安一般十六岁，只是又比明安小两个月。戚明珠观几女言行，只觉得二姑娘明丽聪明伶俐，妙语连珠。四姑娘天性纯真，娇俏软糯，五姑娘略显呆板，但较两位姐姐姿容更胜。戚明珠看着这些娇娇俏俏的姑娘，只觉分外美好。 只是这样在旁边干站着着实有些尴尬。 戚明珠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安静的退出去，以免妨碍了祖孙四人共叙天伦。哪知下一句四姑娘戚明安便提到了她“祖母，大姐姐陪在祖母身边，祖母想必甚是欢喜，祖母可不能因为有了大姐姐便忘了明安啊大姐姐不在的日子，明安可是日日陪着您的” 若是换成二姑娘或五姑娘中的任意一人说出了这一番话，此时老太太恐怕已经怒了。可偏偏是四姑娘戚明安说出了这番话。老太太便只会当她是小孩子醋了。这一醋还可爱的紧 老太太此人极重嫡庶之别，偏老太太只得大姑娘及四姑娘两名嫡孙女。老太太本就爱重非常。三年间戚明珠极少出来走动，老太太思念之余，不免将心中的关心爱护投到了四姑娘戚明安头上。四姑娘又是一派天真的性子。能说出这一番话委实再正常不过 可偏偏这句话就成了导火线，成功点燃了二姑娘戚明丽这个出了名的爆竹筒 “四妹妹这话便过分了四妹妹日日陪伴祖母虽也是孝，但大姐姐为夫人守孝三年，终日里闭门不出，便是连老太太也甚少见着大姐姐，相比之下，大姐姐可谓是大孝老太太多疼疼大姐姐才是应当”戚明丽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便是一番夹枪带棒的话 即便戚明丽早已从贴身丫鬟的口中得知，自家那个隐居的大姐姐居然破天荒的出了汀兰苑，还在祖母那儿一住就是三天，并且仍有住下去的趋势 可是当真看到她占据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讨得了祖母的欢心。戚明丽只觉心里抑郁无比往日在自己姐妹几个里头，纵使四妹妹因着嫡出更加受宠几分，可自己是最大的姑娘，上孝顺长辈，下爱悌弟妹。老太太更是对她器重几分。 可这大姐姐一出来走动，老太太就留她住在愚园，这可是只有四妹妹才能得到的待遇大姐姐本就是嫡长女，偏右生得那番容貌想到此处，戚明丽的帕子已被她扯得不成样子 戚明珠自是听明白了这讽刺意味十足的话，但她并不气恼。看到戚明丽说完这些话依然挑衅的看她，戚明珠心中仅存的那点微妙感也消失不见了这二姑娘倒是个难得的爽利性子。 可戚明珠不计较不代表他人也愿意就此放手。琉璃涟漪等婢女姑且不说，即便是气愤二姑娘忒无礼，可也不敢公然开口顶撞。可是老太太此刻已经一脸怒容了戚明珠打搬进愚园以来，还是头一遭见到老太太如此严肃威严的神态。可最让戚明珠感到意外的是四姑娘戚明安的反应 四姑娘一双泛着水汽的大眼睛如懵懂小鹿般望望戚明珠，神态间泫然欲泣，又不知所措地望望戚明丽似欲言又止。最后只得颓然的低头不语。看起来可怜极了。老太太见此便安慰的拍拍她的头，她便晕红了脸颊，带了七分羞愧三分讨好低下头“都怪明安不好，好好的不应说些争宠的话，惹得姐妹们都醋了。不过如此一来才说明在我等姐妹心里祖母可是第一位呢祖母莫要恼了”这便是把所有的错揽在自身，既不提戚明珠三年间的不孝之举，也不说戚明丽刚刚的失德之言，言下之意只当做这是姐妹间争宠的玩笑话了 便是这番作态，戚明珠便知四姑娘戚明安并非如外在般天真无邪。真正天真的人可学不会这等和稀泥的功夫，也绝不能哄得老太太心里头瞬间拨云见日如此想来，这二姑娘也是因她一句话就动了怒，戚明珠不禁心下微忖。 “你这个鬼灵精惯会插科打诨的”老太太点点戚明丽小巧圆润的鼻头，终是笑骂着揭过了这一篇。 戚明丽此时心里不由得放松了几分。方才说出那番话后她心里便有了几分悔意往日里她也称得上是玲珑心思了，只怪戚明珠带给她的威胁感实在太大，让她竟当着老太太的面泄漏出自己的不满，戚明丽自是瞧见了老太太面色带韫，但她素来心高气傲实在放不下脸面求情讨饶。便只能倔强地强撑着。若不是四妹妹打了圆场，她都不知自己今日如何收场。 戚明珠并未多言，再听得老太太说道身子乏了时，便安静的退了出去，戚明珠心里不禁生出些感慨。时间改变了很多人。两年前戚明珠初见这些姑娘之时，她们还是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对于戚明珠这个芯子里已经二十几岁的人来说，她们天性纯真年轻美好。彼时这些姑娘的眼中全是濡慕与惊艳。两年间戚明珠与她们相交甚少。不曾想自己已经不再是她们心中应该要敬重的大姐姐了。只是在愚园住了三天，她们便争相来宣示自己的地位了。 “小姐难道不气”琉璃带着几分气愤的声音打断了戚明珠的思绪。姑娘好不容易愿意出来走动，偏偏还要受人嘲讽，明明是正经的嫡长女，却还要受这般搓磨琉璃与涟漪心里都替姑娘不平，可姑娘竟似毫不在意，琉璃与涟漪心中的纠结不可言说。 “无碍，随她们怎么折腾，我们只过自己的便好。”戚明珠心里十分熨帖，任谁被身边人全心全意的关切着，都会感动，戚明珠也不例外。她用简洁的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可琉璃似还有话要说的样子，戚明珠提起右手，堵住了她要说的话，复又言道“我知府中兄弟姐妹嫉恨我者多，友爱我者少；父亲对我视若无睹；母亲待我只不出错便好；祖母虽真心疼我，奈何祖母年纪大了，府中牛鬼蛇神又实在太多。我无嫡亲兄弟，房里庶弟还与二姑娘一母同胞。这些，我都知道。”二人默默听着。即便心里震动非常，可她们知道这是事实。她们诧异的是姑娘既然对自己的处境如此了解为何还能诸多忍让 戚明珠只一眼便知她们心中想法。 “二妹妹紧紧抓住我三年不在祖母身边尽孝这一点，此乃事实，我无从辩解。可这又是什么大事了祖母若是当真计较，我便是不孝，可若是不计较，我最多就是任性了些如此儿戏伤不得我分毫，毋要过多在意。” 二人纷纷点头称是，可戚明珠观她们神色，竟还剩几分抑郁，想来暂时是消不去了。戚明珠便不再多言。 而戚明珠没说出来的一点，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她不是真正的戚明珠，即便她以戚明珠的身份活着，可她认为戚明珠的所有都不属于她。属于戚明珠的荣宠她不在意也不强求，同样的，日后相国公倒塌那日，她也会径自逃命去。 一清二楚。干干脆脆。 那日之后，戚明珠虽不至于恼怒，可未免徒增烦恼，戚明珠更加不愿与她们牵扯过多。是以自打从菩提寺回来那天，她就回了汀兰苑。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多去老太太院里请安，轻易不会宿在愚园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机锋暗含 “夫人，晋阳侯府送来请柬一份。”殷氏此时端坐在梳妆台前，由贴身侍女清幽伺候着梳头。而这说话的是殷氏的另一名心腹婢女染香。见殷氏并未理会，便手执请柬静立在一旁。 殷氏轻抚了一下头顶侧挽的发髻，又一次夸奖清幽梳头的手艺，并赏下一枚银锞子。就是在在整个柱国公府，清幽的手艺也是独一份的便说今日清幽给自己梳的新发髻，髻身简洁大气令加造型独特优美既彰显出端庄沉稳的气质，又能突显自己尚未衰退的的美貌殷氏仔细望向镜中的身影，只觉满意极了。 “夫人，可是要穿那身牡丹绣罗裙”清幽扶着殷氏起身，盈盈开口道。 “阖府上下没谁比你更懂着裳了，便是那件牡丹裙吧”这牡丹绣罗裙是用宫里太后赏下的银色锦缎所制，这银色锦缎虽美且极稀有，只是未免太素净些。殷氏本不打算自用，赶上合适的时候赏给府里的姑娘也是极好的 奈何清幽丫头头梳的好，绣工更是了得，她在银色的锦缎上绣上朵朵盛开的紫色牡丹，绣线配色极其讲究，缎上的牡丹栩栩如生诗中曾有言道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这素净珍贵的银缎消散了牡丹花的艳丽浮华之气，这艳压群芳的紫色牡丹又使得银缎不再那么素净。这巧妙地心思，这脱俗的手艺，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待清幽服侍着殷氏穿上这新得衣裙。殷氏垂手自视，须臾笑问着静立一旁的染香“你看如何” 染香郑重言道“再没有谁比夫人更美了”这没甚心意甚至与以往一般无二的赞赏竟让殷氏笑出声来 “你这矩嘴葫芦，也只会说这句了”殷氏笑骂着打趣道。 “染香的嘴是笨了些，可这话可是再真心不过了清幽再没有见过比之夫人气度更甚，容貌更美的人”殷氏笑着摇摇头，似不欲与她二人辩解。 可这话虽是谄媚了些。却实在不假。大越朝在十年前本有三个一等公，分别是现任柱国公，已逝的老相国公及已逝安国公。安国公殷启正终其一生只有一妻一妾，其妻阮氏育有一女，便是现在的殷氏殷氏身为嫡长女，又是独女，受其父悉心教导，举凡女子才德，殷氏一应具备，即便当朝政事，殷启正也时常与之相商待到殷氏二八年华，已长成才貌双全的少女，其名之盛，当是时可是有一家有女百家求的盛况 如今殷氏的独子秦越也已至弱冠之年，殷氏更是年近四十，可殷氏不止不显老，通身气度经过岁月的沉淀更是显得历久弥香，无处不透着成熟端庄的风韵便是在整个京都里，也称得上是贵夫人的最佳典范 “晋阳侯府有什么事”殷氏问道，这话自是对染香说得。 染香径自打开请柬，将里面的内容迅速且仔细地过了一遍。很快便开口回答“晋阳侯府的六姑娘的及笄礼定在腊月十九，侯夫人想请夫人为正宾，为六姑娘插笄” “这六姑娘可是姬氏最小的女儿”殷氏冲着染香偏过头来，略带疑问道。 “正是如此”染香亦恭敬万分的回话。 “想不到她家最小的女儿都已满十五了既是如此你便差人去回话，便说这件事我应了。”染香道了声是便恭敬的退了出去。染香走后，殷氏便又吩咐清幽道“让盈袖去告诉荣安一声，便说我有事与世子相商，让他抽空过来一趟。”清幽亦领命而去。 而此时的秦越秦世子却并不在府内，而是与好友慕容枫早早出了府去，二人在外浪荡一整天，天黑时更是一道去往这京都最负盛名的青楼楚馆扶风馆 这若非京都人，乍听扶风馆此名，莫不以为是什么茶馆书肆，只因其名过于文雅。这扶风馆之前可不叫这个名字，可自管里进了一名唤弱柳的小娘子后，这馆主袁妈妈便将名字改成了扶风馆。取自弱柳扶风之意。 单是一名女子便能让在京里厮混多年的袁妈妈改了招牌，这怎不令人称奇，一时间京里的贵家公子纷纷闻声而至，便是要看看这位名叫弱柳的花魁娘子是否真有弱柳之姿，扶风之态自此之后，一经三年，时至今日，扶风馆的花魁弱柳姑娘已隐隐有了京城第一名妓的势头 此前京中更是盛传扶风馆的弱柳姑娘是柱国公府秦世子的红粉知己若此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也就罢了，偏偏这传闻的主角是秦世子秦世子是谁是这京都俊秀中的头一份秦世子出身显赫，气度雍容，有芝兰玉树之资，海纳百川之量。便是街上的平头百姓也对此津津乐道。其言尽是溢美之词可这样一个几近完美的男人竟犯了男人的通病 委实让人难以相信但这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流言四起，秦世子虽然未有只言片语，但时常有流连烟花的世家子弟能见到他入扶风馆去寻弱柳姑娘。自此，众人便是再如何也得信了只可怜了众多闺秀的一片芳心 但此事对于秦越来说，实在不打紧。不过是一条几乎能以假乱真的桃色流言罢了。于男人来说，这实在算不得大事。 秦越与慕容枫甫一进入扶风馆便被眼尖的袁妈妈迎了进去，并亲自领着他们到了弱柳的房间。其间除了日常的恭维客套并未多言其他，将人送到了便利索地转身下了楼去。 秦越率先推门而入。慕容枫暗地里瞥向左右，见暗中确实无人，便紧随其后进了门。待进了内室秦越与慕容枫不约而同地望向精巧的雕花楠木圆桌前悠闲饮茶的壮年男子。这人年近三十，蓄有短须。眼睛细而窄，笑起来一派温和。 那男子见他二人到来，便立即起身相迎。口中还言道“佑安同子睿可是来了本王正有要事需你二人解惑”秦越与慕容枫隐秘地对视一眼，之后两人先不说话，竟齐齐行了一礼，口中恭敬言道“见过安王殿下” 原来这秦越来此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弱柳姑娘，而是要为秘见安王寻一个说得过去地由头罢了 “既是在外面，便不必讲这些虚礼”越紫宸嘴里说着大度宽和地话，却生生受了二人一礼，才让二人入座。由此可见其言多半不实。若秦越与慕容枫今日未曾见礼，恐怕会被记上一笔。 “本王听闻父皇地新晋宠臣司徒燕已入了太子那边可有此事”安王力图镇静地问道。可那不自觉眯起地双眼已暴露了他的心思。司徒燕算得上半路杀出来的一头黑马，父皇对此人颇为青睐，往常得旨意或者批文多是由其代笔，他定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事。若此人当真入了太子一党，那于自己可是极为不利得 “依下官看来，此事半真半假。”秦越听闻此话并未过多惊讶，便淡淡说出这颇有深意得一句话。 “此话何意”安王紧接着复又开口，便是舒适得椅子都有些坐不住了。 “太子拉拢司徒燕是真，可司徒燕投入太子一党是假。”似是瞧出了安王得紧张，秦越先是简洁地道出其意，又加入缜密得分析“司徒燕其人外圆内方，到底是文人做派。更加他出身寒门，身世简单，是以圣上格外宠信他。圣上已入暮年，疑心过剩，若司徒燕已投靠太子，第一个不饶他得怕就是圣上了。”秦越声音清亮吐字清晰，语速不急不缓，分析更是简明透彻。让人感觉他说得便是事实。安王听其所言便完全放了心。 可毕竟是图谋大位得人，这边才放了心，那边又生出了别的心思“可有法子让他为本王所用本王听说，佑安可是与他有大恩得。”安王温和得笑着，如家中长辈闲聊般便问出了这话。可这话中的试探之意实在太过鲜明，秦越又怎么听不出来 “当是如此，佑安与司徒燕有救女之恩。司徒燕对这个女儿可是疼爱之极，佑安去说项，怕是最为合适的”这话却是自打进来便没能插上花的慕容枫所言。这话虽抬高了秦越，可安王硬是从中听出一丝不同寻常得意味。但他只心里琢磨，表面不动声色，只眯着眼笑望着秦越，似在等他表态。 秦越眉头微皱，双唇也不自觉抿得紧了些，此番情景落入安王眼中不免又放心几分。旁人都道这秦世子与慕容家得幺子交好。时常同进同出，可自己暗暗观察这许多时日，两人之间似也不近似传言那般 秦越并没有犹豫太久，他只稍加思索便叹口气应下此事“秦越当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只是司徒燕此人文人姿态过剩，太子未能成功拉拢他大多便是如此。若是我挟恩望报，恐他表面答应实则心生不满。对王爷大业不利。是以还望王爷宽限些时日，待下官徐徐图之，定不负殿下厚望”说完自径自椅子上站起，退后两步便长揖一礼。 安王也随即起身相扶。对秦越所求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他几乎肯定，有了秦越出马，司徒燕有朝一日定会成为自己的马前卒 解决完心腹大患。安王将目光投向慕容枫“听闻你二叔与太子结了姻亲你二叔一家可是自此便是太子那边的了”此时安王不复初见时得紧张，言语之间颇有几分运筹帷幄得意思。 “只送了个庶女给太子做妾，小子那个叔叔刻薄寡恩得很，便是送嫡女做妾也并不说明什么，真遇到了事儿唯有他自己才是最重得那个小子手中握有他的把柄，关键时刻定能让他向着殿下”慕容枫并无官职在身只得自称小子，可他身份虽低了些，这话回的却自信无比。 “如此甚好佑安同子睿俱为吾之臂膀，缺一不可”安王闻言自是大悦，高兴之余竟然还做起媒来“京中人皆知弱柳与你情谊匪浅，虽你我皆知事实并非如此，但你若直接纳她进府，红袖添香，也不失一桩美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谁是执棋人 听得安王爷这番话，秦越微微苦笑道“祖父甫一听闻下官流连花巷之时，便有言道烟花女子不得进府内一步。祖父已至耄耋之年，下官实在不忍气着了老人家。况且弱柳姑娘当真进了府里，下官他日怎还有借口再进这扶风馆是以殿下美意，下官实不敢受。”秦越此言情真意切，合情合理。若是旁人，恐怕便要就此收手了。 可安王虽胆量不足，但心思狡猾如狐。当下双目精光四射，笑得更开怀了 “哈哈哈既然如此，本王改日便送你个温柔解意得丫环放心，定是个一清二白得良家子你可不能再拒绝了吧”安王声音本就低沉，如今又刻意的压低了几分声音，话里虽是问句，但逼迫得意味不言而喻。 秦越自是知道安王心里的打算，无非是不能尽信自己，想着安排个人好监视自己罢了。安王心念已生，本就不能轻易应对过去，更何况他本就无意拒绝，先前的那番作态，不过刻意为之罢了。 如此一来，秦越面上略带为难之色，但只是转瞬便压了下来，秦越俊秀绝伦得面庞之上扯出一抹温润得笑意，向安王行礼致谢“王爷美意，下官却之不恭。” 安王满意地轻抚并不甚长得胡须，双眼眯成一条直线。唇边仍旧挂着温和得笑容。显然这是最可靠不过的障眼法便是这张温和得面具不知欺骗了多少人 “佑安想必是时时关注着相国公府的。戚威最近可有何动向”相国公对太子那边可是死忠。若是能掌握戚威得把柄，便可卸掉太子一只臂膀 “探子来报，只说戚威手上有太子卖官鬻爵及收受贿赂得人员名单。但戚威此人实在过于谨慎，便是卧榻之人也轻易近不得身。我已派人潜入他书房查探过，但并无所获。”秦越话里是真假掺半，名单的确未曾找到，但却并非一无所获。只是这话此时却不能说。 “既是有此名单存在，便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本王找出来”安王此时细目圆睁，眼光锐利无比，便是嘴角常年挂着得那一抹笑意都消失不见但他此时却是兴奋异常，这份人员名单若当真到了自己手上，那废太子之日指日可待只是想想便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是以他此时再不复往日温和的长辈形象，那陡然升起得强烈气势，无不彰显着这人尊贵的身份与膨胀的野心 “谨遵王爷指令”秦越与慕容枫俱是面色凝重地再次举手领命。 安王不再多言，背对二人挥挥手示意二人退下，秦越与慕容枫不再多言，转身走了出去。 “人可走了”安王仍然保持着秦越二人走时的模样。他转身望向身前下跪之人。 “回主子，都走了，出了门后二人便分开了，分别之前慕容枫恭喜秦世子喜得美婢。秦世子神情如常。”不等安王细问。地上跪着的人便简洁而又仔细地将安王感兴趣的部分一一到来。 听得此话，安王嘴角绽开一抹诡异的笑意。 然安王同那暗地里盯梢之人不知的是。慕容枫根本没有进入原本属于他的轿子 “这安王果真是深藏不露，你我跟了他两年，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真面目，若真扶他上了位，只怕我们是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吃的”慕容枫边吃着新鲜的果子边不以为意的聊着安王得话题。 “能亲手溺毙亲生子的人怎会是泛泛之辈。此人面若佛陀，实则心狠手辣至极。”秦越亲自动手拨开一枚橙子，并将之分成两半，一半放到了慕容枫面前。 “半个橙子便想打发我小爷这么煞费苦心做这双面细作，你便只给小爷剥半个橘子”慕容枫初时一愣，只是片刻便回过神来，似笑非笑地望向秦越。在本就略显阴暗的密室，这若有若无的笑容加之本就秀丽非常的面容让慕容枫看起来妖媚非常。 秦越稍稍抬头望他一眼，随即轻笑一声，笑声略微低沉，嘴角的弧度也是相当放松，倒使得身上消散了几分往日里深不可测的气息。他并不说话，只将手中的另半个橙子也放到慕容枫前。 慕容枫“” “那马上要来的女探子你当真要收下”良久的沉默后，慕容枫率先发声。 “自然要收。”秦越说完便右手执起茶壶，与自己同慕容枫各斟上一杯。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烛光下显得分外柔和。 “那你便想个法子安置吧。新得了一美貌婢子，再加上你院中两个各有千秋的通房，你倒是艳福你莫不是打着让你那通房对付女探子的主意”慕容枫本是调侃直言，待说道最后竟恍然大悟般大叫出声 “然也。”秦越放下手中的茶杯，咽下一口清润爽口的茶水，面色淡然。 “你莫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遭”慕容枫散漫的身姿不在，他端正了身形，也肃穆了面容，先前的妖媚之色已消失殆尽。脱口而出地是略带疑问实则肯定的话语。 “然也。”秦越早就知道安王不会轻信他们。，定会在他二人身边放下眼线，若暗地里行事，莫说不容易近得他们身，便是侥幸靠近也很难不被发现，若放在明面上反倒更好。既是放在明面上，也就无非是小厮丫环之列。安王先前所提的弱柳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他还要倚靠柱国公府，自然不会做出当真下了秦越面子的事。 慕容枫此时一片漠然，风中凌乱。 这家伙走一步算十步的本事到底如何练就的明明自家那滩池子的水也实在不浅，怎就莫非真是资质所限啊呸 秦越见慕容枫沉默不语，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便摇头含笑，又斟了一杯清茶。见慕容枫的杯中还是满的。便自顾喝了起来。 慕容枫想必已经习惯事事输秦越一筹，很快便恢复如常，眼光流动间，似笑非笑之色又浮于面上。“这次只是一介婢子，自是不足为惧，你若再不成亲，他日他怕是要为你保媒拉纤了” 秦越手上一顿，这动作太过微妙。若非慕容枫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实在难以发现。见秦越终于有所动容，慕容枫只觉得心情瞬间拨云见日长臂一捞便把桌上的茶杯置于手间，扬手便如喝酒般把一杯好茶灌了下去 快哉 秦越对慕容枫的小人心思了解的一清二楚。只怪自己前几日心里太过压抑，想着在他面前将自己不为人知的心思纾解一番。奈何这人也是心思细腻之人。自己向他索要兰花图时他怕便能发现端倪。秦越只当不知，任慕容枫如何反应，他只老僧入定般面色如常。待慕容枫小人得志的神情稍微收敛了。 秦越掏出帕子擦去嘴角的水渍。开口言道“这个不需担心。母亲近日时常出去走动，怕是打着为我相看的心思。恐怕此时她心里已经有了若干合适人选。在安王帮我保媒拉纤之前，我当是能娶个正妻的。” 秦越神色淡然地说出这一番话，慕容枫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流言蜚语 “姑娘”琉璃站在小书房外唤着姑娘唤着姑娘。声音微颤，似是受了什么惊吓。很快便开口叫唤她。 “什么事”戚明珠懒散的斜躺在披着狐狸皮的软榻上，眼睛仍然停留在左手执着的一卷游记书册上。态度明显有些漫不经心。等候良久仍没听到琉璃的回话，戚明珠提起眼角扫她一眼，见琉璃满面踟蹰地神色。戚明珠嘴角微微抿出一道弧线。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这刚刚听到听到的消息委实太过惊人琉璃的第一反应便是来报知姑娘。可临到头才发现，这事情实在难以启齿，就这般说了出来，岂不污了自家姑娘的耳朵 “不拘什么，只说来听听。”戚明珠淡淡开口。 琉璃面色仍存犹疑，但也把方才听到的消息如实道来“今日整个京里都在传晋阳侯府大公子与三姑娘，兄妹相x” 啪涟漪手上的茶杯应声而落。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涟漪檀口微张，往日沉静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震惊，竟失手摔了茶杯，涟漪以往虽然安安静静似毫无存在感的样子，可她最是妥贴不过，这还是头一遭失手，分明是吓到了 可自家自家姑娘呢依然保持着慵懒的姿势，眼神也依然胶着在手中的书册之上，面上更是如往日般的清冷无波。这未免也太过淡定了 之前琉璃还犹豫着是否要将这等腌臜事讲给自家姑娘听，但想到姑娘曾有言道凡事京中流出的大小传言，不拘内容，一一回报。是以琉璃着实带着些忐忑来说的。 可是自家姑娘这反应未免太过怪异，竟毫无惊讶之色 “涟漪”见涟漪仍然呆愣着矗立在一旁，戚明珠开口提醒道。 “啊是姑娘”涟漪回过神来，面色微红，赶忙寻了物什来收拾。 “琉璃，这事是何时发生的，你又是从何处听来”听得这话，琉璃只愣了一下，便很快反应过来。 当下琉璃便把此事详情一一道来“昨夜本是晋阳侯家嫡出五姑娘的及笄礼。侯夫人还请来了柱国公府大夫人为五姑娘插笄。大姑娘三年未曾出府。是以侯府并未送来请帖。可咱们三姑娘和四姑娘俱都受邀前往。这消息便是从三姑娘的院里传出来的” “三姑娘”戚明珠只隐约记得三房的三姑娘明妍是个寡言的少女。且她虽是三房嫡女。但其父却是庶出。 “是的姑娘。”琉璃回道。见戚明珠示意她继续讲下去，便又开口言道“这个及笄礼本该办的高高兴兴的，可宴会上侯府的三姑娘因着裙子被茶水浸湿便回去换衣。可三姑娘久久未归。诸位姑娘便一道去寻。哪知在三姑娘闺房却看到三姑娘其兄衣衫凌乱地抱成一团。这这简直惊呆了众人。不过一日功夫，晋阳侯府兄妹乱伦之事已传遍了整个京都”琉璃言语间井井有条，一气呵成，三言两语便将这场戏码的起承转合叙述的清清楚楚。 奈何戚明珠又一次没了反应琉璃见此只觉一口气憋在胸间上不去也下不来姑娘你倒是说句话啊 琉璃心中呼喊良久，戚明珠终于接收到了她的怨念，将眼前的书册稍稍移开，声音里一片淡然“这显然是被人设计了。至于是何人所为，我又怎能知道只一点是肯定的，背后之人与晋阳侯府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戚明珠用这番话堵了琉璃的嘴。可天知道她是睁着眼说瞎话这分明就是女主莫芊的手笔 这侯府五姑娘薛灵光及笄礼便是莫芊上辈子悲惨命运的开端便是这一天莫芊的堂姐莫嫣与晋阳侯府三姑娘薛灵韵合谋败坏了女主的名声薛灵韵命丫环用茶水泼湿莫芊的衣裳，谎称带莫芊换衣，实则将莫芊困入一间燃着催情香的客室，又命人引大公子薛扬前来，再之后便是一出抓奸的戏码，莫嫣领着诸位姑娘前来自家堂妹，撞破了这所谓的奸情 莫芊那素来温婉贤淑的大姐姐当着诸位小姐的面，言辞恳切地为莫芊求情，却不说半句辩解的话，莫芊名声有碍，只得嫁了薛扬 薛扬、薛灵韵以及莫嫣都是莫芊黑名单上的人物。原著中莫芊做足了准备只为迎接这一天，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莫芊在又一次被泼湿了茶水后，假意去换衣，实则命懂得些拳脚功夫的侍女红樱暗中将引领自己的侍女打晕，同时命已在晋阳侯府潜伏多时的暗线设法将薛灵韵的衣裳也弄湿了。待薛灵韵回房换衣的路上将其打晕将其扔进了晋阳侯府燃了催情香的客室那是上辈子承载莫芊痛苦记忆的地方 之后的一切便如前世发生的一模一样。莫嫣照样带着众女过来训她，只她们看到的不是她莫芊的末日，而是一对兄妹相x、道德沦丧的败类 真的是老梗，老的不能再老可女主外有绝世美貌，内有锦绣心思，恩怨分明本性善良的设定简直令戚明珠太满意了，便是梗老了点也勉强能够接受，可这么灵秀的姑娘怎么遇到秦越就方寸大失了这就让人不能忍了 想到秦越，戚明珠脑中自然的回放菩提寺初遇的那一幕。那柔和的眉，英挺的鼻，深邃的眼，薄薄的唇，组成了一张俊逸非凡的容貌。 戚明珠不得不承认这莫芊的方寸失得好似有些道理。 “姑娘姑娘”琉璃将请明珠自回忆中唤醒。 “何事”戚明珠问道。 “威远侯府送来一份请帖”琉璃面色已恢复如常，掏出袖中请柬，刚刚回来时本就是为这请帖的事，奈何半路听得的消息太过惊人，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这可是件喜事自家姑娘在京中闺秀里几乎是个隐形的，这请帖还是姑娘第一次收到呢 “拿来吧。”琉璃上前将请柬递给戚明珠。 戚明珠低头沉思片刻，便打开深红为底附有烫金的请柬，粗粗阅过。便差涟漪收了起来。 “琉璃，两日后我会去威远侯府三姑娘的赏梅宴。你去给祖母说一声。” “三姑娘是那京都第一美女”琉璃惊呼出声 “是。快去吧。”琉璃哎了一声，疾行而去，声音清脆悦耳，可见心中甚喜。戚明珠却不知，琉璃想见这莫三姑娘已经许久了她可要看看这京都第一美女可否如自家姑娘般容颜绝世 “商铺的账本已经送到，姑娘是不是先看一下”涟漪轻声提醒道。 这账本是老太太差人送过来的。一同送来的还有账本所对应的商契。老太太见戚明珠已然愿意出汀兰苑，便将其亡母名下的三间铺子交给戚明珠掌管。 老太太此举实在为戚明珠盘算的极周到一来明珠手上有些余钱，才好支使人，自己年纪大了并不能一直护着她。二来林氏名为继母，但事关明珠的事向来丁点儿不沾。指望她教明珠如何持家是根本不可能的。 在戚明珠看来老太太这行为可不就是瞌睡了送枕头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的生活，戚明珠都非常需要钱 老太太最先送来的一名懂得看账本的嬷嬷徐氏。这徐嬷嬷着实为戚明珠减轻了负担便是在现代，会计的工作都是极其复杂的。在这落后了不知几百甚至上千年的古代，查账定是一个十分繁琐的过程。有了徐嬷嬷的帮助，戚明珠不需几日已经掌握查账的要领。因着戚明珠这奇快无比的接受速度，徐嬷嬷甚至连连惊叹“大姑娘从未接触过商务，然而凡事竟然一点就通，大姑娘如此聪慧，老太太应当可以放心了” 然戚明珠哪有那般聪慧，她的智商从来都混迹中游。只是比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戚明珠可谓见多识广，上辈子即便不是老板也给人家打过几年工不是，大体上的商业流程她基本都清楚。如今又有徐嬷嬷从旁指导，自是事半功倍 是以这徐嬷嬷甫一回去禀告，这以往的账本便都送了过来。戚明珠自软榻悠然起身，纤纤素手轻柔地拿起一卷账本，却并未马上掀开来看。她此时只觉酸涩无比。她本不是真正的戚明珠，她面临着灭顶之灾的同时也无法否认，老太太对戚明珠的好全是她在受着从吃穿用度到敏感内心，老太太考虑的甚是全面。 便是这次的三间铺子，也是原身生母的陪嫁，现如今落到了她的手上。 而这些都是她需要的，她无法拒绝。 若是知道她愿意去威远侯府的赏花会，老太太想必会心中高兴。况且那场由威远侯府三姑娘主办的赏花会，可是相当热闹的 思及此，戚明珠双眼清亮无比，熠熠生辉 只是这查账一事戚明珠心中哀叹，顿觉无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梅宴风光 威远侯府很有名，在权贵云集的京师，威远侯府的名气却不是靠权势撑起来的，只因京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莫家有双姝，芙蓉而并蒂，容貌羞皓月，才气比虞姬。 便是因着这莫家双姝的好名声，今日莫家三姑娘的赏梅宴，诸位闺秀大都依邀前来。 是以，在一众婀娜多姿、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惊艳的目光下，一袭天青色流云锦缎配以白色棉质披风的戚明珠自梅林小径中越过漫天飞雪翩跹而至。以花为荣，以月为神，以水为姿，以冰为肌。白雪不能言其圣洁，红梅不能道其孤傲。此番容貌与气度，浑然不似人间女 “明珠姐姐来了我就说，若是明珠姐姐到了，今日定能让大家见识一下何谓人间绝色”莫芊率先反应过来，一句话便唤回了众人迷失的神智。 “三姑娘有约，明珠自会前来。今日恐要叨扰姑娘了。”戚明珠并未顺着莫芊的称呼唤她妹妹。只是依着礼节浅谈一番。 莫芊并不计较，她艳若桃李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七窍玲珑的心肝。非但不计较她还主动向众人介绍戚明珠的身份“这位明珠姐姐是戚相国公的嫡长女。明珠姐姐为母守孝三年，三年内极少出府，是以诸位姐妹都不得见。今日我姐姐受我邀约而至，各位姐妹可要好生亲近才是” 戚明珠不禁要为莫芊叫好，这一席话不但让众人知道了戚明珠的身份，而且为戚明珠的悄然出现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又以主人姿态拜托众人亲近戚明珠。威远侯府是中立派，素日与相国公府并无交往，连带莫家姐妹与戚家的姑娘也交往甚少，莫芊单单请了自己来了这赏梅宴，怕就是履行菩提寺上的相邀之诺了。 如今这番简直为戚明珠铺平了道路，等着她自己走进京都的社交圈。戚明珠自不能默默无语，她上前一步，轻轻弯腰一礼，清冷的声音言道“小女戚明珠，见过诸位妹妹。” 与莫芊先前分外周到的相比，戚明珠的话实在有些寡淡了。其实虚与委蛇明珠当然也会。可为了融入社交圈子而颠覆自己一直以来的形象实在是得不偿失。何况原身本就是国公府嫡女，身份尊贵。便是矜持自傲一些也无可厚非。 可众人却均理所当然一般。彷佛这般容貌气质的人便应当是这个性子。 随后在场诸位闺秀一一上前与戚明珠见礼。戚明珠亦同她们一一寒暄。她虽面色清冷疏离，似把众人隔绝在外，但却礼数周到，无可指摘。再望向她那出尘脱俗的容貌，众人虽并不甚热络，但却不见忿恨或嫉妒之色。有的人天生便让人嫉妒不起来的。 不若莫芊，美的太过热烈，彷佛要灼伤人一般。这般容貌才是最让女人嫉妒的。是以，真要说起来，只怕在场之人嫉妒莫芊的倒是更多些。 在一众各有千秋的姑娘当中，戚明珠见到一个颇有意思的人，她五官分开来看俱皆不错，可偏偏糅到一起便显得平常了些。只见她面色呆滞，双眼似毫无焦距，唯一出彩的便是那一袭剪裁得体的淡兰色夹袄，衬得少女身材纤秾有度。 “戚大姑娘安好，小女出自靖安将军府，在家行二，闺名安然。” 这姑娘开口时，戚明珠听到了令人极其舒适的嗓音。这嗓音并不软糯，也并不娇俏，甚至并不夹杂过重的情绪，淡淡的，却让人感觉分外柔和。好似具有突破心防的力量 靳安然是她 戚明珠大惊 靳安然这个人原著当中只草草提过，若说戚明珠是背景板，那靳安然便是真正的路人甲 原著当中对这个人根本没有她详细介绍，少数几次提到这个静安将军的二姑娘时，必然与大理寺鸿胪寺卿慕容正的幺子慕容枫有关 靳安然便是原著中慕容枫的青梅竹马偏偏这个竹马一直游戏花丛，更从没想过要娶青梅为妻。靳安然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感情一事上从不委屈自己，在三年一次的大选前夕，她对慕容枫言道“我心甚悦你，你可愿娶我为妻”慕容枫回应她的是惊讶的面容，为难的眼神。那一刻靳安然的少女之心轰然破碎。 没等慕容枫想好如何拒绝她才不会令自己的小青梅伤心，靳安然已转身离去，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滴自脸颊滑下，她心中的无限希冀也随之消逝殆尽。 之后她进宫选秀，被选入太子侧妃。后来她的出场多在慕容枫的悔恨交加，思念若狂的内心独白中出现。不客气地说慕容枫简直被虐成了狗他常说的一句话便是人若不能早日认清自己，有朝一日便会后悔莫及。 而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慕容枫与靳安然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太子倒台之日，慕容枫在男主秦越的帮助下使了一招偷天换日，将已被判流放的靳安然救了出去，自此二人远走京都。有生之年再没出现。 此番回忆在戚明珠心里一闪而过。戚明珠当下便上前一步，淡笑着拉起靳安然的手“安然不必多礼，我先前常听表哥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剔透非常的人。” 靳安然与周围姑娘俱是一愣，没曾想这清清冷冷的人儿居然还能露出如此和暖的笑意，还主动与人攀谈 便是莫芊微笑的嘴角也几不可见的僵硬了一瞬。先前她主动称戚明珠为姐姐，戚明珠颇为矜傲，如今竟主动同向来呆板无趣的靳安然谈笑起来，她委实丢了面子这个戚大当真好不识趣虽心中这般想，但她很快便完美的掩饰下来。 “这，敢问大姑娘表兄是哪家府上的”靳安然微微呆愣后便礼貌地开口询问。 “我表兄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康字。”戚明珠说完这话，便微微叹了口气。 只这一句，靳安然心中顿生酸涩之感。她眼神不在呆滞，反而变得柔软无比。知这绝世佳人竟是是衍生哥哥的表妹，靳安然心中顿生亲近之感当下便牵着戚明珠的受寻了一处圆桌坐下。 她二人倒是一副亲人得见的模样，但其他人可是疑窦丛生了这欧阳康是何许人 这些女孩儿都是十六七的年纪，欧阳康逝世已有五年。彼时她们都是不知事的小姑娘，自是不记得京里还有这个人物 “衍生哥哥当真说我聪慧吗他以前总在我面前哀叹，说是我太过呆板无趣，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呢”靳安然此时笑意满满地说，可那晶亮的眼睛里却隐隐泛着泪花。 戚明珠其实并不记得欧阳康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自很久之前她便发现，她能记得的只是戚明珠记忆里最为深刻的事与人，她只记得表兄视原身如亲妹，时常过来与她逗笑。但两人之间具体说过什么，她便记不得了。 先前只以为慕容枫与靳安然是青梅竹马，他们彼此应是见过的，便是没见过也不打紧，只当作是拉近关系的场面话就罢了。哪曾想靳安然与欧阳康竟似十分熟识，感情深厚。 “表兄惯爱玩笑，虽当面打趣妹妹，但心里对妹妹却是十分爱重的。”听得这话，靳安然已在微笑着拭泪了。戚明珠受她真情流露所感，再加上她身上有戚明珠的感情及记忆叠加，此时也觉得分外的哀戚。 “以前总听衍生哥哥说他有个天仙似的妹妹，只是素来喜静不见生人。子睿本还不信，今日见着明珠姐姐绝世姿容，想必衍生哥哥说得便是姐姐了”靳安然收拾好情绪便主动问道。 “表兄家里三代男婴，姨母又只我母亲一个嫡亲姐妹，是以自小他待我便格外亲厚。这天仙一说，倒是要妹妹见笑了”戚明珠摇头失笑道。她自穿越一来，一直是独自一人，本也没什么不好，可如今日般似好友闲聊到底已经多年没有了。此时，戚明珠只觉得通体舒畅。 正当戚明珠与靳安然一见如故酣然畅谈之际，梅园的姑娘们已经兴致盎然行起那洪炉点雪，添梅入茶的雅事 虽是严寒冬日，竟觉趣味无穷。待第一壶茶出炉之时，宴会上的姑娘们也升起了赋诗作词的心思。而此时，莫家大姑娘携大房庶出二姑娘姗姗来迟。 莫嫣此时一身梨花白的襦裙，配以纯白色狐毛大氅，清雅中透着贵气。那眉目温和的小脸上画着京中新兴的梅花妆，妆容以恬淡为主，眉中心又贴有一支梅花形花钿。与这满园红梅相得益彰。便从这身打扮便可看出这莫嫣今日是用了心思的 在戚明珠看来这是一个虽不若莫芊美艳，但胜在气质温婉动人的女子。只是这温婉动人却都是假的。 莫嫣告罪一番便与二姑娘择了一个中心位置欲坐下来说话。可眼睛无意中的一个扫视，竟见到一个往日里从不曾见的女子，这女子容貌之绝美令莫嫣呼吸一滞，这般倾城之姿实在不差于自家三妹妹的，若论气度，此女周身清冷，出尘脱俗，三妹妹竟还要略逊一筹 这京里何时多了这么个人物只她并未马上提及此事。待安坐后才暗地打听起来。 这谈诗论文正如火如荼地进行，正要到高口潮时分。在一位姑娘吟诗声刚刚落下，只听一声清亮中透着明显挑衅意味的男音自院墙那边传来“隔墙的女学子们可有胆量与我等男儿赛诗比文” 来了 戚明珠双眼微眯，唇边掠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遭人嫌的齐小郎！ “子睿，那青衣仙子是哪家的”这声音赫然便是先前出言挑衅的人 齐天佑本是为了莫家双姝而来，哪知甫到院中，便被那青衣墨发，黛眉云鬓的美貌女子吸引住了全部目光，齐天佑肚里墨水空空，只觉得这女子美极了，便似那月宫仙子怕也就是这般模样了是以急忙向表哥询问道 这说话之人是慕容枫的母家表弟名唤齐天佑。在京里素来是个混不吝的，有京都小霸王之称今日本是随同窗到文阁大学士莫思远处潜心求教，当然齐天佑不在求教之列，他可是冲着莫家双姝而来 莫思远即是莫芊的父亲，若是进了威远侯府，还怕没有机会见到这对如花似玉的妙人吗 而慕容枫与秦越往日与莫家二郎莫秉之交好，今日更是随莫秉之入府。便是这般这群人到了一块儿去。 是以一众尚未参加科举的学子在拜访完翰林院的莫大学士后，又意外得见素有才名的秦世子，一时间便是抓紧机会攀谈起来。不论请求赐教或是抒发敬仰之情，一时间一片青年男子竟在院中站立良久 齐天佑拽着莫二郎的胳膊暗暗打听。在得知临院便是威远侯府出了名的小梅林所在。便悄悄踱了步子走到墙根下，果不其然便听到了院墙另一边的莺声笑语 齐天佑乐在心头，只为近观美色，哪管行事是否荒诞 等到齐天佑吼罢一声，隔墙的青年俊秀们与梅宴的女儿们便成功聚到了一处 “你来问我，我却要问谁去”慕容枫轻抚鬓角的一缕青丝。目光里颇有些玩味。随后他望向一旁的秦越，却着实有些惊讶 只因秦越此时望着那青衣女子神态微僵，便是那黝黑的双眼也较往常更加深沉 “小生见过各位姑娘，齐小郎年轻气盛，还望诸位莫要与之计较”莫秉之自进院站定后便率先向园中众位姑娘赔礼。身为东道主，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今日的事若是不能圆满，威远侯府也将会失了颜面。 “哥哥不必为那小儿道歉，我们姐妹定不会与齐小郎一般见识，只是也定不能让齐小郎小看了我们不是”莫芊凤眼微调，风流天成。莫思远这无礼小儿惹下的祸事凭什么让自家哥哥来兜底是以莫芊甫一开口便将莫思远摘了出去。 哪知这番略带讽刺的话却并没听到齐天佑双耳中去齐天佑此时一双星目直愣愣的盯着戚明珠，哪还管旁人对他是嘲是讽不仅是齐天佑，一行少年中已有不少面皮稍薄的男子面色微红，只不知是为齐小郎的先前的无礼还是因着这梅园的花团锦簇了。 “啊表哥你踢我做什么”齐天佑脚下一痛便毫无顾忌的叫喊出来杠头性子一览无余慕容枫并未回答只言片语，只侧头看他，齐天佑却见到他眼中分外熟悉的诡秘笑意。只觉遍体生寒只能暂时将目光从那仙子身上挪开。 “竟不知秦世子也在府中，今日这文会，便有请秦世子，慕容公子同我家二哥做这评审之人罢”莫嫣在这绝佳的时机开口，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然她所说正是所有人心中所想。若是秦越等人也参与进来，未免太不公平。秦越当年可是差一点便三元及第的人物之所以说差一点便是另一番故事了，便是慕容枫也是谦谦公子其文自有风流韵味，而这莫家二公子又是大学士的嫡亲子，深受乃父熏陶，文采以清雅见长。况且这三人年长不少，自不能跟少年少女一般计较，做这评审之人最是恰当不过 莫嫣此话一处，院中人不拘男女皆点头称是。 只自顾自饮茶的戚明珠在听得莫嫣称呼秦越那声秦世子时，便将目光从玉手中的香茗移到秦越的脸上，面上带有七分诧异两分惊喜，剩下一分却是若有似无的遗憾这一番不甚明显的表情很难被人发现。 而戚明珠却知道，秦越便是那观察细致入微之人但戚明珠不知道的是，这洞察力惊人的可不只有男主大人，还有那面上公子如玉实则那狡猾若狐的人 便是这悠悠一眼，却实在望进了秦越的心里 秦越自打进了这梅林小院便看到了戚明珠，他心中震惊非常戚明珠不喜应酬，三年来戚明珠这三个名字从没在夫人小姐的口中听到过。然今日居然出现在这莫三的赏梅宴中，这是为何只略加思索，他便知道想必同菩提寺上所见的那一幕有些关联。 秦越极善隐忍，即便内心惊涛遽起，也只微微一僵便恢复如初，然他没有虽再看向戚明珠，却不自觉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他完全接收到了戚明珠在听得自己名号之时投过来的眼神，那眼神虽微妙，但却复杂的很，似惊似喜，却又夹杂一抹憾色。秦越心中生疑先前在菩提寺她明显不识自己，可现下看来，她却知道秦越这个人的。转念又想，她纵使知道自己也没甚稀奇。 慕容枫见二人此番隐秘的互动，只觉心中的猜测离真相又近了一分 这番动向只在须臾之间，很快莫嫣便领着秦越等人进了依傍梅林的长廊之内。此举虽有越俎代庖之嫌，但此时却无人言语。戚明珠看到莫芊依旧笑容满满的指挥着丫头起火烹茶。只那翘起的嘴角略带牵强。 大越朝民风开放，否则便不会有女学管的诞生，诸位官家贵女也不会轻易与男子相见，更遑论如此大张旗鼓的以文会之名，行赛事之实。凡是能进女学管的若非权贵便是真正学时惊人之辈，是以一众小姐们此时并不露怯。 当是时，两方你来我往，不拘琴棋书画，尽皆轮番上往。一时间丝竹声，吟诗颂词声不绝于耳。表面看来，在场之人多是兴味盎然。唯有一人，自文会开始之时便如坐针毡，浑身不得劲儿，这人便是齐小郎无疑了 不但不能与仙子姐姐亲近，还要忍受这劳什子的酸腐气息忍到最后，齐天佑实在痛苦，便顾不得自家表哥的威胁之意，晶亮的大眼贼溜溜一转便开口道“这文会这般热闹，这位貌若仙子的青衣姐姐怎不下场赋诗一首姐姐这般绝色，今日定能拔得头筹” 其言不可谓不谄媚 男方学子们难掩愤怒之色这当真是男子吗明明是你挑事在先，现下倒好，临阵倒戈竟帮了对手了 女方学子们亦难遮面上醋意，难道容貌美了文采便好了吗如此以貌取人，简直愚不可及 戚明珠最讨厌有人让我作诗 一番话下来，本来和谐的气氛荡然无存。齐天佑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他感觉后颈微麻，不自觉偷偷望向自家表哥，没成想竟见到自家表哥少见的露出隐隐鼓励的神色。齐天佑顿时意气风发，觉得自己说得再对不过了，当下便用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紧盯着戚明珠 “你同我比么”戚明珠的声音清清然传出，打破了沉寂的氛围。齐天佑一愣，显然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于鲁你同仙子姐姐比”齐天佑退后一步，摸摸鼻头，口中提了一人的名字。那男子应声出列，不过十五六虽的年纪，面容略显稚嫩，可已出具俊秀之态。 那名为于鲁的少年此时在众人的注目下略显慌乱。额头鬓角已经有了汗意莫芊见这少年被齐天佑那厮推出来，甚是同情，便出言宽慰道“于小郎不必拘谨。我等皆知，这有人啊，是真真的没本事” 此言一出，不拘男女都明了的笑了开来。 可那被取笑之人却八风不动，似丝毫无感。 “你要同我比什么”戚明珠简洁明了的发问。 于鲁此时已坦然许多，先是行了一礼，便道“作诗一首可好姑娘可出了题目来。” “我不曾进过女学，诗画之流俱不擅长。如此这般，于我不甚公平。” 戚明珠放下手中茶杯郑重说道。 众人 慕容枫带笑的嘴角不由微僵。这姑娘委实太过实在 秦越仿佛又回到了初遇戚明珠的那天，她也如今日这般，坦坦荡荡，不惧人言。世人皆推崇的风雅之事，于她而言，也算不得什么。想到此处，秦越只觉心中一暖，随即低头掩住眼中的笑意 而于鲁又一次羞红了脸，独立场中，甚是无助。众女面上尽皆一片得色而齐天佑只想割了自己的舌头好与美人姐姐赔礼道歉这齐天佑先前的一番恭维简直是把戚明珠放在火上炙烤 “戚大姑娘是第一天与我等姐妹相见，难免生疏了些，大姑娘不妨暂且歇下与我好生说说话。”莫嫣温婉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淡笑，在如此风雪中只觉熨帖人心。如此善解人意的话语似是意在帮戚明珠解围，可莫芊却知道，莫嫣视秦越若囊中物，所有潜在对手都是她的绊脚石今日戚明珠若这般便退了下去，明日京中便会有戚大姑娘空有绝世容貌，奈何胸无点墨的话来 哪知戚明珠根本没理会莫嫣的话，这等口蜜腹剑，戚明珠实在懒得理会。“我擅箫，你若有擅长的乐器，或可切磋一番。” 莫嫣笑容微僵，面带委屈之色。只众人皆被戚明珠所言吸引住了心神，竟少有人特地安慰于她。见莫嫣吃瘪，莫芊只觉通体舒畅，先前对戚明珠的些许不满也完全消散，只觉得戚大姑娘这性子直接的可爱 于鲁赶忙答应“小生琴技尚可。还请姑娘指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烂尾的文会 戚明珠曾有十年学箫生涯。理性的说，若以为随便搬一首21世纪的经典名曲，便能轻易唬住在场众人，那便是妄想了 琴棋书画之于古人，就好比数学物理之于今人。所谓三岁学诗七岁学琴绝不是虚言他们当中的每个人，即便不能成为一个出色的乐者，可这品鉴之能尽皆不容小觑即便有再好的曲子，若没能完美的吹奏出它的精华所在，便只能徒留笑柄 所谓字如其人，乐如其魂。一个优秀的乐者，是可以以乐传情，以乐明志的 便说是风靡大江南北的沧海笑。这首曲子意境上洒脱恣意，大气磅礴。若是风流不羁的才子定将对其厚爱有加。是以戚明珠曾在无数穿越小说里听过这首曲子但戚明珠生性惫懒，即便这曲子再好，她总会有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感。 这于鲁于小郎便十分自知，他所选曲目为青天，是前朝大琴师为赞扬当时铁面无私、鞠躬尽瘁的大理寺寺卿荀京所作。曲风充满着崇拜敬仰与浩然正气。颇受当时文人推崇。齐小郎虽性格腼腆羞涩，但他却对荀大人敬佩有加，只愿有生之年能成为荀大人那般为民请命的好官 是以此时已触及琴弦的于小郎面上赧然之色尽退，取而代之的是分外坚毅的神色只见他一抹一挑间，琴声流畅自然，待弹到高潮，琴声里的正气澎湃而出，涤荡人心众人纷纷端坐身体，凛神细听。 待众人从乐中清醒过来。于小郎已弹奏完毕，并仔细将琴收入套中。朗朗琴音绕于耳边，久久未散，于小郎彷佛又恢复到初见之时腼腆羞涩的模样，但在众人眼中，他已跟初时不一样了。 “想不到于小郎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志向，实在可敬可叹，只望于小郎他日能够得偿所愿。”秦越率先开口道，话语中难掩赞赏。慕容枫与莫秉之更是连连点头。看来也是同意此番说法。 心中所想能传达到他人心中，并得到认同，于鲁只觉这漫天的冷意消失无踪，全身只欲热血沸腾。他目中又现坚毅神色，恭敬地道谢便退到一旁。 “于小郎心性高洁，小女自愧不如。小女此番吹奏曲名为鹧鸪天。”戚明珠先是开口认同了于鲁曲中隐含大意，继而道出自己要吹奏的曲子。在戚明珠看来，鹧鸪天实在是最适合自己的曲子了。这是她到了这里之后新编的曲子。她吸取了这个世界谱曲的心德，又加入了以前所学等新鲜元素，在新奇这两个方面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往日里戚明珠只在琉璃与涟漪面前吹奏这首曲子。它寄托了戚明珠所有不为人知的情感。 箫声响起，戚明珠的心绪也随之飘远。三年了，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离上辈子自己死亡的时间也已经三年了，三年里，戚明珠甚少回忆往事。 她不敢去想，自己死后，年过五十的父母该怎样度过。爸爸头发一定又白了很多，痛风的时候不能再提醒他少吃些豆类制品；妈妈的肩周炎再犯的时候，也再不能帮她按摩了。妈妈表面要强，可其实最爱偷着抹泪，不知道要有多少个夜里泪湿枕畔。爸爸寡言，但最以我为傲，恍然间她看到了爸爸呆坐在书房，眼中望向虚空中的一点，眼中一片空洞。 她也不敢去想，自己鲜血淋漓的尸体躺在父母眼前时该是怎样一番景象。撕心裂肺，不过如是。 清冷绝尘的的脸上泪意涟涟，眼中已是无法言喻的痛意。 可即便如此，人总是要生活，她知道，若是爸妈知道自己还好好的活着，即便此生再不能相见，他们也会高兴的这便是她的父母 众人听着箫声，只觉心里难受至极，因为这曲风分明是欢快的，要知道若要将箫声吹出欢快的调子，也是不太容易的可偏偏这欢快地调子却透着一股浓浓的哀伤之意众人彷佛见到一绝色女子，面上笑靥如花，可心里眼里却都在哭泣。 而秦越此时已心痛的无以复加。他虽不知其中内情，但却听出了曲中浓浓的思念之情，苦痛之意。而戚明珠思念之人，除了亡母林氏之外，秦越不作他想。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悲哀不过如此。他从不想她伤心难过的。她流下的每一滴泪都在炙烤着他的心。 一曲终了，全场寂然。哀戚之感尚萦绕在诸位心头。众人久久不然能回神。只觉竟有如此奏曲之法，明明欢快地曲调却奏出了浓浓的凄婉之意。如此一来这曲中的哀戚不但未减，反而更甚直催人泪下，将人的整个心都揪了起来若没了这欢快的曲调，这曲中的凄婉之意定会失色不少，如此以来，便与普通的的箫曲无疑了 这戚大姑娘果真是箫之大家当可自成一派了 良久的沉默后，于小郎主动上前，感慨言道“姑娘箫声可谓绝响，乃令闻者落泪能听闻这般曲子，是于鲁之幸，于鲁甘拜下风”说完径自一礼。复又言道“不知姑娘可否将乐谱借给小生一观”于鲁这话说得忐忑。戚明珠自是无所谓，不过一个乐谱罢了，没什么不能借给旁人的。当下便答应了。哪知众人见此眼神竟都是异常明亮，如此看来竟都是想要这乐谱了 于小郎既已主动认输，自是没有评审的必要。是以秦越等人俱皆沉默。 今日的文会戚明珠也算参与过了，虽文采差了点儿，但到底也算扳回一成。这对于戚明珠来说最好不过了。既不会太过出彩，也不至于为人耻笑。她悄然拭去眼角的泪滴，人总是要好好活着的 “今日嫣姐姐还没作诗呢”一个身着妃色缠丝袄的娇俏女子突然发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引领回正在进行的文会上。很快莫嫣的庶妹也搭腔道“是啊姐姐，今日各家姑娘都上场了，你素来诗文俱佳，也当作诗一首啊”这话说得水分可是极大的，不说别人，莫芊可是根本没有上场的一个庶女却这般视莫芊如无物，若说无人指使怎么可能 莫嫣面色羞赧，似推脱不过只得起身前行了几步。 见莫嫣这个莫家双姝之一亲身上场，有一慕名已久的年轻公子便主动出列。他主动开口询问“便以这点点红梅为题，我与莫大姑娘各赋诗一首如何”这一题目太过简单委实有放水之嫌。奈何莫嫣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莫嫣嫣然一笑并未反对，即便再常见的题目她也定能作出不一样的诗文出来是以她只稍加思索便提笔写来。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莫嫣红梅诗成。那年轻男子也堪堪落笔。望向莫嫣的目光情意绵绵。 莫嫣庶妹率先接过莫嫣的诗稿，当下便念了起来。 冬梅 雪虐风号愈凛然， 花中气节最高坚。 过时自会飘零去， 耻向东君更乞怜。 此诗吟罢，赞叹之声此起彼伏。刚听得一首风格独树一帜的箫曲，又得见一首令人惊艳的诗词诞生，众位学子心中只觉不虚此行这首冬梅可谓将梅花的坚贞傲骨描写的淋漓尽致戚明珠此时却心中微囧。无他，这首冬梅分明与她上辈子听过的梅花绝句如出一辙，这首上辈子分外有名的咏梅诗，可在这个世界居然是莫嫣的杰作如此看来，莫嫣文采甚佳的评价不是虚言。虽然这首诗很快便不属于她了 果然，不过片刻便有轻微疑声自女方这边响起，长廊本就不甚宽敞，言语之间根本无甚秘密可言，其余人等细听之下只觉震惊异常“这首冬梅不是半月前芊妹妹所作吗那日也是雪天，我同曲姐姐都在的” 众人皆望向那少女口中的曲姐姐，那是一名素有端庄公正之名的女子。那女子此时的表情颇为复杂，看得出很是为难，可事已至此，没法子遮掩，只得坦白言道“的确不错，半月前的雪天，我与尹妹妹相约寻了芊妹妹来赏梅，妹妹当日曾赋小诗一首，便是这首冬梅。”只说完自己所知的那部分，那曲姑娘便闭口不言。 那青年男子本是倾慕莫嫣，见莫嫣文采不凡远胜自己，正面色苍白，只欲抽身离去。哪曾想转瞬之间形势居然变化到如此境地见此时莫嫣盗文之事铁证如山，那男子只觉自己深受欺骗，这等虚伪做作的女人竟差一点便让自己当众出丑了 “早知道莫大姑娘力不能及，小生便应定个更容易些的题目又怎致大姑娘偷盗堂妹诗词”此话等于直接给莫嫣定了罪竟全无方才情深意长的模样这男子可谓真正的卑鄙小人了戚明珠心想。 莫嫣此时脸色铁青，她自打看到秦世子之时，便打定主意，让他见到自己温婉贤淑、文采斐然的一片，所以不论假作好意的替戚明珠解围，还是所作的那首冬梅，都是她思忖再三才定下来的这首诗分明是自己所作，可莫芊却偏偏找了人证证实她已于半月前便作了此诗。天下哪有这般巧的事这事定是莫芊陷害自己无疑 可自己也是刚刚才作出这首诗，她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将会做什么诗是以，莫嫣思来想去，这其中只剩一个可能莫芊与尹家姑娘并曲家姑娘联合起来，欲让她名誉扫地 至于她们所图为何，哼总会知道的莫嫣心底冷哼一声，即便此时心中怒火中烧，她却知道，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了。她一双美目悠悠望着莫芊，泫然欲泣欲语还休，彷佛此事中间尚有些不为人知的事之后不等众人反应，便以袖遮面，嘤嘤哭泣着跑出了院子 莫芊此时心里快意极了她才不担心莫嫣临走时那般作态，一次是误会，总不会次次都是误会，她定会亲手将莫嫣苦心经营的一切，破坏殆尽 文会到了这里，哪还能进行下去，秦越、慕容枫、莫秉之三人眼观鼻鼻观心，率先与众人道别，三道俊秀挺拔的身影便在众人眼前翩然离去。随后众位姑娘与学子也径自散去。 “即便那姑娘是戚家的，你二人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二人刚离了威远侯府，慕容枫便轻声开口道。 秦越骤然听闻慕容枫此言，霎时停在原地。他紧抿双唇，周身顿生寒意，背在身后的双手握的不能再紧，双眼中更是罕见的现出挣扎之色。犹豫良久，他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独自大跨步离去。 慕容枫望着他于寒风中茕茕孑立的身影，只得无奈摇头叹息。不再跟着秦越，反朝自家走去。 而他不知道，秦越只又独自行了仅一个路口的距离，便被一清脆悦耳的声音叫住了这人赫然是戚明珠身边的贴身侍女琉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戚明丽的心思 秦越于那身形窈窕，身穿粉白色夹袄的少女身后缓步前行，他步调极稳，靛蓝色的云纹丝缕靴踩在厚薄适中的雪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仔细看来，他迈出的每一步的间距都相差无几，便连雪地上脚印的深浅都一般无二。 而距离秦越一丈之外为他带路的轻灵少女，便是戚明珠身边的贴身侍女琉璃她此时微躬着身躯走在巷子的前方，速度不急不缓，身形仪态端庄秀雅。大丫鬟的上佳资质可见一斑。只她脸上淡淡的红晕，倒是泄露了几许心思。 她此时便是奉了自家姑娘的命前来邀秦世子相谈。若说自家姑娘到底是何意，琉璃是不知的，这也不是她该问的。只是身后之人到底是誉满京都的俊秀之才，琉璃今日能有幸为其领路，到底是有些激动。又想到自家姑娘也是世所罕见的精妙人儿，与这秦世子可不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思及此，琉璃心内的欢喜不可自抑，脚步竟是不由地加快了些许 穿过约五十米长、丈余宽的巷子，秦越在巷子的拐角处见着了伫立在软轿旁的戚明珠，她的身旁虽有一侍女撑着伞，但仍有不少风雪飘到身上，她脸色苍白，鼻头微红，瘦弱的身躯看起来摇摇欲坠。可见她在轿外已等了有些时间了。秦越眉头微蹙，只觉得与那些青年仕子话别花费了太多的时间。 琉璃走至戚明珠身前，轻福了一礼便退至她身后，双手交叠低眉敛颈恭立一旁。 “戚明珠见过秦世子。”戚明珠上前一步一边行礼一边开口道。 “大姑娘不必多礼。大姑娘寻秦某前来，可有什么要事”秦越压下心头思绪，一板一眼的开口道。他声音低沉，语气更是谦恭有礼。只是这样的秦越与戚明珠在菩提寺遇到的秦越却不似一个人了。 “无碍，劳世子挂心。明珠并无要事，只因之前并不知是秦世子，失礼之处还望莫怪。”戚明珠悠悠开口道。言下意指先前菩提寺相遇之事。但此事不宜深究，是以只浅谈一二，以表歉意。 “大姑娘多虑了，姑娘行事并无不妥。”大越虽民风开放，可当日情形，孤男寡女于寺庙相拥，说出去也要为人耻笑的。又有谁人会理会其中详情，只会道一句玷污佛门罢了是以秦越才有此言。 “以前常听表兄提起秦世子，哪知真见到了秦世子我反倒不识，表兄若在，还不知怎么笑我了。”说这话时，戚明珠唇边绽开一抹笑靥，而她的眼眸又分明透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哀意。 听她此言，秦越面容有片刻的怔忪，后他本来坚毅果敢的五官竟柔和了些许，之前在戚明珠面前刻意建起的武装与防备，此时竟显得有些无力，他内心感慨，再出口的话也不自觉柔和了些许“大姑娘这话我却是信得。三哥为人最是洒脱，埋汰人的本事也是少有人及”说完摇头失笑，似是想起了什么趣事。 戚明珠见他这番反应，不由升起几分酸楚。欧阳康纵然是天妒英才，少年早夭，可是他身边的人无一不对他百般迁就，甚至他去后，每每提及都能刺中大家心中最最柔软的部分。他到底是幸运的。 “不知三哥都说了我些什么怕不是什么好话吧”秦越带着笑意望向戚明珠，周身已无初时的疏离之感。戚明珠甚至觉得他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含着几许笑意。 戚明珠莞尔一笑，坦言道“好话不多，却也不少。秦世子与表兄情分非比寻常，自是知晓表兄为人。” 秦越无奈笑道“三哥当如是。”虽是如此简洁的话语，可对于秦越这等做事无可指摘的人而言，却是最真实不过的。 戚明珠此时的感觉是相当复杂的，秦越初时的态度分明有些疏离，若不是她提及欧阳康，秦越定不可能这么快就变了态度。她这是在利用一个死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让她感觉到了羞耻。难道她非得利用一个死人的情分吗 戚明珠第一次产生了犹疑。这突如其来的念头让她心头一惊，而后酸涩之感一点点蔓延开来。先前与靳安然相交时也是这样，总有些若有若无的不适感。是了，所有的人都是真心怀缅欧阳康，只有她不是。而她这个虚情假意的人还意图凭着欧阳康留下的情分来结交人脉她相约秦越来此的本意是找个合适的由头让秦越能与她有偶尔的相交，这个由头她站在这里等候秦越时也已经想好，只是这时她再也说不出来。 “冒昧请秦世子来此，还望秦世子勿怪，已近午时，明珠先行告退了。”戚明珠的声音逐渐恢复往日的清冷，放佛方才的柔声细语只是南柯一梦。说罢戚明珠复又行礼，秦越只轻轻颔首算是对此的回应。戚明珠入了软轿，顷刻之间那顶素色的小轿便消失在秦越的视线里。 良久，秦越收回视线，眉目复又变得坚毅硬朗，他轻甩广袖，便沿着来时的路返回，眼中疑虑尽敛，步履稳若泰山。 戚明珠甫一进了轿子，便感觉困顿非常。她先前只觉得活命的机会就在眼前，便是耍点心思，只要与人无碍，便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以后的路到底该如何走戚明珠皱眉思索，心中的思绪更是纷扰复杂，她坐在颤巍巍的软轿里，竟浑然不觉恶心。恍惚之间竟已回了相国公府。 下了轿，她推开涟漪撑过来的油纸伞，独自一人跨过风雪，向自己的汀兰苑走去。只留下琉璃与涟漪二女对视一眼，二女眼中的不解与担忧清晰可见，后二人便不约而同的追着戚明珠的脚步而去。 “快去准备热水给姑娘沐浴”一行人等刚回了汀兰苑，琉璃便赶忙对着二等丫鬟柔枝说道，涟漪此时也端了一杯热茶递给了戚明珠。 戚明珠刚接过茶盏，还未来得及喝下，便听见二等丫鬟柔蔓略带拘谨的说道“姑娘约莫一炷香前老太太房里的紫云姐姐过来寻姑娘，说是老太太有话要说” 听闻此言，戚明珠望向涟漪，涟漪知其意，转身便去拿了一套干净温暖的衣裳，戚明珠只喝了几口茶水，尚没来得及休息，一行三人便又匆匆去了老太太院里。 哪知到了老太太卧室之外，竟罕见的无人看守，戚明珠心下生疑，一边命琉璃去四下看看，一边领着涟漪进了老太太卧室之外的前厅，涟漪上前一步，刚要掀了厚重的由锦缎织就的布帘之时，只听一声怒喝传来“不知廉耻婚姻大事岂有你置喙的余地莫说我戚家的姑娘不进秦府的大门，便是没有这条规矩，你身为庶女莫不是还想当世子夫人不成” 此言赫然是老太太所发 戚明珠眉头深锁，涟漪退后一步，望着戚明珠无声询问，戚明珠轻轻摇头，二人便径直站在内室之外，只是距离门口稍远了一些。 唰的一声 布帘猛地由里掀开，戚明丽明艳的脸庞出现在戚明珠主仆二人面前。只见她一双含着泪意的眸子里竟饱含着委屈与不甘她乍见戚明珠，眼中迸出掩饰不住的嫉恨之色，她恨恨地瞪了戚明珠一眼，便掩面跑开了。 戚明珠冷漠的看着她这一番作态，她只觉得与己无干，实在无话可说。就着涟漪掀起了布帘，戚明珠抬脚进了内室。 内室里起了两个炉子，烧着的都是无烟的银丝炭，是以比之外厅实在是温暖的太多。戚明珠感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暖的。到了老太太这儿，她回程的复杂心绪已然平静了许多。 “祖母缘何生气可是二妹妹说了什么”见老太太正闭目平息心中的怒火，并未察觉到有人进来，戚明珠便开口吸引了老太太的注意。 “明珠见无人守在门外便自己进来了，听到了些不该听的，还望祖母勿怪。”戚明珠坐在软塌右侧，边轻轻揉捏着老太太的膝盖与腿部，边出言解释道。 老太太摇摇头，在戚明珠的搀扶下用力倾起身子，她满是皱纹的手在戚明珠手背上轻拍几下，便无奈地说道“方才你二妹妹言道欲嫁给秦世子为妻。” 戚明珠虽已猜的差不离，可此刻当真听到老太太这么说，还是觉得诧异万分先不说这二姑娘与秦越有着怎样的缘分，又是如何对他动心。单说这二姑娘的性格也未免太过直爽，遑论她与秦越之间的差距，她竟敢对祖母之间她小女儿的思慕之情 她若放在心里想也就罢了，毕竟已经及笄，哪家少女不思春可怎地她就敢对老太太直言呢戚明珠越想越觉得此事十分怪异 “明珠啊你可见过那秦世子真如那外界传言那般是个钟灵毓秀的人物”老太太对戚明珠侧目而视，轻飘飘地问道“不对，祖母真是糊涂了，我儿三年来不曾出府，哪里会见过那秦世子” 戚明珠知道老太太这是不放心了。她自是没有漏听老太太那句戚家的姑娘不进秦府的大门，老太太此番的刻意试探，反而使戚明珠深信，对于戚秦两家的恩怨，老太太恐怕知道的不少 “明珠今日便在威远侯府遇着了秦世子，只是明珠不曾与秦世子交往，实在不知秦世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罢戚明珠将一个柔软的靠垫垫在老太太身后，让她能舒服的倚靠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老太太的心意 “你今日不是去赏梅的怎地遇到秦世子了”老太太双眼微眯，颇有些疑惑地问道。 戚明珠遂将一众姑娘与少年郎凑在一块儿比试的经过详细道来，如此一来，才能让老太太宽心。老太太听罢，神色间并无不满。只笑骂了一句“现在的男娃子比之以前滑头多了可这女娃子也比以前泼辣了不少” “老太太说得可不就是这个理儿”戚明珠闻声望去，原来竟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紫云二等丫鬟红香以及琉璃三女一并进了门来，紫云尚未进来便听到老太太这句笑骂，虽不知是为了什么，却也马上就娇俏笑着将话头接了上去。 “前儿个谆哥儿为了见云丫头偷偷地往内门里巴望，云丫头可是拿着笤帚生生将他打了出去这事儿被三爷知道了还罚了谆哥儿一个月的月钱” “哦竟有这事这事儿若出在茵丫头身上，”老太太说到此处，抿嘴笑着摇摇头，继续说道“不稀奇” 这谆哥儿戚明珠是知道的，只因她是老太太陪房之一的许嬷嬷的孙子，而许嬷嬷便是日前曾教她查账的嬷嬷了谆哥儿往日里在三老爷跟前办事儿，甚得三老爷欢心，前途一片大好他与老太太房里一个二等丫鬟蓝茵定了亲事，二人打小便相识，感情深厚，偏蓝茵因着性格泼辣，谆哥儿竟被压得死死的 谆哥儿本就得主子青睐，因着少年情思犯了规矩，但说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此时拿来博老太太一笑，却是无伤大雅的能从老太太一句笑骂里引出这些个事儿，还能逗得老太太欢心，戚明珠不得不叹紫云心思之巧妙。 只是笑过之后，老太太该问的事却是一件没忘“明珠说进来时门外没人，人都去哪儿了蓝英呢”老太太的面容微沉，不怒自威。明丽过来之前她差了紫云出去办事，是以让蓝英在门外守着。明珠过来时门外却一个人也没有这群奴才当真太过放肆了 只听扑通一声红香双腿一曲便跪了下去“只怪红香擅自离去，求老夫人责罚”说罢就磕起头来，直磕得咚咚作响 老太太任由她磕着头，也不做声，待戚明珠看到红香的额头已经出了血，老太太轻嘬了一口茶水，不动声色地问道“我分明唤蓝英出去守着门子，怎地竟换成了你蓝英去哪儿了” “因着五姑娘突然腹痛不止，钱姨娘便来来求老太太让蓝英姐姐前去帮帮五姑娘，奈何老太太正与二姑娘谈话，是以蓝英姐姐便吩咐奴婢了看着门子，她自己先去五姑娘房里了。都是奴婢不好，昨晚贪吃吃坏了肚子，实在憋不住了，便半路跑去如厕了一切都是奴婢之过求老夫人责罚”说罢红香跪得更深了，好似要趴到地上去了红香一番说辞条理清晰，主次分明，态度又极端正，让人没法怀疑她认错的诚心 红香虽未明言，可这话里就是五姑娘来了小日子，腹痛难忍，紫英精通按摩揉捏之道，以往五姑娘小日子的前两天老太太也总是遣了蓝英去为五姑娘按摩的。这次必然也不会例外。更何况，这次五姑娘圣母钱姨娘亲自来请，蓝英思量再三，便没有禀报老太太便去了。若是往日里这也算不得什么，老太太对她们素来慈爱。 “蓝英可回来了”老太太听过红香的一番话，便瞥向紫云问道。神色间威严肃穆。 “回老太太的话，蓝英尚未归来。”紫云暗道蓝英这次怕是要遭难了，这可如何是好如此想来，便要开口为蓝英求情。 “老太太，婢子回来了。”只听一声温和的女声自内室之外传来。许是知道了现下自己面临的危机，蓝英的声音里带有几丝可以察觉的愧意。便是此时候在内室之外，也不见她有丝毫懈怠。 得了老太太的允许，蓝英进了内室，虽然之前便从院里姐妹处得知了老太太正气着自己，可当真看到红香鲜血淋漓的额头与老太太分外凝重的神色，她才打心里感到惊慌。此时她才是真正的后悔不迭。这番思绪也只在须臾之间。蓝英迅速回神并赶忙跪在红香身侧。口中言道“婢子擅离职守，求老太太责罚”她只道自己犯错，竟丝毫不解释。 戚明珠不觉感叹，不愧是老太太屋里的人，认错素质普遍偏高依戚明珠对老太太的了解。老太太平日里宽以待人，但最不喜欢下人推诿卸责，若是犯了错，坦坦荡荡的认了还好，若是诡言狡辩为自己脱罪。老太太才是会重重的责罚 正是由于在老太太身边侍奉多年，所以蓝英与红香才会在第一时间认错，并求老太太责罚 老太太此时又端起茶盏唑了几口，内室里氛围是少见的凝重，一时间寂静无声，老太太轻唑茶水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蓝英与红香仍然跪伏在在原地，地上湿冷无比，二人具皆感觉皮肤不住的战栗。可也只能咬牙忍着。 戚明珠知道，她出场的时候到了。不论此事是否真的是巧合，此事她若处理不好，却是真的要得罪人了，得罪的还是祖母身旁的大丫鬟 戚明珠想好了说辞，便自榻上起身，倚靠着软塌边沿跪坐在雪白的兔毛毯子上，涟漪与琉璃紧随其主之后也跪得端端正正。戚明珠素手轻轻附在老太太满是褶皱的左手之上，轻启朱唇道 “还望祖母宽宥了蓝英与红香，此事皆因明珠而起，是明珠不懂规矩擅自闯入，请祖母责罚。” 老太太反手附在戚明珠双手之上，轻拍了一下便道“祖母这里素来便是便是你想进便进的此事与你有何相干分明是这起子奴婢心大了，不把老婆子的话放在眼里”下跪诸人纷纷惊恐言道不敢 “祖母对明珠慈爱，明珠本应更加恭谨才是，如今却也忘了规矩，确是明珠不对。蓝英与红香二人虽有错，却也情有可原。祖母便从轻发落吧”戚明珠又道，语气更加诚恳真挚。 “既有大姑娘替你二人求情，便饶过你们这一次”戚明珠这一番话下来，，老太太终于松了口，先是拉了戚明珠起身，后又对着下首跪着的蓝英二人言道“蓝英便罚三个月的月钱，红香罚一个月的月钱，你二人各去徐管事处领十杖，紫云亲自去监督，这十杖须得实实地打” 此言一出，蓝英与红香俱是面色一白，但二人心知若非大姑娘求情，这板子至少要再加倍的老太太虽平日里宽和慈爱，可真发起火来总叫人心惊胆战这十杖下去二人便得将养个十天半月，若是受了二十杖，没有一个月恐怕下不来床了 如此二人只得连声道是，老太太又问了蓝英五姑娘的身体一事，便命她二人退下。二人遂艰难站起后便随着紫云告退，去寻徐管事领罚去了。 “多谢祖母。”戚明珠望着老太太悠悠开口。清冷的眸子里慢慢渗出感动与暖意。她又何尝不知，老太太名为惩戒下人，实际上是帮她立威的同时又给她如何施恩于下的机会老太太拳拳心意，戚明珠感动之情无以言表。 老太太面露欣慰之色，忙揽了戚明珠的肩膀半拥着她道“做什么跟祖母提这谢字祖母只恨不能替我的明珠做的更多了。” 戚明珠靠在老太太怀里，只觉这肩膀虽是苍老瘦弱，但却可靠极了。“祖母唤明珠前来可是有何事”良久过后，戚明珠才又开口问道，身体也顺势脱离了老太太的怀抱。 “看我被搅扰的居然忘了正事”老太太猛地锤了右腿一下，继而望向戚明珠意味深长地说道“自是有事的” “祖母何不直言”戚明珠见老太太神色有异，心里稍加思量便开口道。 “你年已十八，祖母本打算进宫求了太后，为你指一门好亲事。明珠可有何看法”此言虽是问句，但戚明珠知道，这是老太太所能想到的对自己最有利的法子了她定是不希望自己有丁点儿不愿的 “一切听从祖母安排。”戚明珠淡然应声。老太太亦欢心不已，眉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戚明珠想，嫁人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她的确将秦越看作是救命稻草，可她绝不敢将自己的生死完全交托到这个人手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惊愕 轻微的碰撞声响起，是涟漪端了一杯茶水放到了戚明珠软塌旁的矮几上。杯身上印了淡淡渲染而出的山水画，茶盏釉面更是光洁而润滑。 戚明珠以拇指食指拈起杯盖，便看到淡绿色的茶水之上浮着几抹绿意，仔细观察才能发现那并非一种茶叶。那里面除了上好的雨前龙井外另添了几片薄荷叶。是涟漪应戚明珠要求所放。 若是放在茶道大家眼里，怕还嫌这薄荷叶损了龙井的清香之气。但戚明珠喜欢。既是喜欢便做了。她拈着杯盖轻轻晃动，便闻到了摇曳而出的来自龙井的清润香气，呷一口茶水整个口腔都是薄荷的清爽气息。便连整日里因为身处生着地龙的屋子而产生的燥热之感都去了几分。 戚明珠饮茶时的神态，享受而陶醉。冰雪铸就的五官也逐渐消融，变得温润起来。望着这样的戚明珠，涟漪陡然发现，自家姑娘内心或许并非自己所想的那般凄苦。 待半盏茶水下肚，戚明珠才开口问道“琉璃回来了” 涟漪立即上前一步答道“是的姑娘，琉璃刚回来，见姑娘正看着书便没有打扰，又去了趟小厨房叮嘱姑娘的膳食去了”涟漪深知戚明珠问话没有那么简单，便思量再三又开口道“琉璃已将伤药送到蓝英姐姐与红香那儿。从红香处得知她是吃了一碗厨房剩下的桂花羹才腹泻不止。” “哦那桂花羹原是给谁的”戚明珠拿起书卷，换个更舒服的姿势，一边盯着书本不放，另一边断断续续与涟漪问话。 “原是给四姑娘的可四姑娘那儿的人却说四姑娘突然不想吃那桂花羹，把它赏给了管着厨房的张妈妈。”涟漪说了这一番缘由又隐秘地开口提了一句“张妈妈是红香的亲姨母，张妈妈没有孩子，待红香素来比亲生女儿还亲” 戚明安 戚明珠将这名字默念两遍，除了给这个名字后面打上一个问号似乎也做不了什么。戚明珠知道这条线恐怕只能到这里了。于是她果断将矛头转向他处“五姑娘的小日子确是这几日吗” “倒不是如此，五姑娘身体寒凉，小日子素来不准。日子便是早些晚些都再平常不过。”涟漪面容沉静，回答戚明珠的问题极其细心且极善于举一反三。往往能省却戚明珠不少的口水，实在是少见的聪慧姑娘。 “你亲去一趟百草堂，便说我院里备的药所剩不多，让侯掌柜给我备齐了送到府上来。”说道此处，戚明珠停顿片刻，食指轻轻捻动书页，将已看完的那页掀了过去“顺便问问他，有什么物什或草药具有催经之效。” 这百草堂便是当初老太太交给戚明珠掌管的三家铺子之一的药材铺子。铺子的掌柜侯谦原是戚明珠生母娘家的家生子，后来戚明珠母亲侯氏嫁入相国公府之时，他便成了侯氏的陪嫁。现如今侯谦的卖身契又到了戚明珠的手里。 既是已经吩咐涟漪做事，戚明珠便又将全部心神投入到书本之中。这书中的自然风光描绘的大气磅礴壮丽无比，可见撰者心胸宽广，文采斐然。 戚明珠最喜欢看的文章有两类类。第一类是基于自身经历而作的文章，其中叙事与感想并加。第二类则是专著一类，凡书本内容属她了解不深的范围，她都乐于一观。 身为相国公府的嫡长女，她的藏书堪比现代的一个小型书店了。且其中很多书都极其珍贵，更有不少先贤的孤本。每次看到这些书，戚明珠都会兴奋异常她那颗清冷孤寂的心脏也只有在探索未知时才会跳动的更加剧烈 唯一的问题便是若是能将他们都转化为白话文就更好了 “还有事”良久，见涟漪仍站在一旁，并未领命前去，戚明珠疑惑地抬头望向她，只见她神态间略显踟蹰。 涟漪心里本来仍有些迟疑，但想到或许这事对姑娘有利。她便缓慢而坚定地开口道“二姑娘钟情的并非秦世子” 啪嗒一声，戚明珠手中的书卷应声而落。她眉目里满是惊愕，沉寂良久才又道“当真” 这边厢戚明珠正因为刚知道一个十分耐人寻味的消息而暗自思索时。那边厢秦越便看到了一个令他如此人物都感觉分外无奈的人 这个人就是他的父亲，柱国公府大老爷秦卓与其蕴含卓尔不凡之意的名字相反的事，大老爷此人身上没有半分卓越成就，泯然众人。 身为柱国公府的大老爷，即便不能出将拜相，但有着厚实的家族底蕴做靠山，总能好好办几件差事吧可大老爷实属奇葩，自尊心极强，成天把“无需家族庇荫”挂在嘴边，一心凭着自己实力闯出一片天。从少年到青年，从青年到壮年，而后至今，大老爷非但没能凭自己的实力闯出一片天，反而头顶的天是越缩越小，人也随之变得越发沉默。 “见过父亲。”秦越在去母亲殷氏住所时路过裕松园，里面种着一棵年逾百岁的松树。恰巧见到园子中的父亲面对着那棵披着一身白衣的高壮松树发呆。秦越心知父亲恐怕又是触景伤情，感怀自身了。他本不想理会直接走过。但终究为人子，让他不能做到绝对冷漠。纵使这个所谓的父亲所有的心力都花费在了为国为民与自强不息之上。 秦卓回身一看是自己的独子秦越，那个打小便聪颖慧黠远超常人的孩子。见到秦越身影，他双眼中突然多了一抹光彩“佑安哦，你来了你看这古松”他转身对着郁郁葱葱的松树一展双臂，神态激昂“这松树屹立此间已一百余年，是你曾祖父在世时亲手栽种的你当知曾祖父当年何等神勇你当知的，我同你说过你曾祖父当年于内护持献帝荣登大宝，对外战场驰骋护卫家国我秦家后代当效仿先祖，如此松树般效仿先祖承继百年荣光” 他说到激动处，猛地回头望向秦越，可秦越漆黑醒目中没有半点波动。秦卓的喉咙放佛突然被什么东西紧扼住，竟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低下头静立片刻，之后便又面向松树，只右手随意摆动了下示意秦越可以离开了。 毫不迟疑的走出裕松园，秦越并非不喜欢这棵象征柱国公府百年荣辱的青松。相反他同父亲秦卓一般，对此树有着非同一般的情谊。只是这种情谊在本质上上是不同的，只因秦越知道，自己父亲口中所说的秦家后代，从来指的只有他自己。而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殷氏看中的人 “世子来了” 随着如此中气十足的喊声响起，一头发灰白的老妇人步伐稳健地向秦越走来。这老妇人正是殷氏的乳母齐嬷嬷齐嬷嬷祖上是开镖局的，年少时曾随其父学过不少拳脚功夫，是以她虽上了年纪，但仍然面色红润，精神矍铄。 “嬷嬷怎么出来了”秦越眉头微皱，疾步上前，阻拦齐嬷嬷意欲行礼的动作，侍从秦安也极有眼色地搀着齐嬷嬷向屋内走去，“听长亭说，嬷嬷前两日着了凉，现在可好些了” 齐嬷嬷看着殷氏长大，又照料她的独子佑安至成年，她之于殷氏母子二人而言，已是亲人般的存在。所以即便齐嬷嬷谨守本分，规矩礼数丝毫不差，秦越也从不肯受她的礼。 齐嬷嬷被迫直起身子，颇有些无奈地摇头笑笑“那小子太过小题大做了。不过是小小风寒，你与长亭送的药材嬷嬷那儿已经快放不下了” “还是得将养着些”秦越听完齐嬷嬷的回答，依然沉声提醒。秦安也油嘴滑舌道“嬷嬷可要保重了身体，要不然咱们世子与长亭少爷肯定要把名贵药材都搬来给您”齐嬷嬷听罢笑得眉眼都看不见了。 等到秦越与齐嬷嬷进了内室，才发现殷氏并不在房内。“母亲唤我过来，为何却不见她人”秦越不免心生疑惑。 “长安公主府上来人了夫人出去待客，已经这许久了，也该回了”齐嬷嬷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一声声“夫人”此起彼伏，可见殷氏果真回来了 殷氏进门见到秦越神态安然地坐在圆桌旁的红木矮凳上，一时间怒气更甚，只她面色不虞道“快把长安公主送我的大礼给你们世子爷瞅瞅这可是珍贵的得很” 殷氏的侍女远秋哎了一声便抱着一盆长势茂盛的兰花站在了秦越的身前。这兰花赫然是兰中珍品的三瓣兰，这三瓣兰叶色浓绿，是以叶脉不甚清晰，叶细而长，自根茎处向外延伸，穿插交错间虽没什么章法，但也不显得杂乱。实在是恰到好处。 三瓣兰的花期在三月里，花开时只得三朵，每一朵是由三小朵簇拥而成，而每一小朵又是由三瓣外表面洁白如玉，内表却透着一层绿意的花瓣组成。三朵花坐落在层层交织的兰叶之中。须得仔细观察才能观其全貌。更让人觉得芳踪难寻，珍贵无比。因着它的花期与花朵的奇特，因而在兰花里它又有着含春子的雅称 但这般名贵的兰花，秦越却只瞟了一眼便不甚在意地随口说道“既是公主送与母亲的，母亲好生养着便是。”见着秦越的表现，殷氏神色间的不虞之色淡了几分，“果真原来你书房那盆蝶蕊我见你甚是喜爱，如今没了蝶蕊，这盆韩春子你真的舍得给母亲了” 秦越亲自倒了一杯热茶，秦安立马上前一步端起茶盏递给了坐在一旁的殷氏，脸上挂着讨喜的笑。殷氏先是白他一眼才接了茶盏。 “本就是给母亲的，儿子便是再喜欢又怎能与母亲相争。”听闻此话，殷氏心头的郁郁之气散去不少，不由得露出笑意。殷氏本就容貌秀丽，气质更是尊贵超然。如今历久弥香，略带狡黠的笑意间更是显现出十足的风韵。 此番事了，殷氏自然便说起了正事“你已至弱冠，也该成亲了。”说这话时殷氏面上上是少见的凝重。若非那空相老头儿留下的十四子箴言，她的儿子如此身家人品，又怎会耽搁至此她的小叔也不会那空相老头儿死前平白添了业障，怕是死了也难登极乐殷氏每每想到此处便恨得好似心肝肺都拧到了一处 “母亲可是已有了合适的人选。”秦越好似早就料到殷氏会有此一说。他俊逸卓绝的脸庞上沉静非常，无悲无喜。 “依母亲看，莫家的大姑娘莫嫣便是一个极通透的姑娘。”殷氏提及莫嫣的口气竟似是极赞赏的。她与莫嫣为数不多的几次相见，这个姑娘都给她留下了相当不错的印象，人生得美貌不说，行事更是端庄大方。听家里的姑娘们说，这莫嫣还是京中女学里的佼佼者。 是以，她觉得莫家大姑娘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是反观她的独子秦越的反应，却有些奇怪了。 “母亲便没有别的人选了”秦越眉头一挑，眼神幽深莫测。 “自然不是，只是莫大姑娘是最出色的一个。”莫家的三姑娘她纵使只见过一面，也得承认这姑娘生得闭月羞花之貌，听说文采也甚是不俗。只是她更喜欢像莫大姑娘那般端庄稳重的。曲尚书家的二姑娘倒是个端庄的，但容貌上就又逊色了几分,处事也不若莫大姑娘滑 到底是生为人母，殷氏自觉自家儿子长至今日，其中艰难不能为外人道。总希望在婚事上为他挑选一个十全十美的姑娘。 本以为这莫大姑娘已经十分出众，听秦越这话，殷氏自知自家儿子从不口出妄言，不由心里泛起了嘀咕莫非这莫家大姑娘有何不妥 “待过些时日，母亲若是仍觉得莫大姑娘好，那便是莫大姑娘吧。儿子听凭母亲做主。”秦越知道殷氏内心定是疑问满满。但想来今日威远侯府发生的事最迟明日便会在京中传开。母亲若听闻此事，定会重新考虑他的婚事。 于他而言，娶谁都是无所谓的。只要这个人有持家之能，且与太子与安王一党牵扯不大。无论美丑与才华高低，于秦越来说，都没甚关系。便是莫嫣，只要母亲不计较她日后有了瑕疵的名声，他也大可以娶来。莫嫣总归是个聪明人，娶这样的妻子也未尝不可。 身为男儿，总不好太过长舌。是以秦越并未多做解释，只给殷氏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离去了。 “这哎”殷氏望着儿子的背影，顿生无奈。 “夫人不必忧心，或许这莫大姑娘身上有些不为人知的事咱们再名人仔细查探一番不就行了”齐嬷嬷神色平和地轻拍殷氏瘦弱的肩膀，柔声安慰道。 殷氏秀眉微蹙，摇摇头道“嬷嬷，我并非忧心此事。” “那夫人莫非担忧长安公主太过难缠”齐嬷嬷不由猜测。“世子行事极有分寸，夫人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这长安公主是当今圣上的最小的女儿。在一众公主中圣眷最浓。长安公主据说自小便爱慕自家世子。为了亲近世子还把二爷的嫡长女弄进宫里做了伴读。更是借着姑娘的名义屡屡涉足柱国公府，三日前长安公主怂恿姑娘私自进世子的书房，若无声无息地也就罢了，可公主偏偏打碎了世子十分喜欢的兰花这般无礼行事竟还不若寻常闺秀即便不是因为她的公主身份，也实在让人难以生出亲近之感 得亏了世子做事张弛有度。从不曾与长安公主深交。便是长安公主有送来一盆珍贵的兰花又如何明眼人都知道这花明着是给大夫人的，可实际上是长安公主赔给世子的 殷氏听闻齐嬷嬷的种种猜测，却是不愿多做解释，只因她此时倍感无力。 佑安话中之意竟是全由自己做主，这绝不是面对自己婚事应有的态度。 是夜，秦越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子书后，习惯性地抬头向书案右侧望去，不由一滞，那一处此时是空无一物。那原本是那盆蝶蕊之所在。秦越身子后仰，倚在靠椅上，微微闭了眼似是歇息。 可秦安却知道，世子今晚已是第三次不自觉地看向那个地方了。 秦安看着世子每次抬头时那呆滞的一瞬，只觉得心里莫名的揪着。世子以往便很喜欢这盆兰花。那是世子两年前在一次文会上赢得的头彩世子爷本非喜爱花草之人，虽不知为何独独对这盆兰花青眼有加，但世子爷着实对这盆花上了心。夫人只知世子爷喜欢这盆花，却不知这花往日里是世子爷亲自料理的 都怪那长安公主仗着是皇家公主便行事如此放肆不但擅进书房禁地，还打破主人心爱之物即便是赔了一盆更加名贵的兰花又如何又哪里抵得上世子爷亲自侍奉的那一盆秦安心里暗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被胁迫！ “琪哥儿，你真厉害若不是你上次给我支的招儿，茵妹妹哪有那么容易消了气”说话的赫然是三老爷戚平身边的小厮谆哥儿。 自打上次他为了蓝茵窥视内院，遭蓝茵一顿暴打之后，蓝茵已经许久没给他好脸色了，若不是琪哥儿给他出了一个绝妙的法子，蓝茵现在还对他爱答不理呢 这琪哥儿与谆哥儿同为三老爷的贴身侍从，与谆哥儿不同的是，琪哥儿并非家生子，而是三年前三老爷外出公干的时候在路上遇见的，琪哥儿与寡母因家乡旱灾被迫迁居，路上遇到了劫匪，其母为救琪哥儿身亡。三老爷巧遇被人追杀的琪哥儿，不但将人救下，还命人将劫匪擒拿送交了官府，自此之后，琪哥儿便自愿为奴以偿三老爷恩情。 谆哥儿机灵活泛，琪哥儿聪慧沉稳。三老爷对二人甚是倚重。 “即便我不给你支招儿，蓝茵也不会不理你的”琪哥儿微微一笑，摇头道“她既心悦于你，怎会当真生你的气之前佯怒，怕也是担心你任性妄为被主子责罚罢了” 谆哥儿听此一言，顿时笑眯了眼。傻呵呵的连连点头。 “你日后莫要再这般行事鲁莽，府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爷呢，这次若不是蓝茵机灵，最先发了脾气打你一顿，便是有许嬷嬷护着，你也讨不得好”琪哥儿语重心长道。 谆哥儿望着琪哥儿平凡普通的一张脸，只觉得琪哥儿考虑的实在周到。怪不得三老爷对他倚重有加以往因三老爷倚重他而产生的嫉妒之心竟完全消散了。 谆哥儿面色微沉地望向琪哥儿言道“你放心，我日后定当谨慎行事”哪知琪哥儿面色竟有些呆滞，似在沉思，好似并未听到他的话。 “啊你方才说了什么”琪哥儿面色微赧的挠挠头“刚才突然想到一些事。” “呵，往日里装的成熟稳重，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种时候呢”谆哥儿放下成见，竟能与琪哥儿嬉笑打闹了 “不许出声”脖颈处一阵冰凉刺骨的寒意传来，戚明珠顿时从困意中惊醒后知后觉的发现床榻之畔竟趴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 她心中惊吓万分，却只能竭力保持镇定，加上她本就一副面瘫脸，竟让来者看不出丝毫慌乱之色。 听这刻意压低的声音，这人的年纪约在四十上下，借着微弱的烛光，戚明珠意图看清身边的男子的样貌，却发现他以黑巾敷面，根本看不出究竟，但那一双眼睛似濒死的恶狼般，狠戾非常。 戚明珠知道，她恐怕被牵扯到了不知名的剧情之中。并且，好像不太容易全身而退 “我的侍女如何了”戚明珠稳住心神，心中担忧守夜的琉璃，不禁开口问道。 “蝼蚁贱命，不值得爷动手按我说的做，否则的话，我便让你生不如死”说罢，他握刀的左手向前一挪，右手猛地用力扯开了戚明珠的挚衣戚明珠根本无暇顾及脖颈处传来的痛意，只感到无休止的屈辱与恐惧 这是个真正的恶人他什么都能干得出来戚明珠深深感受到了这一点 戚明珠努力平复急速的呼吸，脑中飞速的思索着脱困之法“你要我如何” “跟聪明人说话果然省时省力，戚威老狐狸生了一个好女儿”那人轻抚上戚明珠圆润的肩头，并发发出一阵喑哑到令人作呕的笑声。 事实上，戚明珠正竭力控制自己呕吐的欲望，男人粗糙的手让她感到恶心至极但是目前她不敢有任何的反应 “你还是来了。”戚威望着眼前挟持了自己嫡长女的歹人，面上竟然平静非常。好似本该身处昭狱之中的前武威将军狄战却现身自己女儿的闺房之中，并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儿。 “看来你早料到我会来”狄战摘下面上的黑巾，露出一张狰狞万分的脸。 “我为太子效力多年，可不是为了枉死狱中的可是现如今，我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说罢，他手中的匕首在戚明珠白皙的玉颈之上轻轻一划，戚明珠的脖颈之上便又多了一道伤口。他右手轻抚过戚明珠的脸颊，眼中划过一丝迷恋，手中触觉实在滑润异常，狄战低头轻嗅只觉戚明珠身上尚有清香传来， 狄战不禁啧啧感叹“果然是连玉然的女儿早知道是这样一张脸，昨天晚上就该收用了真是可惜，这等倾城之貌，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这等美人陪着爷下地狱，爷死得也值了” 即便再是强迫自己镇定，听到这话，戚明珠靠在床柱上的身躯也不禁微微发抖，这个人已经状似癫狂，他怕是根本没想活着离开相国公府 “你放了明珠，我可以放你安全离开相国公府。”戚威无视狄战的狠戾之言。只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 “然后呢你放了我，太子会放了我吗”狄战轻蔑地笑了。 “不会。”戚威淡然道，好似根本不知他的回答会让戚明珠的处境更加危险。 “没错太子不会放了我”狄战的嗓音变得更加沙哑了，他面上现出诡谲的笑意，“可若是我手上有太子卖官鬻爵，意图造反的证据，那可就说不定了把名册交给我，我就放了你的宝贝女儿。”狄战的脸上是一种孤注一掷的狠绝 “我不会把名册交给你，你此番不过妄想，除去名册一事，你想要任何东西我都可以给你。”戚威说话直截了当。反倒让狄战摸不清虚实。 “里面装的是幻影丹，吃下去，我便放了她，如何”狄战低声得笑着，笑声里的邪恶与毁灭之意让人恐惧至极” 明明狄战此时已危及到戚明珠的生命，但戚明珠却此时却真的平静下来。 幻影丹，她知道这个名字，这种药初时并不致死，但它能控制人的心神，引发人内心深处最真切的恐惧，服药一炷香后，便会昏迷不醒，噩梦连连，往往会梦到内心深处最为恐惧之事没有人能熬得过这种心灵的煎熬，所以服下这种丹药的人往往熬不过一个月便会在睡梦中精神衰弱而死 此种方法兵不血刃，但实在是称得上让人受尽折磨。 戚明珠依稀记得，原书中，戚威就是死于这种丹药只是时间绝不是现在而戚威，绝不可能因为戚明珠这个不甚在意的女儿，不顾自己的性命。 她原本是这样的想的。 可是戚威捡起了那药瓶，戚明珠呆呆地望着戚威的动作，那眼神里满满的疑问，直到戚威倒出药丸放到嘴里，她仍然没有反应过来这些行为代表着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狄战笑了，笑的前俯后仰，涕泪横流，“我就知道，当年你为了娶连玉然可以投靠太子，现如今怎么可能会对她的女儿不闻不问果然是做给别人看的” 说道此处，狄战猛地顿住身形，双手扣住戚明珠肩膀，他那张狰狞扭曲的脸慢慢靠近戚明珠。 “你看，你爹这么在意你他愿意为了你去死是不是很感动是不是应该报答他”又是那般诡谲的笑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中毒 “主上，虚统领回报，狄战已入戚威府内，并劫持了戚威的女儿。”一身黑衣附身的青年男子恭敬地跪在地上，他面前的男子背负双手，侧着身子望向窗外，看不清神色。但他鼻梁高挺，墨发薄唇，一张侧脸便已俊逸卓绝月色冰凉如水，如此寒冬深夜，他衣着单薄站在窗前，锦衣华服尽去，仍掩不住身上的雍容贵气。 这人便是秦越。 狄战此人虽有军功在身，但他着实是一个莽夫无甚心计偏又趋炎附势，紧扒着戚威与太子，妄想着有朝一日手握滔天权势 安王爷要对付太子，自是要先拿狄战与戚威开刀奈何戚威为人老奸巨猾他的把柄极难到手，即便是从不失手的虚道之亲自出马，也在他身上浪费了诸多时间才有了一丝线索。即便他才是安王除之而后快的人物，但以前动他不得，现在却是留着有大用处。 是以在秦越的推波助澜之下，狄战贪墨关饷，私藏军械，意图谋反的证据便借由安王之手呈到了御前。如此一来，既断了太子的臂膀，又将安王放到了台面上。 只是 “戚威的女儿是谁”伴随着低沉冷漠的声音想起，青隐不假思索的回道。 “戚威嫡长女，名唤戚明珠”青隐本不认为这是一件重要的事，是以方才回话时才没有说明。哪知话音才落，他只感到一股巨大的威压袭来，顿时气血翻涌，胸闷至极，是以连忙运功相抵。即便如此唇角出也隐隐透着一丝血色 秦越沉默良久，双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双眼中是极为罕见的挣扎之色。青隐虽不敢窥视主上神态，但对主上陡然间的功力外放惊疑万分 静默良久，秦越终于收敛功力，他微闭双眼，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终究还是开口道“告诉虚道之，保戚明珠周全。” “是”青隐下意识答道，但又有些迟疑道，“只是，此时怕是晚了些” “还不快去”秦越迅速转身，气势是从未有过的冷冽 “是”青隐不敢再多言，飞身而去。 狄战紧盯着戚明珠的双眼，那双看不出毫无情绪的漆黑双眸让狄战感到恼怒非常，这张脸完美无瑕，浑然天成，与连玉然有八分相像，却比连玉然更美，性子也比之连玉然更加冷淡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毁灭啊 狄战笑了，虬髯满布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状似温柔的笑意。他又自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右手手指夹着瓷瓶在戚明珠眼前轻轻晃动，一边又抬头注视着戚威的动向。但戚威的表情让他失望了。 “你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吗”狄战有些气急败坏得问道。 “大概是真正的幻影丹了。”戚威一边走向左侧的金丝楠木椅，语毕，戚威也撩了衣摆做了下去。 “你就不怕”狄战怀疑的问道。 “我为何要怕”戚威反问道。他望向狄战的目光充满着嘲讽，好似狄战此番行为愚蠢透顶。狄战此时有些心慌，但他绝不会承认自己从没有看透过戚威 明明刚刚为了救戚明珠他愿意服下幻影丹，现在又怎么可能毫不担心戚明珠的安危 他不相信戚威不关心戚明珠的死活，而唯一验证的办法就是给戚明珠吃下幻影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当狄战亲手把幻影丹塞进戚明珠的嘴里后，他终于放肆的狂笑起来好似已经看到戚威痛不欲生的脸 可是他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这时戚威看他的眼神不再是嘲讽的，仿佛在戚威眼里，他狄战就是一个笑话这种眼神，这种眼神 戚明珠只感觉身旁一阵风起，在她尚未反应过来之时，狄战已经高举钢刀向戚威冲了过去在他的钢刀距离戚威头顶不过三寸之时，庞大的身影颓然倒下。 戚威踱步到狄战身躯前，神色冷漠的拔下他胸前的匕首，一时间，狄战的胸前血流如注。 “这么多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我答应玉娘尽力保全明珠，护她一生，可若是我尽力而为都护不了她，那便不算违背诺言了。” 狄战想要开口说话，可一张嘴却只吐出大口的鲜血，他终于没能再说出一句话，死不瞑目。 戚明珠神色漠然得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好似一切都与她无关。但她心里却并非如外表那般，戚威对待她的态度，绝不是一个父亲对待女儿的态度即便这个父亲本就冷漠寡情可他为救自己竟然愿意吃下幻影丹，虽然那是假的。 她想要尽力理清这混乱不堪的思绪，这一系列事情似乎关乎着原著中不曾提及的密辛。但是她无奈的发现药效好像发作了。 恍惚间，她好似听到到戚威对她说了些什么，她努力去听，可惜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见过虚统领”青隐运用十成功力，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戚威府内，便看到虚统领已经在约定的地点等候了。那人竟是潜伏在戚府三老爷戚平身边的小厮琪哥儿 那本是平凡的一张脸，如今五官虽没甚变动，看起来却比往日更加俊朗，分明是一个俊逸不凡的人物原是他精通易容之术，并非在脸上敷张皮子那样浅陋的法子，而是不着痕迹的改变细微之处以达到整体效果的不同若是戚明珠在此，并且她依然清醒的话，她定会知道，这原理与现代的化妆技术基本相同 这虚道之虽貌似少年，可真实年纪已年近而立了及至此日，他已奉命隐藏戚威府上三年之久 见虚统领神色安然地立于原地，青隐不禁心中一沉。快步走上前去。刚要开口便听到虚统领的调侃之言“青隐小子出息了，当上了主上的近卫，也敢让虚道之久候了” 只是青隐此时却无暇回应虚统领的玩笑之言，他急忙问道“戚明珠可安然无恙” “怕是不好。”虚统领下意识回道，之后马上反应过来道“她服下了幻影丹。” 听此一言，青隐只觉头皮发麻，心里重若千钧。“主上命我告知虚统领，保戚明珠周全” 虚道之顿时呆若木鸡。 “你怎不早些来”想到此时戚明珠怕是已然发作，虚道之不禁气急败坏道。俊朗的五官更是拧成一团，实难想象这样一个情绪外露的人竟然能三年如一日的伪装成一个与己性格截然相反的人物 青隐无话反驳，总不能说他已全力赶来，是主上犹豫良久才错过了营救戚明珠的最佳时机 二人对立良久，相对无言，还是青隐率先发声“虚统领可得手了” “自是大功告成狄战本就为名册而来，戚威这般谨慎的人，定会检查名册是否完好无损如此一来，主上日后可放心施为了”说罢虚道之自怀里拿出那本关系着太子与戚威命脉的名册，神色间满是得色 青隐知道，虚统领怕是还没意识到戚明珠此事的重要性 思及此，青隐不禁微微苦笑，现下只能寄望于这本名册可以平息主上的怒火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梦醒 长眉入鬓，鼻梁高挺，一双丹凤眼眼睑轻抬间自带风流，微微翘起的唇透出了无限的诱惑，他神色间慵懒随意，好似这时间无甚他所关心的事。明明身穿普通的棉衣，五官虽也还不错可并未达到可夺人眼球的程度。可他举手投足间透出的自信与肆意，却绝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具备的 戚明珠甫一醒来便看到这样一个拥有特殊魅力的男人站在自己的床前。 “大姑娘醒了这可真是好事。不过，还是先把药喝了。”见戚明珠竭力地撑着身子想要起身，他并未加以阻止，只端起药碗徐徐地走向床畔。 戚明珠此时已恢复神智，恍然发现室内陈设简洁明亮，除了墙上挂着几副磅礴大气的山水画之外，竟再无任何多余的装饰。这绝对不是自己的闺房。 “是你救了我”戚明珠艰难的起身，多日来的沉睡中，她未食一饭一粒，又被噩梦折磨得痛不欲生，若即便被各种罕见异常的药材温养身体，此时的戚明珠也已经形销骨立。只是自床上坐起的功夫，她已经汗湿颊背，气喘吁吁。她的秀发因汗湿而贴在过分苍白的双颊上，额头鼻尖也满是汗意，更遑论她过分苍白的脸色。无不昭示着这是个大病初愈的人。 他不得不承认，戚明珠确实是一位难得的美人。她并非柔弱如菟丝花，反而刚一醒来便探查四周，即便周身乏力也强撑着起身，意识到自己身处陌生之所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很快镇定并猜出自己救了她。 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没错。”他说话向来简洁，但也为戚明珠解了祸。戚明珠面上露出一抹真诚的笑意，那苍白的绝美容颜一时间变得鲜活起来，只听她言道“多谢敢问阁下姓名” “鞠长亭。”他的声音清亮，鞠长亭三个字自他口中说出，只让人生出分外美妙之感。 “原是瀛洲阁的少东家，怪不得能解了幻影丹的毒。”戚明珠只微微愣神便很快反应过来，“只不知鞠先生又什么愿意为明珠解毒可是家父舍了什么东西给鞠先生” 这鞠长亭可谓是原著中的一个重要人物，他是整个大越最大的珍宝行瀛洲阁的老板传说中只道瀛洲阁的总部设在江南，但戚明珠却知道并非如此，瀛洲阁的总部非但就在京城，而且这瀛洲阁真正的幕后老板就是秦越 而鞠长亭是与秦越一同长大的生死兄弟，表面上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少年英才，实际上背靠柱国公府这座大靠山，呕心沥血地经营着瀛洲阁，是秦越真正意义上的的经济支柱 世人皆知鞠长亭是一个出色的商人，但鲜有人知，他更是一名医者且每次出诊必要索要主家心爱之物，是以他的瀛洲阁里遍布奇珍异宝，他此人亦是既被达官显贵奉为上宾，又着实被些气量不足的小人恨之入骨。 知道眼前的男人就是鞠长亭，戚明珠初时的惊讶过后，便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了，若说世上还有谁能解了幻影丹的毒，那此人非鞠长亭莫属因为这幻影丹便是鞠长亭研发出来的市面上流出的有限的几颗幻影丹也是自鞠长亭手里流出的，只是他人并不知晓罢了 “令尊大人命人送了一樽九转乾坤鼎。实在让人无法拒绝。”鞠长亭语罢，将药碗向前一递，提醒戚明珠尚未喝药。 戚明珠歉然一笑便皱着眉头将其喝下。这九转乾坤鼎是何物戚明珠并不十分清楚，可是单听名字，怕是一个用来炼丹的器具了，鞠长亭精通医毒双术，一般的奇珍古玩他未必看得上眼，戚威送他这个九转乾坤鼎，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可见他是真心救治戚明珠的 待戚明珠喝完药，鞠长亭接过药碗便要离开。在他转身之前，戚明珠抬头望向他，一字一句地开口道“若是自后有什么事需要戚明珠相帮，戚明珠定当尽力而为。” 鞠长亭深深望了她一眼，她此时所言竟似出自肺腑，只怕日后便不会这般想了 “大姑娘严重了，戚相国已付了诊金，你我二人已是互不相欠。”鞠长亭说罢便径自离去。 不多时，便有侍女来敲门，说是要送病愈的戚姑娘回府。戚明珠恍然想起，这鞠长亭救人还有一个规矩，便是要病人亲自上门，他从未亲自登上患者大门行事间无不透着神秘意味怪不得自己醒来是在这样一个地方，戚明珠只得无奈笑笑，便收拾东西随侍女而去。 只在临走前最后望了房中的书架一眼，神色间讳莫如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被动 戚明珠粗略用过晚饭便疲乏地侧卧在软塌上，她本想着闭目养神，好理一理自己昏睡这半月京中所发生的大小事，奈何琉璃时不时在身侧发出几声若有如无的轻叹，搅扰得她不得安心。 “你若还是这般长吁短叹，便下去歇着。”戚明珠不胜其扰，少见的冷了脸。 琉璃自觉为了自家姑娘忧心忡忡，反倒挨了姑娘的训，心里止不住的委屈，往日里戚明珠又不曾苛责过她，她一时觉得伤心极了，竟啪啪掉起泪来。偏又因为先前戚明珠嫌弃的话语不敢哭出声来，只自己低头默默流泪，不曾发声。 戚明珠稍一侧目，便看到这小姑娘哭得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顿时哭笑不得，心里的愁绪也散了许多。 “好了，我只一句话，你便哭成这样，叫别人看了还以为我如何打骂你了。”戚明珠起身，走到琉璃身前，掏出袖里的丝帕为琉璃拭泪，“我知你们为我忧心，但我又何曾在乎这些，若真为我着想，只需忧我所忧便好。”说完便轻拍琉璃的手，转身朝着眼眶潮湿的涟漪又道“我不在意的，你们便也不必太过在意。” 戚明珠此番安慰的话语听的琉璃与涟漪感动之余却更加难过。姑娘性子淡然，不在意流言蜚语。但琉璃涟漪二人又怎能忍受自家冰清玉洁的大姑娘为莫须有的罪名受世人诟病 姑娘天人之姿，更加一份少有的良善心肠。本该嫁与世间最出色的男儿但如今可恶的鞠长亭救人便救人，偏要立下什么怪规矩姑娘本是金枝玉叶，却只身在瀛洲阁呆了半月有余，其中还昏睡不醒居多姑娘的怪病虽是治好了，可名声却毁了一大半 偏如今不知道是哪起子小人，更是到处散播谣言，硬是说戚相国的嫡长女清白不再更有甚者，府中诸多丫鬟小厮近日来也频繁提及此事，分明是府中也有小人作祟这实在气煞人也近日来琉璃与涟漪为此事已与多人争吵，涟漪不善言辞，与人争吵起来总是面红耳赤，琉璃伶牙俐齿，每每说的人无地自容，可她们深知这并不能帮上自家姑娘的忙，只能无奈地长吁短叹了。 戚明珠将二人的担忧看在眼里，但她本不是乐于解释之人，相对于名声之事，她更担忧老太太的身体，以及老太太心急之下可能采取的行动。 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体本就不是太过康健。这些时日为着戚明珠的事老太太着实牵肠挂肚，偏偏在戚明珠面前只说让她莫要忧心，定会为她寻一门良缘。每每想到此处戚明珠便心中微叹，自己还未出牌，便被突如起来的剧情打的措手不及，竟让她陷入分外被动的局面。 戚明珠想起自己昏睡之时，总能闻到淡淡的冷竹清香，每每噩梦连连之时，总感觉被人怀抱胸间，那噩梦导致的惊惧之感便稍减几分。那人为她拭汗，轻抚她的秀发，在她耳畔低喃“无碍，莫怕。”那低沉的声音有一种难言的魔力，让她莫名的心安。她直觉，那人是秦越。 只是即便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了。 “姑娘，老太太是如何说的”涟漪跪在榻下的软垫之上，为戚明珠斟了茶，轻声问道。 戚明珠刚从瀛洲阁回府，便直接被送到了老太太的愚园，自然是老太太的意思，之后老太太便与自家姑娘关起门来谈论了半晌，涟漪知道老太太定会为姑娘做主，只是不知道老太太到底作何想法。可否能免姑娘遭流言之苦。 “祈福大典后，祖母有意请皇后娘娘赐婚。”戚明珠无意瞒着琉璃涟漪，便将老太太之意说了出来。所谓的祈福大典是一年一度的盛典，于每年的腊月初一在宫中的朱雀台举行，届时凡朝中三品及以上官员以及命妇皆必须参加，也可携嫡出子女入宫。 祈福大典上，将由太子代帝王宣唱祈福辞，由历届女学头名登朱雀台跳祈福舞，祈愿大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的祈福舞将会由京城第一美人莫芊来领舞。 戚明珠本不想如此惹眼，但不可否认老太太的法子虽是直接了些，但却有用的很，她名声有碍，若是藏着掖着，反而更会引人诸多猜测，若是坦荡的现身人前，一则让京中一众人一睹戚家嫡长女风采，二则能得太后赐婚，日后再无人敢嚼舌根，从根本上杜绝后患。是以戚明珠并未加以反对。只是不免多了几分无奈，她性格内敛，不喜高调现身人前，而如今我命由天不由我这并非戚明珠所愿。 “果真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听闻老太太这番打算，琉璃不由得喜形于色，便是涟漪嘴角也挂着明晃晃的笑意。 “奶奶，你又贪嘴了，冬柿性凉，寻常人都不能多吃，偏您老太太吃柿子像吃馍一样，你若再这般不爱惜身体，恐怕便见不着你曾孙出世了”此时鞠长亭正为平躺在床榻上的老妇人针灸，老太太贪嘴吃的克化不了，腹痛难忍了才叫他过来，鞠长亭话音里不免带了几分责备，老妇人满头白发，因腹中不适，脸色略显苍白。正是柱国公府大夫人的乳母齐嬷嬷 而鞠长亭便是齐嬷嬷唯一的孙儿，也是齐嬷嬷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 鞠长亭父母早逝，双亲逝世之后，鞠长亭便被接到柱国公府与齐嬷嬷一同住，他并非秦越的伴读，但二人自小相识，鞠长亭能长成如今才貌双全的潇洒儿郎，离不开柱国公府的全力栽培，他与秦越情谊非比寻常，于秦越而言，慕容枫欧阳康是朋友兄弟，而鞠长亭是亲人。 齐嬷嬷往日里身子康健，但是俗话说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齐嬷嬷面对鞠长亭时，便是任性的老小孩儿，贪嘴，唠叨，鞠长亭每每不堪其扰。却是拿齐嬷嬷无可奈何。 “说得好像我少吃一个柿子，便能马上见到曾孙一样，你若能马上生出一儿半女出来，便是日后再也不吃柿子也没甚问题”老太太不甘地反驳。 鞠长亭无奈地揉揉眉心，没敢接齐嬷嬷这话茬。只是手下利落的收针，便将齐嬷嬷腹上的银针收回，将其一一放回针匣中，又小心地将齐嬷嬷扶起。 齐嬷嬷顺着鞠长亭的力道起身，抓着他的手问道“你不是救了戚家的大姑娘么跟奶奶说说那姑娘生的何等模样性情如何”齐嬷嬷问这话时眼睛探照灯似的，哪有方才身体不适时的苦痛神色。鞠长亭怎会不知道齐嬷嬷的打探之意。只是他对付老太太自有一套四两拨千斤之法“模样便是同其他姑娘一样，不多什么也不少什么，性格么，她一直沉睡，如何得知” “你这孩子莫要敷衍你我”齐嬷嬷虚捶了鞠长亭一拳，不满鞠长亭的回话，“奶奶是问戚家姑娘长得美不美你说到哪里去了”不等齐嬷嬷说完，鞠长亭背起药箱推门而去。 齐嬷嬷身为殷氏的奶娘，殷氏若有什么烦心事都会说与她听，齐嬷嬷自是知道自家世子的旧事，只是这些年过去了，两人并未有任何交集，却没想这次居然是自家孙子治好了戚家大姑娘。夫人一直心疑这里面有世子的手笔，便是不是世子的意思，以自家孙子与世子的关系，世子也绝无可能不知道此事。 齐嬷嬷待殷氏仿若亲女，自是不愿见殷氏烦忧，是以来自家孙儿处稍加打探，哪知半句人话没听到这兔崽子跑得倒快 真是气死老婆子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侍疾 “大姐姐”戚明珠正哄着老太太递着小厨房里送来的精致茶点时，四姑娘戚明安人未到，声先至。厚重的门帘隔不断屋外哒哒的脚步声，须臾之间，戚明安精致小巧的脸蛋便从门帘处钻了进来。 室外寒风凛冽，戚明安一路跑来，本是白皙的小脸蛋冻得通红，尤其一双红肿的眼睛，让人一看便知，定是狠狠地哭过一场了 戚明安直奔着戚明珠而来，牵起戚明珠的手关怀道“大姐姐你没事吧病可好全了”亲眼见了戚明珠气色不错，便气鼓鼓地说“那个鞠长亭真不是个东西怎能这般对待大姐” “是啊那鞠老板好不通情理，怎可当真让大姐姐独自一人住在瀛洲阁，可是害苦了大姐姐。”说这话的赫然是二姑娘戚明丽不得不说，经过上次愚园被老太太暗中敲打的事后，戚明丽着实聪明稳重了许多，戚明珠如今名声在外，老太太如今忧心的寝食难安，戚明丽便是心里乐开了花，面上也得装出一副愁容满腹的样子来 戚明珠没兴趣听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的双打亲情牌，更何况，名声便罢了，鞠长亭毕竟是救她性命的人，听着两人打着关心她的名义言谈中对鞠长亭多有鄙薄之语，戚明珠心里颇为不满，她抽出了被戚明安紧紧握着的双手，直视二人道“散播谣言的并非鞠老板，而救我性命的却的确是鞠老板两位妹妹慎言。” 戚明安面上短暂的怔愣，眼底划过一抹一闪即逝的恼怒，戚明丽倒是没有那么好的养气功夫，听了这话，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她扬起高傲的下巴，似是压抑着怒气反问道“如此说来，我和四妹妹关心大姐姐反而是污蔑姐姐救命恩人的小人了”忽而又似想通了什么一般，“听说这鞠老板也是个了不得的少年英才，如今又救了大姐姐，怪不得大姐姐对此子诸多维护了” “够了”老太太重重地一拍查案，桌上不可避免地溅了少许茶水，“你是嫌你大姐姐身上的脏水不够深是不是”这话显然是对戚明丽所言 但戚明丽并未因老太太发怒而瑟缩半分“祖母，我们心疼大姐姐，大姐姐毫不领情不说，还对我们如此冷漠苛责。明丽不是故意这般说得，实在是伤心极了”老太太活到这把年纪，还有什么是没见过的，此番场面，她也不能再过多的维护明珠了。 戚明珠知自己在言辞上是落了下乘，只怪自己话说得不够周全圆滑了。但她本来也不是要与人一争长短的性子，是以她未置一词，自软塌上起身，宽大的淡青色长裙以一种格外秀美的姿态滑落，然后轻轻垂在戚明珠身畔，如此窘境之下，戚明珠是着她一贯的淡然，她对着老太太微微行了一礼，“祖母好生歇息，再不要为明珠烦忧，明珠便先回去了。” 戚明丽虽仍略有不甘，终究没敢太过放肆，只暗道一句“看你得意道什么时候”便跟着戚明安一道离开了老太太的愚园。只留下老太太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扶额叹息。 “四妹妹，我还要去姨娘那里，就不”离开愚园，戚明丽刚要与戚明安招呼一声便离去，却不曾想戚明安面上半分笑意也无，双眼狠狠地瞪着前方，那眼神诡谲非常，看得戚明丽竟不自觉升起一股寒意 夜深了，雪花飘飘洒洒的自窗前缓缓落下，许氏望着黑夜里的一抹抹纯白，只感觉冷意更甚。先前她为了继女戚明珠之事特意去请示老爷，虽说自己不欲与戚明珠牵扯太深，好好的养到她出阁也就罢了，奈何偏戚明珠多灾多难，好好的一个姑娘如今名声倒是不太好听了。 自己毕竟是她的继母，按理说戚明珠遇到这般难事，她总归要出面替她打点一二的，是以她亲去了老爷书房与他说这事，本以为这只算知会一声，毕竟没有哪个父亲是盼着女儿不好的，自己此番行事，老爷必然觉得自己宽和大度，思虑周到。 “明珠的事，夫人不必忧心，便是日后，夫人也只需掌好戚府内务便好。”他说这话时，深沉的眸子直直的望着自己，嘴角上常年挂着的温柔笑意消失无踪。那眼中的深意，许氏却如何也无法理会。但有一点，许氏却是明白的，戚威不会插手这件事，同时也不允自己去为戚明珠奔走，可当初又为何愿意舍出那九转乾坤鼎 思及此，许氏只觉头疼难忍，便抬起玉手轻轻揉着额头。与戚威结缡三载，外人只当戚国公夫妇琴瑟和鸣，可只有自己知道，戚威根本没有心 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着他的众多儿女，戚威都从未真正关心过以往许氏冷眼旁观，或许整个戚府，戚威真正在意的也只有老太太一人了。但是今日之事，许氏却明白了，戚威虽也不甚在意戚明珠，但是对待戚明珠这个嫡长女，戚威的态度到底是不同的只是这不同倒不知究竟是好还是坏了。 已近年关，外面的天气是越来越冷了，戚府众人却都是一副忧心忡忡，心烦气躁的样子，无他，这府里的老太太病倒了，虽说往日里看着还算康健，但人到了耄耋之年，这一病，可就说不准了。是以府上最近气压阴沉无比，没人敢露个笑模样。 戚明珠连日来衣不解带的候在老太太身前侍奉汤药，就连日常清洁也是亲力亲为。老太太近日来时常昏睡，难得清醒，林医正只说老太太这是忧心过度所致，需好好开解才是。是以戚明珠心里酸涩异常。只能每日里过来陪着，等老太太清醒的时候尽力开解。 “老太太今日状况如何”戚明珠出神时，不知戚威什么时候又进了屋子，连日来，戚威总是这般不声不响便突然出现，今天竟是头一遭开口同她说话 戚明珠惊讶过后起身行礼“祖母这两日有所好转，昏睡时间渐短，清醒时分也精神了不少。” 戚威踱步道老太太床前，轻轻坐到床边，见老太太睡得安详便道“如此便好。” 正当戚明珠以为两人又要如之前几次般相对无言时，戚威突然开口“你长大了，越发像你母亲。” 戚明珠并未接话，戚威也好似并不在意戚明珠的寡言。径自说道“你母亲最疼你了。她走后可有给你托梦”戚威此言着实有些好笑了，戚明珠实在不知戚威为何说出这带有荒谬之感的话来。 “她从未入我的梦。”戚威低喃出声，那声音中满满的悲哀之意，戚明珠实在无法忽视。 “如此说来，父亲可是做了什么事，惹得母亲生气了”戚明珠轻启朱唇，礼貌而疏离。 戚威并未回答戚明珠的问话，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戚明珠，深邃的眸子让戚明珠顿生诡异之感。良久，戚威终是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她不会因此生我的气。” 不知为何，戚明珠就是能够明白戚威的意思，他是说她的母亲连玉然，不会因为戚威三年来对独女的薄待而生气。 他竟如此笃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谁的记忆 “明丽，不是说好了到姨娘这里用晚饭吗怎么不见你来”戚明丽的姨娘陆氏悠悠开口道，望着女儿桌上简洁但菜式，不由得一阵心疼，忙转身对丫环秀芝道“快把燕窝粥端给二姑娘。” 戚明丽见陆氏这般作态，更是气的摔了筷子“做什么这般小家子气左不过一碗燕窝粥罢了，值得这般端来端去叫人看去了又不知该怎么笑了”戚明丽越想越气，索性唤了人来收拾，便是饭也不想吃了。 “明丽”陆氏诺诺的唤着着戚明丽的名字，看着被收拾下去的碗筷，只觉心里堵得发慌，“莫要跟自己身子过不去，饭总得吃啊娘亲有燕窝粥怎就不能端给女儿吃了管他人想什么作甚。” “怎能不想今日你端来一碗燕窝粥，明日府里便会传得沸沸扬扬说我戚明丽连吃一碗燕窝粥都是从姨娘嘴边抠下来的说我穷酸说我小妇养的” 戚明丽双眼通红，恶狠狠地发泄着，全然不顾及陆氏惨白的脸色。陆氏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但她依然勉励劝解道“明丽，你本就是姨娘生姨娘养，若你能正视这一点，旁人再如何说闲话，也伤不了你分毫。” “我为何要正视凭什么凭什么戚明珠什么都不做便能得祖母青睐，凭什么戚明珠什么都不做便能让母亲对她忌惮三分而我呢我用尽心思在祖母面前讨巧卖乖，戚明珠一出汀兰苑，她就将我搁置一边我听你的话，尊重嫡母，她给我的连戚明珠的一半也不如到现在，我连吃一碗燕窝粥都要姨娘你偷偷摸摸的给我” “你作何一定要和明珠比老太太怜她生母已逝，偏疼她几分，何况她本就是嫡长女，吃穿用度好些也是应当的啊”陆氏话音渐弱，戚明丽的丹凤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让她话语越发艰难。 “姨娘不愧曾是连氏的大丫环，恐怕要把戚明珠也当成小主子对待了。”戚明丽还是那种眼神，说出的话如针般扎进陆氏的心窝。 她无力再说什么，任秀芝扶着往外走去，临出门前终究忍不住叹气道“你为何不能想一想，你还有姨娘，还有哥哥。可明珠，除了老太太，什么都没有了”说罢便步履艰难的走了。 哼戚明丽愤怒地将妆奁上的东西扫落到地下一时间屋内满是噼里啪啦的响声 戚明丽院子里一番争吵的同时，戚明珠待老太太服了药再次睡下之后，第一次踏入了原身生母连玉然生前的居所揽月轩。 一片荒凉这是戚明珠踏入揽月轩后的第一感想。 院子里尘土与落叶堆了一地。房屋也因久未打扫，看起来灰突突的。朝西望去，有一处凉亭，凉亭四周挂着破破烂烂的字画，戚明珠朝里走去，待至廊下，又见石墩上放了若干盆花，或者说是花盆更恰当些，因为里面的花早已干枯，又经多年的风化，此时只剩埋入土里的主茎了。 偌大的院子，放眼望去，竟只有一棵树是活着的，但时值寒冬腊月，树上也是光秃秃的，毫无绿意。 毕竟是前任当家主母的院子，竟破败至此此情此景，看得戚明珠心中悲怆难当。 “明珠啊，世人皆道兰花难侍，其实不然，兰花可与草木为伍，可见品行并不娇弱。侍花弄草本就应该先了解其习性，否则便是送你一盆万年青，恐也会活不了多久的这兰花呀”恍然间，戚明珠似看到一名风姿绰约的夫人，对着总角之年的女娃于廊下言笑晏晏，那亲昵的语调，那温和的姿态，戚明珠竟看呆了去，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母亲 吱呀一声，戚明珠茫然的推门而进，若是琉璃涟漪见到此时的戚明珠，定会惊呼一声姑娘竟好似离魂一般 外室的小厅堂本是朝西，屋子里本应明亮几分，但窗纸上厚重的的灰尘阻隔了冬日里本就微弱的阳光，只窗纸的破洞处透出来几缕光亮。 进了小厅堂的东侧间，一眼望去，最显眼的是一张铺着整张熊皮的贵妃榻，熊皮虽是珍贵，但这张久失保养，毛色暗淡无光，“明珠，女儿家终是要嫁为人妇的，琴棋书画固然重要，但刺绣女工也得学起来。”那妇人坐在榻边，指导着幼年的戚明珠初习刺绣。妇人说这话时脸上满是无奈，似是对刺绣一事本就不大认同。是以教导幼女是也不太上心，与教导幼女养殖兰花时的表情差之千里。 倒是女娃学的认真，一边小心翼翼地使着针线，一边对妇人说“明珠要为父亲绣一个荷包。” 妇人脸上的笑意有些微的停顿，但又马上恢复如初，亲昵地轻点幼女小巧的鼻间“你这丫头为何要送给父亲送给母亲不好吗母亲也想要明珠亲手绣的荷包” 女娃低头沉思片刻“因为母亲同明珠一起时总是开心的，但父亲似有许多烦心事，明珠送荷包给父亲，哄他开心。母亲便让给父亲吧。”说罢便羞赧的笑笑。 那妇人不知怎的，听了这话眼眶微红，看起来情绪似乎不好，女娃有些无措，便道“母亲可是生气了明珠不送父亲了，送给母亲就是了”妇人轻轻摇头，将幼女揽到怀中，是以怀中稚女看不到她绝色的容颜上挂有清泪两行。 但戚明珠看到了，她呆呆地望着这一幕，良久，穿堂而过，进了连氏的卧室。 妆奁处，一位身穿大红色长裙的女子正背对着戚明珠上妆，女子仿佛进行着一门高深的艺术，无论是淡扫峨眉，还是轻点朱唇，都美得惊心动魄。只是这般打扮，倒像是一个新嫁娘一般随着戚明珠推门而进的声响，女子似有察觉，高兴地回头道“铭哥哥，你来接我了” 戚明珠面前突然出现了那女娃，但又好似不是了，因这女娃已长大，拥有着一张空谷幽兰一般的秀雅至极的容颜，只是因年纪尚轻略显稚嫩罢了。她就站在戚明珠面前，好似刚刚推门而进的是她一般。 “母亲”女子望着母亲身上的大红衣裙，面上一片哀色。她没有问铭哥哥是谁，只是静静地痛心地望着母亲。 “是明珠啊，母亲进来脑子总是混乱不堪，时而幻听幻视。”夫人有些失望，漫不经心的解释几句便回过头去了。 正当女子欲离去之时，那妇人开口道“明珠啊，你幼时时常爱往树下藏东西，也不知那些小东西哪里珍贵了，偏你就格外珍惜，还以为旁人不知你藏在树下呢待你更大一些了，不妨去那里看看，或许真的有宝贝呢” 随着话音落地，一室的华贵与鲜活的人消失殆尽，周围是沉积的灰尘，与遍布墙角的蜘蛛网。戚明珠扶着心口处缓缓蹲了下去，心口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揪住一般，绞痛难当，戚明珠冷汗淋漓，趴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不住地喘气。 不知过了多久，戚明珠才艰难的扶着门框站起身来，慢慢地向穿过过堂，向院中那光秃秃的大树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生父 腊月二十九，风雪交加，老太太的病虽在渐渐康复，但进展缓慢，这一天戚明珠秉了祖母，去菩提寺为祖母燃香祈福。祖母虽是不忍她此等天气上山，但终究拗不过她，只得吩咐丫环婆子好生伺候，便放了行。 一路上因天气恶劣，众人行得甚是缓慢。但往日里坐不贯轿子的戚明珠却并未有所不适，她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手中的麒麟玉佩上面，玉质为陕西特有的墨玉，色重质腻，纹理细致入微，单看玉质，与自己书房的墨玉镇纸品质相当，但胜在雕工精湛，与秦越彼时的初学者手艺相比，自然更加了得。 良久，戚明珠只听闻琉璃喊了一声“姑娘，咱们到了” 戚明珠将玉佩收好，紧了紧大氅，便出了轿子，风夹着雪花吹到戚明珠脸上，凉凉的，但戚明珠并不感觉冷，只觉连日来的郁郁之气全都缓解了。不由舒展了眉眼，淡笑出来。 琉璃与涟漪皆是不明所以，但想到姑娘心思难测，又不喜人问，便也不多言，琉璃赶忙上前撑伞，涟漪也欲递了汤婆子过来，之前便想着给自家姑娘的，但姑娘不爱捧着这暖手的好东西，竟让自己与琉璃交替着捧着，自己两人倒是暖上手了，但姑娘可如何是好这冰天雪地的，出了轿子便更加冷了，姑娘还是捧着汤婆子暖和些 戚明珠依然没有接，淡笑着道“我不耐烦捧着它，袖摆这样长，并不觉得如何冷，我无碍，你且安心捧着吧。”涟漪无奈，只能继续捧着，心里总是不得劲儿。 待上了山，戚明珠一行人先是在大殿中潜心上了一炷香，之后戚明珠便命琉璃寻来了监寺大师行远，戚明珠亲身上前盈盈一礼，“小女家中祖母笃信佛法，素闻悟清大师佛法高深，如今祖母抱恙，迟迟未见康复，小女不得已特来求悟清大师惠赐佛珠一串，以保祖母邪祟不侵。”此话声落，戚明珠双手合十，对着行远轻轻俯首弯腰。 行远眉目端正，约而立之年，目光清明，浑身正气。听得戚明珠此言，感她侍亲至孝，便双手合十，道一句佛号后言道“施主孝心可嘉，行远可为施主传达，却并不能保施主心愿达成。”说罢便点头离去。 不多久，便见行远步履从容而来。见着戚明珠便道“悟清师叔感施主拳拳孝心，应下了施主所求。还请施主亲自随我走一趟师叔的禅房吧。” 戚明珠欣然前往，余下一众随从在大殿等候。若说只是取一串佛珠用不着姑娘亲自走一遭，但既是悟清大师的意思便无人敢妄言。因他不但是得道高僧，更有另一个身份，那便是燕王越清 戚明珠无曾在心中描画过这个人，默念着他的生平，思索着他的模样他的性情。越清，先帝第六子，今上同母胞弟，身份贵不可言；年少轻狂，强拒了先帝赐婚，于十八岁那年不声不响地上了战场；弱冠之年临危受命，担任镇西将军，率镇西大军阻挡了西部诸国的北上侵越的脚步，击退了边塞各游牧民族的屡屡侵扰。塞外黄沙，金戈铁马，铸就了铮铮傲骨。 奈何九年沙场征战，一朝奉诏回京，不过半月，今上龙驭归天，太子登基为帝，燕王去兵卸甲，于菩提寺出家为僧，拜于空相禅师座下，法号悟清。 自此，世间再无燕王。 戚明珠独自一人进了禅房，悟清此人正背对着她盘腿坐在蒲团之上，他对面放着棋盘，左侧也整整齐齐得摆放着一应茶具。待戚明珠走到他的侧面才发现，这人正在打坐参禅闭目养神睡觉 戚明珠着实呆愣了一会儿，等她回过神来也并没有出声，而是安安静静地在悟清对面坐了下来。悟清此时闭着眼，只看他的脸绝想不到此人已过不惑之年，他的脸上虽略染沧桑，但依然鼻梁高挺，棱角分明，仍是一张英俊的脸庞。看他身形也是精壮有余，想来多年来手上的功夫从不间断。 棋盘上遍布着黑白棋子，形似两军对垒，沙场布阵。戚明珠不懂围棋，见一旁有沏好的茶水，径自端起便饮。茶水热乎乎的冒着气，一杯下肚，戚明珠只觉整个身子都暖了。 等戚明珠放下茶杯，对面的悟清睁开了眼。他眼神幽深，并非戚明珠想象中的郁气难抒或者一切释然的虚怀若谷。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无言地笑望着戚明珠，但戚明珠却自其中察觉到对方所释放的善意。。 戚明珠知道他只是等着自己先开口罢了。若是往日戚明珠也无谓先后，但到了这人面前，戚明珠总觉得一股莫名的委屈之感。 自那日在原身生母连玉然的院子里发现了藏有她身世的香囊后，戚明珠记忆力总是时不时多了一些东西，多是原身幼时及至长大时的记忆，这些记忆与戚明珠本身的记忆渐渐融合，戚明珠一度不知自己究竟是谁 待逐渐将混杂的记忆理清，戚明珠却再也分不清自己与原身了。那些事都似她亲身经历一般，鲜活的存留在她的记忆里，好似便是她的前世一般。若是之前她还能淡然的对待原身留下的一切问题，现在却不能了，因为她承继了原身的记忆与情感。 是以，此时此刻，她难以保持淡然，戚明珠的情绪里觉得委屈了，自是影响到了她。是以她寂静的与悟清对视，不置一词。 良久悟清摇摇头淡笑，这次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温和了许多，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正“你这丫头，怎地这般倔强，当真像你母亲长得像性子也像”他如长辈一般的话语中，略带一丝无奈。 “母亲的样子，您还记得么。”戚明珠的嘴比她的意识更快。没等她反应过来，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本来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见了你，便全部想起来了。”悟清神色未变，分外冷静得说道。面上无一丝遗憾怅惘。 此话一出，戚明珠百感交集。越清分明说得很平淡，她偏偏从中听出了无尽的怅惘之情。戚明珠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她强迫自己凝神静心，良久意识才逐渐恢复清明。 “大师答应惠赠的佛珠可否给小女了”悟清见戚明珠反应平淡，自己只一句话她便不再接话了，心底倒是升起几分好奇这女娃有些意思想罢便起身自佛台上取下一串紫檀木佛珠，递到戚明珠手中。 戚明珠接过佛珠，玉手轻拭，只觉分外舒适，也不再多言，便自衣袖掏出一只荷包置于桌上。 那是年幼的戚明珠所绣的第一个荷包，本是要送给父亲的，却因着生母连氏不高兴并未送出去。那天戚明珠都在大树底下找到了一个黄梨木箱，箱子里装着这枚荷包，荷包里是一枚麒麟玉佩，与一封坦白她身世的书信。 原来戚威真的不是她的亲生父亲，戚明珠的生父是个战功彪炳的王爷，后来这个王爷功成身退当和尚去了。 戚明珠起初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酸爽两字不足以形容其心情。 如今这枚荷包里装着那枚麒麟玉佩，而那封关于自己身世的书信，却被戚明珠拿了出去。此番她并非按原声生母连氏之意来与悟清骨肉相认，而是作为故人之女而来。 悟清拿起荷包，本是略带不解，戚明珠心下汗颜，原主六七岁时绣的第一个荷包，技术上实在不怎么样。 “这荷包，不是我绣的。”戚明珠解释道，悟清眉角轻挑显然是不信。 戚明珠我说的是真话啊 待悟清打开荷包，拿出里面的麒麟玉佩时，平淡的脸上终于起了一丝波澜。悟清轻抚着麒麟玉佩出神，似是陷入回忆，幽暗的禅房里摇曳的烛光下，悟清的身影显得分外凄清而深情。 戚明珠并未打扰他，只静静地看着，心中喟叹这个让连玉然至死都惦记着的男人，不知对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番外一：越清篇 我不是一个和尚，虽然我剃了度，披了袈裟。但不可否认，我并未把自己当做一个和尚。我只是以一个出家人的身份生活在这里而已。 我幼时便知道，我的出身贵不可言，这并非因我的父亲是当今圣上。而是因为我的生母是当今皇后，我的兄长是当朝太子。作为一名嫡皇子，只要我不参与夺嫡，基本便可以享乐一生，寿终正寝了。 所以，我的前半生过得好不狂妄恣意。狂妄到敢于藐视圣意，当堂拒婚。而我那父皇赐婚给我的对象是彼时的大理寺监察御史连封卿幼女连玉然。 玉然的母亲是我的姨母，我这小表妹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自小便长得玉雪可爱，长大了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有京都第一美人之称。京中爱慕这个小丫头的贵胄子弟不知凡几，她得性格也确实对得起她京都第一美女的称呼，略有些刁蛮任性，对，只是略有些罢了。京中传言的嚣张跋扈委实言过其实玉然更多的时候是娇俏可爱的。 我没有嫡亲的妹妹，在我眼里我是把她当做亲妹子看待的，我怎么能娶她呢表哥娶表妹虽自古有之，但玉然只十三岁，外人心中她豆蔻年华，正是定亲的好年纪，但在我看来她年龄尚小，如今若是亵渎妹子，岂非禽兽不如 所以我当朝拒婚，拒的坚决万分，响彻朝纲。我的父皇将我一通臭骂后命人将我幽禁起来。我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我认准了只要我不低头，谁也拿我没办法。 但我没想到玉然并非同我一样，她居然想要嫁我那天她来了我的浩宇殿，声声哭泣着质问我为何不愿娶她为妻她那时哭得委屈伤心极了。但我彼时并未注意那些，我只感到愤怒我视她如亲妹，待她至真至诚她怎敢她怎能生出如此，如此，恼人的心思 我听到自己分外冷漠地对她说“我视你如亲妹，此生不会娶你，你若还认我这兄长，便尽早绝了这心思” 我命人将她赶出去，对那声声带泣的铭哥哥置若罔闻。 我不怕父皇母后，不怕兄长朝臣，但我偏偏感到无法面对玉然，是以我趁夜离开京师，西去投奔我的三叔，镇西兵马大元帅越珏自此之后六年里，我过上了我此前从未想过的一种人生。 我皇六子越清，作为京中霸王锦衣玉食地长到一十八岁，日常极尽奢华之能事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过上和一帮糟老爷们滚通铺的日子我虽到了军营，却并不敢被三叔知晓，我那三叔素来严厉，若知道我此番逃婚来此，直接将我训斥一番再派人将我押送返京，这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是以我堂堂皇六子，过上了普通小兵的日子，不但日常饮食操练同大伙儿一般，便是战场，也是那般任性地便上了我第一次杀人时心中是有些惊恐的，我之前也处置过不少宫人，但我从未亲手杀过一个人。 但是很快我便再也不会感到惊恐了，因为我无数次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下，鲜血淋漓。满地残骸覆盖在漫天黄沙之下。 那时候我明白了马革裹尸的真正含义。那时候我作为一名军人的军魂开始觉醒。 两年后，我的三叔越珏在指挥作战时不慎中了一箭，躺在简陋的营帐里爬都爬不起来。那时候我第一次出现在三叔面前。我没想到此举大大刺激到了三叔，见到我出现，三叔直接晕了过去，我坚信他是失血过多才晕过去的。 三叔醒后，一番咬牙切齿后便中气不足的大笑起来，之后便胆大妄为的假传圣旨圣上感念将士辛劳，擢皇六子越清为镇西将军，率三军将士抗击外敌 自此军心大振，可见这假圣旨威力无比。 我的战场生涯就此展开。只是此后再不是作为一名小兵，而是作为领军将领参与到整个镇西军的行军布阵，筹谋规划中去。彼时那些一同上过战场的军中兄弟，更是将我两年间作为小兵上战场的经历宣扬出去。从此，皇家再不是军中将士提及面上尊敬，实则不齿的存在。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在一众边关生命溘然长逝中悄然流走。 我终于返回了京都，这一年母后病危，我急奔京师。赶在母后闭眼之前见到她最后一面，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我终身不敢忘记莫要与你大哥争什么，母后只愿你平安长乐 母后葬入皇陵那夜，我在母后的凤翔宫喝的伶仃大醉。那时我心中悲痛交加，母后去世了，太子大哥与父皇对我的态度都变了。父皇对我赞赏有加，太子大哥看我的目光却日见幽深。 便是那一晚，玉然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她已长成了大姑娘，美的清新脱俗，惊心动魄。但是她也变了，眉眼间的骄横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哀愁。 她缓缓靠近我怀里，抱着我的腰身嘤嘤哭泣。我却好似拥抱着久未得到的温暖般将她越箍越紧。之后便是从没有过的放纵。 第二日清晨，玉然消失不见，我本以为昨晚只是黄粱一梦，奈何周围的痕迹太过清晰，我随身的麒麟玉佩也遍寻不到。我无论如何不能自欺欺人。只想着禀明父皇便去玉然家里提亲。 我去父皇那里时正值边关急召，父皇无暇他顾，命我速速返回西北，我责无旁贷。只是我如今已夺了玉然清白之身，走之前必然要给此事一个交代。我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将礼，便坦言欲求娶玉然为妻。 父皇看我的眼神很是怪异，但我并未思考良多，我那时自感汗颜。六年前圣上赐婚，偏我抗拒不从，六年后居然又过来求，我深感自己厚颜无耻，不敢抬头。父皇只道“这事等你回来再说。” “父皇”我抬头直视父皇，颇为不满。 “混账如今大敌当前，竟不敌你儿女情长重要”父皇大怒。 我思前想后，此事等我从西北回来再议也未尝不可，我如今奔赴战场，生死不由自己。等到我归来那日便亲去迎她才是最好。是以我书信一封，命我的亲信侍从侍剑亲自送去玉然面前。我告诉她，若我侥幸不死，便来娶她。 但我不知道，在我任性离京期间，为了弥补玉然与连御史，父皇早已下旨将玉然赐婚给了柱国公长子戚威只因皇后逝去，三个月内举国不准嫁娶。是以三个月后便是婚期。 父皇虽不知我缘何突然要娶玉然，但他了解我，我若决定的事，便是一定要做到的。是以他瞒了我这件事，皇家不能反复无常，赐婚不能视若儿戏 他非但瞒着我，便连我送与玉然的书信，都一并拦了下来。 我怎地就乖乖的去了。我满以为等我回来便能娶了玉然，对她负责，护她一生。但我不知我那一走，从此便再也没了机会。 三个月后，我得胜归朝，圣上钦封皇六子为镇西兵马大元帅，兵符在手，统率三军 而玉然，已为戚家妇 侍剑跪在我面前，他说“爷，侍剑自治罪不可恕，但求一死日后侍剑不能伴在爷左右，爷珍重” 他咚咚磕了几个响头便要拔剑自刎，我拦住了他，用我的手，鲜血顺着剑锋留下，侍剑惊惧的神色里，我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你这般死了，倒是轻松可怜了爷，可怜了爷的玉然。” 我从不怀疑侍剑对我的忠心，在他心里他的主子是英雄，或许父皇还对他许诺了什么其他的东西，让他认为瞒着我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可是我如何能原谅他 玉然之于我是母后逝世之后我心里仅存的温暖，我对她充满了心疼与愧疚。我已不知我对她存了什么心思，爱或不爱，但我知道我此生惟愿疼她，宠她，与她相伴到老。自打知道玉然成婚之后，我便知晓，我这后半生将再无光亮。 侍剑啊侍剑，你要活得好好地，好好得看着你主子会变成什么模样。 三年后，父皇驾崩，我跪在床前，接过传位诏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皇六子越清的名字。我将它投入火盆，付之一炬。 翌日，太子殿下登基为帝，登基大典上，封皇六子为燕王，而初初受封的燕王却独自上了菩提寺，落发为僧。 母后，阿铭记得你的话，不与大哥争什么。 玉然，铭哥哥不能娶你，便在这里一直陪你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宫宴一 雪花悠悠地飘落，大红色的舞衣在漫天白雪中旋转出美妙绝伦的弧度。莫芊头盘凌云髻，眉心一点朱砂印，与一众舞者在威严肃穆的的朱雀台上婆娑起舞。她修长的脖颈与纤细的腰肢在无数次美轮美奂的侧旋之间展露无遗，她素手轻拂，莲足轻启，每一个舞步都精准到无懈可击。 此舞名飞天，取自凤凰于飞，赐福众生之意。舞衣皆为红色，不同的是是领舞者身着大红色流云锦缎制成的舞衣，而伴舞者的舞衣便是绛红色绸缎所制。值此年节之际，大越民风历来便是取自本朝德容言功之冠者于朱雀台领舞。那代表着至高无上的荣誉而今年，朱雀台上领舞的是文渊阁大学士莫思远嫡女莫芊。 莫说她拥有京都第一美人之称，便说以六门全优的成绩夺得了女学榜首之名。她便有资格领舞朱雀台，代大越民众祈福天恩的资格。莫芊本就生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一曲舞罢，众人只觉朱雀台上身着红衣的女子美的摄人心魄 今日之后，莫家的门槛恐要被一众京中贵妇踏破了。 朱雀台建于宫中的琅环湖之上，围绕朱雀台而建的是长达五里的圆形走廊。戚明珠置身长廊之内，站在继母许氏与四姑娘戚明安身畔，欣赏着这令人惊叹的绝妙舞姿。 戚明珠心想莫芊不愧为原文女主，此番惊艳一舞，怕是有不少王孙贵族要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就不知秦越看过这惊艳一舞后是否就会对女主生出情思 今天是腊月初一，本是老太太原定的为戚明珠请求皇后赐婚的日子，但无奈老太太缠绵病榻，身子实在虚弱的很，加上戚明珠从旁劝解，便打消了念头，只想着痊愈后便立刻递牌子面见皇后。是以此番戚明珠只是随继母入宫走个过场，便连这都是老太太强烈要求的。 然而戚明珠心里反而轻松不少。她虽知马上寻一门好亲事，最好是一门能将自己与戚国公府分开来得亲事，等他日戚国公府覆灭之时，自己便不会陷入泥沼。但是戚明珠到底是自由散漫惯了，不愿意委屈自己半分。 她从不认为女子有出嫁的必要，她自己一个人也可在这悠悠天地间活得恣意洒脱。若真让她为安危计每日里满腹心计的活着，倒真是没什么意思了。 这莫府的三姑娘当真是钟灵毓秀，好似天底下一半的灵气都汇聚到她身上一般许氏心中赞道。而那另外一半许氏转身望着安静的望向朱雀台的继女。 戚明珠今天异于往常的穿上了一身名贵异常的蜀锦，是老太太早在年前便着人备下的，蜀锦乃提花丝织而成，大多色彩艳丽，是以老太太偶然得到这匹双面兰花提织蓝白相间的蜀锦时，便觉这最适合明珠不过了。 许氏初见身着一身织兰蜀锦的戚明珠时，委实有些说不出话来往日里戚明珠淡衣素服，从不曾穿戴过如此低调奢华的衣物，今日一观，出尘脱俗依旧，却多了一份便连公主娘娘也不能及的尊贵之气。无论是通身的气度还是那张旷世的容颜，大姑娘都不逊色于莫三姑娘半分。 便是戚明安也短暂的愣了稍许，便似惊艳万分的迎了上去，姐妹情深的牵着戚明珠一同进了入宫的软轿。 而现在，戚明安的心情阴翳的可怕，府里有一个容貌身份处处压制自己的戚明珠，府外有一个武艺绝伦，才华超群的京都第一美人。她要如何才能，才能在那人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戚明安如何想的戚明珠自是不知，但她敏锐的察觉到，戚明安周身散发的阴郁之气。 莫芊舞毕，率众舞者叩谢圣恩，口中言道“圣上仁德治国，隆恩浩浩，我大越定当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好好好”圣德帝自高台之上起身，扬手唤莫芊等人起身。圣德帝亦被莫芊的舞姿吸引，飞天舞历年有之，历来便是每届女学的榜首作为领舞。而榜首为礼乐射御书以及策论等六门的综合成绩最佳者，是以，并非女学榜首便一定善舞。善德帝已许久未能能将飞天舞跳的如莫芊般仿佛静止了时光。 在众人得赞叹声中戚明珠禀明许氏因身子不适欲退回到前殿歇息，得到许氏略带惋惜的允许后便垂首悄然退出了长廊。这里的官宦家属众多，戚明珠不愿惹人注意，若是等会儿同许氏一起离去，路上少不得与一众贵妇寒暄一番。再则，来时路上许氏透露出祈福舞之后要去拜见皇后娘娘。在许氏看来这是出头的大好机会，出门前老太太才特地唤了她进愚园，强拖着病体嘱咐自己带着戚明珠在皇后娘娘面前露脸。若是娘娘高兴了，便趁势提一提明珠的亲事。老太太的打算大姑娘不可能不知道，可看如今形势，大姑娘竟似无意求得赐婚。 罢了，她自己不愿意，我操哪门子心老太太若问起，只管说大姑娘身体不适便好 戚明珠踏出长廊，刚要向左回到前殿女眷歇息的场所，忽见拱门处一抹稚嫩的脸庞正望向自己，那目光里满是孤傲。那目光在自己身上只是稍加停顿，旋即转了视线，那主人似是在搜寻什么。 戚明珠回身望去，见是一个年约十二三的少年。这少年身着靛蓝色织锦棉衣，未着披风，初具英俊之气的脸上无半分血色。少年脚上的靴子湿漉漉的，膝盖处泥泞一片。几缕散发散落在额头右侧。观他衣着非是宫人，能来参加祈福大典当是哪家的公子，但却穿的有些简陋了，况且此时实在有些狼狈。 戚明珠见四下无人，缓缓走到他身前，自袖中掏出一方青色的棉布帕子，本是想递给他。但观他身上疏离气息过盛，想他也不会接，便直接蹲下身子，用帕子轻轻擦拭着他膝盖处的泥泞，那衣服沾了雪水，湿漉漉的穿着定不会舒服，戚明珠将帕子附在衣服上用力一拧。待收拾的差不多了，戚明珠直起身子转身便走。 期间未与少年说一句话。并非她不想说，实在是直觉告诉他，这少年怕不会说出什么友好的话语。 那少年略带惊讶的望着戚明珠离去的方向，神情莫测。“九皇子。”少年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叫声。那少年面露喜色转过身去，“佑安大哥” “九皇子向来不喜热闹，怎么有兴致来观祈福大典”秦越似有疑问，面对着少年时面部是少见的柔和。听他与少年谈话，这少年赫然是宫中瑛贵人所生的九皇子，瑛贵人逝世已有三载，这九皇子独自挣扎在这偌大的皇宫中也已有三载。 可如今秦越似与他颇为相熟。这孤傲且不喜生人的九皇子似也极为亲近秦越。 “本不想来，五姐姐抢了我的布老虎跑到这边来了。”九皇子说的布老虎是瑛贵人留给他的，本不是多珍贵的东西，却是瑛贵人为九皇子亲手所制的玩物。瑛贵人过世之后，这布老虎便是九皇子最重要的东西。他说这话时眼角低垂，声音略带喑哑，少见的流露出一抹脆弱。 “九皇子先回柔福宫，臣将布老虎寻回来便差人送到柔福宫去。”秦越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头，便越过他向前走去。 而九皇子越子玄听了这话当真不再搜寻五公主的身影，转身朝柔福宫的方向走去。仿佛只要秦越说了，便一定会寻回布老虎一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宫宴（二） “不过是一团破玩偶罢了他竟真的追了出来莹莹，还是你有法子若不是你出的主意，我怕还看不到九弟紧张不安的样子呵呵,好玩儿实在是太好玩儿了”戚明珠自御花园中的石径走过，待走到一处嶙峋的假山旁，忽听到另一侧传来女孩儿的嫣然笑声。 “表姐有所不知，莹莹曾偶然得知这布老虎为瑛贵人亲手所制，九皇子自然万分在意。九皇子惹了表姐不高兴，莹莹当然要帮表姐的忙”说话的是淮东王的嫡女越莹莹，今日祈福大典，她本想前去观赏，但奈何这五公主对祈福大典没甚兴趣，她便只能陪着笑脸跟在五公主身边。谁让这一位是这巍峨皇宫里最尊贵的公主呢 五公主嘁了一声道“果然是没甚见识，一个破布偶，也值得他这般白白堕了皇子的威名”五公主似是不齿，忽觉兴味索然。戚明珠驻足良久，闻一阵脚步声渐远，猜测假山那旁的两人怕是已经走远。 戚明珠越过假山，见两个衣着华贵的少女并两名宫人走远了，不由四下望去，在一处相对而立的山石夹缝里寻到了被无情抛弃的老虎布偶。戚明珠上前三步，想把布偶从山石夹缝里拿出来，但是五公主随意的一扔，却委实扔的过深了一些。 戚明珠只能紧贴着假山石蹲在地上，扒住一侧石头，努力将胳膊伸直，待尝试多次终于够着了布偶，戚明珠高兴之余，却发现眼前多了一双黑丝缎面云履靴。伴随着身旁哗哗的碎石落地产生的碰撞声，戚明珠抬头望去。呼吸一滞。 秦越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身旁，撑起的黑色披风越过她的头顶，为她挡去了假山顶上掉落的一波波碎石。黑色的披风下只着玄色绣以祥云的壮锦单衣，秦越挺拔的身姿屹立身前。他低头无言地望着戚明珠，深邃的眼眸里未泄露半分情绪，戚明珠仰望秦越，与他的眼神交接，他的身形坚韧无比，让她感觉心安无比。就像自己身处无尽噩梦中时他在身边的感觉一般。思及此，戚明珠蓦然回神。想要站起来，逃离略有些尴尬的情境。奈何腿麻了。 这副身子美则美矣，实在太过娇弱。心中如此想，面上也少见的带了些窘迫。 秦越何等睿智，平生又最擅揣摩人心察言观色。自是发现戚明珠有所不妥。他心中不禁莞尔，只觉这般的戚明珠可爱又可亲，自打上次一别两人已许久不曾见过了。 秦越稍一弯身，扶住了戚明珠的胳膊，肌肤相接的那一刹那，两人俱是一震，只面上都掩藏的滴水不漏。秦越很快收敛心神，稍一用力便把戚明珠扶了起来，有力的臂膀动作间透着一抹温柔与小心翼翼。 戚明珠站起身子便退后一步单手靠在假山上，手中是湿湿凉凉的触感，令她头脑清醒。 “这布偶，是九皇子所有，我答应帮他带回去。”秦越轻声说道，声音沉寂，却透着股不可言说的意味。 戚明珠心中微惊，只稍加思索便抬手把怀中扣着的布偶递过去，“可惜了，被山石划破了。不如缝补好再送回去。” 秦越嘴角轻扬，似是安慰，似是解释“那倒不必，九皇子对此物甚是珍重，便是缝补，想来也不愿意假手于人。” 戚明珠淡然一笑，略微欠身，便告辞离去了。原来在这个时候他便与九皇子这般熟悉了。 “徐夫人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芊儿这般才貌，举世无双，放眼京中闺秀，无人能出其右，本宫真是羡慕你有如此出色的女儿”皇后娘娘位居凤鸾殿首位，与皇后娘娘与一众贵妇相谈甚欢，尤其对莫芊大加赞赏。 而莫芊的母亲徐氏心里却不大愿意听到这样的话，自己姑娘的确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好姑娘，但皇后在诸位夫人小姐面前这般说，未免有些打脸了，谁家没有千娇百媚的姑娘，怎么就都不及你家那个了诸位不敢怪罪娘娘，只会对芊儿心生不满，这对芊儿以后的婚事可是大为不利 莫芊也知皇后娘娘这话说得没安什么好心思，怕是爹爹一直以来的中立态度令太子一党心生不满了。徐氏轻拍莫芊的手，便起身对皇后娘娘盈盈一拜，身姿端庄优雅无比“娘娘谬赞了京中闺秀众多，各家姑娘都是才貌双全，只芊儿幸运了些，有幸登上朱雀台。那般神圣肃穆的地方，便是换了旁人去，也定是会惊艳全场的。小女实在当不得娘娘如此赞言” 在场夫人都是当家主母，日常的勾心斗角早已是家常便饭，见此情形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只不过面对着皇后娘娘公然的使绊子，没有人能够跟其正面对抗罢了。有眼明心静者见徐夫人被皇后娘娘算计心中不免有些同情。听徐夫人话说得又甚是圆满，无可指摘，竟又觉得无怪乎莫家三姑娘出落得如此惊才绝艳，单看其生母，便是少见的蕙质兰心。 是以这一场言语交锋悄然揭过。 “听闻府上的嫡长女已出了孝，今日怎么未见其人”皇后娘娘转而见一众贵妇身后皆有嫡亲女儿跟随。偏戚国公夫人许氏身旁跟着的却是二房的侄女。是故开口问道。 皇后为太子生母，自是与戚威同在一条船上，于情于理，皇后都得给戚威作脸。是以作关心状询问着戚明珠的去处。 明珠自幼体弱，今日祈福大典过后便腹痛难忍，臣妇怕她惊扰了娘娘，便命她去前殿暂歇。腹痛是许氏所想到的最好的法子，腹痛难忍，必然面有郁色，不能现身人前自是情有可原。 “真是可怜的孩子，既是腹痛，福安，让林医正去前殿为明珠诊诊脉，不要有什么大碍才好。”这后一句是对着许氏所言。许氏心神微震，立即言道感念娘娘圣恩。 许氏实在是不明白戚明珠作何想，这般重要的场所，所有京中权贵皆汇聚宫中，偏她一句不舒服便躲到了前殿，似是不欲现身人前她如今已经十九岁了，年纪已经算是偏大了，如今名声也不甚好听，她最大的利器恐怕便是这无双的姝色了。偏偏还捂得死死的真不知她到底怎么想的既是林医正前去，京中人不会说她苛待嫡女也就罢了 但她不会将这件事告诉老太太，许氏终归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戚明珠自打别了秦越便安生的回到了前殿里，不多久便听说林医正奉命来为自己诊治。说起这林医正也是老熟人了，老太太病的这些日子，林医正没少登戚府的大门。 如今暮色降临，雄伟壮观的皇宫中已是华灯初上，大家虽因身处皇宫不由拘谨了些，但一年仅一次能亲临宫宴。大家自是满怀期冀。尽皆前往昭阳殿，那是历年举行宫宴之所。是以这前殿格外冷清。 林医正甫一进门便颇为严肃的询问“听闻夫人道大姑娘腹痛难忍，大姑娘可否让老夫切脉”戚明珠自是没有不应的，当即伸出皓腕。 她离去时并未说明是哪里不舒服，如今林医正未诊脉便先道许氏所言，显然是暗地里与她通气。这林医正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戚明珠不由深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第30章 林医正抚须状似仔细的为戚明珠诊着脉，两人心里都清楚戚明珠身子是当真虚弱，但是腹痛一事不过虚言罢了。 自打上次中了幻影丹毒，戚明珠元气大伤，更遑论原主身子本就不甚强健，如此一来更是坏了底子，想要彻底养好本就艰难，即便戚明珠从老太太手里接过来的百草堂从不缺名贵药材，戚明珠若想完全复原也需要不少时日。 无奈老太太如今病倒，戚明珠心中忧心便日夜侍候在侧，根本没有时间好好将养。如今不过是靠着极强的意志力才没有再次病倒罢了。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林医正才将手拿开，他叹气说道“大姑娘身子本就不比常人，需好生将养，如今腹痛乃体寒所致。日后轻易不要吹了寒风。”戚明珠心下暗笑，身在官场的这些人，可是都练就一本正经说瞎话的好本事 戚明珠轻轻颔首，口中连连道谢，并从鹿皮所制的蒲团上站起身，亲自送林医正离开。 刚回了殿中，戚明珠便丝毫不顾忌林医正方才所说，直接走到窗子前，打开窗，外面一片灯火辉煌，白日里端庄肃穆的皇宫，在满宫红烛的光芒映衬之下，竟多了一丝暖意。 戚明珠已有半月有余没有现身人前，但不代表她没有关注京中事，腊月二十五那天，女主莫芊在街上闲逛之时，见有一人当街纵马，那人口中喊道“快闪开惊马了”当是时，街上众人纷纷闪躲，但有一稚童一无人看管，险些命丧马蹄之下，千钧一发之际，女主莫芊自人群中冲出，拼着自身受伤的危险将孩童抱起，堪堪跌落一旁。 而男主秦越也在这时出现，他飞身而出，运功至右脚，狠狠踢到惊马左侧肚皮之上，与此同时，马背上的青年亦提起飞起，平安降落。那本是癫狂的马儿瞬间长嘶一声，倒地不起。不多时便没了气息。 原来那马背之人是淮东王世子越子珞，此子同淮东王常年镇守淮东三省，此番进京朝圣。却不致因何，随行多年的宝马居然遭了暗算。若是当真出了人命，此番进京定难以全身而退。 是以越子珞不仅并未因秦世子踢死爱马而恼怒，反而对其欣赏有加，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等二人寒暄完毕再来看女主莫芊，越子珞本就对救了孩童的莫芊感谢万分，又见女主莫芊因救人而意外落下的头纱下靡颜腻理，眉目如画。顿时一见倾心。竟看呆了去 自此之后，男配正式登场，女主的护花使者兼攻略男主的神助攻正式上线。 自那日后三人街头扬名，京中又增加一笔男女主的佳话，一赞莫芊菩萨心肠，二赞秦越风姿飒然，三赞淮东王世子儒雅贤明。而女主越是声名鹊起，京中对她恨得咬牙切齿之人便越多。而其中更是以秦越的忠实爱慕者长安公主与莫家大姑娘莫嫣为首 今晚可热闹了，戚明珠胳膊撑在窗棂上，心中默念。 宽敞明亮的昭阳大殿里，男女分席而坐，圣德帝与其皇后高居首位，时不时接下臣下敬的一杯杯清酒。一时间丝竹悦耳，觥筹交错。气氛好不热闹。 “父皇今日是新年伊始，万象更新，我大越兵强马壮，国泰民安，父皇也精神矍铄，龙腾虎踯，这么喜庆的日子，父皇可否圆女儿一个心愿”长安公主拖着淡紫色曳地长裙，梳着高高的飞天髻，一身穿着打扮颇为华贵。这长公主虽非圣德帝的嫡公主，但毕竟是长女，圣德帝对她的疼宠较之其他女儿要多得多。 “长安所求为何朕虽为君亦为父，今日有何所求，不妨说来听听只一点，不可太过刁钻”圣德帝听着长安公主一番奉承，心情大好。当下便笑着说道。 “女儿只一个心愿。”长安公主说道此处略微停顿，朝笔直矗立在圣德帝身后的秦世子望去，那目光太过直接，“长安只愿正月十五那日能与秦副统领共赏京都灯会盛景。” 殿中一时寂静无声，但众人心中无不一片哗然，这几乎是直言要嫁与秦世子为妻了正月十五乃上元佳节，这一日满城的青年才俊与待字闺中的少女被允许夜游观灯。有不少有情人在这一日被红线牵引，互许终生。 众人虽相对无言，但无不在心中暗自忖度长安公主不愧为陛下爱女，真是好生豪放，也唯有秦世子这般儿郎，能引得皇家闺女如此痴狂了。 圣德帝面上未见丝毫愠色，反而单手抚须大笑，似是对长安公主与秦世子之事乐见其成。正当圣德帝欲开口之际，殿中不知从何传出一声略带稚嫩的女儿声。 “不行” 众人正四处搜寻声音来源，这声音的主人已在昭阳殿首位侧后方的角门气冲冲地走了出来。若是戚明珠此时在此，听到这声音，定会知道，这便是假山后亲自说出戏弄九皇子之言的五公主越臻 五公主今年年方十三，正是豆蔻年华，她身着一身水红色百褶长裙，配以纯白色的狐皮大氅，肌肤似雪清丽动人，一对红宝石耳珰随着越臻急切的步伐轻轻在耳畔摇摆，称的越臻黝黑眼睛更加晶亮。她昂着头走出来，神色间一片倨傲。 因是圣德帝最小的公主，且是唯一的嫡公主，越臻是以自小便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圣德帝与帝后恨不得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是以越臻性格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唯我独尊。 越臻又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往日里见到的贵族子弟，虽是不少，但他们无一人比得上秦世子的雍容气度与得天独厚的清俊容颜。秦世子又年纪轻轻便担任郎骑卫副统领之职，身上肩负着整个宫廷与圣德帝的安危。如此年少而身肩要职，满京城里可是独一份 “臻儿喜欢佑安哥哥，不想让佑安哥哥陪大姐姐逛上元节，大姐姐还是找别人吧”越臻以为，再没有比秦世子更加完美的儿郎了。她越臻看中的东西，没有人可以同她抢，就算是大姐姐也一样越臻心中嗤笑。 “妹妹也太过霸道了，妹妹身为女子，喜欢之言说得这般轻浮，未免太不知羞”长安公主俏脸微沉，之前脸上的羞涩荡然无存。说出口的话也带着三分嘲讽与愠怒。 越臻轻捻着肩头的秀发，漫不经心地说道“比不得大姐姐自作多情的本事，也不问问佑安哥哥愿不愿同大姐姐一同出游。” “你” “够了”圣德帝大掌重重地一拍，顿时发出一声巨响，“身为我大越公主，如此这般成什么样子还不赶快退下” 许给秦越一个公主并无不可，秦越这等才俊，便是把五公主许给他圣德帝也是愿意的。可这并不意味着圣德帝愿意看着自己最宠爱的两个女儿为秦越在群臣百官面前争风吃醋简直丢脸至极 圣德帝爱惜羽毛，授人话柄之事他是如何都不会做的。 更何况，圣德帝暗暗观察自己亲任的郎骑卫副统领秦越，他自始至终都淡漠如一，仿佛此事与他无关一般。圣德帝不由无奈叹息。 “嘁除了公主之尊，没半点比得上仙子姐姐比美人姐姐也差得远竟还肖想秦大哥也不啊疼啊表哥”不等这齐天佑将心中所想说完，慕容枫双指运气便戳中了他的痛穴。 齐天佑与慕容枫并肩而坐，眼见着皇家公主这一场争风吃醋的好戏，不禁嗤笑出声。慕容枫虽也认同他所言，但毕竟大庭广众之下，耳目众多，即便是事实，也不能大喇喇说出来，这表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思及此，不等齐天佑将胸中想法尽抒，便用了三分力点他痛穴，便是这也有得他受了 齐天佑将戚明珠视为神坛上的仙子，今日亲眼见莫芊领舞朱雀台，又叹服京都第一美女的风姿。秦大哥在他心中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才俊，无论是家室相貌还是权势与学识，他都在各方面碾压京中一众贵胄子弟。在他看来，公主之尊秦大哥自然是配得的，但公主却实在配不上他 秦大哥的妻子当是如仙子姐姐那般绝世独立，实在不行也得如美人姐姐那般美艳绝伦，鲜活深刻才是。 “表哥，怎么不见仙子姐姐姐姐既是戚国公嫡长女理应出席宫宴，怎么不见她”想起仙子姐姐，齐天佑顿时犹如抓心挠肺一般坐立不安。自打入宫以来，齐天佑双眼便如探照灯一般四处搜寻戚明珠的身影，奈何戚明珠有意置身人群，又显少抬头，是以齐天佑硬是无缘得见。已经许久不见仙子姐姐了，齐天佑实在想念得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破而后立 “戚大姑娘在哪里我怎会知道不若你去拦了许夫人亲自去问，看她会不会告诉你。”慕容枫调侃道。 慕容枫见齐天佑瞬间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都蔫了。不由觉得好笑。他这表弟虽有京中小霸王的诨名，且平生所好皆为美人，但他的喜欢极有格调，从不曾唐突放肆，一张嘴说出的奉承话也是真心无比。是以多年以来，他虽因混不吝的性子树敌无数。但不少京中闺秀却都对他意外的容忍度极高。这也算一番奇闻了 而目前看来，这小子是迷上了戚大姑娘与莫三姑娘且只是听他所言，对戚大姑娘的好感似乎更多一些。 这一个两个的，莫不是都着魔了慕容枫心下微叹。 “呀嫣姐姐你怎么了”突然一声惊恐的女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威远侯府嫡长女莫嫣倒在身旁的贵女身上，她嘴角带有黑色的血迹，显然是中了毒的征兆，她勉力扬起左臂，用纤细的手指指向莫芊，“妹妹，你为何”话未说完莫嫣便昏了过去。可众人犹记得她说那话时语气中的不可置信。 徐夫人忙赶了过来，将莫芊牢牢护在身后，她环视四周，愤怒的眼神中夹杂着心疼。莫芊望着徐氏的背影，鼻头酸涩无比。母亲一直都是这般，无论何时何地，都将她牢牢护在身后。而莫嫣，一如既往的阴狠恶毒 “秦越。”圣德帝开口道。 “臣在。”秦越上前听命。 “带威远侯嫡女下去救治。将可疑人等监押候审这件事由你来解决吧”圣德帝置于高台之上，面色铁青。国宴当头，百官环伺之下竟敢毒害贵女，简直胆大包天圣德帝感觉自身的威严收到了挑衅，发号施令后便拂袖而去。 “臣遵命。”秦越躬身领命，待圣德帝离去便步履稳健地走到莫家姐们身前。 “来人，送莫大姑娘去偏殿。” “赫连英，你亲去太医院将韩医正带至偏殿。” “徐四，将此人带下去好生审问。”秦越手指跪在身旁瑟瑟发抖的宫女，这宫女一直侍奉在莫家姐妹身侧。 那宫女闻言猛地抬头。望着莫芊嘤嘤哭泣道“三姑娘救命，救命啊三姑娘秦副统领，我招了是莫三姑娘，是莫三姑娘命我给大姑娘下的毒” “拖下去。”秦越恍若未闻。 戚明珠不知自己等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已经昏昏欲睡了。 “姑娘，贵府许夫人在昭阳殿晕倒了，戚国公已先送夫人归家，昭阳殿遣人来通传，贵府马车现正停在宫门口等候姑娘。”正当戚明珠困顿难忍之际，一名身穿淡绿色宫装的侍女进来通报。 “什么”戚明珠心中满是诧然。急忙跟着出了前殿，丝毫未注意到侍女只说昭阳殿遣人来报，却未指明是何人差遣。 一路上戚明珠便是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明明是一场女配勾结长安公主陷害女主的戏份，许氏怎么就会晕倒呢来时明明还好好的 既然无从得知缘由，戚明珠干脆不去想。深宫悠悠，戚明珠徒步行来，更觉此路漫长无比，一名内侍提着灯笼走在前面，昏黄的烛光映着戚明珠踽踽独行的身影。 戚明珠无意识地行走，不知不觉间竟已到了宫门口。出了宫门，果不其然，有一辆看起来颇为宽敞的马车停在宫门口不远处。戚明珠走近一看，发现并不是来时所坐的那一辆。转念一想，也属理所应当，许氏既已被戚威送了回去，这马车非来时那辆倒也正常。只是她踩着矮凳上了马车，掀开车帘那一瞬，却不由呆愣了。 马车里悬挂着一柄红灯，秦越单手支着额头似是闭目养神，晕红的烛光照耀下，秦越精致清逸的五官显得朦胧而，诱人。戚明珠尚呆愣中，她不知自己怎么就上了秦越的马车，她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良久，正当戚明珠回过神来欲撒手转身离去时，秦越睁开双眼，清澈深邃的眸子里无半分睡意。他言道“戚国公已回府，府中未有车马留下，还请大姑娘不要介怀，让秦越送姑娘一程。” 戚明珠与他四目相对，只觉得无端的有些口干舌燥，气氛好不尴尬。她不知，秦越眼中，戚明珠白皙的俏脸上显见的一抹嫣红。秦越为着这一抹红呼吸一窒。二人竟这么相持了好些时间。 良久，戚明珠率先回过神来，上都上来了，此时下去，若被有心人看到，只怕更加惹人非议，是以戚明珠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进了马车之中，在马车的另一侧紧贴着车壁而坐。 马车缓缓前行，车轱辘有规律的转动，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今日昭阳殿里出了事，有宫人被杖毙，许夫人受惊晕倒，被韩医正诊出了，喜脉。”秦越蓦然开口，戚明珠猝不及防。 秦越转头望向戚明珠，她的眼神里充满疑惑和不解，秦越只以为她心中大惊，难以接受，望着戚明珠的眼神里不可控制地流露出一抹担忧。 戚明珠实在是有些始料未及，许氏的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戚威也正当壮年，二人有了嫡亲血脉不过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只不过戚明珠从未想过这种可能罢了，她并非真正的戚明珠，自是不会为此伤心。且融合了原身记忆的戚明珠对戚威生不出一丝怨恨。仔细说来，原主还是应当要感谢戚威的养育之恩的。 只是自己这般，是被遗忘了吧。戚明珠心想。这候在宫外的马车，莫不是秦越知道戚威等人已离去，特意等着自己还是，根本就是他派人去的前殿寻自己 戚明珠并未问出口，若真是如此，自己反而不知该如何同秦越相处了。 戚明珠垂手默默无言，秦越心里却有些忐忑，犹豫良久才开口问道“听闻你身体不适，现在可好些了” 戚明珠心里一颤，秦越的语调里略带压抑的关心，她如何听不出来“我并无大碍，只是素来喜静，不得已而为之罢了。”戚明珠对装病之事并未隐瞒。 “你身子弱，还是仔细些好。”秦越未加思索，便接了话。 戚明珠感觉他对自己好似了若指掌，知道自己在前殿，知道韩医正说的话，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很快戚明珠便有些欲哭无泪了。因为秦越今夜出乎意料的直接。 “年前威远侯府举办赏梅宴那天，你来找我，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秦越轻叹一声，声音低沉而缓慢地问道。 戚明珠大惊之下，整个身子都有一瞬间的僵硬。这一点秦越自是尽观眼底。他终究还是不忍心，她本就形单影只，茕茕孑立，如今戚威在不久的将来又会有嫡生子，她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是以主动开口提起此事，只想着自己或许能帮衬一二。 “虽不知大姑娘是如何想到来找秦某，但大姑娘若有难言之隐，不妨一一道来，秦某或有解决之法。” 戚明珠呆呆地望着秦越，她觉得自己行为可恶可憎，委实卑劣。当初便不该如此。情之一字重于千斤，若非自己当初有意在他眼前晃悠，他还是以前沉稳有度，心若磐石的秦世子，可如今，对着仇人之女，他竟问自己可有难言之隐。 他分明早就知晓自己是有意接近他，只是纵容罢了。 “我只是想脱离戚府，想着你既然心悦我，必然愿意娶我。”戚明珠听着自己清冷的声音响起，她望着秦越得天独厚的俊颜，将自己心中隐秘的心思坦诚相告。 秦越黝黑的瞳孔急遽地收缩，他的气势暴涨，坐在身边的戚明珠只觉突然之间胸口憋闷异常，便是连呼吸也艰难了些。不过须臾之间，这种境况便消失不见。 “你，如何得知”此话甚是简洁。秦越的眼中再也看不到温和的情绪。这个问题戚明珠早就已经想好了答案“是表兄生前所言。”此话并不算假，戚明珠的确是从经由欧阳康之手送出的墨玉镇纸才知自己是男主秦越心中挂怀多年的人。而戚明珠也只能这般解释。 “公子，戚府到了。”赶车的小厮轻声提醒道。戚明珠下车前望了秦越一眼，他微微撇开头不再看她，戚明珠难掩心中的失望果然是这样，这人这般骄傲，怕是日后再不会沉迷在这虚幻的情网中了。如此想来，也未尝不是件坏事，戚明珠心中坚定了几分，转身便下了马车。 回程的路上，秦越心中五味杂陈，愤怒与苦涩错综纠缠乱如泥沼，他月余来的挣扎与心伤仿佛一场笑话，甚者说早在多年以前，这个清冷如玉的人便已知晓自己心中的遐思。他自嘲枉自己自负精明，即便察觉到他在赏梅宴后有意接近自己也丝毫不以为意。他只以为戚明珠接近他是有所图，对此也持极其宽容的态度，只因那个人是她。 他哪里知道，哪里知道她仗着自己对她的一番情思，将自己玩弄在鼓掌之间 只是如此说来也有失公允。她并未真的做了什么，只不过短短的几次见面，自己便已溃不成军。 秦越啊秦越，你着实可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戚府夜事（一） “姑娘，你可回来了”戚明珠从幽暗的过道走来，尚未踏进汀兰苑时，便看到琉璃与涟漪站在院门口翘首以望。刚见到戚明珠的身影便迫不及待的小跑了过来。 见这两名花样年华的俏丽女子焦急的样子，那般真实毫不作假，戚明珠只觉周身的寒意仿佛突然间便散了去。 “姑娘若再不回来，奴婢二人便要去夫人那儿寻人了”琉璃与涟漪分侍在戚明珠左右两旁，琉璃素来心直口快，率先开口道“姑娘若是再不回来，我们便要去夫人院里去寻人了”明明是一块儿去的宫里，怎地就只有夫人并四姑娘回来了独少了姑娘不说，夫人还传出身怀有孕的喜讯，便连老太太听了夫人有身孕的消息拖了病体亲去探望，这让琉璃二人十分愤愤不平 戚明珠闻言，暗自庆幸自己回来的及时，若不然又要多生事端。她停下脚步，眼波在二人身上流转，“你二人也太过小题大做，不过是母亲昏迷，我又与她们不在一道，是以父亲先送母亲回来，已是命了车马在宫门口候着我了。”戚明珠温言细语解释道。幸而秦越送了自己回府，不然琉璃二人若真去了许氏院里寻人，祖母病体未愈，若是得知自己被遗忘在深宫之内，只怕病情加重。 “琉璃，你请胡大夫去愚园，待祖母回去先诊一诊脉才好。”胡大夫是戚府的专职大夫，医术委实不错，曾担任京中第一医馆回春堂的坐堂大夫。自老太太身体抱恙之后，戚威便将他请至家中，虽不及林医正在杏林之中的名望，但林医正身为太医院一方医正，自不可能日日呆在戚府，是以日常为老太太看诊还是需要胡大夫的。 待进了屋子，戚明珠去了披风，涟漪上前欲为她卸钗解髻。戚明珠轻轻摆手，“不急，待会儿还要去趟愚园。”涟漪略带犹疑地开口道“姑娘，今晚夜色已深，老太太回去怕也是要休息了。姑娘累了一天，不如早些安置，明日再去吧。” 戚明珠摇头失笑，颇有些无奈地道“我若不去，祖母今晚怕是睡不好了。”涟漪呆呆望着戚明珠，似有所悟般点头称是。情绪却意外的低落。戚明珠暗暗思忖涟漪也不知是怎么了，一连几日，精神都不大好，脸色也日渐憔悴。 稍晚一些，得了小厮的传话，说是老太太回了愚园。戚明珠便披星戴月地去了愚园。果不出她所料。老太太压根无法合眼，只因担忧许氏有孕，明珠会过不去心里的坎。 虽是刚回了愚园便听说明珠唤了胡大夫来为自己诊脉，老太太心中自是十分熨帖，可明珠终究未曾现身，自回府之后也并未踏足许氏院中，老太太自是不知戚明珠被遗忘深宫，只以为明珠心中难过，不愿现身。 即便那般难过心伤，还是不忘遣人来替自己诊脉，老太太只一想便心疼不已。虽大部分都是老太太自己所想，但若是按照常理，老太太所思所想合情合理。 戚明珠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担心今日自己若不亲去一趟，老太太恐会彻夜难眠。为了让老人家释怀，是以戚明珠还得亲自走这一遭。戚明珠被老太太拥在怀里说了好些话，大意便是她仍是戚府的嫡长女，日后的一切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戚明珠为老太太压压鬓角，直视着这个脸上沟壑纵横却眉目慈善的老人道“祖母莫要伤神，以往所思所虑，是明珠心胸过于狭隘，如今母亲有孕是一件好事，日后明珠便有了嫡亲的兄弟姊妹，明珠心中无半分不喜。”言语间神清目明，一派坦荡。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老太太不住地点头，喜极而泣。 四姑娘戚明安坐在镂刻着精致牡丹花纹的铜镜旁，镜中的少女脸型圆润，明眸皓齿。本也是俏丽多姿。但她只觉不若戚明珠目如秋水，也不若莫芊面若芙蓉。 这张脸这般平凡，难怪秦世子不喜戚明安心中笃定道。 没有人知道今晚宫宴开始之前，她偶遇过秦世子，她在十字长廊路口惊见他出现，心神激荡下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藏起来收拾仪容。她定要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秦世子面前才好 估略着时间，戚明安挺直了身子，露出少女窈窕的曲线，身姿曼妙的走了出去，恰与秦世子相遇在长廊路口。她一双含情目中满是他高大傲岸的身影，盈盈一礼间更是透露着少女独有的风情。 哪知秦世子只微微颔首便与她擦肩而过。戚明珠心中失望无比不能让他就这般走了，日后再见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戚明安贝齿轻咬朱唇，终于鼓起勇气叫住了即将走远的秦越“秦世子” 秦越停下脚步，回身望来，他双目清冷幽深，静静望着戚明安。 “小女心悦世子久矣，世子可否怜惜奴家一片深情挚意”戚明安也算豁了出去。如今自己坚守心中情谊已如困兽之势，老太太与母亲对戚秦两家之势绝口不提，母亲已经在替自己相看人家。若是不拼一把，叫她如何能甘心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已见识过这世间最出色的男子，世间其他儿郎在她眼中皆不过凡夫俗子而已 “姑娘是哪家闺秀”戚明安心情正激动不能自抑之时，秦越低沉清冷的声音响起。 就算他不记得三年前的初时，这些年的大小宴会，总也碰了不少面，秦越竟，丝毫不识得自己戚明安掩下心头升起的凉意。戚明珠双手合握置于胸前，盈盈双目水汽渐生，“小女乃是礼部尚书戚旬嫡女，三年前也是在如这般的宫墙角下与世子相识，世子当真不记得了吗”一滴清泪落下，好不柔弱堪怜。 戚明安此人秦越其实是知道的，凡是戚府之事，戚府之人，秦越皆了如指掌。戚旬表面上是一个高风亮节，遵循法礼之人。但实则是个伪君子，背地里做了少让人作呕之事。而戚明安便是他的嫡女。 三年前她在他面前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彼时他初得陛下赏识，赐封郎骑卫副统领。而正统领袁坤鹏因昔日救驾时中过毒箭，这些年始终余毒未清，只能常年卧病在家，陛下感念其功劳便为其保留正统领的职位。但阖宫上下，无人不知，郎骑卫里真正掌权的是两名副统领，一位秦世子，一位靖王世子越琛。 那时戚明安在他面前佯装仁善地为被老宫人欺负的新进宫女出头。她自以为计划周密，但她不知深宫里于一众宫人来说，最重的是银钱，最轻的也是银钱。尤其当命悬一线之时，她显然低估了秦越在一众宫人心中的威信。 她前脚刚走，后脚那原先欺负人的老宫人便跪到了秦越身前，将袖口处的金叶子抖落在地，苦苦哀求。直言不知那贵女妄图欺瞒秦统领。 那次之后她便知道这擅长脚踩他人上位的的姑娘是戚旬嫡女，颇有乃父之风。 那时他便想独她一人，清冷疏离的性情之下，是最良善不过的心。 “既是戚府的姑娘，府中长辈难道不曾说过秦家子不娶戚家女。”秦越星目凛凛，薄唇一张一合间冷漠无比，其中罕见的夹杂着几分的嘲讽。戚明安爱慕秦越已久，往日里他都是张弛有度，温和有礼的模样，如今竟对自己冷漠至此简直难堪至极 戚明安一时间愣在原地，瞠目结舌。不等她回过神来，秦越转身而去，那脚步无半分留恋迟疑 哐啷一声巨响，戚明安盛怒之下将铜镜狠狠摔到地上她似是不解气，又马上回身将妆奁上的一应物什全部扫落在地，眼看着地上零零落落的都是自家姑娘平时喜爱的物件，身旁的丫鬟秀荣却只是深深地低着头，并不敢开口吐出半个字的劝解之语。 我一定要知道戚秦两家的恩怨由来，二姐姐，又要劳烦你走一遭了。戚明安置身于一片混乱之中，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地上的那盒二姑娘戚明丽送来的上好的梅花粉。嘴角蓦地绽出一抹阴寒的笑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戚府夜事(二) 噌的一声，戚明珠自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子她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的挚衣已被汗意濡湿。她蜷起双腿，将头置于膝盖之上，渐渐舒缓着急速跳动的心脏。 戚明珠自打从瀛洲阁回来之后，依然每晚噩梦连连，虽不若之前昏迷未醒时一般严重，但也委实煎熬得很。她的梦里错综杂乱，时而是连玉然死前的胡言乱语，时而是前世父母的嘤嘤哭泣。她知道自己身体内的两个灵魂内心深处的恐慌同时被幻影丹引了出来，那对她来说简直是双倍的折磨。 虽说她平时并无说梦话的习惯，但睡梦中的事谁也说不准，不知道秦越与那瀛洲阁的鞠长亭是否能发现端倪。戚明珠闭着眼静静地趴伏到双腿上，忽然之间便想起昏迷时耳畔若有如无的低喃，只一想，便觉得心安。 漆黑的夜里太过寂静，寂静到已经回神的戚明珠清晰地听到，外间传来压抑的低泣声。戚明珠心里一惊，今夜睡在外间的是涟漪 戚明珠下了床，披上夹袄便向外间走去，就着昏暗的灯光，戚明珠看到床上蜷缩成一团的身影，伴着哭声微微抖动。 “涟漪。可是有人欺负你”戚明珠脚步轻移，慢慢坐到床侧，将右手搭在棉被上。手下的身躯一颤。戚明珠心里也不好受。琉璃与涟漪一直陪着她，琉璃精明干练，却远不及涟漪沉稳，涟漪素日里温柔可亲，可实际上外柔内刚，极有韧性。而今却哭成这般模样，显然是遇到了难事。 “告诉我，我替你出气。”戚明珠安抚地轻拍着棉被。 涟漪徐徐坐起了身子，戚明珠瞬间心中一痛，涟漪双眼红肿，泪流满面。她声音喑哑，极为艰难地开口 “姑娘，琪哥儿快不行了琪哥儿”涟漪只说了这一句便再也说不出话，只是难过得流泪。 戚明珠虽不知琪哥儿是谁，却也知道必定是她心中极重要之人，或许是心上人也说不定。她叹了口气微微伏身将涟漪抱住，涟漪终于勾住她的脖颈放声大哭。 等涟漪哭得累了，戚明珠微微动了一下肩膀，观外面的天色，已近四更天了。 “我虽不知琪哥儿是何人，但是到底他得的是什么病大夫如何说竟是病的如此厉害吗”戚明珠问道。总得问清是什么情况，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琪哥儿是二老爷身旁的侍从，我，我心中喜欢他，他是个可怜人，身体本就不好，如今已经撑不下去了。”其声哀婉，戚明珠听闻不由得为之心伤。听涟漪断断续续的叙述，才明白，这姑娘是恋上了救命恩人，戚明珠三年内过着隐居的日子，可她院内的下人总要跟外界接触，碰上她这么一个万事撒手不管的主子，涟漪与琉璃的日子过得并不如何轻松，只是她们日常从不说而已，今日她只说自己险些被管家之子拖到柴房侮辱时是琪哥儿救了她。但戚明珠却知道，若非自己不理事，便是管家之子也不敢动自己房里的大丫环 “等天亮了，我便去求祖母请林医正过来为他看诊。”戚明珠轻声道。 “没用的，林医正已经为他诊治过了。林医正说他已病入膏肓，药石罔效了”涟漪轻轻摇头，声音里满是绝望。 戚明珠先是一惊。后凝神思索，不一会儿她开口道“母亲嫁妆里好似有一枚夜明珠，钥匙一直是你收着，你明日自己去取了送去瀛洲阁，看鞠老板可否看得上眼，若是还能入眼琪哥儿或许尚有一线生机。”她本不想轻易动连玉然的嫁妆，但事急从权，什么都没有人命来得重要。这鞠老板在原著里可是医毒双修，天才般的人物。若是连他都救不了的人，怕真的没什么希望了。 “姑娘那夜明珠是”涟漪想说夜明珠珍贵异常，举国上下只三颗，一颗在皇后娘娘的寝宫，一颗在淮东王府邸，还有一颗被先太后赏赐给了夫人，它珍贵无比，更是夫人的遗物可是她竟无语凝噎，她无法说出任何劝解的话。 呆坐良久，涟漪掀开被子下了床，在戚明珠面前跪了下去，相伴三载，涟漪从未行此大礼。戚明珠猝不及防赶忙去扶。 “姑娘，便受涟漪一拜吧，姑娘大恩，涟漪无以为报。”戚明珠双手顿住，慢慢直起身，除了叹气再无其他。 青石地板上传来结实的咚咚声。这个傻姑娘，那人怕不知道你为他如此吧。戚明珠心想。 瀛洲阁里，鞠长亭把玩着手中的夜明珠，传闻中把这夜明珠说得珍贵无比，世所罕见，今日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听闻此物夜里能发出温润的白光，白天却与普通的南海东珠无甚差别。也只有与夜明珠相提并论之时，南海东珠才显得普通了。 “虚道之啊虚道之，想不到你即便扮成了一无是处的小厮也还是有女子对你情深义重，而她那主子也甚是奇特，竟为了一介侍女将这般珍贵的东西拱手送人。罕见，罕见” 而那本该重病在床，只有气进没有气出的琪哥儿，那被涟漪深深爱慕的琪哥儿，此时大喇喇坐在上好的金丝楠木躺椅上，手执着酒壶开怀畅饮。听闻鞠长亭揶揄的话语，恶狠狠地瞥他一眼，便置之不理。 “这等宝贝都舍出来了，你说我救是不救”鞠长亭将夜明珠放到锦盒之中，再不看一眼。 “都药石罔效了，还怎么救，你真当自己是神仙不成”虚道之似笑非笑，口中的话也冰冷无情的很。 鞠长亭颇觉无趣，这人回到虚统领的身份，真是半分玩笑也开不得，没意思，还是躲着些吧，毕竟这可是一个武力值爆表的存在。 “可怜那夜明珠，我还没有捂热便要送回去。”鞠长亭长叹一声，便扬声唤人“去把外面戚府的人叫进来，便说这人活不了，带着人和物件一块儿回去吧。” 前面还一口一个珍宝的，这会儿那珍贵至极的夜明珠便成了可有可无的物件了。 戚旬亲自在瀛洲阁外等候，他一向认承做戏要做足，既是披了一层仁义的皮子，便要世人皆赞他仁德无匹是以听闻随身侍从病情加重时他让人请了林医正来看，世人皆知他为了下仆肯去请太医入府，所以即便琪哥儿死去也无甚大碍。 可没想到他那侄女竟不知为何拿出连氏生前先太后赏赐的夜明珠只为求瀛洲阁救治琪哥，而原因不过是她院中的侍女爱慕琪哥儿这简直可笑戚旬绝不相信此事会这般简单是以他亲自送琪哥儿来，只为了探查其中隐情，顺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做戏而已。 戚明珠曾与涟漪商议究竟以何名义来救琪哥儿，可思来想去，都不够合情合理。想来也是，二人本就与琪哥儿无甚瓜葛，如此行事，又不可能绕过二老爷。是以最后涟漪不怕名声有碍，戚明珠亦不怕牵连自己，两人合力拍板照实说。 只她们不知道，一番心思付诸东流。 虚道之心硬如铁，彼时不曾对涟漪有半分柔情。他也不曾记得他曾无意间帮扶过得姑娘，将他放在心里珍藏。 只是后来听闻当戚旬带着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如纸的琪哥儿回来时，涟漪口吐鲜血，晕倒在汀兰苑中。 再醒来时，涟漪复又跪在戚明珠身前“姑娘，涟漪欲嫁与琪哥儿为妻，求姑娘成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琪哥儿娘子 虚道之的记忆里没有涟漪的半分影子，但是在自己任务完成即将离去之际，他才算是真正记住了这个女子。 于他而言素不相识的女子，却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爱慕自己。虽然他并不甚在意涟漪的情谊，却觉得这姑娘倒是有几分胆量，只是恐怕要痴心错付了。他一不想耽误了芳华少女的一生，二不愿自己与任何不相干的人牵扯上。 是以当他偶然清醒，听到戚二爷说要替他做媒时，他当即便连忙拒绝，并且昏迷不醒，当晚琪哥儿便魂归九天了。 可虚道之万万没有想到，即便自己已是个死人，却还是没能躲开那个叫涟漪的女子。她居然，居然捧着琪哥儿的牌位拜了天地 这女人真是不知所谓气煞人也 在琪哥去世的第二天，涟漪身着一身大红的红嫁衣，捧着上书先夫邹琪之灵位的牌在大姑娘戚明珠与戚二爷的见证下拜了天地。 嫁衣料子是上好的凌云缎裁减而成，只是这只能勉强算是嫁衣了，因为这一身红衣上刺绣太过简单，比之大越朝嫁衣历来的繁复程度不可同日而语，在众多人眼中这甚至称不上是一件成衣。但即便是这身衣服，还是戚明珠连夜命绸缎铺子的肖掌柜进府为涟漪量身，又赶回店里命绣娘抓紧赶工做出来的。 涟漪进了屋，先将牌位放在屋子正中央的供桌上，便回身含情脉脉地望着躺在棺椁中的琪哥儿。 她身体半趴在棺椁上，伸出雪白的手触碰琪哥儿早已无本分血色的面庞，琪哥儿没了气息已经一夜又一日了。 很久之前涟漪便想要这么做了，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初进府时你明明那般孱弱，怎么就敢进来帮我呢，我被那混账拖到柴房的时候，不是没有人看到的，但却无人相帮。偏你进来了。你怎地这般傻呢。”可是就是那般孱弱的琪哥儿一边忍受着管家之子的拳打脚踢一边牢牢护着怀里的自己。那时涟漪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加温暖，更加安全的怀抱了。 这些年来，涟漪一直默默看着他，大姑娘不曾出过汀兰苑，但对涟漪的行为从不曾过多限制。“我知道二爷因为是府中的庶子，是以日常每三日便要去给老夫人请安，所以每隔三日我便在芙蓉园的角门处等着，便是为了看你一眼。”芙蓉园是老太太愚园之外的一处花园子，乃是去愚园的必经之路。 涟漪的双手拂过琪哥儿的平和的眉，掠过他高挺的鼻梁，最后停顿在他惨白的双唇上，这张脸乍一看平凡无奇，但涟漪总觉得琪哥儿的眉眼好看，是她见过得长相最让她感到舒适的人。这张脸毫无侵略感，让她感到无比安心。“我娘亲早逝，爹爹与后母根本不管我死活，我本来以为这个世上除了姑娘，便没有人值得我倾情以待了。哪知偏偏遇上了你” 一滴清泪自涟漪的脸颊上滑落，落到琪哥儿双唇上，涟漪笑了，那笑容悲哀中掺杂着幸福。她缓缓低下头去，吻上那棺椁中冰凉的唇。那滴泪在唇瓣摩擦中消失不见。 “今夜，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涟漪直起身子，专注地望着琪哥儿的身影喃喃道。一袭红衣坠地，厚重的服饰尽退，涟漪浑身赤裸地迈进了棺椁之中，她柔弱无骨的身躯依偎在琪哥儿怀里，二人合盖一床大红喜被。涟漪嘴角边扬起一缕柔软的笑意。 琪哥儿死后的第三天被涟漪葬在京都西郊的一处庄子里，庄子是戚明珠生母连玉然的嫁妆之一。 涟漪的父亲自打涟漪思慕琪哥儿之事传出去后，便与她断绝了关系，当着众多丫鬟婆子的面放话说，从此再没有涟漪这个女儿。 琪哥虽是戚二爷身边伺候的人，但终究是个下人，根本没有资格进戚家祖坟，若是涟漪并未嫁与琪哥儿的牌位，这事儿理应是戚二爷操办。涟漪与琪哥儿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凡是有才有志之士，莫不对二人之事多加关注几分，是以戚二爷想必会妥善处理此事。 但是如今涟漪既嫁与琪哥儿为妻，那么琪哥儿的事就是涟漪的事，而涟漪的事戚明珠便一定要管。是以戚明珠去求教祖母，只盼着老太太能教她一个解决之法。 果不其然，老太太将原身生母连玉然陪嫁的一处庄子直接交给了她。那庄子地处西郊，环境优美冬暖夏凉，是闲暇时玩乐的好去处。于是在这座庄子里，涟漪的新婚夫君长眠于此。至少，表面是如此。 而琪哥儿下葬后的第二天，涟漪将及腰的秀发挽起，梳起一个端庄秀美的盘桓髻。琉璃望着跪拜在姑娘下手的好姐妹，早已泣不成声。便是戚明珠也难掩眼角的泪意。 好好地一个姑娘，怎么就突然之间变成了这个样子这变故来得太快，让戚明珠有些措手不及。她心疼涟漪年纪轻轻便要守寡。但她虽然从不曾对人生出这般情谊，但她也知道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琪哥儿在涟漪最是情深时离去，涟漪的记忆里永远是他最好的样子，此生涟漪都不可能忘记他了。戚明珠劝过涟漪，琉璃更是一遍一遍的劝着，可是全被涟漪挡了回去。 “姑娘，涟漪不会后悔。即便日后涟漪对琪哥儿情谊不再，但涟漪此时的心情是一万分愿意的，这一点如何也做不了假。”这般感情，更似是原著里秦越对原身的感情一般。纵是不被人知，依然念念不忘。思及此，戚明珠没来由得心中郁郁。 戚明珠回过神后轻叹一声，便起身下榻，将涟漪的身子扶起，轻扬语调调侃道“我如今该是唤你涟漪，还是琪哥儿娘子” 涟漪猛地红了脸，一旁站着的琉璃也破涕为笑。连忙用袖摆擦拭着脸上的眼泪。 涟漪面带娇羞的回道“姑娘越发会促狭人了还是唤奴婢涟漪罢。”一时间涟漪脸上风情无限。 “马上便是正月初十，姑娘可想好了要送与靖王府太妃的寿礼”涟漪脸上的红晕退去，便提了一个颇为实际的问题。 依着老太太的意思，这份礼不必太过贵重，只要心意到了便可。 无他，靖王府世子越琛自世子夫人先去之后至今未娶，且世子并未有一儿半女，也无同房妾室。传言说靖王府世子对先世子夫人一往情深。是以多年来未有续弦之意。 但是世子不急，太妃却不能不急，甚至于太妃而言，为世子续弦实属迫在眉睫之事。 靖王世子戚明珠未曾见过，但想来能与秦越同列为郎骑卫副统领之职，那越琛想必是个有本事的人。事实上，靖王世子是京都唯一一个可分去秦世子三分光环的人，虽只是三分，可那便已然足够。 可即便靖王世子再是出色，可单是他鳏夫的身份，便永不会被老太太列入考虑的名单之中。 靖王太妃素来深居简出，此番竟在自己生辰时大摆筵席，广邀京都闺秀参加，其深意定是亲自为靖王世子相看。 是以老太太提前嘱咐戚明珠与戚明安，靖王太妃寿礼之事，务必要送的合适。之所以只嘱咐戚明珠与戚明安无非是因为二人是戚府嫡女，不可为人继室，可于府中一众庶女而言，这无疑是一门好亲事了。 可是如此形势，却偏有人看不明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亲疏难辨 巳中时分，戚相国公府的两辆马车停在了靖王府门前，马车极其奢华，便是挡门处一块帘子的价值都够寻常人家两三个月的嚼用了。马车站定后，附近的百姓稍微躲远了些。 即便再是艳羡世家贵族的奢靡生活，再是想要一睹贵女们的相貌，也不能冒着生命危险贸然上前啊若是不小心冲撞了贵人，恐会没了性命的况且，这贵女们出了马车皆是轻纱遮面的，哪看得清长什么模样倒不如离远些好 许氏携着戚明珠等人依次下了车，戚明安等人也汇聚到两人身边，便听得守门的门道扬起嗓子唱到“戚相国公府前来贺寿” 许氏温和双目扫过名义上的两个女儿并三个侄女，五人虽俱是以轻纱遮面，以免被贩夫走卒看了去，但近观之下，亦是难掩女儿娇容。只是，今日前来的贵女当中，又有几位不是精心打扮过得今日的太妃寿宴与不久前的皇宫宫宴相比，虽排场不可同日而语，但京中诸位贵女皆是翘首以待，只盼着怎么京中的贵妇们面前露脸，是以无不打扮的靓丽夺目，或艳丽或娇媚或清幽。无论是妆容服饰，还是举止仪态，都是力求完美。 只除了许氏瞥一眼右侧的垂手而立的戚明珠，几不可见的摇摇头，老太太虽无意让大姑娘进靖王府，但却极力想把明珠推到人前。 只是大姑娘如今未着脂粉，衣饰也太过素淡，虽依然风姿依旧，到底显得缺了些鲜活的色彩。只是对府内其他姑娘而言，大姑娘一直这般低调才是遂了她们的心意。又怎么有人将戚明珠的阳奉阴违捅到老太太身前去大姑娘这般不欲出彩于人前，莫非是有了心仪之人许氏暗暗猜测道。只是生了这样一副容貌，又怎么藏得住许氏不禁叹惋。 许氏这番心绪流转也不过一瞬之间，待门童唱罢不多时便率先朝着靖王府大门走去，戚明珠戚明安众人紧随其后。只留下一片袅娜多姿的背影，徒惹他人遐思。 入了靖王府内花园，当头迎来一名年过五旬的夫人，这妇人身量高挑，鬓发斑白，身着黑色底纹红色掐边的夹袄，正步履稳健的上前，略有些臃肿的身子对着许氏等人微微行礼，口中道 “老身见过许夫人，见过各位姑娘。” 许氏哪敢当真受了这一礼，这秦嬷嬷可是太妃身前的亲近之人，陪了太妃不知多少年头。许氏连忙上前，托着那秦嬷嬷的双手，阻止了她侧身行李的动作。“嬷嬷万万不可，我等晚辈怎能受嬷嬷的礼可是折煞我们了” 秦嬷嬷顺势而起，眉眼间荡起慈和的笑意“这天寒地冻的，许夫人能带着姑娘们前来太妃的寿辰，太妃心中极为高兴。” “太妃高兴，便是我等晚辈之幸了”许氏牵着秦嬷嬷的双手，唇边的笑意再真诚不过，端的一派敬重濡慕之态。 “太妃早已在内室等候，夫人与姑娘可随老身过去了。”秦嬷嬷此话说完不等许氏答复便对随行的丫鬟道“带姑娘们去霞光苑二姑娘处，务必好生照顾姑娘们。” 秦嬷嬷虽未言明去见太妃的姑娘是谁，去霞光苑的姑娘又是谁，但众人皆知，能与许氏同行的定是戚明珠与戚明安无疑许氏虽自是心生疑虑，毕竟即便嫡庶有别，但往日也没有分得如此清楚地。但她并未多言，只轻轻点头便开口道“明丽、明琪、明妍，你三人去霞光苑寻二姑娘玩儿吧，切记不可骄纵行事。” 三人年纪尚轻，自是难掩面上的难堪之色，其中又以戚明丽的脸色最是沧白。只是，主人家既是这个意思，自家主母也欣然同意，三人便是再不满也不能说什么，只得将身边丫鬟捧着的寿礼移交给他人，便去了霞光苑。 戚明珠作为旁观者，自是发现秦嬷嬷自打说出那句令众人色面的话，便一直观察着自己一行人的神态。更准确点说，是在观察着几位庶妹的反应。戚明珠能看到的，许氏自是也能看到。见此情景许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于戚相国公府这般家世的人家，太妃自是关注府中的庶女了。 只是，许氏眼瞅着二姑娘与三姑娘五姑娘一个比一个难看的脸色。心中一叹靖王府世子妃的名头怕是与戚府无缘了 于戚明珠而言，此事无关痛痒，她既已明白悟清大师是原身生父，便已然有所依仗了。若是以前的戚明珠还打着嫁入一户好人家，脱离戚府的主意，如今却是丝毫没有半分想法了。是以宫宴的时候她千方百计地躲着。只盼着有朝一日身无牵挂，便可天高海阔自在遨游了。 只因为原身那张脸太过惹眼。若是当真在宫宴上露了脸，指不定便被哪家王侯看上，或被圣上娘娘们赐了婚。到时候她的命运便又不由自己了。如今总不会是她嫁入靖王府，无论是何人能入得太妃慧眼，又与她何干。只是她不知，即便她自以为此番可如宫宴时那般全身而退，却有人已视她为绊脚石了 “这，可是你家的明珠”老太妃指着戚明珠道。太妃年近七十，不仅头发花白，眼神也不太好，“你凑近些，让哀家看看。”戚明珠抬头望望许氏，见对方点头后便提着裙角上前几步，在主座之下的位置停留下来，素手轻抬悠悠施礼“明珠见过太妃，恭贺太妃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太妃笑弯了眉角，冲着戚明珠招手“好好好，再上前来，过来这儿”太妃拍拍身下软榻的空余处，其中之意自是再明显不过。 戚明珠又上前几步，却并未坐在太妃身前，而是跪坐在太妃脚下的毛皮毯子上。 太妃点点头，笑意更甚。对着坐在右侧的靖王妃说“这孩子与玉然有七八分相像，却比之玉然容貌更胜，你说是也不是” 戚明珠闻其声知其意，向着右侧偏了身子，低头颔首轻轻一伏身以示对靖王妃的敬意。出乎戚明珠意料的是靖王妃的长相并不出彩，但胜在气度和蔼雍容。给她的感觉也似曾相识。 靖王妃连连点头道“的确与连夫人甚是相像，前段时间听安然说道见着了戚相国家天仙般的姐姐，说得便是大姑娘。”此时戚明珠方才知道为何靖王妃能给他熟悉之感，之前便听说安然有一个做王妃的姑姑，便是因为这个姑姑，靳家清贵之家才能在满是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上享一方净土。 现在看来，安然这做王妃的姑姑便是靖王妃无疑了也只有靖王的权利与立场能掣肘朝堂，保得靳家安稳度日了。既知道了靖王妃的身份，再来看她的五官确实与安然有五分相似。只是靖王妃气度端庄华贵，而安然却更加恬淡温和。是以这五分相似也被淡化了。 “大姐姐虽是姿容绝世，貌比仙子，但明安也是个美人，太妃娘娘也瞅瞅明安吧”正当众人将全部心力都放在戚明珠身上时，众人耳边突然想起一道娇软糯糯的嗓音。其中的撒娇与不满之意显而易见。 听着这声音，太妃开怀的笑出声来“你这促狭鬼，不知羞，哪能自称是美人”见戚明安撅着嘴，如小鹿般清澈无辜的双眼中满是控诉，太妃忍不住笑着开口唤道“到哀家这里来。” 戚明珠知趣的起身下榻，退到许氏身边垂手站定。戚明安却并不像先前戚明珠那般跪坐在皮毯之上，而是直接就是太妃的手坐到了太妃身边。坐好后还若有若无地瞥了戚明珠一眼。戚明珠低头自是不可能看见，但许氏却将此情此景尽收眼底。自是也没错过四姑娘看到大姑娘低着头时一瞬间的僵硬。 “你这猴头，之前随着你祖母没少往府内跑，哀家却已有多年没见你大姐姐了。”太妃伸出食指轻点戚明安的额头，神色间一片宠溺。 戚明珠在下手安静地站着，其间若非太妃与王妃主动问话，否则绝不开口。是以一时间内室尽是四姑娘戚明安的妙语连珠与太妃难掩心悦的笑声。 在戚明珠看来时间实在难熬，但也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二人便跟着许氏往仪嘉阁去了，离午宴还有一段时间，仪嘉阁里已有不少贵人家属在那儿等候。想来也是，今日太妃要亲自接见的京中贵妇与姑娘数量虽然不多，但太妃年纪大了，精力有限，如今更是要保存体力，好准备午间的宴席。 只是许氏三人刚出了门，便听方才转身出去的秦嬷嬷又领着一名贵妇人并一位容貌秀丽的姑娘进了院子，彼时戚明珠三人已即将走过拱门，是以那妇人并未注意几人。 只听秦嬷嬷尚未进屋，便朗声开口道“太妃，殷夫人到了”戚明珠回身望去，秦嬷嬷脸上的欣喜之意委实太过明显，浑然不似方才面上规矩，实则疏离。 戚明珠回过头来发现许氏与四姑娘戚明安虽早一步出了宫门，却俱是原地不动，不由有些诧异。许氏走在前头戚明珠看不到的表情。但戚明珠清楚地看到四姑娘戚明安脸上陡然升起的红晕 这殷夫人与那姑娘也不知是哪家贵妇，许氏与戚明安但听到这个名号便如此反常且这夫人竟似与太妃极为亲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女儿心事 自打上次出现在威远侯府后，戚明珠在京都已是声名远扬，都道是京中又多了一位一位姿容绝世，不输莫四的贵女。京中未曾见过戚明珠的人都对此颇有兴趣。是以戚明珠与许氏一进入仪嘉阁，便吸引了无数惊羡探究的目光。 其中更不乏贵妇携家中娇娘子上前与许氏寒暄，交谈之间频频提及戚明珠，多是暗暗打探戚明珠缘何数年来未曾现身，可曾与人缔下婚约等等。许氏不愧为戚府当家主母，年纪在一众贵妇中算是最轻的，可于交际上却如鱼得水，一言一行皆是得体。言笑晏晏间便向众人透露了戚明珠身为长姐，尚未婚配，为母丧计，既孝且悌。欢迎提媒说亲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而戚明珠从始至终面色平淡地站在许氏身后，言谈间礼数尽至，分毫不差，丝毫没有此番年纪的姑娘身上应有的羞涩赧然。 “明珠姐姐”靳安然柔和的声音自戚明珠身后响起，那令人无比舒适的独特嗓音中夹杂着几分喜色。 听到这温和恬淡的声音，戚明珠便知道是靳安然到了，她闻声便转身对着靳安然淡然一笑，虽表情称不上热络，但眸底却多了一丝宠溺。见戚明珠转身，靳安然顺势将玉手探进了戚明珠臂弯，戚明珠本不喜与人肢体接触。靳安然的亲密举动，虽也让她有些微不自在，但尚能忍受，她也着实喜欢这惹人疼的姑娘，是以便也随她去了。 靳安然依在戚明珠身侧，极有礼貌地与许氏和戚明安戚明丽等人见了礼，戚明丽率先嗤笑一声，引来许氏不悦的一瞥。 自家庶女出门在外言行不当，传了出去，于她这继母而言，可并不是什么好名声。许氏望着靳安然的神色里歉意难掩，轻柔地开口让戚明珠好好陪着靳安然。望着戚明珠远去的身影，许氏不自禁地想道这大姑娘竟不知何时与靖安将军府的二姑娘如此亲近了 戚明珠被靳安然挽着臂膀进了一处不知名的园子里，时值正月，万物尚且萧条，除了少数四季常青的绿植，让这院子尚透着生机，于戚明珠而言，这里委实有些偏僻了。但戚明珠自认较之常人心思敏感，她只觉靳安然生性纯良，是以不疑有他。 “已经走出了这么远，可是能说了”戚明珠见渐渐慢了脚步的靳安然面带犹疑，便主动问起。平淡的声音中透着与生俱来的清冷。但靳安然偏偏只听这句话眼圈便泛了红。 “姐姐可知，再过两月便是三年一度的大选了。”靳安然抬头哀戚地望着戚明珠，“日前娘亲曾试探我的意向，似是爹爹有让我入宫之意” 戚明珠自然是知道的，她还知道若按书中剧情来看，便是这次，靳安然会被自己的青梅竹马拒绝，继而心如死灰入了宫做了太子侧妃，然后，半生凄苦。 思及此，戚明珠悠悠叹息道“可是你不想入宫，只因你心中有了人。”靳安然闻言瘦弱的身形陡然僵硬，面色也充盈着尴尬的红。 “你性子本就恬淡温和，更难得是极为通透，纵使不愿，本不该如此悲戚。”戚明珠附上她白皙冰凉的手，无言地安慰着她不安的心。 戚明珠与靳安然相交时日并不太长，但她原来知道原书中靳安然的人物设定，又与靳安然志趣相投，较之旁人自然是更了解靳安然再观靳安然此番情态，便知道她与慕容枫人生的第一个分叉口，已经悄然而至。 “不瞒姐姐，安然却是已经有了心仪之人。”靳安然初时的羞涩尴尬过去，便坦荡的回视戚明珠。戚明珠叹不得不一句勇气可嘉。 “那你又打算如何做呢”戚明珠朝着靳安然微倾着身子，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如的鼓励，让靳安然不自觉的信任，进而说出自己埋藏在心底的秘密。“我打算将心般意说与他听，他若同我一般最好不过，若是我也便从此死了心，再也不作他想。”只说出这最后一句，靳安然便有些泫然欲泣了。 戚明珠已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了。若此时她与靳安然异地处之，怕会做出与她相同的决定来。君既无心我便休，戚明珠非常认可这钟爱情观。但是不行啊，戚明珠明知靳安然前路如何，便无法作壁上观。 靳安然双眼通红，眼神却分外坚定，这般倔强的模样让戚明珠有些心疼，她素腕轻抬，食指抵着靳安然额头道“糊涂。” 靳安然呆呆地望着她，神情无辜茫然，似是天真的小兔子一般，“为何不作他想即便他无此心又如何，只要他心中没有旁的人，便总该为自己争上一争。人生漫漫，能得一知心人携手白头本就不是易事，他若有心便是你之幸事，他便无心，便想法子让他有心便是。若是实在不行先把人或哄或骗到了手，到时候有的是时间让他心中有你轻言放弃的人有何资格谈情之一字”戚明珠似模似样的侃侃而谈着自己也不认可的话，竟也说得跟真的一样。实属无奈，实属无奈 靳安然有点儿懵，她总觉得明珠姐姐如此人物，实不该，不，不是不该，应是不会说出这话。 大越民风开放，京都又多俊彦，尤其冠绝京都的秦世子，身后的拥泵者不知凡几，即便是尊贵如公主，也舍了脸面追着秦世子的身影。是以追着男子跑在大越委实算不上惊世骇俗，若是换了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人来说这话，靳安然都会不予理会。可这话由戚明珠口中说出来，便让靳安然觉得分量极重。也让她觉得自己或许，稍显怯懦了 戚明珠一看靳安然的神情便知道，貌似自己人设有点崩。说好的高冷女神呢。 凡事点到即止，靳安然虽乍看软弱，实则生性坚韧，又有一般女子所不具备的果敢，戚明珠只能激她一激，说得再多怕也无用。是以她默然地牵着戚明珠回了仪嘉阁。 老太妃年纪大了，不喜热闹，是以这寿宴才进行到一半便退席休息去了，想必老太妃是阅遍众女，对这靖王世子继妃的位置，怕是心里已有了主意。席中人无不做此想法。却也不知这般好福气会花落谁家了。 抛却靖王世子显赫的家世，但就越琛此人而言，也足以让人趋之若鹜。越琛今年二十有八，三年前世子妃难产而亡，一夜之间越琛丧妻丧子。越琛重情重义，以身为宗亲却替妻儿茹素三年。且三年内未曾续娶，这在普通人眼中已是极其难得了。 但越琛既身为靖王世子，又肩郎骑卫副统领要职，这般身份地位让越琛成为了一块儿肥肉，京中有心人早已摩拳擦掌垂涎欲滴。更遑论越琛无嫡亲兄弟，靖王府断不能绝了嗣，是以，这靖王世子续弦，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戚明珠对越琛此人还是有些印象的，在她少时的记忆力除了欧阳康那位表兄外，另一位识得的表兄便是越琛了，说是表兄有些勉强，只因戚明珠生母连玉然与当年的燕王殿下如今的菩提寺的大和尚为表兄妹，作为与燕王越清关系亲厚的兄长，靖王也时常唤连玉然一声表妹。越清出征在外之际，靖王因着弟弟的情分，对连玉然照料有加，是以因缘际会，少时戚明珠虽不常出门，但却识得越琛。 本来她对越琛并不如何关注，左不过与己无关。只是如今走这一遭，却发现她这二妹妹戚明丽怕是一颗心掉在了越琛身上了。往日戚明丽好似一只刺猬一般，骄傲又敏感。如今进了靖王府里却是有些含羞带怯，眉眼含春。见了她这一面，戚明珠往日里被她明里暗里挤兑而生的略微的无奈疲惫之感尽数散去。想她不过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姑娘罢了。 只是戚明珠印象中的越琛，并非良人。而戚明丽得少女心事，怕也是无法达成的。 可她这二妹妹怕是不这么想。寿宴才吃到一半，已有不少姑娘离席，戚明珠作为一个坚定地享乐主义者，面对着色泽莹润，口感甚佳的美味总是缺少抵抗力。自入席后便频频举箸，只留完美无瑕的侧脸与秀敏的额头面对着好事者。 可随着戚明丽小姑娘也悄悄退了出去。戚明珠想假装不知道她别有心思都甚是艰难。想到戚明丽自以为隐蔽实则早已显露无疑的少女情思。戚明珠心里念道莫要多事。 只是又坐了一刻钟，戚明珠再尝着嘴里的东西，竟觉得味如嚼蜡，难以下咽。戚明珠正出神，只见右侧衣摆被轻轻扯了一下，她侧首望去，竟是靳安然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来。正冲她努努嘴瞥向外面。 戚明珠抬头环视一周，才发现年纪相仿的姑娘都已自寻姐妹出去逛了，只剩各家夫人太太们言笑晏晏的说笑着，时不时便往戚明珠这边瞟上一眼，她心知此时若留在这里，才真的会引人注目。是以顺势同安然一道起身出去了。 说起来也怪，今日来得这些鲜花般的小姑娘们不乏对越琛有意之人，却不见她们对安然多几分关注，言语间不见热络反而更加疏离了。毕竟说起来，安然才是越琛唯一的正牌表妹。 戚明珠是如此想法，也是如此问的，安然性子恬淡，且心胸开阔。对她的好奇坦言相告，不带一丝窘色。“一为不屑，二为嫉妒。是以敬而远之”说来简单，戚明珠却是明白靳安然之意。 靳安然往日里在他人心中的形象是呆板无趣，模样也生的一般。作为慕容公子的青梅竹马，靖王世子的嫡亲表妹，这般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福气，居然是如此陋质，这让很多人羡慕嫉妒恨呐可即便心里再不舒服，靳安然毕竟是有背景的，这小姑娘出乎意料的与京中声明斐然的几位俊才都有不浅的关系，即便再嫉恨她的人，也不敢得罪她，既是瞧不上，又不好得罪，只好敬而远之了。 只她们不知，这姑娘心思纯净，胸怀锦绣。旁人不与她相交，怕是有八分是她刻意为之。这丫头骨子里是有些孤僻的。 二人又转了转，戚明珠见她兴致不高，心知她定是还惦念着慕容枫，恐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却又贴心得怕自己离去便只留下她一人，才会勉强陪她一起。思及此，戚明珠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待二人行至靖王府出了名的湖心亭，戚明珠拍拍靳安然的手安抚道“安然，姐姐在此稍歇片刻，你若有事便去吧，素闻静女亭是京中难得的观景台，今日能来此地，也算不虚此行了。”。 靳安然听闻此言，有些赧然道“是安然的不是，唤姐姐出来，却又如此行事，姐姐莫怪才是。”戚明珠微微摇头，神色恬淡“无碍，你既唤我一声姐姐，便知姐姐不会怪你，你若有事，自行离去便可。我稍事歇息，便让仆从引我回去，想来也快到散席之时了。” 这静女亭深处靖王府中心，并非平常待客之地，常人轻易是到不了这里的，之所以能来这里。却是因着安然是靖王妃的亲侄女，是世子越琛的表妹，是以府中众人从不曾阻拦她。戚明珠对靖王府地形可谓是甚不熟悉，只能是跟着心不在焉的靳安然走，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这碧波湖畔，靖王府邸占地辽阔，除却皇城之外，可堪京都之首，便是因为这府中引了一处湖水，在湖底深处连着城北五里开外的静女湖。是以这湖水乃是活水，实在珍贵难得，而静女亭的由来也源于此。 靳安然稍加思索后便转身离去，戚明珠瞅着她的身影下了水廊，却见她并不急着离去，而是先召来仆从说了些什么，才放心走开。戚明珠见此更觉得熨帖极了。 待看不到她的身影了，戚明珠便起身欲离开静女亭。无他，只因已经到了这一处戚明珠才忆起，这小湖实在是一处是非之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无奈 戚明珠此刻有些头疼，她明明已经离开了湖心亭，明明再快一点便能穿过拱门离开这里了。即便她已经听到了扑通扑通的落水声，女子惊恐万分的呼救声。可她并不打算多管闲事。 无须她插手，艳冠京都的红粉佳人自会有人去救，有人心怜。此时的戚明珠可是巴不得安安静静的退出众人的视野。 可是当这呼救声中猛地掺杂了一声嘶吼是的，嘶吼 “世子不要啊世子”这个嘶吼着全无半点贵女风度的女子此时正冲着迅速聚集在湖边的仆从大喊大叫“快去救世子若世子有半分闪失，你们都别想活命”原是靖王世子越琛与柱国公世子秦越为救人已跳了下去。越琛入水，附近赶来的侍从更是争相跳了下去。只怕自家主子有什么闪失。一时间，冰冷的湖水中已是阵阵波浪。此番所有的涟漪皆是因湖中两名女子而起。 只是喊话的女子声音刺耳，成功绊住了戚明珠的脚步。她停下疾行的步伐，躲避在粗壮的树后转身望去。 果然，那人是戚明丽。 戚明珠有些佩服戚明丽了，真不知她是如何得知越琛的行踪的。又是如何进得了这里。但想到，本不该出现在此的曲大姑娘和莫芊已经出现，那么戚明丽能在这儿就不足为奇了只是，莫芊和曲大姑娘都已经如记忆中落水了，秦越与越琛也如原著中不假思索下水救人了。那么，莫嫣想必也不远了。 思及此，戚明珠将视线由湖边焦急地踱着步的戚明丽身上移开，小心地朝附近幽暗的角落望去。果然在距拱门十余丈距离处，瞥见了一抹纯白的衣角。戚明珠心道“果然在这里。” 只是纵使眼下是一出好戏，戚明珠却无心观赏，稍稍不小心可就会变成局中人戚明珠可没有登台唱戏的癖好。 “啊”一声惊叫声让戚明珠转身欲走的脚步再次停了下来。 戚明珠转生望去的时候，见本该徘徊在湖边的翠色身影已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湖中又多了一个惊叫救命的女子。 戚明丽你真是蠢成猪了 戚明丽似乎毫不通水性，曲大姑娘与莫芊落水后起码扑腾了几下，也挣扎着叫了救命才往下沉，可戚明丽却是除却落水瞬间的惊叫，再没有任何声音戚明珠知道她怕是呛水了且早春的水冰凉刺骨，她一个弱女子来不及深思，戚明珠边解着披风边快速跑向湖边，随着披风落地，戚明珠的身影游鱼一般跳入水中。 刺骨的寒冷侵蚀着肌肤渗入骨髓，这具身体毕竟不是前世拥有着冬泳经验的身体。虚弱极了，刚一下水，戚明珠只觉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可毕竟有前世的记忆在，戚明珠迅速恢复清明，沿着幽深的湖水搜寻着戚明丽的身躯。 “快”越琛怀里抱着陷入昏迷的曲大姑娘，从匆匆赶来的贴身侍从手中拿过厚重的大氅，将曲大姑娘整个裹了起来，便又将人抱起疾步朝附近的院子走去。原是越琛与秦越下水救人之时已各自吩咐贴身侍从，一边去寻侍女备好屋子与姑娘家的衣物，另一边则去唤了医师前去等候。戚明珠只需再等一等，就能看到二人的侍从赶来。她本不必亲身下水的。 秦越怀抱着怀里瑟瑟发抖的莫芊，这位京都第一美人此刻实在是狼狈，她粗识水性，较之他人多活了一世，使之遇事冷静，是以即便落水，也并不如曲大姑娘般昏迷不醒。只是，此番经历实在是无妄之灾，让她吃足了苦头，此刻靠在秦越宽厚的怀里，让她感觉安全极了，她定定望着秦越的侧脸，这张清俊卓绝的脸庞牵动着她的心神，她犹如孩童般抱着秦越的脖颈，轻声抽噎着好不可怜。 而这一幕深深刺激着躲在暗处的莫嫣凭什么凭什么莫芊能如此幸运淹不死她也便罢了，居然还能得秦越相救应该是她的，秦越的怀抱应该属于她啊 “妹妹怎地你也掉进了湖中”莫嫣焦急的走上前去，语调担忧又庆幸。“幸亏你没事，姐姐只以为戚家二姑娘一人掉进湖里，却不知竟还有你二人幸好你没事，不然叫姐姐怎生是好”说罢，莫嫣秀雅的眼眸就慢慢红了起来，任谁一眼便知这是一位关怀妹妹的好姐姐了。可谁又知道就是这好姐姐在宫宴将纤纤素手遥指向她，这一指就将自己陷入到意图毒杀亲姐的凶手之列 见莫嫣不知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秦越观莫芊神色见其应无大碍，便莫芊放了下来。“姐姐莫要担心，只怪妹妹不小心，怎么，姐姐知道曲家姐姐落水，竟不知道妹妹与曲姐姐是一同落水的么”莫芊艰难地站直身子，她黛眉轻挑，缓缓弯了嘴角，唇边的笑意实在是凉 莫嫣被这不加掩饰的冷待弄得脸色僵硬了一瞬，莫芊这分明是一点脸面都不给她留了。 只是一瞬过后，莫嫣轻轻摇头，温和的解释道“妹妹误会了，姐姐尚不知妹妹落水，若不是方才见了曲姐姐被救，也是不知的。姐姐说的落水者，乃是相国公家的二姑娘，姐姐方才亲见二姑娘落水，只是姐姐不识水性救不得人，幸而大姑娘已下水救人。”莫嫣说完冲着莫嫣宠溺一笑，那笑容，似是纵容家中无理取闹的妹妹一般，那笑容，莫芊见着实在是恶心极了 二人暗地里较着劲，都恨不得下一刻便将对方脸皮撕下来，表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是以没有人发现，秦越刹那间变换的神色。他眸间的一抹忧色转瞬即逝。“既是湖里还有人，三姑娘便劳烦大姑娘带去悠然苑吧，世子已带曲大姑娘过去了。”说罢便迅速而去。等二女反应过来早已不见秦越身影，只凭秦越留下的话猜测他想必是又下了湖去 莫嫣压下得逞的笑容，上前扶了莫芊的臂弯，在侍女的带领下，扶着她往内苑走去。莫芊离去时，不自主的回视空旷的湖边戚明丽与戚明珠么 而戚明珠的体力已即将透支，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本就是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中的丹毒也还没有完全祛除，这一番勉力而行实在是不愿戚明丽枉死，再者她如此费尽心机寻着出路，不是为着葬身湖中的，是以她咬牙坚持着，再坚持着，可是，距离水面还是很远很远。 当她神智渐失时，看到秦越的身影时，只觉他眉眼间甚是凛冽，他的长发在水中悠悠飘荡，如玉的脸庞在湖水的依偎下变得迷离神秘，有如神邸。 明明身体已经冷到不行，心里却暖融融的。这真是一种极特别的体验。 只是，说好了不再算计他，与他牵扯不清的。 明明秦越马上就能来到她的身边，戚明珠却奇迹般的清醒过来，她左手环着戚明丽的腰肢，右臂奋力向前划去。秦越到了戚明珠身边，略微迟疑后便拽住了戚明丽的右臂，与此同时，戚明珠松开戚明丽，将戚明丽完全交托给秦越，她知道，戚明丽于秦越而言并不算压力，而自己再也不能支撑两个人了。 即便这样，甫一上岸戚明珠便倒了下去，真的是水逆前世这个词离她远的很，她的水性可是好的很 秦越望着瘫软在怀中的戚明珠，若说方才莫芊的情景是狼狈，此时戚明珠脸色铁青，浑身冰冷，这分明是命悬一线了 秦越心里不可控的发颤。他当即便运功于掌贴向戚明珠后背。这般持续了许久，久到戚明丽已被赶回来的侍从带着去了悠然苑。戚明珠身上才开始有了回暖的迹象。 秦越松了口气，身旁等候的侍从荣安赶忙递上秦越的鹿皮大氅，以及他眼尖在不远处发现的戚明珠脱下来的披风。 秦越只接过了自己的大氅将戚明珠裹得严严实实，便抱起她疾步走去。她自己的披风到底是小了些，不足以将她整个人包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自珍自爱 戚明珠觉得自己的身体情况出乎意料的好，虽处在温暖如春的卧房，仍有一些跗骨的寒意，但她心知，这个时节下水，加上她身体本就不甚康健，后果应不止于此。此时只是感觉冷，这已经是相当不错了。起码回去不会吓着老太太。 侍女本侍候在外间，听闻卧房有动静，便掂了脚尖进去看，见戚明珠果然醒了，便欣喜地开口“姑娘醒了”说着便自橱柜处寻出一件颇为厚实的素色夹袄搭在戚明珠背上，又跑到梨花木制的圆桌上倒了一杯滚烫的茶水递到戚明珠手中，才又言道“许夫人正与王妃相谈，嘱咐奴婢待姑娘醒了便去回话，姑娘先慢饮一杯热茶驱驱寒” 戚明珠唇边泛起笑意“你自去吧。”这丫头的性子与琉璃倒有些相像。 不多久，许氏与靖王妃便闻讯而来，戚明珠见许氏双眉微蹙，一改往日的温和，脸上是面对戚明珠从没有过的愠怒。 “大姑娘行事怎能如此没有章法二姑娘落了水，大姑娘大可唤了仆从侍卫去救，怎能以身犯险这一去若是救人不成，岂不是白白折了进去，若两位姑娘同时遭了不测，大姑娘可是要妾身自裁在老夫人床前” 见许氏发作一通，靖王妃只好上前劝慰“许夫人莫要着恼了，明珠爱惜妹妹，当得一个好姐姐，总归两位姑娘都平安无事不是。”靖王妃初听得自家湖边发生一连串的事实在觉得糟心透了。若真的有哪家闺秀在此出了事，靖王府难辞其咎。 只是这戚大姑娘最令人惊讶，以女子之身，竟敢下水救人，这湖水冰凉刺骨，湖上虚虚结的薄冰才融了，正是冷的受不了的时候。京都地势处北，多数闺秀都是不识水性的，便是懂得洑水，也不会表现出来。这大姑娘当真是勇气可嘉。 听闻戚明丽无碍，戚明珠便放心了，不枉自己冒险一场，性命无忧便好，不过面对许氏她却有些汗颜，她此举确实让许氏担惊受怕了“是明珠思虑不周，累母亲担忧。”说完又欲起身下床同靖王妃见礼，却被靖王妃拦住了，只能坐在床上面有愧色道“明珠姐妹二人扰了太妃娘娘的寿宴，实是失礼，劳王妃牵神，实属不该，还望太妃王妃勿怪。” 靖王妃温言一笑道“哪有扰了后院的事儿不过波澜而已，太妃可丁点儿不知，一应宾客也吃酒吃的甚是舒心，可丝毫未扰到旁人”戚明珠听后面色微松，靖王妃为人真是体贴。 “明丽尚在昏迷，但医师说待醒了便无大碍了。”许氏现下火也发了，便不再板着脸，说完她无奈叹气:“大姑娘日后莫要如此鲁莽了。”她不过二十出头，却操心得仿佛老了十岁。 戚明珠点头应是“母亲宽心，母亲有孕在身，若因明珠与明丽之事，致母亲操劳忧心，带累了未出世的弟弟，才是我二人大过。”今日许氏本可以不来的，她怀胎月份尚浅，本是该静养的，但她素来谨慎，不愿落他人口舌。 许氏闻言，俏脸微红，笑斥道“大姑娘何时嘴皮子这么利了”说完摇摇头嘱咐道“你也在此稍歇，我再去探一探明丽，若真无大碍，我们也该回府了。” 戚明珠自是点头称是。 许氏与靖王妃才走，靳安然又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带进了一室的寒风。靳安然又是心疼又是愧疚，直言道不该丢下戚明珠一人在此。 戚明珠见她眼圈红肿不堪，想是之前便哭过一场了。她颇觉无奈，安然这姑娘怕是已经表白，并且是失恋了。今日她承受的也委实多了一些。 戚明珠不知该如何开解她，这姑娘大智若愚，心思通透，想必心里什么都知道，多余的劝解恐怕并非是她所需要的。她安慰般轻揉靳安然的头，轻淡柔和的嗓音在寂静的房间响起“安然，姐姐无事，你也要无事才好。” 靳安然身体僵硬了许久，突然便趴到戚明珠床上哭出了声来。她哭了许久，哭到最后声音沙哑，听她哭得如此放肆，戚明珠反而放心了。这一哭过后，便会是雨过天晴，以靳安然人品，不会困于情网无法自拔的。戚明珠有一下没一下轻抚靳安然的秀发。突然感觉分外羡慕她。 好不容易靳安然情绪稳定了，戚明珠靠着软软的被褥亟不可待的赶人了“哭完了就赶快走吧，有你这小哭包在这里，我都不能清静一下。” 靳安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抬头间狼狈的样子落到了戚明珠眼里，红肿的眼睛像是兔子一般看起来喜感十足，戚明珠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靳安然又羞又窘只留下一句“那姐姐你好生歇息”，便抹抹脸跑走了。 这一拨又一拨的好不容易都走了，戚明珠强打起的心神才算放下来。也才有心思回想前事。 许氏说让她应当唤人来救，她当时不是没想过此法，这样自然最为保险。但若真唤人来救，戚明丽便毁了。 戚明珠清清楚楚得记得，便是今日之后，曲家大姑娘与靖王世子越琛定下了婚约。因外间传闻曲大姑娘在老太妃寿辰之际不小心落了水，世子越琛救人之际，难免与人肌肤相亲，是以二人定下婚约。否则曲大姑娘身为正二品礼部侍郎嫡长女，何以会做人继室。 只是外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三，落水的又岂止曲大姑娘一位，可前世曲大姑娘的身份地位及人品让靖王府长辈甚是满意，曲家也颇看好靖王世子，是以双方一拍即和。 而莫芊却也是从此将一颗芳心投在了秦越身上，奈何彼时秦越虽对莫芊高看一眼，但从未想过娶其为妻。莫芊聪敏慧黠，便以退为进，主动请求世子越琛与秦越为她保密，以保名节。若非如此，秦越只能上门提亲了。聪明的女人从不会让男人为难，这一点莫芊做的极好，便是因此，让秦越对莫芊生出了怜惜之意。 前世便是这般了，是以她一早便知道，今日之后他二人便要沿着原来的轨迹运行，自己要从此退场了。 只是曲大姑娘有靖王世子，莫芊有秦越，可戚明丽什么也没有，柱国公府的姑娘绝不会嫁给侍卫仆从之流，秦越又恨柱国公府入骨，他若不推波助澜便是仁慈，定不会帮其遮掩，戚明丽才失了心上人，若再名声有瑕，只怕会承受不住。 想到最后，戚明珠不禁自嘲干卿何事。 “醒了”戚明珠出神之际，被这突然传出的声音惊了一惊。 戚明珠抬头望去，竟是秦越 戚明珠无端的有些局促，救人不成险些把自己搭了进去，戚明珠觉得有些丢脸。“明珠多谢秦世子援手，但世子好似，不应在此。” 即便她裹得严实，可在古人眼中，她眼下的情况可以用衣衫不整来形容了。秦越他理应避嫌的。 见戚明珠低下头并不看他，嘴里说出口的也是凉薄至极的话，秦越轻笑出声，低沉的笑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散去，戚明珠只觉脖颈处一阵酥麻。 “大姑娘生死都不惧了，又何惧流言。”秦越双臂自然下垂，施施然迈向床榻，悠然信步间自有一股逼人的气势。戚明珠望着他落地无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感觉他每进一步，她的心脏便跳动一下。此时的秦越大不相同，与以往面对着戚明珠的秦越相比，少了些疏离，多了些放肆，更散发着致命的魔力。 秦越行至戚明珠身前，将空了的茶杯取下，转身走到圆桌重新斟了一杯，见手中茶水仍然冒着热气。便便回身将其递到戚明珠手中。 “大姑娘如此不爱惜性命，倒真不怕九泉之下的母亲不能瞑目。”戚明珠刚要喝水，秦越冰冷的声音又响起。 他只是愤怒她如此大意，若不是莫嫣刻意提及，他甚至不知道她竟也敢跳水救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救了别人性命，却留她沉睡在冰冷的湖底。若果真如此，若果真如此每思及此，秦越便感觉丹田真气紊乱，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不爱惜生命”戚明珠终于抬起了头，杏眼紧紧盯着秦越，如玉似仙的脸颊在此刻生动了起来。“秦世子可知，若戚明珠不爱惜生命，此刻早就活不下去了。”戚明珠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从不曾如此沉着一张脸说着带有愠意的话语。 这般陌生的人世间，整日里活在阴谋算计里，无人知无人懂，孤孑一身形影相对。恨不得，恨不得亲生父母彻底忘记她，当自己没生过她这个女儿，才好安享晚年。 这种日子，当谁愿意过吗 戚明珠从没如此刻般觉得委屈，眼泪不期然流下。心头的负面情绪仿佛开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冲击的她失了冷静。 眼泪被修长的手指拭去，待着暖意的指肚摩擦在戚明珠的脸颊上。戚明珠有些呆愣着说不出话来。秦越的眼眶并不深邃，但眼睛太黑，黑的仿佛将戚明珠整个吸了进去。那眼中的情愫昭然若揭，戚明珠竟首次感觉到眷恋。 “怎么这么多眼泪。”秦越立在床前，俯视着戚明珠那汪流泪不止的清泉，心中甚是无措该拿你如何是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上元夜（一） 等回了柱国公府，知情者如戚明珠戚明丽及许氏等人不约而同将嘴毕的严严实实，就怕老太太知道了发作一通。是以这场闹剧表面来看似乎结束了。 只是被救得人似乎不大领情。 戚明丽于靖王府醒来之时，也曾干巴巴地道一句多谢，只是这话中的诚心却不见有多少，其中的敷衍意味更是让许氏皱了眉头，也让戚明珠内心发出一声自嘲。回府之后，戚明丽的身子似乎仍然不大好，但戚明珠不曾露出丝毫关切之意。 这些日子她如往日一般，除了往愚园去探望老太太，便是老老实实待在汀兰苑里，老太太沉珂依旧，近来病情越发反复。来府上的医师越来越多，便是御医都换了一茬又一茬。都是摇摇头开几张补身子的方子便离去。 戚威是个孝子，见老太太终日缠绵病榻，便命人抬着老太太亲自去了一趟瀛洲阁，戚明珠不知他献上的礼是什么，只听说鞠长亭只看了一眼老太太面色便又留下四个字药石罔效。 药石罔效，这是鞠长亭第二次对戚府求医的人说这四个字了。琪哥儿重病的时候，鞠长亭也是如此说法。戚明珠甚至怀疑，除却自己之外，戚府中人求求助瀛洲阁怕都只会听到这四个字。 戚威带人回府时面色灰白，自戚明珠穿越而来至今已将近四个年头，她印象中戚威从来都像屹立不倒的巨石一般。从不曾表现的如此颓丧无力。他看似冷血无情，却侍母至孝，亦对戚明珠生母连玉然痴心一片。戚明珠见着他这般模样，生出一丝不忍。 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总是让人无力。因着老太太的病，戚明珠推拒了许多请柬，这其中包括莫三姑娘送来的帖子，约她三日后的上元佳节之夜一道出游的。 许氏怀有身孕，不宜太过操劳，戚明珠既为嫡长孙女，此时理应随侍在旁。老太太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望着戚明珠的眼神里满是遗憾。许氏暗地里同她说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定要帮她寻个好夫婿。 因着老太太生病，愚园越发热闹起来，戚威与戚旬每日都来探望自不必说，许氏与二夫人更是斟茶递水，不再差遣丫鬟动手。府中的姑娘们更是每日里来去许多次。 如此这般反而是扰了老太太休息。但老太太却越来越喜欢热闹，巴不得一整天都能儿孙绕膝。戚明珠看在眼里，难过一点点累积。 如果老太太真就这样去了，倒也还好，戚明珠想，毕竟儿孙满堂寿终正寝这也算一种福分。 上元夜的时候戚明珠还是出府去了，同行的还有府中众姐妹，大家起初俱是推拒，但老太太分外坚持，竟老早就悄悄为几位孙女在京都最为出名的酒楼五味楼定了一桌席面。戚明珠等人听闻后面上俱是哀戚之色。 五味楼的席面极是难定，因为上元夜无数的青年男女上街，其中不乏天皇贵胄名门子弟，是以这般人物总会单独在京中数得上名号的酒楼里定上一桌席面。五味楼走的是朴实无华的路子，若说味道并不是最佳，但地理位置却是最好的，因为它落于弱水河畔。而上元节出门的男女，无论整个晚上去了哪里玩乐，最后一定会来到这里，放一盏河灯，许一个绮愿。 既是这般难定，却被老太太定到了，只能说明老太太老早便察觉自己时日无多。是以提前做好了准备。正应了那一句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见母亲已经为小辈们做到如此地步，戚威心情沉重的大手一挥，当即便为此事拍了板。 戚明珠等人穿戴好已近傍晚，一行人在丫鬟侍卫的簇拥下出行，等到了五味楼夜幕便已降临，千形百态的花灯次第亮起，沉沉的夜幕逐渐被花灯点亮，戚明安开了窗喟叹一声，将众女的目光全引了过去。这般景色当真是美轮美奂。 戚明珠觉得她们出门约莫已经晚了，街上已经人影攒动了，见席面已上了桌，戚明珠率先唤众女就餐。哪知才吃几口戚明安便拽着戚明丽跑了出去。戚明珠无意阻止，忙叫了两名侍卫紧随其后。 剩下大房五姑娘明琪，与三房三姑娘明妍六姑娘明玉安静的吃着饭，只是这美食便吃得有些心不在焉了。这三人不若戚明安是二房嫡女，也不若戚明丽这些年颐指气使惯了，有戚明珠坐镇，都不敢胡乱出言。 戚明珠心里觉得好笑，便开口道“便是想出去也好歹多吃几口，等会儿可会颇费心神的，多吃几口便出去吧。”三女闻言俱是心喜。一时间吃的很是急切。 竟不多会儿便意有所指的望向戚明珠。戚明珠摇头失笑，摆摆手便让她们去了，更不忘唤了三名侍卫跟随。 几位姑娘都走了，戚明珠索性命琉璃涟漪落座。琉璃与涟漪也不推辞，干脆地坐了下来，往日里同姑娘同桌吃饭也不是没有过的。 “姑娘可要吃一杯酒”琉璃见伙计端了一壶桂花酿来，想自家姑娘酒量尚可，稍喝些许既能驱寒又能提提兴致也是不错。 戚明珠点了头，琉璃便为戚明珠斟上一杯。这里的酒，酒精纯度低得很，戚明珠轻易是不会喝醉的。 窗外是万家灯火，窗内是主仆三人，倒也和美。戚明珠似是出神的望着弱水河畔的男男女女，又似毫无焦距，完全放空。琉璃与涟漪习惯的戚明珠的性子，是以并不多话，安安静静的吃着东西。只是瞅着戚明珠的杯子空了便为其续上一杯。 “姑娘不出去吗”涟漪见戚明珠徐徐饮着酒，竟不知不觉已喝掉了一壶，见琉璃还打算唤伙计添酒，赶忙拦了下来，反而是向伙计要了一碗醒酒汤。进而轻声询问戚明珠道。 “出去作甚，想想便无趣。这景倒尚可一观。”戚明珠轻描淡写的说道。她将手肘支在窗框之上，左手握拳抵在莹润的下巴上，坐姿有些不雅，却慵懒的好似猫儿一般。 “怎会无趣呢外面这般热闹，街道四周挂满了红灯，只要猜对了灯谜，便可取走花灯，那么漂亮的花灯，姑娘便不想取一盏走隔着一条街还搭了台子唱戏，唱的是才子佳人的好戏本，姑娘不去听听今日登台的定是名角沿着弱水河再往西区还有船家往外赁花船，花船上挂满了灯，姑娘若有兴趣，还可乘船一览若水的缤纷夜景”涟漪巧舌如簧丝毫不掩其意图，她无非是想要戚明珠融入这般欢乐的氛围，姑娘看起来太过孤寂了。 “你这丫头，嫁了人后越发啰嗦了。”戚明珠不再看窗外，反盯着涟漪调侃道。 若是旁人虽是已嫁了人，可夫君已逝，定当是不愿他人提及的，可涟漪却与人相反，她嫁与琪哥儿虽有府中主子点头主婚，可琪哥儿本人若在世，当真不知他会不会愿意，戚明珠每每调侃，总让她有种不可言喻的满足感，仿佛有人认可了她与琪哥儿，她便是名正言顺的琪哥儿娘子一般。 到底是痴儿。 “你说的姑娘我动了心，那花灯我看着不错，你去给姑娘赢回来吧。”戚明珠遥指向离酒楼三丈开外，东南方向的一个花灯摊子上的兰花灯，这摊子的花灯最为出彩，扎花灯的工匠定是一位心思聪慧之人。 涟漪作为家生子，陪伴戚明珠长大，原身自小便喜诗书，却是一个不求甚解的性子，涟漪与琉璃自小便侍读在侧，琉璃耐不住性子，是以学识一般，反倒是涟漪熟读经史子集，对当世大家的派别精髓更是有一番研究。只是往常大部分时间与精力都放在戚明珠身上，再者身为奴婢，太过聪慧并不是什么好事。戚明珠知道其中厉害，从不曾让她当众显露才情。 此番让涟漪去猜个灯谜赢个花灯，倒不会太过打眼，于戚明珠而言，这实在是比出去逛有意思的多。 涟漪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这人没被自己拐出去，反而被支开了。顿时有些欲哭无泪。见戚明珠带笑瞅着自己，神情不似作假，涟漪只能抬起衣角站起身来下了楼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上元夜（二） 涟漪身姿款款地行至花灯铺子前，抬头望着高悬着的兰花灯，越是难的灯谜，花灯越是高悬，而灯也越是精致。涟漪掏了五枚铜板，店家便将花灯翻转过来，露出藏在后面的灯谜，这谜面虽有些难度，但她略加思索便答了上来，摊主虽觉郁闷但也爽快的将灯取下来递给涟漪，涟漪取出一块碎银给了摊主，这块碎银够买许多兰花灯了。摊主乐的合不拢嘴。 只是她提着兰花灯刚要转身往回走，便见一条臂膀拦在身前，涟漪受惊后倒退两步，询问地望向来人。 这人衣着华丽，一应打扮都是昭示着贵族子弟的身份。男子面容俊秀，绛红色长袍外搭着靛蓝色披风，乍一看颇有些谦谦公子的姿态。只是眼下的黑青与眼神中流露的邪气却透露出色欲熏心的本质。 涟漪压下心头的慌乱，镇定的开口道“还请公子让一让路，我家姑娘还在五味楼等着奴家手中这盏花灯。” 男子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这小妇人面容清秀，身姿窈窕，眉宇间一派温和，听她慌乱中不失镇定，嗓音更一如想象般娇媚，勾得他心痒难耐，实在是他最好的那一类。是以他非但没有收敛半分，反而顺势倾身上前“你这小娘子好不知趣，哪里有什么姑娘，依本公子看，你倒像一个姑娘黄花大姑娘”这男子说完变哈哈大笑，他身旁的恶奴们也随之笑起来，一行人甚是猖狂。涟漪心知碰上了混不吝的色胚，趁着几人大笑之际，便往左边空隙处跑去。 哪知她根本没能逃开，被人拽着手腕了拽了回来。那色胚正欲趋近涟漪抬手便欲抚上她白嫩的面颊，涟漪退无可退，正欲大喊之际。见身后有人捏住了那浪荡公子的手掌 她欣喜地转身望去，见竟是曾有过数面之缘的齐小郎 涟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见随行而来的侍卫几乎与齐小郎同时抵达，便知是姑娘知道自己处境，特地命侍卫大哥前来解救。 “原是齐小郎，失敬失敬”那急色公子一改方才色欲熏心的恶心模样，微躬着身子与齐天佑寒暄。 却原来这人姓袁名慎，乃是在京都一霸，其父是从二品刑部侍郎袁谦。刑部侍郎涉政虽不深，但总有某些人愿意结交，且袁谦此人为官左右逢源，是以京都不少人都卖他一些面子，多少容忍着些袁慎。 可在真正的显赫世家面前，袁慎的身份却有些不够看了，这不，面对着诨名在外的齐小郎，那会儿的嚣张劲儿全不见了。齐天佑甩开他的胳膊，负手斜睨着他。 “小子不知这小娘子是齐小郎看中的人，若是知道，定不敢同小郎抢人。”袁慎弯着腰讨好道。这般看人下菜碟颇有乃父之风。只是如此能屈能伸，他日若得了势，倒霉的人怕就要多了。 “真当本公子同你一般滚”齐天佑听他满嘴喷粪，不悦呵斥道。就这等品性真是糟蹋了他的好名字，齐天佑每见一次袁慎对此人多一分鄙视。 袁慎赶忙率领一帮侍从消失在齐天佑的视线之内。 “多谢齐小郎施以援手，涟漪感激不尽。”见袁慎带人走了，涟漪上前盈盈一礼，姿态谦卑得开口道谢。 “咦是你”齐天佑盯着涟漪光洁的脸蛋瞅了半晌，只觉面前的小妇人甚是脸熟，恍然间醒悟过来这便是仙子姐姐身旁的侍女“你既在此，明珠姐姐是不是也来了”说完便环顾四周，很是兴奋地搜寻戚明珠的身影。 见齐小郎十分倾慕自家姑娘，涟漪不由捂嘴失笑，刚欲答话，便见自家姑娘下了酒楼，正徐徐朝这边走来。 齐小郎见涟漪但笑不语，一时有些急切“你倒是说话呀，小爷刚刚可是救了你，你还不赶快报答小爷的救命之恩看你做妇人打扮，这以身相许就算了快将你家姑娘行踪速速道来好叫小爷” “你待如何”戚明珠站在齐天佑身后悠悠开口道。 齐小郎身子僵硬了一瞬，便迅速转身，对着戚明珠笑成了一朵花儿一般。“威远侯府一别，许久不见姐姐，今日可巧了，小子刚见一名色胚竟想欺辱姐姐的侍女，小子看不惯便帮着将他轰走了”齐小郎威武不再，一番话说的略带轻浮却不会让人生厌，且求夸奖求表扬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倒叫我我如何谢你”戚明珠问道，神情极为认真，这齐小郎见着女子嘴上便像是抹了蜜一般，色而不淫，坦坦荡荡，无怪乎京中闺秀都对他容忍度颇高。 戚明珠这一问是真心要谢他，可齐天佑却有些踟蹰了，他并没有真的想要什么报答的。他正尴尬着不知如何答话，哪知偏有人没眼色的强插进来。 “齐天佑你跑这么快，是赶着去投胎吗”来人声音清脆，说出的话却嚣张霸道的很，且挟着明显的怒意。这京中敢于齐天佑这般说话的可不多见，这齐天佑之所以可以在京都横着走，无非是背后靠山强大，齐天佑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上将军齐彦，母亲是今上胞妹鄱阳长公主越寰，齐彦铁骨铮铮终日镇守西北，今上于长公主有愧，是以对齐天佑很是纵容。 上有鄱阳长公主与今上撑腰，下有慕容枫与秦越等人看护，成功的将齐天佑养成了一代纨绔。 戚明珠见说话之人竟是彼时在宫宴时有过一面之缘的五公主，在她身后慕容枫潇洒恣意的身影翩然而至。 “你又是谁”五公主见戚明珠容色逼人世所罕见，又见齐天佑没出息的紧挨着她，且根本不理会自己，枉他身为自己表哥，竟从不站在自己这边，反而总跟一些贱民牵扯，实在是自降身份 思及此，五公主本就窝火的心里更是怒意飙升，是以分外骄矜地朝戚明珠开口问道。 “戚威长女戚明珠见过五公主。”戚明珠不喜欢熊孩子，但有些熊孩子还需花些心思应付。她眉眼一如既往般平平淡淡，礼仪却是丝毫不差无可指摘。 她初见五公主之时乃是在宫宴之上，彼时五公主对自家兄弟尚且如猴儿般戏耍，对待旁人便只会更甚。若与这样的人交恶，那才真叫麻烦不断了。 “原是戚国公的嫡长女。母后一直说大姑娘生就了一张国色天香的面庞，那时我还不信，便是再美怕也及不上咱们的京都第一美人”五公主围绕戚明珠走了一圈，一双玲珑剔透的眸子上下打量上下打量着戚明珠。最后还隐隐带些挑拨意味“如今一见，你倒是真的比她还美莫芊这京都第一美人，名不副实呀” 五公主似乎是想抬她与莫芊打擂台，可戚明珠却不打算接招，不说莫芊之父威远侯在朝中为实权一派，且从来站位极其精准，莫芊此人也甚是灵秀，若非她身边总会多是非，戚明珠是不排斥与她交往的。 五公主这天之骄女自以为是惯了，真当人人能够任她玩弄于股掌之中。戚明珠心知五公主多半因是秦越之故而针对莫芊，思及此，她竟莫名有些心虚。 “明珠宫宴之时遥遥见过公主一面，公主气度雍容，是怎样漂亮的皮囊也撑不起来的，无论明珠还是莫三怕都及不上公主尊贵如天边月。”漂亮话人人都会说，戚明珠自不例外。只是她不知如她这般的人若夸起人最易让人信服。 柱国公府是太子一派，皇后娘娘素来看重，曾数次提及戚明珠，拉拢之意显而易见。五公主虽暴躁易怒，却不是蠢得。见戚明珠并未顺着自己的心意说，虽心里隐隐不悦，但也被戚明珠几句话说得心里甚是熨帖。。 戚明珠递了梯子，五公主也给面子顺势下了。她好似开恩一般“难得见着戚大姑娘，今夜便与公主一同游玩吧。” “公主相邀，本是明珠之幸，只是明珠三位身为长姐，今日领着照料家中妹妹的差事，方才她们任性跑开了，明珠不大放心，正要去寻。”五公主被帝后娇惯的无法无天，同她一起可不是什么幸事。 五公主鲜少被人拒绝，她的脸色因戚明珠的话而变得阴沉，可不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底的阴翳竟忽然间消失不见，反而冲戚明珠摆摆手“罢了，罢了，下次再说吧”说完便转身而去，走得甚是干脆。 齐天佑冲着走开的五公主嫌弃地努努鼻子“针眼大的心眼儿，阴晴不定的，离气度雍容远着呢”齐天佑吐槽完便俯身在戚明珠耳侧轻声解释道“姐姐莫要理会越嘉，佑安大哥方才舍了她去寻莫三去了，她心里嫉妒的发狂，憋着火气无处发泄，才越发骄纵跋扈” 见慕容枫幽幽瞥了他一眼，齐天佑便咽一口吐沫乖乖闭上了嘴。 五公主已经走远，慕容枫多少要看在她公主的身份对她多加关照，这本应是秦越要做的事，如今却落在他头上。只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既然做了，总要收点报酬不是慕容枫眼里满是招牌式的狐狸笑意“大姑娘，请。”说完便广袖轻扬，先行一步。 那笑容，看在戚明珠眼里是不怀好意，意味深长。 见慕容枫已走在了前面，齐天佑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彻底释放了出来“姐姐，你听我细说。这佑安大哥真是艳福不浅，数不清的如花似玉的姐姐们都对他芳心暗许当然，越嘉那丫头不算，方才那莫芊” 不得不说，齐天佑不去说书真的可惜了。唾沫横飞之间，两女争一男的场面在齐天佑遣词造句之间绘声绘影的展现出来。 戚明珠听到最后，过滤了齐天佑掺杂的各种夸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形容词，得出了一个结论为了同一个男人，五公主越嘉甩着鞭子抽了人，美人莫芊玉臂上挨了一鞭。莫芊不堪受辱，独自离去，秦越忧其伤势，丢下了撒泼耍懒跟着他的五公主，追着莫芊去了。 还真的是，怜香惜玉啊 只是五公主与慕容枫已经快要看不到身影，戚明珠开口堵住了齐天佑滔滔不绝的话语“他们已经走远了。”你还不跟上去。 “不去不去，小子今夜要做姐姐的护花使者”戚明珠檀口微张，平静无波的一张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上元节（三） “姐姐便带着我吧，姐姐藏在深闺，定不知该往哪里去，这京都我熟啊哪里的吃食地道，哪家的物什实惠，哪里的风景独好，哪家的头牌娇艳咳咳”在戚明珠一双冰凉入水的眸子望向他的时候，齐小郎方知道自己方才说了浑话，顿时窘迫的说不出话来。 戚明珠并未理会他，转身便沿着花灯铺就的长街而去。齐天佑还待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跟上去，涟漪走在最后头，见齐小郎在原地踟蹰，可怜兮兮的。便笑着提醒道“齐小郎还不跟上” 即便内心里有些嫌弃齐天佑，但戚明珠念在他方才帮过涟漪的份上，便姑且留着他，只是后来这齐小郎凭借他混迹京都一十六年的纨绔经验，带戚明珠等人在一条条红彤彤的街道上走走转转，吃吃看看，竟也玩儿的不亦乐乎。 正当几人奔走的有些累了，正想找间铺子稍歇一会儿时，好巧不巧地停在了这京都出了名的青楼楚馆扶风馆。见戚明珠等人盯着扶风馆，齐小郎只觉头皮发麻。 只怪自己这张破嘴，说话委实不过大脑，本以为使劲浑身解引着明珠姐姐赏玩了一遭，她便会忘了自己之前的失言，哪知自己竟兜兜转转把人带到了扶风馆楼前明珠姐姐姐姐气质高华，皎若仙子，这般腌臜的地方实在不该让她瞅见齐天佑觉得要被自己蠢死了 戚明珠望着这扶风馆是因为有些好奇，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古代的妓馆。这双层小楼外观造型甚是雅致，牌匾上扶风二字采用的是前朝才名远播的虞夫人自创的虞体，笔体柔顺中不乏坚韧，却是好字这小楼拱梁之上虽也挂了红灯笼，但却与街上的花灯不同，大红的灯笼看起来甚是靡艳，隔着老远，便能听到里头的莺声燕语。 戚明珠感到有些悲凉，便收回视线，对着正心情郁郁的齐小郎言道“走吧。”齐天佑闻言瞬间便好似解脱一般。他偷偷窥着戚明珠脸色，见她并未露出鄙夷之色，方才放心下来。 只是以前竟从不觉得这般地域广阔的京都竟是如此之小。才分别了半个时辰左右，戚明珠便又与五公主越嘉碰了面。 五公主迎面走来，见到戚明珠之后脸色颇为复杂。她随手一摆免了戚明珠等人的行礼，她歪着头觑着戚明珠，似是有些不解“大姑娘不是在找寻妹妹么，怎地到了地方却不进去”她神情天真，语气里却含着森森然的恶意。 “五公主此言何意”戚明珠开口问道，声音清清泠泠的，好听极了。她神情坦荡的回视自己，那张没甚表情的脸让越嘉看的极为不舒服，她既不舒服了，戚明珠也别想好受了。这般看似冰清玉洁的人，怕是最受不了肮脏不堪的所在吧。 思及此，越嘉扔下一句“若大姑娘真的关爱妹妹，便随本宫一道来吧。”说完便大跨步往扶风馆走去。戚明珠望着越嘉旁若无人的穿着女装进了扶风馆，守候在外的护院根本不曾阻拦便任由越嘉进去了。 戚明珠不曾见到越嘉受阻的场面，心中有些诧异。慕容枫本远远跟在五公主后头，始终保持着随时可施以援手的距离，此时他缓缓踱步到戚明珠面前，徐徐开口道“他们在扶风馆待的久了，每日里望着出入的达官显贵数不胜数，自是练就了一双辣眼，知道这姑娘多半是拦不住的贵人，便不会白费力气，反害了自己。”戚明珠闻言深以为然，只因她看到越嘉刚进去，那护院便使了眼色命人进楼里通风报信去了。 “这京都的青楼楚馆与花街柳巷不知凡几，尤以扶风馆最为繁盛，大姑娘仙姿玉质，可愿屈尊走这一遭”慕容枫右手轻抚鬓间那一绺如墨的头发，似是询问，又似挑衅。 慕容枫此人是原著中最富恶趣味的人，向来是唯恐天下不乱，但他从来不会无端端发难，他对自己如此几次三番耐人寻味的态度，让戚明珠确定，这人必是知道了些什么。 “安然近日来郁郁寡欢，我多次邀请都不见她出府，也不知她缘何如此，慕容公子可知”他刹那间僵硬的神色怎能逃得过戚明珠盯着他的眼睛。 戚明珠轻而易举地扳回一城，便再也不看他，唤了琉璃与涟漪便朝着扶风馆走去。 只齐天佑在原地挠挠头，有些憨傻地问道“表哥，如此这般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换来的只是慕容枫的轻哼我看合适极了 扶风馆有一个名声响彻京都的名妓，那就是清倌人弱柳。作为扶风馆的头牌，弱柳姑娘的吃穿用度素来是最好的。弱柳生在青楼长在青楼。其母是一位年老色衰的妓子，且生性好赌，若是赢了便将钱全部买了酒喝。若是输了，便陪着赌桌上的爷们儿睡一晚，以偿赌资。 弱柳生的一双桃花眼，鹅蛋脸，小巧的鼻子，酡红的脸，她一头青丝蓬松的挽在耳侧，一袭轻薄的粉色薄纱若隐若现的披在身上，生就一张纯真的脸却言谈举止皆具风情。实在是诱人极了。 只是此时她对面的人虽着了一身朴素的男装，依然能辨的出乃是一位小娇娘。且是一位容色更胜于她的姑娘。只是这姑娘此时含着笑意的眼睛让她很是不适。弱柳见过太多的人，这姑娘眼中的揣度与比较之意即便藏得再深，她也能发现。 莫芊望着这张魅惑了京都多少儿郎的容颜，只觉得不过如此，单论容貌根本比不得自己，只是这勾人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好直到亲眼见了这声名在外的名妓弱柳，她方才明白为何这人能引得洁身自好的秦越频频踏入此地。 前世她熟悉秦越只是作为鬼魂的那些年，彼时秦越早已与自家大家成婚多年。是以莫芊根本不知秦越与弱柳的复杂联系。 她受了伤跑开，心中又是委屈，又是难堪。秦越扔下了高高在上的五公主追着自己过来。他将随身的锦帕与自己做包扎之用，又柔声提点自己莫要与五公主正相对。莫芊便以为他对自己与别人不同。她心里开怀情难自抑。假装自己荷包掉了，诱使他为自己买了一只精巧的面人儿。直至现在，她都能清楚的回想起彼时自己胸腔内跳动的声音。 只是随后她那夙世的敌人莫嫣便插了进来，随行的还有戚府的四姑娘戚明安。 莫芊今日依然着了一身她最爱的红裙，明灭相间的灯光照耀下，她精致艳丽的五官美的朦胧神秘。而莫嫣与自己相反，一身淡雅的杏色长裙，配以白色披风，眉心处贴了一枚水纹形花钿，让人叹一句静女其姝。使之毫不逊色与莫芊，若说打扮上的巧妙心思，从没有人能胜得过莫嫣。 戚明安却不若两人五官惊艳，气度逼人。她就像软糯的邻家妹妹一般，扎着单螺髻，左侧的珍珠流苏垂在颈侧，回首间划出美妙的弧度。最清纯不过，也最为让人放心。她便像温室的小小花朵，让人心甘情愿的捧着护着。 秦越头戴墨玉簪，身着一套黑色长袍，袖口处镶嵌的金丝在头顶花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倒是那张清俊无匹的脸在闪烁的花灯之下反而有些看不清了。 莫芊没甚心情思索二人是如何凑到了一起，她只知道，秦越本只是买了一只面人，见着又多了两位姑娘，便随手又向店家要了两只，那两只面人形状与自己的都不同，但俱是眉眼逼真，活灵活现。 本是自己提议想要的东西，现在却人手一个，顿时觉得失望极了，她似嗔似怨的眸子频频往秦越身上撩，哪知秦越竟全然不知。莫芊一时间胸腔升起一股郁气。 只不过转瞬之间，方才的心潮澎湃便好似笑话一场。莫芊的好心情消失殆尽。一怒之下扔了手中的面人便跑开了。只是这次秦越却没有再追上她。 莫芊此人最最过人之处，不是她艳若桃李的容颜，而是她遇事洒脱，心思通透，且意志坚定，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她对秦越的情思越深，便越是想使尽浑身解数将人勾到手。是以她发怒而走，不过是想试探自己在秦越心目中的地位罢了。事实上她根本没有走远。当然，这一番试探弄得自己灰头土脸自不必说，现下她知道装乖作巧撒泼耍赖对秦越都不管用。 她在远处偷瞧着着秦越，见他并未与莫嫣及戚明安多加牵扯便独自离去，心中倒是好受了些，竟也一路偷偷尾随着他，直到他进了京都赫赫有名的扶风馆。 莫芊在外面左等右等，始终不见秦越出来，便终究没有忍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上元夜（四） 莫芊穿着威逼利诱得来得小厮服侍偷偷进了扶风馆，端着放有酒水的托盘上了二楼，心知左拐东次间便是弱柳的花室了，莫芊见四下无人，便端着酒水敲响了弱柳的房门。 不多久，便有一女子自房里将门徐徐打开，但她却并未给莫芊让路。莫芊先是问道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而后便听到了软的不可思议的嗓音“这扶风馆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清秀的小哥儿，我却不知”弱柳笑吟吟的开口，单凭声音便知这定是她从不曾遇见的柔媚女子，莫芊只觉得浑身麻酥酥的。 “你若再不肯抬起头来让我瞧瞧，我便唤了妈妈过来。”秦越在此时，若非主动差遣，妈妈向来会严禁人来此打扰，这瘦弱的身躯，雪白的腕子，哪里像个小子，弱柳只一眼便知她真实性别。想她夜探花楼，应是个胆大的姑娘，弱柳不由升起一丝趣味。是以她轻抵着门框，手中不停的撵着秀发，刻意出言挑逗道“抬起头来让姐姐瞧瞧，便不将你交给妈妈如何” 莫芊叹一句出师不利，便抬起头大大方方地任莫芊打量，同时也光明正大的观察着她。在得出弱柳容貌不及自己，但风情胜过自己的结论后，莫芊自觉对秦越的喜好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弱柳本觉得有趣，待莫芊提起头来便又觉得没趣了。这般芙蓉花王般的容貌，即便身着粗服也不掩其尊贵的气度。定是哪位官家的小姐了。觉察到莫芊暗地里与自己相较，弱柳心里嗤笑一声高门贵女未免太过矫情，吃饱了撑的与一介妓子相较，云泥之别，哪有什么可比的 如此般姿容的大家闺秀意有所图的往自己房里扎，弱柳几乎可以肯定，这姑娘所图为何。 “看你样貌如此俊秀，姐姐便放你一马，还不快进来”弱柳让开了身子，示意莫芊进来。莫芊虽对弱柳的态度有些不解。但她好奇心占了上风，一咬牙便进了门去。 莫芊将托盘放在桌上便安静地站在一旁，眼神透过轻纱薄缦，看到了里间侧躺在软塌上的秦越，他似是在小憩一般。 见莫芊仍然做知礼的小厮状不声不响的站在一旁，却暗地里偷瞄着秦世子，弱柳只觉无趣，她彻底失了同她演戏的心思。主动开口唤道“我说世子爷，这好端端的姑娘追着您来了这下作地儿，您就行行好，醒醒神出来接见一下吧”听她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魅惑，观其对待秦越的态度大方自然，显然与其颇为熟稔。这语气，这话里的内容都听得莫芊眉头微皱。 秦越睁开了双眼，眼睛里一片清明。撩起纱幔来到外间，对一身男仆打扮的莫芊没有表现出一丝诧异。他邀了莫芊坐下，又道“给三姑娘倒茶。”弱柳应声称是。 此番行为礼貌而疏离。让莫芊颇有些后悔今日的莽撞。她摘下了头上的毡帽，一头光滑的青丝瀑布般滑下，这行为委实有些突然，但身着男装，却展露女儿娇颜，这场面很是惊艳。弱柳看在眼里，不得不佩服这姑娘的心智 这不，秦世子便因这莫芊的举动露出了玩味的笑意。 秦越生性冷心冷情，虽披着谦恭有礼的皮子，到底不过是表象罢了。莫三此人以前颇有意思，才思敏捷，性格豪爽，是以他对她观感尚且不错。况且他与威远侯府二郎莫秉之交好，便对其妹莫芊多少照料几分，只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会容忍莫芊的任性妄为。 丢下公主去寻她已表露了他的相帮之意，莫芊本不应要求更多。 “三姑娘去而复返，是何道理。”秦越见如此境况莫芊不但未有退意，反而做出此番出人意料却又自然无比的举动。不得不叹一句心思巧妙，独辟蹊径。 这般想来，莫芊较之其他女子倒确实是多了几分伶俐可爱。 “秦世子，之前是莫芊错了，还请世子不要同莫芊计较。”这不，莫芊见秦越有些松动，便赶忙抓住时机，誓要打开秦越的心防。 哪知秦越的心防还没能打开，弱柳的门竟然被人踹开了 而踹门的人正是之前与莫芊动手，并且抽了她一鞭的五公主越嘉其后戚明珠与齐天佑慕容枫等人鱼贯而入。越嘉下手之狠，她的左臂至今仍然火辣辣的疼莫芊心里恨极了她，但此次却学乖了，并未表露出丝毫不满。 “若要人知道咱们这京都第一美人还有逛花街柳巷的嗜好，这京都可得热闹几天了，说不准这扶风馆会人满为患。街头的老少爷们儿怕都要挤着进扶风馆，抢着见莫三你了” 好一张毒辣的嘴，在场众人无不作此想法。这五公主侮辱起人来当真要把人贬低到尘埃里了。但见莫芊面色惨白，极力压制着怒火，让人心生怜意。 戚明珠早知秦越在此，是以五公主才会巴巴往这儿跑。眼见着莫芊倔强的脸蛋上已隐隐透着泪意，秦越却老僧入定般坐在一旁斟酒，眼皮抬也不抬。慕容枫更是双手抱臂懒洋洋的靠在墙边，一副不打算插手的样子。 然而齐天佑却有些看不过去了，他最见不得漂亮的姐姐受欺负他本欲替莫芊出头与越嘉理论，却被自家表哥恐怖的眼神压制住了。 “公主，不知舍妹身在何处”戚明珠并不打算多管闲事，只是该问的东西总得问出口才是。戚明珠这一开口，倒不曾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莫芊向她投来感激的笑意，齐天佑傻呵呵的笑着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弱柳也才发现这五公主身后还站着一位姑娘。这姑娘本有着最最引人注目的容貌，但因太过安静，使人注意不到，但只要看见了她，便再也无法忽视了。单是望着她便让弱柳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后来，弱柳才知道那姑娘便是戚府明珠。 “令妹显然是并未在这里，大姑娘不若私下走走看看，许是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饶是戚明珠有了心理准备，听到她这般毫不掩饰的敷衍说辞心里仍有几分不痛快。 戚明珠印象里上元夜在扶风馆那出闹剧里，并没有戚府女眷的身影，是以当五公主拿话激她时她很怀疑这话的真实度。只是作为长姐，戚明珠不可能在明知自家妹妹深处可能勾栏之中的情况下仍然无动于衷。 “敢问弱柳姑娘，可在这扶风馆见过几位正当妙龄的姑娘”弱柳并不惊讶于她竟知道自己的身份，稍有脑子的人凭猜测便能知道。见戚明珠问的认真，她便也答的仔细“约莫不曾，若真有姑娘说得人在此，想必此前也不会如此安静”就如现在一般，戚明珠与越嘉等人一路走来，早已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戚明珠深以为然。 “夜色已深，五公主该回宫了。”秦越放下手中的酒杯，轻描淡写的吐出一句话。最后一句话，说得五公主垮了脸，说得莫芊偷偷笑开了颜。便连戚明珠也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嚣张的不可一世的五公主却似求情一般声调不知软了多少倍“佑安哥哥，嘉儿还想去放河灯，晚些再回去可好”秦越却并未妥协，语气温和却无转圜余地“公主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再晚宫门便要落锁了。翟虎，送公主回宫。”五公主身后的侍卫本就是郎骑卫的儿郎，直属于秦越管辖，当即便得令请五公主回宫。 越嘉无奈的一跺脚便转身走了出去。临走前还恨恨得剜了莫芊一眼。 此番情景看的齐明珠啧啧称奇。这般剽悍的五公主在秦越面前竟似猫儿一般听话真是奇哉怪哉。 “怎么，三姑娘还不走”五公主才离去，莫芊的脸色才和缓不久，秦越赶人的话便又落在她的头上。莫芊嘴角微抽，什么话也没说，慢悠悠得戴上毡帽才磨蹭着退了出去。 见秦越目光又落在自己身上，戚明珠自觉这是轮到了自己，便主动开口道“舍妹既然不在此处，那明珠这便告退。”说罢便抬步朝门口走去。 “大姑娘便这么急着走么”秦越低沉的嗓音响起，声音里已没了方才的温和，而是冷厉了几分，却也不似方才那般疏离得让人觉得难以亲近。戚明珠听了这话竟鬼使神差的停在了原地。 随着秦越开口，慕容枫拎着尚不明所以的齐天佑出了门，弱柳尾随二人而去，临走时更是将门带的死死的。 戚明珠站立良久，立得双腿发麻也不见秦越说话，也不知秦越这爱吊人胃口的毛病是如何养成的。总归戚明珠是不愿伺候的。耐心告罄，戚明珠抬脚继续往前走，不过几息已然到了门口。戚明珠双手扣上门扉，正欲开门之际。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无声无息的附在她白皙冰凉的双手之上。拦住了她开门的动作。 肌肤相触不过一瞬，戚明珠便惊慌的抽出了双手，并下意识的转身。然后，整个人落到了秦越怀里 这番好似投怀送抱般的动作让秦越清冷淡漠得眉眼变得分外柔和，戚明珠却只觉得气血上涌，双颊温度烫的吓人，她猛地推开秦越，转身又要开门，秦越复又单手压住了门，只这次并未连带她的手一同压住。 “秦世子如此行为，不觉得幼稚可笑吗”戚明珠因他过分亲昵的动作而分外恼怒，说话便有些不留情面。 “你今晚同我说的第一句话，便不能温和些许吗。”秦越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言道。那语气里竟含着一丝幽怨，怕是不会有人相信向来不动如山的秦世子能说得出这般话来。 如此近的距离，戚明珠几乎被他圈在了怀里，秦越一句话说完，戚明珠红得便不仅是脸颊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上元夜（五） 因秦越语含幽怨的一句话，戚明珠颈间与秀气的双耳都染了一丝红晕。秦越望着这张姿容绝世的侧脸，闻着她发间传来的淡淡清香。 竟有了一些醉意。 “我只知你胆大，却不知你胆子大到敢大摇大摆地进这扶风馆。”秦越此言虽是温和，其中却夹杂着一丝不满。 “世子过誉了，戚明珠今日在此实属无奈。”初时拒绝五公主的理由便是要看护妹妹们，戚明珠作茧自缚，便只能让越嘉牵着鼻子走这一回。所幸不是什么大事。“此事说来还要谢秦世子，若非世子开口，五公主这般人物戚明珠怕是难以应对。” “大姑娘以为，秦某此番行为，便是要听姑娘道谢的吗”秦越听完戚明珠一番客套有礼的话，施施然反问道。 不然呢，莫非还要道歉不成搅扰了世子的好事戚明珠心中如此想，却并非说出口，总觉得若此话说出口总有几分打翻醋坛子的嫌疑。 秦越见戚明珠不发一言，知她是不会主动询问的了。“那夜你说欲脱离戚府，不知此时是否仍作此打算” 这是宫宴结束后，秦越送她回府时，戚明珠向秦越坦诚时所说的话，只是没成想他竟提起这件事，是以戚明珠有些惊讶的转身，而秦越也在此时后退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知世子此话何意”此话触及戚明珠心中的隐秘，是以戚明珠分外谨慎。 “若想脱离戚府，也并非只有嫁人一途。”秦越不知戚明珠如何会产生脱离戚国公府这个想法，他听闻戚府老太太十分看重戚明珠，想她在府中不至于艰难至此。但戚明珠若是真想离开戚府，想必是有什么隐秘的缘由，是以对此他乐见的。 秦越对戚明珠的情思是少年时的春心萌动，这些年来戚明珠为母守孝，闭门不出。秦越将全副心神放在朝堂布局之上，也好似全然忘记了戚明珠此人一般。 但当她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秦越不得不承认，较之她人，秦越的确更在意戚明珠几分。她的一言一行也格外能牵引自己的心神。 只是这几分在意并不足以让他忽视两人之间的障碍。那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她若过得平安喜乐也便罢了，偏她总是无端受累。朝堂倾轧本不干她的事，却偏要她因此中了幻影丹毒。 戚明珠在瀛洲阁昏迷的那些日子，秦越每日陪在那里。亲眼见她被噩梦折磨的不得安宁，整日汗如雨下，低泣呢喃。秦越不由自主的心生怜惜，便夜夜拥她入怀，柔声安慰。 秦越想怕是那时，已然情根深种。 “死遁。”秦越望着戚明珠清亮的眸子，淡然开口，掷地有声。 他却不知此法与戚明珠之意不谋而合。而戚明珠一人实在难以办到，是以她想到了原身的生父，菩提寺的悟清大师。 只是她并不欲秦越知晓此事。“世子说笑了，若是死遁，戚明珠便不再是柱国公府的嫡长女。没了这层身份，戚明珠日后便再无依仗了。”拒绝之意再明显不过。 “你还有我。”秦越低沉的声音响起，表情竟是戚明珠从未见过的凝重“我在一日，便护你一日。” 戚明珠呆立良久，她竟不知，秦越对她的情愫不知何时竞到了不计较两家仇恨的地步，戚明珠眼中的神色太过复杂，教秦越这般擅于揣摩人心的人都看不明白。 “听闻世子家中已有通房在侧，扶风馆里还养了一位弱柳姑娘，戚明珠并不认为世子是良配，况且，世子莫不是忘了一件事”戚明珠压下心中升起的不忍与歉意，冰凉如水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寂静，“秦家子不娶戚家女。” 当时老太太一怒之下喊出的那句话原是戚家女不嫁秦家子。戚明珠虽然不知道两家之间的血仇到底指的是什么。但秦越定是知道的。她不愿揭人伤疤，但又别无他法。 果不其然，戚明珠此话说出口，秦越的眼神瞬间锋利无比，如有实质。戚明珠仿若未见，侧了身子不看秦越继续道“柱国公府想必是不能接纳戚府中人的，你说的护我，是要与整个柱国公府对抗，还是要收我戚明珠为外室，做你笼中的金丝鸟。” 戚明珠等了许久，仍然没等到秦越开口。她徐徐转身望去，迎上秦越的目光，那眼中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沧桑让戚明珠呼吸一窒。 “你对戚秦两家恩怨知道多少”秦越沉默了许久才收敛了外露的心绪，开口问道。 “几乎一无所知，我也只是偶尔得之，家中长辈对此避讳甚深。”戚明珠坦言道。“你是否知道此中缘由戚秦两家恩怨，可有法子化解”虽是如此问，但戚明珠知道怕是不会有办法的，血债只得血来偿。 “其中缘由你不必知道，即便上一辈有什么纠葛也与你无关。我早便清楚此事，既说了我会护你，定不会让你陷于危险，柱国公府若无法接纳你，我不娶妻便是。既无内室，何来外室。”秦越这般思虑周全，坚若磐石的性子。从不会无的放矢。 他既然对戚明珠如此提议，定是想到了日后的种种可能。 只是他这般深情厚谊，却让戚明珠有些无力承受“秦世子当真了解明珠吗”秦越眉角轻扬，不明其意。 “我是个懒散单一的性子，既无过人心智又无高洁品性，除却一这张脸还能稍许惑人心神，我竟不知哪里值得世子如此相待。”戚明珠实在是好奇。难道只因为戚明珠这个名字，便能让秦越沉迷至此吗 “看来你还不太了解自己。”秦越轻声笑道“你岂止懒散，且过于愚笨又无端心软。 既已知道我的心思，也打着引诱的意图有意接近，便应该进行到底。使劲浑身解数，最好是让秦某为恋你恋的如痴如狂； 你虽是丧母，但身为戚威嫡长女，又得祖母宠爱，本可仗势而起，在府中积聚人脉。偏你独居汀兰苑，将有心人拒之门外； 太妃寿辰，戚明丽落水，你跳水救人，若非是我将你二人救起，且愿你护你名节，你若不嫁与他人，便只能名节尽毁” 随着秦越侃侃而谈，一一数落着戚明珠的不足之处。戚明珠非但不见一丝羞恼之色，反而唇边泛起阵阵笑意。 秦越见这般笑得温和明媚的戚明珠，声音不自觉便也越发柔和“你既笑了，便应当是明白了，这心软、懒散、愚笨背后，便是我秦越心悦你的原因。” 望着秦越幽深而坚定的双眼，戚明珠听到了自己怦然心动的声音。 戚明珠与戚府几位姑娘回府时子时将过。几位姑娘分散后戚明珠先是去了一趟愚园，见老太太已经歇下，便问了值夜的紫云几句话便回了汀兰苑。 “姑娘，夜深了，还是快些歇息的好。”涟漪铺好了床，便温声来唤，兀自在软榻上出神的戚明珠。 而此时的戚明珠却是在想秦越最后说的那句话“家中通房我会想法子安顿好，至于弱柳，我与她并无私情，其中事端日后再说与你听，莫要吃她的醋。” 她分明并未答应秦越的提议，若秦越当真因此送走两位通房，可怪不着她。况且戚明珠捂住有些发烫的脸，哪个吃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有客来 巳时三刻，戚明珠方用朝食不久，便听琉璃掀开帘子说道“姑娘，有客到”琉璃声音中透着一丝喜气。。 琉璃为来者撑起了帘子。戚明珠抬眼望去，见来者是已月余未见的靳安然。 “汀兰苑素来冷清，我道是谁来会来看我，原来是你。”戚明珠与靳安然相识已有数月，然而走动并不如何频繁，一方面与两人性情有关，二人都非热络的性子。另一方面是因靳家与戚府素来无甚交往。 “姐姐瞧着我可高兴”靳安然笑着冲戚明珠眨眨眼，神色间不见郁色，想来这些日子过得还不错，并未因慕容枫之事情绪低迷。 “自是高兴。”戚明珠莞尔一笑，只是觉得安然来得有些突然。“你特意来此，怕不是只为来看望我吧。” 靳安然捂着嘴轻笑出声“不瞒姐姐，今日来此只是偶然，实在是听闻姨母要来戚府，安然不过陪着姨母走一程罢了。”靖王妃来了府中戚明珠心中越发疑惑了。 戚明珠笑睨了她一眼。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若说戚明珠深入简出，那么靳安然也不逞多让。 “只是我虽不是刻意来探望姐姐，但有一事却是要告知姐姐，好让姐姐早作打算。”等靳安然被戚明引着落坐后，靳安然一本正经地开口道。 这般认真的神态，叫戚明珠心头升起一股不良的预感。 “昨日长公主寻了我姑母，欲让要其为齐小郎做媒。而长公主看中的女子，便是明珠姐姐。”靳安然也是去了靖王府才听姑母说起此事。便央着姑母带她一同前来，便是为了提前将此事告知。若是实在不愿，也好早做打算。 戚明珠没想到麻烦来得如此之快。今日才正月十八，上元节才过去三日，今日正是各家各户收灯的日子。 戚明珠没想到长公主竟真的敢与戚府联姻。毕竟长公主嫁的可是上将军莫彦，莫彦重兵在握，从的是皇权，戚威却是坚定的太子一派。若是两者当真联姻，岂非会遭天家猜忌便是圣上再愧对长公主，怕也不会这般放心吧。 只是长公主竟真的让人来说媒了，这保媒的还是靖王妃，足可见诚意了。 若抛开两家朝堂派别的因素，单是戚府嫡长女嫁与上将军独子，门当户对不说，戚明珠安全也可保障，再者齐天佑虽贪花好色，但也光明磊落，不失为一位良人。 只是，原身的生父可是长公主的六哥啊她与齐小郎本应当是表姐弟。大越虽然也提倡亲上加亲。可戚明珠这个异世魂魄如何能接受。 “姐姐”靳安然见戚明珠暗暗沉思，面色不见悲喜，便有些拿不准戚明珠的意向。 戚明珠回了神，冲她歉然一笑道“此事我已知晓，具体如何我还需细细思量，只是果真要多谢你了。” 老太太那一关还需好好谋划，否则戚明珠怕是轻易躲不过去，无他，这门亲事，听起来是极好的，老太太急于为她寻一门好亲事，此番恐怕不易推脱。 “好些日子不曾见你，妹妹似乎过得不错。”来者是客，戚明珠亦关心她与慕容枫之事，是以并未与她在此事上停留太多。 “姐姐放心，安然认为姐姐教训的是，如今已然有了主意，只等那人自投罗网了。”靳安然眼角眉梢一派淡然，那自信模样，让戚明珠不禁嘴角微抽。她不由回想我当初，说了什么来着 靳安然做了不过三刻便被愚园的人唤走了。只是这边厢才送走了靳安然，涟漪又急急跑了进来，面上竟是同之前琉璃一般的面含喜色。 戚明珠面上隐含一抹凝重“莫不是又有客到” 涟漪心头诧异，方才的事琉璃已与她说了，本是一件好事，但自家姑娘却无半分欢喜，显然对齐小郎并无他意。 涟漪盼着自家姑娘能够得一佳婿，是以听闻长公主为子求娶时，是打心眼儿里高兴的。齐小郎对自家姑娘的喜欢她们可是看在眼里的。 虽说小郎多半是对姐姐般的敬爱，恐并非是男女之情。可是以姑娘的性情品貌。齐小郎若真娶了自家姑娘，定会百般爱护的。 哪知自家姑娘竟是如此反应，涟漪略一思忖，脑中白光乍现定是因秦世子之故 上元夜扶风馆之行，涟漪本就觉得不妥，奈何形势不由人，姑娘推脱不得。 那晚涟漪二人在房门之外外等候良久，后来还是经由齐小郎口中得知，秦世子正在屋里与自家姑娘有事相商。两人虽是好奇，但主子的事儿又岂是她们可以打探的。便只能心里存疑了。 如今想来姑娘早在去岁出孝之时，便对秦世子关注有加了，涟漪自以为窥得了姑娘的心事，原是已对秦世子芳心暗许了。 只是那日老太太骂二姑娘的话言犹在耳，戚秦两家怕是极难通婚的。这可如何是好 “到底何事，缘何如此迟疑”戚明珠不知不过转瞬之间，自己身旁的大丫鬟已脑补出自己为情所困的境况。见她本是欢喜而来，却久久不言语。不禁开口问道。 “哦，姑娘，是欧阳府的大太太来了，此时怕是已经到了愚园，姑娘快些过去吧”欧阳府的大太太便是戚明珠的亲姨母，也是戚明珠那早殇的表兄欧阳康之母。 欧阳康的过世对她打击甚大，欧阳府中子嗣颇丰，但她嫡亲的孩子只得欧阳康一个。欧阳康去后，她早已心灰意冷，终日守着空荡荡的院落吃斋念佛度日。 戚明珠守孝的那些日子，也只有这个姨母每隔断时间便过来探望她。 如今听闻姨母来了，戚明珠自是十分高兴。也不再想齐天佑之事，立即唤了琉璃往愚园去。因着脚步迅捷，不多会儿便到了愚园，还没进屋，便听得老太太欢喜的笑声。 老太太自缠绵病榻，已许久不见这般开怀了。 “我就知道你但凡听见风声定会过来，你呀，还是跟你姨母更亲厚”老太太看起来气色不错，也有精神开几句玩笑了。 欧阳夫人拉过戚明珠，将她由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看过，见虽是依然清丽无双，但却消瘦不少。便不由自主的开始念叨“丹毒不是已然拔除了，上次见你分明已经日渐丰腴了，怎地又瘦了” “姨母每次见面必然觉得明珠瘦了。”戚明珠确实又消瘦不少，只是不想姨母为自己担忧，便故意插科打诨道。 欧阳夫人有些不满地瞪她一眼，便朝老太太告退道“已叨扰老夫人多时，妾身便随明珠出去走走，老夫人还是歇息吧，方才我二人商讨之事，还望老夫人费心思量。”待得了老太太允诺，便恭敬施礼携着戚明珠退了出去。 等到了汀兰苑，无须戚明珠吩咐，涟漪已然备好了热茶与精致可口的点心。戚明珠亲自端了茶水与欧阳夫人，即便在愚园已然用过茶水，欧阳夫人仍然没有推拒，毕竟是甥女的一片孝心不是。 “姨母近来身子可好祖母的身体不不好，明珠年后都未去府中探望，姨母不要怪我。”戚明珠提及此事只觉自己思虑不周，面露愧意。 “说什么胡话姨母自是知道，又怎会怪你。”欧阳夫人闻言不满地轻声斥责，望着戚明珠姣美的容颜，欧阳夫人心里止不住的爱怜，“你如今都十八了，不知不觉间，竟是也到了嫁人的年纪。” “方才姨母与老太太便是商议我的婚事吗”戚明珠问的颇为直率。 “自然。只如今有两门极好的亲事，却不知该为你择哪家是好。”欧阳夫人提及此事，伤感的脸上露出一抹自得之色。自家甥女如此出色，她早就知道，只要明珠出了孝，定然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两家”除了长公主府，戚明珠竟不知何时还有人来提亲，老太太竟提也没提。 “这第一家，是长公主为独子齐天佑齐小郎而求。而第二家来说亲的，说得是吏部尚书于江的嫡次子于鲁于小郎。而于家请来说亲的媒人，便是你的亲姨母。”欧阳夫人拉着戚明珠的手，面上喜不自禁的调笑道。 一日之内，竟来了两家说亲的人家。且门第皆是权贵。 齐天佑的身份自不必说。这于小郎戚明珠也曾见过一面，便是当日在威远侯府被齐天佑强拉出来奏琴的小郎君，看起来甚是面嫩，且十分羞涩。只是单凭琴音，此人应当是位正直磊落的好男儿。 “姨母，这两位小郎怕是都比明珠小上两三岁吧。”戚明珠活了两世，面对这般年纪的男儿，只当对方是孩子，只一想到与其有些什么，便感觉自己残害幼苗，罪孽深重。 “那又如何女大三，抱金砖”欧阳夫人一句话便将戚明珠的意见堵了回去。果然，无论在哪个时代，这六个字都是箴言一般。 “若论家世，齐小郎更胜一些，虽小纨绔的名声早已传遍了京都，但姨母与他熟识，那是个好孩子，只是他太过贪玩心性不定，你若嫁他，必要劳心劳力，再者长公主为人有些，额，霸道，要做让她满意的儿媳也并非易事。”欧阳夫人提到长公主，不自觉地稍加停顿。 戚明珠心想，长公主为人岂止是霸道啊。五公主虽也骄纵，可好歹表面还要做足了面子。而长公主，那可是根本不讲道理的人啊 遇上长公主，便是皇后娘娘都要退避三舍。况且她是出了名的溺爱齐天佑，捧在手心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越是这般，婆媳之间越是难相处。 “这于小郎家世也是不错了。于大人官至正一品吏部尚书，家风清正，于小郎虽年幼，但颇有乃父之风。且性情稳重，端是个可托付终身的良人。”欧阳夫人越说越满意。听她此言，显然对这于小郎更为推崇一些。 戚明珠听欧阳夫人一番话毕，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归元草 老太太在姨母走后便将她叫去。戚明珠心知定是为了询问她的意愿。 老太太眼珠日渐浑浊，近来越发看不清东西，戚明珠坐在她的床头，帮她细细理着鬓角的碎发。语调也极为柔顺“若提起齐小郎与于小郎。明珠与齐小郎较为相熟，私心认为齐小郎十分风趣，且对明珠最为妥帖不过。 但正如姨母所说，于小郎家风清明，得之乃明珠幸事。当真叫明珠难以抉择。” 这便让人纠结了，理智上嫁于小郎最合适不过，但情感上却偏向那会讨人欢心的。 老太太自觉已明了孙女的心意。是以叹气劝解道“这世间鲜少有两全其美之事。明珠还需细细思量。婚姻一事，乃结两姓之好。一旦定下婚约，便不可更退了。”老太太只说让她好好考虑，想清楚了便来回话。 是以，戚明珠得以拖延一些时日。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戚明珠是打算直奔这事的源头的。只是没等她有所行动。 第二日一大早百草堂的掌柜侯谦便递了话来。只说有要事相商。 戚明珠想到心中的猜测不由心中一喜。当即唤了人套了车马往百草堂而去。 这侯谦据说是原身生母连玉然母家的家生子，戚明珠幼时他尚且在戚府待过两年的。只后来连玉然见他为人忠诚谨慎，可堪大用。 便开恩让他跟着商铺的老板做学徒。侯谦聪慧刻苦，很快便可独当一面了，到连玉然去世的时候，侯谦已然成为了百草堂的大掌柜。 连玉然的去世，丝毫没有影响到药堂的生意。戚明珠手上三家铺子。也只有百草堂常年盈利。且账面上几乎毫无问题。 由此可观此人甚是可靠。是以戚明珠在接手百草堂后并不过分干涉，只是定了每月初一查账的规矩。 而今年年关刚过，戚明珠便命侯谦去办一件事。每日里在城门口摆一个摊子，专门收购山民自采的草药。 因为原著中曾提起，二月初二龙抬头那日，京中突现一桩冤案。事情起源于一位为救染病的寡母，终日里上山采药换钱的孤女。 药草多长在深山或峡谷。这女子虽说对药草习性颇为了解，也对进山之路很是熟悉，但采药之行依然是困难重重。皇天不负苦心人，女子一日上山时不慎摔下山坡，碰巧遇到坡底一株成年的归元草。又有别名唤还魂草。 这药草名字响亮，功用也非同一般，它可保濒死之人一个时辰之内元气不散。 是以它只对重伤濒危之人有奇效。却对沉珂深重的人无甚作用。但仅这般功效便让人趋之若鹜了。关键时刻，这可是保命的良药。其珍贵程度有市无价，千金难寻。 可是当女子满怀欣喜地拿药去卖，黑了心的店家却歪曲事实将归元草据为己有。女子摔断了腿，不能再上山采药，很快女子的母亲便撑不住撒手人寰。 那女子性情刚烈，母亲死后，她拖着一条断腿，拿着剪刀冲到了那黑了心得药铺，欲致掌柜的于死地，可她残废的身子未能伤得了掌柜的，反而被拿起来送了官。 戚明珠回想此事之时，马车已不知不觉到了目的地。戚明珠遂以青纱遮面，在涟漪的搀扶下下了车。 抬眼望去便是一间五丈宽的铺子，正中央挂着百草堂的牌匾，左右两侧亦贴着一副崭新的对联，对联道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愁架上药蒙尘。原是传唱最广的一副对联了。 铺子乍看之下并无稀奇。但买药的人却出奇的多，且大家都自发的排队，秩序井然。戚明珠等人稍站了一会儿才等到伙计有空隙说上几句话。 那伙计见戚明珠一行人主仆分明，一派富贵的模样，便以为又是有心插队的大家小姐，虽心中不齿，面上仍然笑意吟吟对上前问话的琉璃道“这位姑娘可是要买药，咱们百草堂的规矩，可都是要排队的，还望姑娘多些耐心。” 琉璃因伙计话中之意羞愤不已，不由怒目而视“哪个要插队了我家姑娘是你们东家，此番是来寻你家掌柜的” 此间争吵时，内室一名头戴纶巾的青年男子撩起及地的布帘走了出来，见衣着打扮俱是不俗的主仆三人，稍一犹豫便上前恭敬道“敢问可是我百草堂东家至此” 待得到涟漪肯定的回答后，青年便面露喜色请请戚明珠移步内室，神色间亦越发恭敬。 此时大掌柜侯谦已在此等候良久。见义子侯宏景打了帘子，打头便进来一位身姿卓然，青纱覆面的姑娘。 侯谦立时便站起躬身行李，口中恭敬道“见过姑娘” 戚明珠心中虽急切，面上却丝毫不显，只缓缓移步到一旁的座椅上耐心等待。侯谦见此不由心中暗暗赞叹，姑娘的养气功夫实在不错。 “今日邀姑娘前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商，此前姑娘吩咐每日里在城外收购山民的药草，我便每日里命义子宏景亲自前去，价格也照姑娘所说，较市价多了三文钱。今日宏景一大早便收到一株药草。此药名唤归元草，于重症之人有奇效。”说罢又详细介绍一番，归元草的特殊功效。 “老奴本应该亲自去府里，但恐有心人多加关注，便劳烦姑娘走这一遭。”一番话将事情的起承转合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侯伯无须如此，明珠自是明白。那女子姓甚名谁可说了这草药售价几何”戚明珠只记得这件事发生在正月里，却不记得那女子姓名，也不清楚原著中那黑了心的药堂到底是哪家。 “这女子闺名何阿阮。家中尚有重病在床的母亲，急需银钱救治，她仅要价五百两，是个聪慧的姑娘。”归元草价值千金，区区五百两实在是再便宜不过了。作为以采药为生的女子，定当晓得药草价值。 这般低价出售，不过是不想招惹麻烦罢了。想到原著里，何阿阮即使如此小心，仍逃不过种种厄运。戚明珠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 “侯伯，取五百两银票，另加一百两现银给何阿阮。另外派遣几个小子随何阿阮走一趟，将她家中寡母接来医治，若是方便将其便留在药堂， 若是不便，只管为她母女二人找间客栈住下，务必请坐馆看诊的杨大夫尽力医治她的母亲。所需花费一律走公中的账。” 侯谦眼中一片敬意，感慨万分道“如此甚好，老奴先代何阿阮谢过姑娘。” “这本是她该得的。”戚明珠想到她母女孤苦无依，何阿阮又对琉璃吩咐道“琉璃，你在这里暂留两日，女儿家心细，看何阿阮母女可还有什么旁的需要。等此间事了，便让侯伯差人送你回府。” 这归元草关系着老太太的性命，戚明珠只觉得便是如何谢何阿阮都不为过。是以事事都为她们打算在内。 一番交待过后，几人各自领命而去。戚明珠拒绝了侯伯的相送之意，带着涟漪上了回程的马车。望着手上的药匣子，戚明珠终于松了一口气，不枉他耗费人力物力每日里守株待兔。 她将药匣子递给涟漪“好生收着，我们去一趟瀛洲阁。” 鞠长亭的瀛洲阁打开门做生意，从不会将顾客往外轰，是以戚明珠要进瀛洲阁很是简单，但要见鞠长亭却没有那么简单了。 接待戚明珠的侍女只说鞠老板正在谈一桩要紧的买卖，特意吩咐了不让任何人打扰。 戚明珠并不着急，只与涟漪安心等在雅室之内，打量着墙上的字画风格各异。每一幅都出自名家之手，珍贵异常。这般价值的字画仅做为装饰悬挂在墙上，瀛洲阁的富贵可见一斑。 戚明珠环视一周便安心坐了下来，见涟漪沉静地立在一旁，久久不发一言。戚明珠知道她怕是想到琪哥儿了。 是以主仆二人各有心事，竟一直待到正午时分，才有人来唤。说是鞠长亭已经谈完了生意，邀二人前去谈话。 戚明珠见到鞠长亭时，他正闭着眼斜躺在红衫木制成的罗汉榻里，任由身下铺着的纯白色狐皮毡子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戚明珠与涟漪进门的声音传来，也没见他睁开双眼。 但戚明珠知道他此时定是醒着的，只不知为何他看起来甚是疲惫，面色苍白。 “戚明珠偶然得了一株异常名贵的药草，想着上次家父带来的的东西鞠先生看不上眼，但这次鞠先生或可一观。”戚明珠轻启朱唇，声音清凉如水，寥寥几句话道明来意。 “老夫人年事已高，身子已亏空的厉害，鞠某说一句药石罔效并非虚言。大姑娘不必再做无用功。”鞠长亭睁开双眼瞥了一眼戚明珠，露出一抹轻微的笑意。轻描淡写的一眼中透露出若有似无的嘲讽。 “归元草珍贵无比，世间难寻，先生医毒双修，当真便不感兴趣吗”归元草三个字说出口时，戚明珠见鞠长亭已然望了过来，眼神中敷衍之色尽退，转而变得幽深的眼眸之中隐含着几不可见的炽热。 戚明珠知道，这归元草是鞠长亭想要的东西，同时也是秦越多年来求而不得的东西。便是原著中，秦越便因没能得到这归元草，导致柱国公秦炎之死。 “大姑娘又说笑了，归元草自是珍贵。只是鞠长亭恐怕没有这个福分，大姑娘莫要以为是鞠某藏私不愿救老太太。”鞠长亭笑看着戚明珠，对她接下来的话很是好奇。 “戚明珠不敢作此想法。只是无论如何不能看着祖母死去。”戚明珠不欲与鞠长亭做口舌之争，这人心思深沉，说话滴水不漏。 “涟漪。”戚明珠冲涟漪点头示意。涟漪将袖中的药匣取出置于罗汉榻旁的桌面上。无人发现，她行动时低垂着的脸颊上划过两行清泪。 鞠长亭见她主仆二人如此行为，竟也并未出声阻拦。 “今日戚明珠不做交换，这归元草权当是送与先生了。若是先生当真尚有余力，想必也定有办法避开我父，为祖母再添两年阳寿。”戚明珠此话甚是直白，这归元草送了鞠长亭，人到底能不能救便全看你了。 直至戚明珠与涟漪双双离去，鞠长亭久久未发一言。他沉思良久，突然笑着发出一声喟叹“佑安啊佑安，你可知你看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也不知她如何笃定自己可以救戚老夫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长亭进府 亥时三刻，秦越正俯首在书案练着字，近侍荣安疾步走来在秦越耳边低声耳语几句，秦越眸间一抹思索一闪而逝。待荣安说完，秦越手腕翻转放下手中的狼毫笔，便甩袖旋身而去。 等秦越到了柱国公秦炎卧房的暗室之时，鞠长亭已解下了蒙头的黑巾，他为人素来沉稳，如今却喜形于色。 “归元草找到了，我们可以为国公爷拔毒了”鞠长亭唇角掩不住笑意。 自他十二岁时被师傅带走，到如今已经又一个十二年，十二年间他与秦越天南海北的搜集着奇药，只为将根植在秦炎身上的顽毒祛除。 秦炎曾是驸马齐彦的顶头上司，上一任的大越上将军。他前半生骁勇善战，战功无数，麾下更是猛将如云。与当时的镇西兵马大元帅越珏并称为军中双魂。 上将军并非是官职，而是一种被认可后授予的荣誉。由此可见当时的秦炎是怎样的风头无两。 只是秦炎在领兵攻打岭南时却遭部下背叛，以致中了敌方的埋伏，那一战中秦炎被瘴气伤了根本，又中了岭南领军摆胡庸的蛊毒。即便后来秦炎杀出了重围，生擒了摆胡庸都没能让他交出解药。 也幸好当时名声在外的神医奚有道游历至此，他感念秦炎为大越百姓殚精竭虑，便设法为他延缓寿命。 秦炎得胜还朝后掩了真实的病因，只说病痛缠身无以为继，从此离开了他驰骋半生的沙场。圣上体恤他操劳半生，封其为一等柱国公，取卫国安民之意。从此之后秦炎深入简出，甚少涉及朝政。 奚有道痴迷医道，见秦炎身上蛊毒世所罕见，便誓要亲自解了这毒，于是便在柱国公府住了下来，这一住便是二十年，世人竟无一人知晓柱国公秦炎身边的白胡子老仆便是当年的神医奚有道。 鞠长亭十二岁那年，奚有道针对秦炎体内蛊毒终于给出了一个药方，只是这方子上的药皆是世间难寻。 奚有道自给出药方后便时时感叹，深觉此生怕是无缘见证秦炎病愈那日。是以便离开了柱国公府，与他一同离去的还有秦越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鞠长亭。 鞠长亭离去时，殷氏哭成了泪人拦在他身前。祖母也望着他一遍遍叹息。 秦越只比他小三岁，那时却已经历经风雨，一双过于早熟的双眼中极其坚定的对他言道“你去吧，好好跟着奚老头学医，等把他的本事学尽了，便回来替祖父拔毒，家中一切有我，不必担心。” 鞠长亭一去便杳无音信，只留殷氏与齐嬷嬷日日翘首以盼。随着许多老人的离去，而秦炎与秦越祖孙俩又有意淡化鞠长亭存在的痕迹。府中人竟渐渐无人知道，十二年前，秦府还曾有这么一个少年。 三年前漂泊在外的鞠长亭回了府，其模样俊雅间自有一股不羁的超然气度。 只不知祖孙三人合计了些什么，没过几日，刚归家的鞠长亭竟又离开了。只是自鞠长亭离开之日起，他所创立的瀛洲阁平地而起，并开始在南方展露头角，不过三年便成为大越最大的珍宝行。而秦越也因此落了殷氏的埋怨，总是在秦越耳边念叨着鞠长亭。 “准备了这些年，总不算白费功夫。”秦越听到鞠长亭带来的消息，心中涌出的酸涩竟险些湿了眼角。他注视着鞠长亭，露出发自肺腑的笑意，他未曾道一句谢，但眼中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这些年来，为祖父拔毒的奇药只剩一样归元草尚未寻到。祖父已年逾古稀，经蛊毒折磨多年，早年强壮的身躯如今已衰败不堪，若是单论拔毒，鞠长亭的准备已然够了。 但拔毒后祖父势必元气溃散，若是没有归元草固本培元，祖父怕是挺不过去的。是以找到归元草之前，本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秦炎一派悠然的坐在椅子上，他本早已不念着痊愈了，不曾料到这么多稀世奇药，竟叫他二人搜罗全了，他想到此处，见鞠长亭与秦越二人长身而立，俱是英挺不凡，他摸摸胡子心满意足的点点头经过风霜，他最为器重的两个小子总算是长成了。再没有比这件事更令他欣慰的了。 “国公今日好好养着身子，长亭这便回去炼药，待药成了便着手为国公拔毒。”鞠长亭刚嘱咐完，便遭秦炎呵斥“做什么叫国公，怎地长大了却越发不懂事了” 鞠长亭摇头失笑，只得顺从得道一声“祖父，长亭知错了”见秦炎满意了，鞠长亭便说有事告退了。 只是出门之际，微不可见的瞥了秦越一眼。秦越知他是有事相商，便又嘱咐祖父好生歇息后便也随着鞠长亭离开了。 待秦越回了书房，见鞠长亭果然在此等候，且他看着自己的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 “你可知这归元草是自何人手中得到的”鞠长亭自托盘处拿起一个橘子，却也不吃，只游戏般上下抛来抛去。 秦越并不答话，只为鞠长亭斟了一杯茶水，方才祖孙三人只顾得上归元草，鞠长亭深夜至此，尚不及喝一杯热茶。 “你若不答，我这戏如何唱下去”鞠长亭有些不满道。 “那归元草是自何处得来的”秦越有些无奈。鞠长亭自小便是这般喜欢拿他逗趣。 鞠长亭见秦越如此识时务，便索性大方得告知“自是你那心上人送来的”说完便紧紧盯着秦越的双眸。哪知，除却惊讶问道“她怎会有此药”秦越眼中竟再也见不到其他。这让鞠长亭很是不甘。 “目前还不知晓。只是她送上这归元草是有要求的。”说道此处，鞠长亭唇间笑意渐深。 秦越对此笑意颇为熟悉，自幼时起，每每鞠长亭想作弄他时，便是这般笑容，只是从小到大，他都没能如愿罢了。 “她说若想得到这归元草，须秦家许她嫁与你为妻”鞠长亭望着秦越，颇为认真的说着这话。自打上次秦越要他救治戚明珠，鞠长亭便发现，原来秦悦一直不曾忘记这名女子。 鞠长亭对戚秦两家恩怨再清楚不过，他只觉秦越背负太多，戚明珠又的确无辜。戚明珠在瀛洲阁疗毒那段时日，秦越每天夜里便往人家姑娘的房里钻鞠长亭每每思及此处便止不住的心底暗笑。 如此这般的秦越，若是离了戚明珠，怕不会再有那时的情怀了。 “莫要胡言。”秦越喝茶的空隙凉凉地瞥了一眼鞠长亭。“她求了你何事莫不是如戚威一般，仍是求你救戚老夫人。” 鞠长亭觉得甚是无趣，秦越这人当真无趣极了 秦越只看鞠长亭的脸色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他不欲与鞠长亭在戚明珠身上多加什么，便转而问道“虚道之如何了” 虚道之是他手下暗卫的大统领，初时是在秦炎手底下效力的。秦越的如今一身卓绝的武力，也有虚道之三分的功劳。后来秦炎见秦越羽翼已丰，便将暗卫的操控权交与了秦越。 而虚道之此人身为暗卫的大统领，武功之高自不必说，他已过而立之年，却生得极为年轻，看起来与秦越鞠长亭等人一般无二。是以他可作为琪哥儿进入戚府。让人丝毫生不起防备之心。 只是常在河边走，虚道之也不免湿了鞋，昨晚虚道之夜探安王府，竟被隐藏在暗处的一个青衣道人的拂尘所伤。那拂尘中藏着天蚕丝，且涂有见血封侯的剧毒 虚道之大意轻敌，靠着深厚的功力将毒压下，便抽身而退。径直寻到了瀛洲阁。鞠长亭为救他性命，耗费了一夜的心神。 是以戚明珠白日里去瀛洲阁时，鞠长亭并非是与客户谈什么买卖，而是正在为虚道之疗伤作着收尾。 “他已然无碍了，只是需要歇息些时日了。安王府竟然悄无声息的出现了这么个深藏不漏的道人，佑安，你怕是要早作打算了。”秦越放下茶杯，沉沉地点了头。 至于是不是要救戚老夫人，似乎不值一提。在秦炎的性命面前，他们是不会拒绝救戚老夫人一命的。 只是鞠长亭临走前扔下一句话“这戚明珠好似十分笃定我可以为戚老夫人延寿。” 秦越久久驻留原地，沉思不已。 是夜，涟漪为戚明珠铺好床后，便照例来唤戚明珠歇息。戚明珠端坐在矮榻上，望着涟漪比之以往更加沉静地面容。 “涟漪可会怪鞠先生，甚至，怪我”戚明珠之所以有此一问，无非是怕涟漪多想。毕竟，当初鞠长亭也道琪哥儿药石罔效，谁知是不是推托之词。 涟漪被这话问得眼眶骤然红了“姑娘，涟漪没用救不了他，只能看着他的身躯逐渐变冷，这怪不得任何人。”她默默的掉着泪，却无半分歇斯底里之感，只让觉得甚是凄绝。 “涟漪只是难过，难过我人微力薄，琪哥儿可以救我，我却半分不能回报于他。”涟漪只要想到他孤零零地躺在地下，便觉彻骨的寒冷。 “姑娘以后切不可说这般的话，姑娘为涟漪已经做了太多，涟漪恐终身无以为报，又如何会对姑娘生出那恩将仇报的心思” 戚明珠望着自己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姑娘，只觉得心里如刀割般难受。她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想尽一切办法去救琪哥儿，累得涟漪如今痛不欲生。 只是如何想都是枉然，毕竟如今戚明珠也是勉力一试，老太太能否赢得一线生机，她并不能确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约见 戚明珠心里并没有忐忑许久，正月二十一那天一早，涟漪便捧着一封上了火漆的书信来到戚明珠面前，涟漪只道是清早便自卧室的圆桌上发现的。 戚明珠接过，拆开来看。只见上好的澄心湖纸上面寥寥几个字承蒙惠赐，报尔三载光阴。 戚明珠与涟漪面面相觑。俱是惊喜交加。 果不其然，鞠长亭师承奚有道，果然是不堕神医的威名。想必此时他已为老太太续了命，不出意外，老太太应当还有三年的寿命。 只是真的眼见这个事实，涟漪心中除了苦笑，已无力再想其他。 戚明珠点了火将书信燃着丢进了火盆后便带着涟漪去瞧了老太太。见老太太仍在沉睡。便唤昨夜值夜的红香前来说话。 哪知红香没来，却将紫云等了来，紫云面色姣美的脸上有些愧意道“大姑娘恕罪，红香许是昨夜值夜受了寒，如今正昏睡着。婢子去唤了，竟也没能唤醒。还望大姑娘莫怪。” 听紫云如此说来，戚明珠才算是彻底放了心。如此说来，昨夜鞠长亭真的来过了。戚明珠只同紫云说，若红香还是不醒，便去将大夫请来把脉。说完便携着涟漪出了愚园，也出了戚府。 而这去处仍是前日里去过的百草堂。只是今日，戚明珠却不是孤身来此，反而是在此处约了人。 而她约见的人有两位，这第一位是长公主府的小霸王齐天佑，这第二位是吏部尚书的嫡次子，于鲁于小郎。 解铃还须系铃人，今日，戚明珠便要在这根子上，解决自己另一处心病。 戚明珠出行多以轻纱遮面，但百草堂伙计之前见过涟漪，再者戚明珠通身气度不似常人，是以二人甫一到百草堂，伙计便将二人认了出来。急急忙忙去后面通报去了。 不多会儿，便见琉璃欢喜地迎了出来。挽着戚明珠的手便将她领进了后院。概因上次戚明珠行色匆忙，是以侯谦并未将戚明珠往后院引。 戚明珠走后，琉璃与侯宏景亲自随着何阿阮将其母接来了百草堂，并将她母女安顿在此处。 戚明珠进了后院，环视一周，见四面方方正正，院门在南，东南及西面各有两间屋子，看起来极是宽敞，院子中央一排排晒着的药草错落有致。初生的朝阳落到几人头顶，竟难得的有几分安谧祥和。 戚明珠正满怀兴趣的打量着房子，北面紧闭的房门发出吱呀一声响。一女子荆钗素服，动作迅捷地走来。直直停在戚明珠身前。 戚明珠转身望去，见她只在左鬓间盘了一个小髻，其余头发扎成了麻花辫，看起来甚是爽利，这姑娘偏黑，但胜在身体康健肌肤莹润。戚明珠心知这便是那何阿阮了。 “敢问姑娘可是戚大姑娘”何阿阮见琉璃甚是亲密的挽着那青纱覆面，气质淡雅脱俗的姑娘进了后院。 心中猜测这姑娘怕不就是百草堂的东家，她母女二人两日来承蒙店家与琉璃的照顾，自是对主家心生感激，是以有心相谢。 越是近身，何阿阮越是被戚明珠气度所折服，这戚大姑娘尚且未露真容，单是通身气派便已是何阿阮从没见过的。 戚明珠心知她怕是听了琉璃等人的话，知道是自己出钱买下了归元草。当下便道自己正是戚明珠。此言亦唤回了何阿阮飘飞的神思。 “姑娘买下了归元草，解了阿阮燃眉之急，又救了阿阮母亲，阿阮不胜感激。”何阿阮素来聪慧，她心里知道归元草价值非比寻常，但同时也知道自己孤立无援，根本护不了这般宝贝。是以将它贱卖。 百草堂在京都里名气不小，只因这药房行事颇有原则与魄力，无论来者何人，一律一视同仁。虽然京中人皆知，能这般行事，只怕背后是有着不得的大人物撑腰。但也不得不叹一句百草堂东家仁厚。 何阿阮在多次将采得的草药卖给侯宏景后，便对这英俊且谈吐不俗的小生心生好感，之后她侥幸得了那株归元草，更是入京打听了这百草堂的名声。 见时人对百草堂交口称赞，何阿阮才放心得将药卖给了侯谦侯大掌柜。 她这番心思戚明珠是不知的。如戚明珠知道她如此小心，仍然落得原著中的下场，怕只得道一句钱财使人疯魔，亦使人丧心病狂。 “归元草价值千金，区区六百两，已然是百草堂赚到了，我百草堂做的一切，尽皆理所当然，何姑娘只管安心住下，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告知侯伯便是。”这最后一句，戚明珠是对何阿阮所说，亦是对赶来迎接的侯谦所说。 侯谦点头应下之后，又对戚明珠俯首道“姑娘随我来吧。” 戚明珠微微点头，便对何阿阮道“今日有些琐事，改日再与何姑娘详谈。”何阿阮方才知道戚明珠来此怕是有要事要忙，她面上羞赧表示戚明珠不必理会她大可径自去忙。 戚明珠含着笑意道一句无碍，语态十分温和。 说完便由着侯伯领着，进了东面的主屋。只留下琉璃与涟漪二人在外等候。 琉璃与何阿阮已然熟识，便唧唧喳喳的与涟漪和何阿阮介绍起来。一时间，三人俱是面含笑意。 这边厢一片和气，可东屋那里，齐小郎与于小郎却已经动起手来 无他，戚明珠见自己许诺老夫人的时间将至，自己又在归元草与鞠长亭的事上耽误了不少时间，是以她只得将这二人一道约出来。 他二人虽都有些少年心性。但都甚是聪敏，想来自己此番将两人约到一处，其中意图他二人早已心知肚明了。戚明珠本不想如此伤人颜面，但她已无瑕再对二人分别相劝了。 老太太已得鞠长亭救治，想来不日身子便能大好了。再不解决此事，她怕是只能无奈的应下婚事，若真是如此，戚明珠是做不来逃婚或是退婚的事的。 就如老太太所说，婚姻一事，一旦定下，轻易不可更退。戚明珠即便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也深深认同这个观念。但这与自己定下婚约的人，戚明珠却不能任人决断。 只是戚明珠怎么也没料到，她刚进门便看到一幅了不得的画面。 仅有一面之缘，且那时看起来极为羞涩的于小郎此时正揪着齐天佑的脖领，勒得齐天佑呼吸急促，面红耳赤；齐天佑也不逞多让，握起的拳头正欲挥向于小郎俊颜。 见戚明珠推门进来，二人俱是一愣，齐天佑的拳头堪堪停在距离于小郎脸颊一寸之处。 二人乍见戚明珠，都有些不知所措，待察觉到两人此时的动作时，更是猛地分开，急忙的规整衣衫。 许是戚明珠眼神中透露出的惊讶过于明显，面皮薄些的于小郎脸上更是通红一片。侯谦跟在戚明珠身后，自是也瞧见了这一幕，他掩下嘴角的笑意，悄悄退了出去。 戚明珠心知此事怕是因自己而起，不免觉得尴尬，是以她只作未曾看见方才的一幕，开门见山道“明珠今日冒昧轻两位小郎前来，实在有些失礼，只因明珠有一件事，急欲二位知晓。是以” “明珠姐姐不必多言”齐天佑是个混不吝的，又不似于小郎那般皮薄面嫩，他刚见戚明珠开口说话，便兴奋地往前一凑道“我们知道姐姐要说什么，姐姐放心，你与佑安大哥的事，我与于鲁定当保密” 戚明珠愣愣问道“我与，秦世子” “对呀姐姐，我母亲素来疼我，从来便是我喜欢什么便要取来给我，是以母亲不曾问我意见，就擅自做主为我向姐姐求亲。本来么，” 说道此处，齐天佑微微停顿，竟少见的叹了一口气“本来我十分高兴，若姐姐嫁与我为妻，我定当爱重姐姐的，只是，嘿嘿，君子不夺人之美不是” 说道此处，齐天佑俨然一副谦谦君子，志气高昂的做派，又又似忍痛割爱般的郁气难消。 见齐天佑三言两语已经自己的想法传达给戚明珠，于小郎的神色也恢复自然，上前一步拱手道“于鲁见过大姑娘。” 戚明珠面色有些呆板的与于小郎见礼，只是面纱遮盖下，于小郎看不出什么异样。 “大姑娘明鉴，家母托欧阳婶母说得亲事，确是于鲁主动相求。”说道此处，于鲁又不可自抑的红了脸。此言也让戚明珠有些吃惊。 于小郎说出这话便好似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一般，接着言道“但于鲁并不知姑娘与秦世子已然两情相悦。此番实在鲁莽至极。还望姑娘勿怪。 于鲁返家后便会同母亲说退亲之事。大姑娘放心，于鲁定不会将大姑娘与秦世子之事公之于众，必然，必然寻了别的由头” 即便这般说着，于鲁眉间却不由自主的皱起，似是发愁，这由头不知该往何处寻。 这两人一前一后表明心意。分明是不须戚明珠多言，便已决定婚姻之事，就此作罢。 戚明珠想解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解释做什么，尚不论此事是否能说得清楚明白。即便真的掰扯明白了，难道她真要择一人出嫁么 如此这般也算解了自己围城之困。秦越怕是料定了自己不会多言。 只是戚明珠到底意难平，眼角之中蕴含着风暴秦越啊秦越，你果然，不是个东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诘问 戚明珠送走了齐天佑与于鲁之后，已将近午时。她与涟漪也该回府去了。琉璃前来询问是否要她一同回府。戚明珠稍加思索便让她再留几日，且再帮帮何阿阮。 琉璃很喜欢阿阮的性情，自是愿意帮她。是以她喜滋滋的应下了。戚明珠莞尔一笑并未多言。只与侯伯告辞后，便带着涟漪回了府。 约莫午时三刻，二人才到得戚府。哪知刚回了汀兰苑，尚不及喝一口茶水。便有小丫环传话来只说，老太太身旁的紫云姑娘来了。 戚明珠忙命涟漪将紫云请了进来。 只是紫云进了戚明珠的屋子后却并未如以往般热络，只匆匆的行了一礼，不等戚明珠唤起便径自直起了身子。 戚明珠注意到她不同以往的做派，又忽见紫云并非独自前来，身旁尚跟着两个孔武有力的嬷嬷。一左一右分立在紫云两侧。 紫云上前两步，走到戚明珠身前，声音分外清亮“大姑娘，老太太请大姑娘上前说话。”紫云话毕，那两位婆子脚步便慢慢向前移动。戚明珠才记起她二人，原本俱是老太太跟前的粗使婆子。平时从不被允许往戚明珠身前凑的。如今随着紫云前来请她去说话。 “既是祖母差紫云姑娘来唤，明珠自当遵从。只是明珠刚回了府，挟了一身的尘土，祖母病中，万不可染了丁点尘污。还请紫云姑娘稍候片刻，明珠换下这一身衣服便去。”戚明珠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紫云面上稍稍露出些不满，但她好似无话可说一般只得带着两个嬷嬷暂且退了出去。 紫云出去之后，她迅速取出紫云靠近自己时，悄悄塞进她手中的纸条，上面凌乱的小字让戚明珠一颗心沉入了谷底。那上面分明写着身世有疑，产婆已至。 戚明珠眼中思绪翻飞，周身的气势太过凝重。涟漪见她右手握拳，紧紧攥着掌中的纸条。心中惊慌失措。也不知信上写了什么，竟让姑娘如此失态。 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声催促着，戚明珠知道自己终究走到了这一天。 她用力闭紧双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动作快捷走到外间软塌旁，将铺在上面暖身的皮子撕裂开来，自皮子夹层中取出一封折叠好的信笺，这信纸已然发黄，看起来年代久远。 她将这封信交给涟漪，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意“涟漪，拿着这封信出府，去百草堂寻侯伯，若是三日后我未曾出府寻你，便将信送去给菩提寺的悟清大师，切记，莫要走正门。”说罢也不予涟漪解释些什么，便匆匆换了一件襦裙便要开门，只是开门前，戚明珠又回头冲涟漪道“涟漪，你此番出府，便不要再回来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开门走了出去。 涟漪望着自家姑娘最后的那一转身，脑中频频响起姑娘最后的那一句叮嘱。只觉遍体生寒。 她心脏剧烈的跳动，胸膛亦大幅度的起起伏伏。她专注着盯着这封满是折痕的小信。仿佛这般便能让她积聚勇气冷静下来一般。 等院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涟漪方才推开门，四下张望后便脚步生风地朝戚府后门走去。 戚明珠随着紫云进了愚园，见紫云并未引自己去往老太太的卧室，而是往正厅的方向而去。她心中思忖，此刻愚园里怕是有不少人。 很快她的猜想便得到了印证。 戚明珠进了正厅便见老太太靠坐在上首。其下坐着戚府的两名夫人，自是许氏与三夫人林氏，两位夫人身侧分列着两房的姑娘们。 见戚明珠施施然行来，见此阵仗面上竟也平静无波方寸未乱，众人心中心思各异。 戚明丽最瞧不得戚明珠这般，便率先轻哼一声，昂着头冲戚明珠责问道“大姐姐真是姗姗来迟呢，哦，原是我错了，毕竟，是否真的是我们的大姐姐，还未可知呢”随着戚明丽扬头的动作，她发间簪着的金蝴蝶发钗，翩翩欲飞，煞是好看。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戚明珠并非有心情欣赏戚明丽头上精致的发钗。 她只是觉得，戴着这般精巧灵动发簪的应是一个娇美和善的姑娘，而非戚明丽般愚蠢，且咄咄逼人。 “二妹妹应当学学曲大姑娘的秀敏端庄，切忌口出妄语，如此这般，想必他日能如曲大姑娘一般，嫁个如意郎君。”正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戚明珠心道你既有心揪我的短处，便莫要怪我在你的伤口上撒盐了。 “你”戚明丽被她言语所激，情绪激动间便要失了分寸。 戚明安暗骂一句蠢货，赶忙在她之前开口道“大姐姐莫恼。二姐姐也是为大姐姐心急，方才失了分寸。大姐姐还是好生与祖母解释一二，好洗刷身上污名啊。” 戚明珠望着戚明安这张期期艾艾的小脸，带有些婴儿肥的俏脸上，一双湿润的大眼幽幽地望着戚明珠，长而翘的睫毛小扇一般的扑闪着。不言不语的便能让人生起怜惜之意。 若说初时，戚明珠只是怀疑戚明安并非如她表现出的可爱纯良，今日却是彻底落实了。 “四妹妹倒是把姐姐说糊涂了，只不知妹妹要姐姐解释些什么。”戚明珠面色清冷，声音亦清凉如水。 “这”戚明安复又望一眼戚明丽，似是有些为难。戚明丽正欲开口，却被戚明珠拦下了“四妹妹做什么要看你二姐，莫不是姐姐的错处你二姐说得，你却说不得吗” 戚明丽总算还没有傻得无可救药，压下了几欲脱口而出的话。 “大姑娘好大的威风，只不知待会儿事实摆在眼前，大姑娘是否依然这般牙尖嘴利。”三夫人林氏见不得自家娇养长大的姑娘受戚明珠奚落。竟是柳眉一挑，凤眼一竖，以长辈之尊开口教训戚明珠。 “明珠是长房嫡长女，身份尊贵非比寻常，事情真相尚未查明，三弟妹如此便定了我长房女儿的罪，竟是当我长房无人么”许氏横眉冷对，自她嫁入戚府后，竟是头一次这般威严肃穆。身为长房夫人，此番义正言辞的一番话，教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便是素来嚣张惯了的林氏也只是轻嗤一声不再说话。 即便心知许氏此话怕是多为长房颜面考虑，戚明珠也不免有些感动。 “够了”老太太扶着拐杖重重地敲着地板。一时间厅堂内寂静无声。她抬眼忘了戚明珠一眼便挥手道“紫云丫头，你来说与大姑娘听。” 戚明珠遥遥望着老太太，只她与老太太距离甚远，以致她根本看不出老太太那一眼中究竟藏了些什么。 “大姑娘，今日子时，有一老妪自府门外大喊，道是大姑娘非戚府亲生女儿，而是，而是先夫人与人私通生下的。” 紫云说起主子的是非，不禁面有难色，便稍停顿了下才又继续“那老妪的胡言乱语，老太太本是不信，可府中老人证实她正是当时为大姑娘接生的稳婆，且大姑娘的生辰八字她俱是一字不差的答了上来。” 紫云说罢，老太太便差人喊了那老妪上了厅堂。 那老妪跌跌撞撞的进来，安安静静地跪在戚明珠脚边。戚明珠低头望去，与那老妪探过来的目光相触，那老妪顿时身子一阵颤抖，呆呆地望着戚明珠呐呐言道“夫人” 戚明珠见她神情不似作伪，心中已是相信这怕真是自己的接生婆了。恐怕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太太才会将她带进来与戚明珠对质。 “你说我非戚府真正的姑娘，有什么证据”见老妪面上一片衰败，戚明珠却没有多余的同情心。 戚明珠的冷凝的目光，将老妪带回了十八年前的那个夏日。“老奴原是老太太亲自寻来为先夫人接生的。那时夫人早产，老奴只担心夫人与腹中胎儿有什么不好，有负老太太所托。哪知，夫人说是早产，生产的却极为顺畅，老奴做这个活计，一双手接生过成百上千个婴孩，只消一眼，老奴便知这婴孩并非早产，而是足月而生。”她仿若缺了神魂一般，默然地叙述完事情经过。 “我便说大哥如此才貌双全的人物，大嫂却镇日冷面相对。我竟是个傻得，只以为是大嫂天性使然，却不知，大嫂在嫁进戚府之前便已便已丢了身心，身怀孽种了”林氏一番话说得好不恶毒。 戚明珠听罢，猛地望向林氏，那目中寒意凛凛，让林氏打了一个哆嗦。 “我还是那句话，你可有证据，莫要说那些经验之谈了。”戚明珠以及在场众人心里明白的很，单凭此人三言两语，是无法定下戚明珠非戚府千金的。 “若说证据，如今府中的知情者怕是仅剩陆姨娘一人了。”老妪此言一出，便闭上眼悠悠叹气，不再多言。 老太太当即便命人去唤戚明丽的生母陆姨娘。 戚明丽听闻竟将自己的姨娘牵扯进来，不由有些焦急的望向戚明安。哪知戚明安却根本不曾理会她的频频示意。好似根本没看到一般。 戚明丽心中气极却无计可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陆姨娘的去处 陆姨娘名唤婉儿，原是连玉然身旁的贴身侍女。连玉然与戚威成亲不足半年，婉儿便由连玉然做主抬了姨娘，恢复了卖身之前的姓氏，从此婉儿这个名字便少有人提，人人都唤她一声陆姨娘。 但府邸深深，从不缺闲言碎语。陆姨娘的出身人尽皆知。戚明珠也早便知道了她曾是自己生母的侍女。她不知陆姨娘对自己身世知道多少，但想必她对原身是没什么恶意的，毕竟原身在戚府平安长至成年。 陆姨娘并非什么旷世美人，但也生得颇为秀气，戚明珠并不常见她，却对陆姨娘的印象极深，几乎记忆里都是她向老太太请安时的恭敬有余亲近不足的模样。 是以老太太并不如何喜欢她。只因戚威房里如今只不过两个姨娘，且老太太做不得戚威的主，便权当此人不存在罢了。 陆姨娘脚步极轻地进了厅堂，面上颇为淡定从容。 她对厅堂里紧迫而凝重的氛围视若无睹，只是倾身行礼后便安安静静地站在厅堂中央，与戚明珠仅一人之隔。 戚明丽见自家姨娘这般呆板不知进退的模样，竟是头一次感到庆幸。她家姨娘往日里便极为懦弱，不会讨人欢心。思及她对戚明珠的回护之意，戚明丽心想想必这次她也不会说出些什么。 “陆姨娘，这下面跪着的婆子你可识得”老太太苍老喑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戚明丽等人的沉思。 “回老太太的话，妾对此人并无印象。还望老太太提点。”陆姨娘今日说话倒有几分巧意。 “这婆子可是，曾为我那已逝的大嫂连氏接生的产婆，陆姨娘可得仔细瞧瞧，当真不认识吗”三夫人林氏不等老太太发问，竟率先开始提点陆姨娘了。 “若真是这般，陆婉当是识得的，这婆子面容污秽，又这般苍老，老太太恕妾一时没能将人认出来。”陆姨娘不急不缓，温言软语解释道。竟半点让人挑不出错处。 戚明丽只觉好似不认得自己的姨娘了。她记忆中的姨娘从不会这般温言巧语。若非姨娘实在笨拙，她也不至于费尽心思要在老太太面前装乖作巧。 许氏望着这般不动声色地陆姨娘，心道倒是我小瞧了她。 “陆姨娘既然识得这婆子，可知这婆子方才道出了什么惊天秘闻么”林氏艳丽的红唇一开一合间笑得志得意满。 陆姨娘淡笑着望着三夫人林氏，好似等她开口，又好似望着跳梁小丑一般。这目光看得林氏怒从心起，当下便眸光一冷道“大姑娘乃连氏与人私通所生，并非我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嫡长女，这件事你可知情” 明明是唤陆姨娘来对质的。林氏却一副已经证实戚明珠身份的样子。分明是想诈一诈陆姨娘。 可即便戚明珠以及在场中人心里知道，却也无人敢开口提点，否则怕就要被冠上一定顶包庇她的帽子了。 陆姨娘却并未开口答话，只是对以手扶额的老太太道“此中事由涉及国公爷与先夫人，望老太太屏退众人，容陆婉详细说来。” 此话一出，四下皆惊 老太太顾及国公府的声誉，自是没有不应的。当下便命众人出门等候。 许氏轻扶着腰身站起身子，打头走了出去，如此一来，即便林氏再是不甘，也只能退了出去。戚明丽瞅着陆姨娘艰难地挪动步子，可直至与自家姨娘擦身而过。都没等到她的回视。 待闲杂人等都出去了，陆姨娘转身望向了戚明珠，目光里的慈爱竟是戚明珠此前从未见过的“大姑娘也出去吧。” 陆姨娘自进门后一番不同以往的言语作态，让戚明珠虽感疑惑，却并不对她报以希望。毕竟她三年来与自己没有半点交往。可如今她真的有些看不清陆姨娘了，也不知她究竟会与老太太说些什么。 戚明珠看看老太太，见其头也不抬并不出言阻止，她心知老太太病中刚有些起色，便遇到了这档子事，此时怕是心力交瘁疲惫不堪了，既是不说话，便是同意自己出去候着了。是以戚明珠依陆姨娘所言退了出去。 随着戚明珠的脚步迈出，厚重的的厅门砰地一声关上，将众人与十八年前的相国公府秘辛隔绝开来。 戚明珠抬眼望去，见不过须臾之间，仆从已搬来了两把椅子，许氏与林氏一左一右坐了下来，俨然方才在厅堂之内的做派。 见戚明珠竟也出来等候，众人心中心思各异。戚明珠本对戚明珠恨得咬牙切齿，可想到此时房门里不知情形的姨娘，戚明丽便没心思找戚明珠的麻烦。 她悄悄拉了戚明安的袖子，半是强迫地将她往远处领了去。只她自以为隐秘的动作哪里逃得过他人的眼睛。戚明珠望着她二人消失的身影，嘴角划过一抹讽刺。 “不是说好了不将我姨娘扯进来的四妹妹怎么言而无信”行至僻静处，戚明丽甩开了四姑娘戚明安的袖子，劲道如此之大，戚明安脚步不稳的向后跌了几步靠在假山上。 受了这猝不及防的一推，戚明安眼中的狠厉之色转瞬即逝。她掸掸袖口的褶皱，如花似玉的娇俏面孔说得却是凉薄至极的话语“二姐姐莫不是糊涂了，将陆姨娘供出来的不是我，而是那邋遢婆子。” “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命人拿了她的小孙儿，若非你授意，她怎会如此说”戚明丽双眼被愠怒染得通红。她只恨不该将偷听到的秘密说与戚明安。反而累得姨娘如今不知安危如何。 “二姐姐当真是糊涂了，即便陆姨娘真被此事牵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待戚明珠除了去，二姐姐便是府中名正言顺的长女，届时二姐姐再寻一个好夫婿，还怕陆姨娘以后没有好日子么”戚明安循循善诱，软糯的嗓音说着安抚的话，言谈间双眼亮的惊人。 戚明丽却只觉得心凉。她虽不忿戚明珠一个不知身份的私生女鸠占鹊巢，也确实为将她身份抖出来，不惜与戚明安连手。但却也并非良心狗肺，不顾亲母的畜生。 她若知道戚明安如此食言而肥，是如何都不愿拿陆姨娘的安危来唤自己的前程的。 “四妹妹最好祈祷我姨娘平安无事，否则，休要怪我不留情面”戚明丽面沉如水，忘了戚明安许久，方才拂袖离去。 戚明安望着戚明丽远去的身影，想起她往日对自己言听计从，如今竟敢放肆至此，她眼眸中的阴狠已是不加掩饰哼我倒要看看，你一介庶女，如何不留情面。 戚明丽与戚明安不欢而散，便回了原地等候，没过多久，只听吱呀一声响，房门被紫云从里面打开。门外众人亦不约而同倾身上前。 不同于初时的绫罗绸缎加身，陆姨娘一身素袍现身人前，只见她钗环尽去，一头青丝披散在肩头。她轻提衣角便迈过厅堂的门槛，徐徐下了台阶。 众人见陆姨娘作此打扮，无不心中惊异，只听陆姨娘身后紫云轻叹一声，悠悠开口道“老太太近来贵体染恙，陆姨娘孝心可嘉，自愿投身悲化庵，终身侍奉佛祖，为老太太祈福，为戚府积德业。” 戚明丽不住地摇头，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扑上去抱住陆姨娘的胳膊，嘶喊道“不姨娘不要，姨娘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戚明珠的事与姨娘何干，连氏不守妇道与姨娘何干” 陆姨娘既是落得如此结果，已然侧面证实了戚明珠的身份。一时之间，厅堂之外，众人各怀心思。 戚明丽哭声凄厉，陆姨娘却只是抹去她的眼泪，柔声笑道“姨娘便要走了，只有两点走之前一定要告诉你。这第一点，姨娘此去，是为你祖母健康计侍奉佛祖，与大姑娘之事没有半点干系。” 陆姨娘抚摸过戚明丽的鬓间，望着最让她放心不下的女儿，殷殷叮嘱“这第二点，你自小聪慧，却总失了几分心胸。易遭小人算计，姨娘去后，你需警醒些，莫要做与虎谋皮的事了。” 说完便将戚明丽揽入怀中，将她的哭声与泪水尽数埋在怀中。陆姨娘轻拍着戚明丽的脊背，面上自始至终挂着恬淡的笑意。 感受到戚明珠的目光，陆姨娘回望过去，见戚明珠姿容风貌如云似月，绝世独立。她眼中的似是欣慰，似是愧疚，又似解脱。而直至此时，戚明珠方才有些明了她的心思。 “陆姨娘，咱们该走了。”还是那请戚明珠过来说话的婆子，此时却对着陆姨娘开口催促道。 陆姨娘轻轻颔首，便放开了戚明丽。戚明丽却并不撒手，如何也不让陆姨娘离去。 那婆子见戚明丽如此这般，一时之间不敢上前，毕竟是国公府的二姑娘，不能轻易冒犯。这般僵持良久。婆子询问地望向紫云。 紫云心头苦笑，陆姨娘今日在劫难逃，能在庵堂中度过余生，已是老太太仁慈了。只是这般得罪人的事今日竟全让自己做了，生来为奴为婢，本不由得自己做主。紫云当下只能吩咐道:“来人，将二姑娘拉开。” 任戚明丽如何嘶吼谩骂，她已然被几个婆子强拉着离了陆姨娘。望着陆姨娘纤细的身影渐行渐远。 戚明丽呆呆地伏在地上，任寒风吹干了泪痕。眼眶刺骨的疼。 “老太太有言，大姑娘此事疑点众多，是非曲直，还需国公爷亲自评断。还请大姑娘移步祠堂，待国公回府再行审讯。”如此一来，老太太不但没有发落大姑娘，竟似是不想插手此事了。 余下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天色渐深，夜幕低垂，等国公爷回府后，戚府不知又会是怎样一场血雨腥风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拔毒 “药浴材料已经备好。”鞠长亭与秦越拟定在今晚为柱国公秦炎拔毒。为保证秦炎体力可支，今日下午柱国公秦炎吃了鞠长亭特制的一副药，便沉沉睡去。至今未醒。 “祖父想必也快要醒了。”秦越端坐在座椅上闭目养神。鞠长亭亦懒散的仰躺在座椅中。 思及多年来的苦苦寻觅，真到了这一刻两人尚有几分不真实之感。说来也是奇怪，无论是鞠长亭还是秦越，数年来从不曾感觉过累，可直至此刻，二人才觉得身心俱疲。 “若今晚过后，国公当真痊愈。你与戚大姑娘便可见柳暗花明了。”鞠长亭眯着眼，轻飘飘地抛出一句话。 秦越想到戚明珠，端正肃穆的神情柔和下来，诚如鞠长亭所言。若果真如此，于他二人关系进展确有裨益。 “不过，听说有人如你般慧眼识珠，已上戚府求亲去了，你若不抓紧行动，小心这娇花被旁人摘了去。”鞠长亭少见的没有出言调侃，倒还带着几分提醒。 “这提亲之人是齐彦将军的嫡子与吏部尚书于江的次子。”秦越睁开双眼，黝黑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家世倒是都不错。只是她怕是嫁不成了。” 见秦越对此事知道的颇为详细，且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想必是暗地里动了什么手脚。 鞠长亭嗤笑出声“哪个遇到你便是倒了霉，这般好的亲事叫你搅黄了，看你日后拿什么赔给人家” 秦越淡笑不语。心中纵使万般想法也只得今夜过后与她详细道来。 只是不知为何，为祖父拔毒后两人分明便可更近一步，秦越却总有些莫名的不安。 这股不安却有别于对拔毒一事的担忧。便好似他出世一来，万事皆难，便是情感一事上，也不会轻易跨过一般。 “世子，国公醒了。”听到荣安的话，秦越幽深的心绪转瞬之间藏进心底，一张俊脸萧萧肃肃，爽朗清俊，抬眸间迸发出的锐意更是如竹如松般坚韧不拔。 二人对视一眼，便一道进了柱国公秦炎的卧室。其中深意已不虚赘言。 卯时已过，祠堂里仍没有传来什么动静。戚明安心里一阵疑惑，便再次召来侍女秀荣问道“伯父可是回府了” 秀荣素来对自家姑娘又敬又怕，便赶忙紧张回道“回来了，卯时三刻便回来了。”见自家姑娘对自己的回答不甚满意，秀荣生怕姑娘动怒，便说得更详细了些“国公爷卯时三刻便回了府，先是去了愚园一趟，后便回了正院大夫人的住处。” “之后呢”戚明安急切地追问道。和软娇弱的小脸上阴云满布。 “之后，之后便听大夫人房中传了膳食，说是，说是国公与大夫人一同用了饭。”秀荣边磕磕绊绊地回话，边撩着眼角觑着戚明安的表情。 果不其然，四姑娘脸上的表情，越发吓人了。 戚明安心中恨得咬牙切齿，明明已证据确凿，陆姨娘被送走便是最好的证明而伯父却如此沉稳，好似漠不关心，竟还有心情用晚饭难道伯父早已知情不成戚明安脑中一亮冒出这般猜想，虽有些耸人听闻，毕竟哪有人心甘情愿戴那绿帽的可若真是如此，此次怕真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不行，她为了寻那产婆废了很大一番功夫，如今更是与戚明丽交了恶。这事若就此揭过，日后便再不能用这个把柄拿捏她了，思及此，戚明安冷笑连连。 戚明丽呆呆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正值芳龄的少女面上一片哀色。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姨娘缘何做了傻事。 她往日在自己面前不是时常维护戚明珠的么，怎么今日便不替她瞒着了若是姨娘抵死不认，这所有的一切便都不会发生了呀 “妹妹妹妹”听得这声声焦急得呐喊，戚明丽面色更是苍白。 来人正是戚明丽的同胞兄长，戚威的庶长子戚元。只见他长相甚是俊美，眉眼间与戚明丽有八分相像，只因他与戚明丽原就是一对双生子 戚威对戚元很是重视，自小便严加管教，戚元不负众望，自小便展露了过人的天赋。熟读经史子集，又长于君子六艺。 是以十岁那年，戚元便做了皇太孙越璃的书童。平日里同太孙同吃同住，是以并不常在戚府。今日也不知听了谁的消息，知道生母入了悲化庵一事，竟急急忙忙的赶回来了。 戚明丽望着这个往日里与自己并不亲厚的兄长，心中五味杂陈。 “是戚明珠，还有戚明安，是她二人害得母亲如此”纵使心中悔恨万分。可面对这个素日里瞧不上自己的哥哥，戚明丽仍然不敢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与他听。 毕竟，若非自己将无意中听得的秘闻说与戚明安，姨娘如何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大姐姐和四妹到底怎么回事，你详细说来”戚明丽于是隐去前情，将产婆门前喊话以及之后的情形说与戚元听。 戚元听罢只觉分外荒唐，他那姣姣如天上月的大姐姐竟是一位父不详的私生女，而祖母为戚府名声计，竟是将姨娘送入清冷的庵堂。姨娘何其无辜，他兄妹二人何其无辜 “此事与四妹有何相干”戚元因少年离家，是以与府中众姐妹情分淡薄，但每次回府，必有四妹妹上前笑脸相迎，亲亲热热的喊哥哥。是以他对戚明安印象极好。并不大相信姨娘的事有她的手笔。 “哥哥莫要被戚明安娇弱的表象所蒙骗，我亲耳听到，那门外喊话的稳婆是她叫人寻来的，为让那稳婆她命令，她竟叫人绑了那婆子的孙儿姨娘落到如此地步，是替戚明珠受过，亦是戚明安一手谋划所致”戚元闻言大惊失色，似是难以置信。 可即便再是不信。他一颗心终是偏向了嫡亲的妹妹。何况姨娘被送走，妹妹便只他一人可以依靠了。何况，在太子府上待久了，见多了几位皇孙之间的虚与委蛇，戚元并非纯良不晓世事之人。他自是明白表里不一是什么意思 想到母亲要在庵堂里清冷度日，戚元便止不住滔天的怒火，一张俊脸满面寒霜的抽身离去。 望着戚元离去，戚明丽心中终是舒服了一些。幸亏，她还有一个哥哥。 而挟着怒火的戚元所去的第一处便是关押戚明珠的祠堂。 戚明珠跪坐在蒲团之上，望着戚府先祖们的牌位，想着一日之间便逢此突变。她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仍然有些难过，今日在厅堂之上，老太太并未与她说一句话。 房门外的嘈杂声响起，戚明珠只以为是又要遭人审讯了。待仔细听来，却又好似不是那么回事。 “大公子莫要为难老奴，老太太吩咐了，除了国公爷，任何人不许踏入祠堂半步”那门外看管戚明珠的婆子出声将来人拦下。 戚明珠这才知道来者竟是陆姨娘的儿子，大房唯一的男丁戚元。 而提起戚元，若是平日里，戚明珠当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情感。只是如今陆姨娘毕竟因她受累，戚元与戚明丽不同，他没有半分对不起自己，是以她对戚元抱有歉意。 “滚开”戚元一声怒吼，单手拎起挡在门口的婆子便将其往右边甩了出去。那婆子不巧撞到了石阶上，当时便晕了过去。 当啷一声巨响，木门便被戚元踹了开。戚元大踏步走来，径自拉起跪坐在蒲团之上的戚明珠。发狠的力道攥的戚明珠手腕生疼。她不发一语，面上也纹丝未动。 戚明珠望着这个俊美的不似男儿的少年，他也不过虚岁十八，如今经此大变，面上难掩痛意。 “大姐姐倒是平安无事只可怜了我姨娘”戚元一双丹凤眼狠狠盯着戚明珠，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戚明珠秀眉轻蹙，望着情绪过于外露的戚元。她印象里，戚元男生女相，文采斐然，他身上有些文人的清高孤傲。 她在戚府的这些年，短暂几次与戚元相见，这少年都甚是恭敬有礼。纵使陆姨娘受难与她脱不了干系。可她可不过是被动承受罢了，究其根源却是在戚明丽与戚明安身上。 戚明珠的确对戚元心怀愧意不假，可却不愿独自背了这黑锅。 “大公子在皇太孙身边多年，怎地遇事仍是这般沉不住气”戚明珠仰头看着他的眼睛，语气中少有的含着厉色。 戚元擒住她的手却并未松开半分，眼中的怒意也并未减少半分，只是到底强自冷静了些许。 “你害了姨娘，不要妄想全身而退。”戚元从齿缝中吐出几个字。 “到底是谁害了你姨娘，你应当去问你的姨娘，而不是府中的任何人，包括你的嫡亲妹妹戚明丽”戚明珠意有所指的话，让戚元的手松了一瞬。 戚明珠也只轻松了一瞬，便被戚元捏着手腕用力一扔，她整个身子随即摔倒在地，一条左臂也全无知觉，一时间头晕目眩。 “你竟还敢诋毁明丽”戚元心中已然生疑。生在戚府，长在太子府，他怎会纯良不知府内可能会存在的腌臜事。可姨娘才去，他实在不忍疑心亲妹。但以他对明丽了解。她若是对自己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那是极有可能的。 是以他才恼羞成怒，一时之间手上没了轻重。望着戚明珠苍白的脸上冷汗频出，嘴唇也因为忍痛咬得出了血。 戚元有些后悔自己下手重了些。可一想到姨娘，戚元神智逐渐清明，他并不理会侧趴在地上的戚明珠，转身便走了出去。 只扔下了一句话“我会亲自去问姨娘，你最好说得不是虚言。” 一串细碎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戚明珠恍惚之间望见一抹黛绿色的裙角。接下来有人用帕子蒙了她的脸，那帕子带着异香，戚明珠只觉十分疲惫，不多会儿便沉沉睡去。 只是即便睡得再是沉重，当脸颊被利器划过时，依然痛得她整张脸都变得扭曲，便是这刺骨的疼痛让戚明珠清醒了一瞬，也才能看清面前那张娇嫩如花般的脸庞。 戚明珠似乎能明白她心中所想那般遗世独立，高不可攀的美人，已不复存在了 戚明珠昏迷之前只一个想法同涟漪说得三日，到底是晚了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戚府失火 老太太正一遍遍地念着经文敲着木鱼，便听红香说看守祠堂的丫鬟来报，说是大公子戚元回了府，怒气冲冲地进了祠堂。 老太太睁开双目，眼睛里藏满了不足为外人道的哀戚。只要一想到自己捧在手心中的嫡长孙女，其实并非戚府的血脉。她便感到心头气血翻涌。 连玉然太过可恨，竟将她戚府中人愚弄在鼓掌之中可是陆姨娘临走之前的话却又会在此时响起“国公早在迎娶姑娘之前，便已知晓姑娘怀有身孕。姑娘虽有错，可这错，又何尝不是国公爷当初一手铸就的。” 作孽，作孽呀 那关押大姑娘的祠堂本由一个婆子和一名丫鬟看守，那婆子见大公子来势汹汹，心知她二人拦不住公子，是以便由丫鬟先行一步，报与老太太知晓。 老太太听着丫鬟的表述，眉头高高皱起。她此时并不愿意见戚明珠。只是想到她的生父，老太太终究是沉默了许久才道“去报给国公吧。” 那来报的丫鬟面色怔忪一会儿，便突然醒悟一般，赶忙称是退了出去。她本是紧赶慢赶来到老太太这儿，只怕耽误了事儿，哪知老太太竟然不欲插手，如此看来，府中关于大姑娘并非戚府亲生子的传闻竟是真的了 思及此，这丫鬟去许氏正院报信的脚步便慢了下来。 只是等那丫鬟小跑着跟着脚下生风的国公爷走近祠堂时，只见冲天的火光染红了祠堂上方的天空，四周亦浓烟缭绕。 戚威见此情景呆滞了一瞬，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了丫鬟眼前。 等戚威来到祠堂外，只见戚府供奉多年的祠堂，已然被一片火海包围。四周来往奔走的皆是拎着木桶来灭火的侍卫与护院。便是近处的丫鬟们也各自拿着器具往火海中泼着水。 见戚威到来，大管家戚海满面黑污地赶忙上前，伸开双臂拦住戚威的脚步“老爷莫要往前走了，此处浓烟滚滚。还是去远一些吧” “大姑娘呢”戚威望着漫天火光，出神的问道。 “火势太大，下仆们没能救出大姑娘。”戚海年轻时候便跟在戚威身边，这戚府内，若说谁对戚威还有几分了解的话，那非戚海莫属。他对老爷与先夫人的事不说事无巨细，但也较之其他人知道的更为清楚。 是以他私心里觉得大姑娘故去，对老爷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大姑娘在府中一日。老爷便一日生活在先夫人的阴影里挣脱不开。 见老爷神色莫名地望着冲天的火光，戚海便起了心思转移他的注意力“这火起的蹊跷，老爷可是要详查看守祠堂的婆子起初晕倒在门口，被护院抬下去了。老爷可是要问话” 戚威转身踏步离去，走前低低笑了一声，这笑声在火光冲天的黑夜里显得分外凄厉“不必了，明日便向外宣布吧，大姑娘戚明珠，葬身火海。” 戚海望着远去的戚威，欣然一笑。 相国公府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直至天色擦亮才彻底熄灭。有奴仆从一片废墟中找到一副烧焦的骸骨，至此，相国公府嫡长女戚明珠葬身火海的消息不胫而走。 而经过一夜的施为，秦越与鞠长亭终于成功的将秦炎身体内的蛊虫排出体外。 这一夜惊险万分，丑时刚过，秦炎的体力便即将消耗殆尽。而潜藏在秦炎体内的蛊虫已然被药力影响，在秦炎皮肉之下四处游走。 鞠长亭见时机成熟，便喂秦炎吃下了那颗由归元草炼制而成的回元丹。秦越随即运功抵住祖父后背，只为尽快挥发回元丹的药力。 功夫不负苦心人，天光乍亮之时，蛊虫终于承受不住药力，自秦炎胳膊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仓皇逃出。只是致使秦炎半生苦痛的的指甲般大小毒虫，甫一见到天光便动也不动，任人施为。 老柱国公秦炎见就是这么个见光死的东西竟然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不禁惨白着脸哈哈大笑起来“看你如今还如何威风得起来”尽管这笑声委实太过有气无力。 鞠长亭小心地用一密封的瓷罐将蛊虫收了起来。这对于他来说可是难得的好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能用上了。 秦越收了功，稍一调息便取了祖父搭在屏风上的衣衫，伺候着祖父穿了衣。祖父精神虽是不错，实则身子虚弱至极。定要仔细将养。 两人搀扶着秦炎上了床，便放下床帐。这一番折腾，秦炎早已困顿不已，睡眼迷离。二人抽身欲退之际，只听秦炎喃喃低语“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便是这一句话，让秦越与鞠长亭两个铁骨铮铮的男儿红了眼眶。多年来秦炎对自身承受的苦痛，从未有过半分描述。直到这蛊毒解了，昏昏欲睡之际的一句呢喃，方才让人体会到他经受着怎样惊人的折磨。 待两人退去了外间，鞠长亭长臂轻扬，用力伸了一个懒腰。“国公这里有我守着，你留在这里没什么用，先去歇着吧。” 秦越知道比起自己，长亭确实更适合留下来陪伴祖父，是以他并未反驳，只一点头便脚步轻快的推门而去。 只他虽出了祖父的院子，却并未回去歇息，而是去了自家母亲的漪澜轩，而秦越那素来不睦的父母双亲，竟于昨夜歇到了一处去。这可算得上是柱国公府的一大奇闻了。 无他，早在多年之前，柱国公府大老爷秦卓与与大夫人殷氏便与分房二居。二人的夫妻情谊早已名存实亡。 而昨夜秦卓之所以来到殷氏房中，不过是知道儿子秦越即将要着手为老父拔毒，他身为人子自是十分挂心。只是秦越与他并不亲厚，但对殷氏十分孝顺。是以为得到第一手消息，他昨夜可谓是舔着脸赖在殷氏房中不肯走的。 殷氏拿他没有办法，只得让他留下。秦越与鞠长亭辛苦了一整夜，可秦卓与殷氏也是在桌前对坐了一整夜。 秦越知道母亲必定急于知道祖父的情况，是以刚出了门便来漪澜轩报信。却没料在这里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他稍一琢磨便明了其中内情。可秦卓与殷氏却被他看得红了脸。 秦越恍若未见，便直言道“祖父体内的毒虫已然拔除，只要细心看护，当是无碍了。”听得秦越此番话毕，秦卓与殷氏俱是喜不自抑。秦卓甚至激动之下握住了殷氏的手，两人欢喜的对视。 秦越望着两人交握的双手，轻扬了眉角。 待殷氏反应过来，似是愠怒的甩开秦卓的双手，面上绯红一片。 秦卓亦尴尬地手足无措。当即便说要吩咐下人做些轻淡健康的吃食，好给父亲养身，说着便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秦越见父亲已然离开，便正视殷氏，他想起约莫四年前他也曾如此郑重其事的来到殷氏面前，那时他少年怀春，为了求娶心仪的姑娘。只是毫无防备的被告知了绝无可能。 “母亲可知，为祖父拔毒的最后一株药草，是从何得来的” 殷氏眉眼中俱是笑意，“我可不知，你却说说是从何处得来，你可是欠了人情你且放心，只要咱们府上办得到的，为娘没有不应的”殷氏身为当家主母，又知自家儿子并非无的放矢之人。是以如此猜测道。 “这药是戚威长女戚明珠所赠。”秦越刻意隐下了戚明珠用归元草作为诱饵，求长亭救戚老太太一事。 说完这句话，秦越便静静地望着殷氏，她甫一听闻戚明珠三个字时便收敛了笑意。 不需殷氏多言，她那双潋滟的美目便将主人的情绪完美的传达了出来。那里面有惊讶与感激，有愤怒及伤痛。所有的情绪都只归结成一句话若那赠药之人不是戚明珠，该有多好。 “你，还想着她”殷氏僵着脸问道，声音音过于紧张而有些颤抖。虽是这般问，殷氏却隐约知道自己是多此一举了，若非念念不忘，也不必将此事拿出来说了 秦越早已料到殷氏会是这般反应。今日他却不是为了让母亲同意而来，他只是想要敬重的母亲知晓此事，这是出于对明珠也是对母亲殷氏的尊重。 一时之间殷氏与秦越相对无语。不过顷刻之间，殷氏的心情便由高处倏然降落。这落差之大压得她心头郁气丛生。 正当两人胶着之际，房门被冷不丁的推开了，两人抬眼望去，却是殷氏身旁的齐嬷嬷一脸凝重之色。殷氏一见是齐嬷嬷，面色顿时缓和不少。又见齐嬷嬷神色异常，便赶忙开口询问。 哪知齐嬷嬷却踟蹰着并不言语。甚至于隐晦地瞟向了秦越的方向。殷氏与乳母齐嬷嬷相伴数十年，自是默契十足。当下不再追问。秦越也极有眼色地告退一声便出了门。 秦越走后，殷氏方才重重喘了一口气，拿起茶杯便欲饮下，齐嬷嬷也方才满面愁容得说道“今日一大早满京都便传开了，昨夜相国公府失了一场大火，烧死了府中的嫡长女，戚明珠” 砰的一声响，殷氏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摔得粉粹。 殷氏心中一片茫然这该如何是好 而已不知何时悄然回转的秦越，听得此言，只觉耳中嗡嗡作响。他好似什么也听不到，只耳畔循环反复着一句话烧死了府中的嫡长女，戚明珠。 不知过了多久，秦越口中一抹咸腥之气上涌，鲜血喷出的瞬间，路过的侍女惊呼出声。殷氏被其声惊醒，忙出门来看。见秦越目光呆滞地站在门外。 他好似没有看到殷氏一般，转身欲离去，只刚走了两步，便脚下一个趔趄，幸而他扶住了回廊里的柱子才没有摔倒在地。 殷氏望着他转身飞速离去的身影，急在眼里疼在心里“快去寻荣安，让他寸步不离公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第52章 天色尚早，也不过才蒙蒙亮，可平坦宽敞的大道上已有了些许或出摊或开铺的路人子利落的忙活起来。天气仍旧冷得很，但家家户户身上依然沾染着年节的余韵，是以在这寒冷的清晨多数是面上含笑，那笑容中满布着对生活的满足。 哒哒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打破了街道上无形中的祥和氛围。待到马蹄声近了，更觉其声迅捷而沉重，似是踏在人心坎上。 这马蹄声尚远时，附近的摊贩还伸长了脖子去看，好似这般便能瞅见这马背上何等人物一般。可这声音近了，却皆是不约而同的侧着身子，只敢拿眼角小心地偷觑着。 皇城脚下，遍地都是达官显贵，而胆敢在官道上策马疾驱的，定不是普通人。这些商贩在京都这地界混的久了，个个都成了精，只怕不小心得罪了贵人。 只这马儿也忒快了些，众人只觉眼前一晃，一人一骑便遥遥远去，竟让人看不清马背上的人生得什么模样。只尘土与冷风在众人身侧呼啸而过。而那怒马鲜衣的青年与威猛的骏马已消失无踪 马背上的秦越此时面上看来分外冷静，只频繁扬起的马鞭透露出几许急切。 初时的惊痛被他强大的意志力压下之后，一路行来，他头脑已清晰了不少，戚明珠身为戚府嫡系，出入从来都不会无人随侍，偌大的戚府，如何竟会让府中的嫡系葬身火海若说这其中没有旁的事那是绝不可能的。 秦越只需等着，至多不过一个时辰，便会有人将他想知道的消息放到他的案前。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安王与太子的争斗已趋白日化，双方正剑拔弩张着，这个时候实在不应该叫戚威抓着他的把柄才是。可他如何等得，不亲眼去看，便不能确定她真正去了，若是，若是真的去了，也要叫他知道这里面有多少肮脏污秽 思及此，秦越面无血色，将马驱的更快了些。 不过一夜而已，戚府大门前已挂起来白幡，门梁上两个白灯笼上两个大大的奠字更是刺痛了秦越的双眼。 他并未下马，只看了一眼便又驾马前行，寻了隐秘的一处飞身入了戚府院内。 天已大亮，戚府内穿梭着恪尽职守的丫鬟小厮们，可秦越谋划至今，对戚威乃至整个戚府都了若指掌。他一直都知道戚明珠的汀兰苑位于何处，只是多年来，他从不允许自己刻意去关注罢了。 他自幼得名师教导，练就一身深不可测的内功，耳力更是惊人，即便是白日里，也并未惊动任何人便准确地寻到了汀兰苑。 汀兰苑的正堂之中，一口上好的楠木棺停在中央，满目的白将这个原本就寂静的院子衬得更加冷清。灵堂之中也只两三个下仆跪在地上往火盆里扔着纸钱。 秦越趴伏在房梁上，低头望去，却见这几人中并无琉璃与涟漪二人。而那口楠木棺也盖得严严实实，看不出究竟。想来外传的戚明珠死于火海，想来尸体已面目全非，自是盖棺比较妥当。 秦越心如明镜，不禁暗暗自嘲戚威行事谨慎，既已放出了消息，即便她并未香消玉殒，戚威又怎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这口棺，即便此时打开了，想来也是辨不出尸身的本来面目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如来时一般，秦越悄无声息的离去，无声无息间，身形迅如鬼魅。 可秦越这番想法却是冤枉了戚威，起码此次的事，与戚威并无半点干系。 而他心底深处牵挂着的戚明珠，此时业已悠悠转醒。 脸颊伤口处传来的阵阵痛意让戚明珠的意识回笼，这程度的疼痛与昨夜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想来昏迷的这段时间已有人为自己上了伤药，药效可见一斑。 身下的床铺有些硬，身上的棉被虽然足够暖和，可也太过厚重了，对习惯了锦衣玉食的戚明珠而言，这条件实在太过简陋。她休息的并不十分舒服。可环顾四周，见墙上高悬的禅字以及佛龛上供奉的佛经和佛像后，戚明珠终于安了心。 即便三年中从没有一刻处境如此时般凄清，戚明珠竟是感到从没有过的轻松。便是脸上的伤也是恰到好处，让她满意极了。她不由自主的微笑，继而红了眼眶，眼泪不期而遇。 而推门进来的悟清大师看到的便是戚明珠这副笑中含泪的模样。他呼吸一窒，竟在原地停滞许久后才走近戚明珠身侧。 “醒了感觉如何了”悟清沉稳的声音中不掩关切之意。也是这一句话出口，才让沉思中的戚明珠回过神来。 “已然大好了，脸上也不觉如何疼了。”戚明珠连忙拭去泪痕，淡笑着回应着悟清的问话。 “那便好，这伤口虽深了些，但好在药上的及时，想来不需半月便可复原。你且安心，待伤口复原，我便寻来最好的医者，定不叫你的脸上留疤。” 戚明珠观望着说话的悟清，他今日与初见时相去甚远，虽依然僧袍在身，但原本握在手中的佛珠却不见踪影。他单手背在身后，右手置于胸腹之间虚虚握着。通身的气质也不再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竟无形之中透露出了上位者的威势 这才是燕王越清该有的样子戚明珠心中暗道。 戚明珠本就不是什么健谈的性子，如今面对着刚救下了自己的原身的亲生父亲，不免有些尴尬。只得有些局促得说了句“多谢。” “你与我何须言谢，是我，是我对你不起”越清此时放佛已完全抛却了菩提寺禅师这一身份，对俗事竟毫不避讳。只是这话语中的愧疚之意戚明珠受之有愧。 “我自小长在戚府，府中吃穿用度一直精细无比，并不曾受过丝毫怠慢，如今这番模样，也是合乎情理。能从戚府全身而退，已是意外之喜了。大师，实在无须介怀。”戚明珠此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一如她心中所想。 可越清听得此言，却只如受了闷棍一般，胸中堵塞万分。这一声大师，叫得他心头凉了三分。只是多年来在这冷冰冰的寺院之中，日复一日的做着些表面看来修身养性的事，他如今这一张面皮已是修炼到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只是不知，涟漪如今人在何处”戚明珠见她醒来这许久竟未见涟漪身影，不由开口问道。 “涟漪你的侍女”越清并未见过涟漪与琉璃二人。只觉得这名字耳熟的很，好似打手下人口中听说过。便猜测道。 戚明珠见他如此反问，不由生出些不好的预感，便急切问道“确是我的侍女，我遣她来报信的她不在此处吗”见越清久未回应，她心中着急便想要穿鞋下榻。 越清赶忙上前一步，按着戚明珠的左肩阻止了她的动作“莫急，我命人去寻，你需得好好休养” 他话语极有威信，戚明珠知道当年的燕王大权在握，如今即便深处寺院，想必手上也有可用之人的，单从他悄无声息的将自己从戚府带出来便知。 见戚明珠默认了自己的话，越清松了一口气，他倒真是怕她脾气执拗，若当真如此，他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初为人父，他心中五味杂陈，并不晓得该如何与戚明珠相处。她肯听自己说话，也并未怨怪自己多年来不曾陪伴在身侧，他也不知是熨帖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了。 越清不再多言，转身便往外间走去，刚掀了帘子，只听戚明珠清亮中略带犹疑的声音传来“若是涟漪未曾过来，您是，如何得知的” 越清闻得此言，背对着戚明珠愣在了原地。先时不及细思，现在想来，这丫头并不知陆姨娘之事，反而是自己早便得知了自己的身份罢，且早就将事情安排好了，只是不知中途出了什么叉子，她遣出的丫鬟并未前来，反而是陆姨娘派出的人前来报信。 越清压下心头苦涩，只得无奈将叹息留在心里“是你母亲生前的侍婢，如今府内的陆姨娘，便是她派人送信给我的。”说完不再停留，掀了帘子出去。 戚明珠恍然大悟，直至此时方才知道，陆姨娘昨日出言拆穿她的身世，怕也是为她着想了。原以为与戚府众人已恩怨两清，可如今才知，又欠下了一笔 越清走后，戚明珠如何也躺不住了，只一想到涟漪许是被戚府中人拦下亦或是中途有了什么不测，戚明珠便心下难安。干脆下了床踱步到佛像面前，双手合十，潜心默念。 而她放心不下的涟漪，却实在是处境堪忧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第53章 秦越出了戚府便见小厮荣安牵着两匹神骏的黑马已侯在那里多时了。如今见他出来，荣安忙迎上来。 他本还不知夫人为何如此急切得命他追上世子，到底是跟随世子多年的人了，他早便发现世子待戚大姑娘是不同的，只一直不敢深想，可来时见戚府门外挂起了白幡，凭着他多年来对世子的那么点儿了解，竟让他咂摸出了一些味道 但可他却不敢多言一字这事儿若真如自己所想，便苦了世子，若非自己所想，说出来可是会碰了忌讳的。荣安素来聪慧，自是极有分寸的。 秦越并未理会荣安，接过马绳便飞身上马，如来时一般疾驰而去。荣安紧随其后，生怕有一丝耽搁便被世子落下了。 秦越回府后第一件事便是回了书房，紧闭了房门。他刚自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一人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房之内，静静地呈上了手中卷起的细小纸卷。 这人面容极其普通，若是放在人群中绝不会轻易被人认出来。 秦越接过纸卷便挥手命人退了下去。纸条极精巧，上面的字也极精简，不过粗粗两行戚大非戚威子，生死不明。 多么简明扼要的两行字，秦越竟一时没能明白此乃何意。等他真真回过神来，遥想当年壮士断腕的决心，回望近半年来寥寥数次的短暂相交，饶是秦越这般心智坚定之人，也觉此时心头发苦。 他双臂下沉，无力得搭在太师椅臂上，脊背瘫软进了椅背里，薄唇边也泛起了一抹微弱的弧度，似笑非笑。那往日里俊秀卓然，优雅端方的秦世子，竟染上了三分颓靡之态 秦越天生一双丹凤眼，往日里君子端素有礼，是以并不曾有惑人之感，而如今这副神态，纵使他只是虚空望着，可那眼中饱含的深沉情谊足以诱人沉沦。只是，到底戚明珠未曾见到了。 秦越保持如此形态良久，终究是深深一叹，浊气尽吐。罢了，到底是好消息 既是暗卫道戚明珠生死不明，那代表她此时生还的可能性更大。思及此，秦越平复心绪，瘦削而精壮的身子缓缓站起。 他本已连夜运功为祖父拔毒，本就损耗过大，短短半日内心中又经历大惊大痛，清晨那一口血吐出来，更是伤身。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可他不是旁人，他是柱国公世子秦越，这副身子只要站了起来，便如巍峨高山一般岿然不动，绝不会被任何事打倒。 纵观整个大越，京都的消息恐怕是传的最快的。秦越来往戚府一遭，鞠长亭已然知晓了戚府明珠香消玉殒的消息。 鞠长亭听闻这个消息时，只觉得恍然如梦，即便与戚明珠不过有数面之缘，鞠长亭却已然可以为之道一句红颜薄命了，要知道，不是所有的美人都可被称之为红颜的。尤其是戚府的女人。 只是，若是几年前便还罢了，佑安如今对戚明珠较之先前情谊更甚，如今她死在了佑安情谊最浓之时。只怕佑安，再难以将她放下了 他所料原也合乎情理，只他不知戚明珠死讯疑点重重。是以乍见秦越过来寻他夜探戚府时，他所想便是佑安痴狂了。 痴狂到不愿相信心上人惨死火海的消息。 秦越触及鞠长亭的目光，便知他心中所想，但却不打算出言解释什么。鞠长亭于他亲如兄弟，可即便是亲兄弟也没得对着他剖白心迹的。更何况明珠如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他此时并不愿多说什么。 鞠长亭却并未打算如此放过秦越，他出手迅如闪电，意在摸了秦越的脉象。可他因着担忧竟将秦越当成了往日的病患一般。招呼不打便出手了。 秦越见不得鞠长亭一副自己病入膏肓的模样，他身体如何，自己再清楚不过。须臾之间，二人已拆了数十招，秦越游刃有余，鞠长亭全力以赴仍不能近得他身。不免挫败得停了手。 秦越丢下一句“莫要忘了晚上的事。”说罢转身便走，行走间稳如泰山。除却苍白的面色，委实看不出什么来。可越是这般，鞠长亭越是忧心。 而秦越刚出了院子，便再压不住胸腹间翻涌的血气。他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也是漆黑一片，只得停下脚步扶了墙壁暂歇片刻。鲜红的血迹自嘴角溢出。秦越面色平静地掏出帕子将嘴角擦干净了，便如常人一般疾步而去。 戚明珠这天过得极漫长，夜色已然十分漆黑，越清才带回了涟漪的消息，菩提寺距离京都二十余里，当初戚明珠乘着马车初进菩提寺尚且用了一个多时辰。越清能够在当天便得了涟漪的消息，已是极难得了，虽然，如戚明珠所想，是个坏消息。 涟漪失踪了。 “这消息是谁人探来的我想见一见他。”戚明珠沉默半晌，便面色凝重地对越清提出此番请求。 于越清而言，此时戚明珠但有所求，越清没有不答应的。当即便唤了人进来。 只见来人十分年轻，看面容十分稚嫩，个头也略有些矮小，只与戚明珠不相上下，应是尚不及弱冠。他一身朴素的紧身青色薄袄，头发亦全部高高束成一个斜髻。此子面容清秀，唇红齿白。虽身形瘦小但又不失挺拔。着实是能够吸人眼球的人物。 若是往日，戚明珠还会耐心打量。而此刻，她疾步走至这少年身前，完全忽视掉眼前人望向她惊艳的目光，径直问道“涟漪昨日出府时约莫未时一刻，身上穿的是粉白色儒裙，与你打听到的姑娘可能对得上” 那少年，名唤荆悔，很快从戚明珠那副面容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又瞥见她左脸上约一寸半的伤疤，神色中又带着些许遗憾，明珠有瑕，怎不让人生憾 “应是没错了，时间与衣着都对得上。”他自常年混迹在戚府周围的花子与货郎口中打听到，昨日确有一容貌秀美，形色仓惶的姑娘在戚府附近出现，且很快便有两名体格壮硕的汉子并一黑瘦婆子循迹追了上去。只是待那三人回了戚府时，却并未见那姑娘同回。 荆悔今年不过十七岁，他虽年幼，但头脑素来灵活，自小便混迹京都，三教九流更是没少结交。是以这事王爷才交予了他来办。 “那婆子与戚府护院回府时天都黑了，依着时辰来看，涟漪姑娘多是被追上了的，小子猜测其中许是有什么缘故才导致涟漪姑娘没被带回来，便使了些法子，自一位护院口中套出，涟漪姑娘中途逃脱了，不知去向。” 荆悔的话停在这里，便恍若无意地观察戚明珠的神色。见她面容并未因此松弛些许，也并不多话，只一双杏眼幽幽望着他，似催促又似责备。荆悔年纪虽小，但也是惜花之人，本想有所保留，也可让戚明珠稍微安心一些。 可被戚明珠这般望着，竟觉自己实在是罪过，便郑重了几分又道“小子觉得涟漪一介弱女子成功脱逃的可能性并不太大，且，听闻涟漪姑娘伤了腿，行动更是不便，据护院说，涟漪逃走时，只那黑脸婆子一人近身守着，便猜测那婆子许是知道些什么。” 听闻涟漪伤了腿，戚明珠面色并无太大波动，只长袖下纤手握拳，周身也更清冷了些。 “那婆子可能带来”戚明珠只觉自己心神分成两半，一半担忧着涟漪的安危，一面冷静的听着少年抽丝剥茧般一点点剥开涟漪失踪的谜团。 “小子回得晚了些，便是等夜深了擒了那婆子。”荆悔说道这里，隐晦地望一眼越清，似是为自己迟归的辩解。那模样灵动十分。 “那婆子倒有几分精明，嘴也实在是硬，小子形迹已漏，为防她通风报信，只得将她带回来，姑娘可要见一见她”荆悔将人带回并非鲁莽行事，实在是在他看来，涟漪形势怕是不容乐观。那婆子精明强干，涟漪能在她手上逃脱的可能微乎其微，他担忧若不抓紧审问，恐会耽搁时间。 “见，自然要见”戚明珠沉声开口。其声若，然，掷地有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香消 荆悔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右臂低垂，尽力将灯笼下压，只为了戚明珠可以更清楚的看到脚下的路。 回想起这戚大姑娘不顾王爷劝阻，执意连夜下山，荆悔心中叫苦不迭。 倒不是因为自己要连夜奔波，而是回想王爷端肃着脸，皱了眉头，显然十分不满。全然不似荆悔记忆中古井无波，淡然自若的神态。荆悔哪里不知，虽不知为何，可自家王爷十分着紧这戚大姑娘。 荆悔自幼生长在菩提寺山脚下的村落里，少时机缘巧合之下得悟清大师传授武艺，多年间更是得大师悉心教导，让他一届穷山村的泥腿子习得文韬武略，晓得处世之道。二人间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情。 及至父亲临终前的遗言相告，他方才知道，自己之所以如此幸运，并非全然是巧合所致。初时听闻事实真相时，荆悔心中复杂情绪每每想起便要长吁短叹一番。 而自那之后，荆悔心中便没了悟清大师，取而代之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燕王殿下，他本就觉得王爷不似真正的和尚，哪有大师喝酒吃肉的甚至，他本可以更进一步 在荆悔年轻的生命里，燕王越清是他前行的旗帜。敬仰万分不足以言道，但为君故，可肝脑涂地罢了。 奈何，王爷从不曾吩咐他做任何事，父亲走后，更是任他随意行事，恣意妄为。他故意结交三教九流，也没能引得王爷训斥，反而是自己，从中得了不少乐子。 此番好不容易王爷有事差遣自己，荆悔自然尽心尽力，只是未免太过尽心，若自己没有连夜回来回话，想必戚大姑娘便不会要求连夜下山了。回想起王爷一脸肃容，气势凛然，偏又拿戚大姑娘无可奈何的模样，荆悔感觉牙疼得很 只是，若自己明早再来，以那戚大姑娘对涟漪的看重程度来看，想必她要彻夜难眠了如今这神仙般的姑娘便已然脸色苍白，走起山路来十分勉强，若是明早自己再来，怕是她身子会越发吃不消的。 荆悔如此自我安慰道。然而这并不能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半分。 荆悔与戚明珠身后，紧跟着的是戚明珠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行远大师。越清劝阻戚明珠未果，恨不得亲自陪同前往，但他心知若是如此只怕会让戚明珠心生排斥。 是以便让行远一路随行，荆悔机警，行远沉稳，有二人伴明珠身侧，当可保她安全无虞了。 有行远在，戚明珠力所不及之时，行远往往能适时出手给予借力，待戚明珠稍稍恢复便默默退开，行事有理有据，分外可靠。 戚明珠与行远随着荆悔到了山脚下一处偏僻的农家，戚明珠由远处传来的阵阵鸡鸣判断，这应是某个村落的边缘了。 荆悔自怀中掏出一把铁钥，上前边开门边解释道“这里是小子长大的地方，父亲去后，我便鲜少回来了，地理偏僻，少有人至。” 透过烛光，门扉上厚重的蜘蛛网清晰可见，木门上灰尘满布，铁锁上也是锈迹斑斑。显然是荒废太久了。 只是进了屋子，点了烛火，满室被昏黄的烛光照亮后，戚明珠才发现，与颓败的外观不同，屋内分外整洁，生活用具也一应俱全。只积了薄薄一层灰尘，由此可见，这小院定是常有人打扫的。而这打扫之人是谁，显而易见。 戚明珠往日在戚府并不如何走动，只对愚园里老太太处的丫环婆子，以及继夫人许是屋里的熟悉几分，是以发现这个婆子她并不认识时，戚明珠并不如何诧异。 只见这婆子生得又黑又瘦，这般模样定不会是在主子身前伺候的。她此时昏倒在墙角，鬓发凌乱，嘴里堵了脏兮兮的抹布，身上鞭痕累累，血迹斑斑，衣服也破烂不堪。显而易见，之前荆悔已逼问过一番了。 “皮肉之苦这婆子挨得，小子便又投了几位药，寻常的壮汉吃了也是受不住的，这婆子也生生挨过去了，倒是有一把硬骨头。”荆悔出言道。 “小郎君到底是心软了。”说话的是一直以来温和沉默，慈眉善目的行远大师。此话出口，戚明珠微愣，荆悔却头皮发麻。 行远比之越清年轻几岁，自少年起便随越清征战沙场，生就一副慈眉善目的面庞，可一颗心最是冷漠，杀伐果断，手段很辣。只对越清一人忠心耿耿，越清在菩提寺出了家，他便也跟着上山剃了度。 荆悔虽早就听死去的老爹提及此人性情，可多年来，竟从未见此人如老爹形容一般。如今听到行远不轻不重的吐出这句话，荆悔突然便想起父亲死前的话。 “姑娘不妨将此人交与行远，届时便可知，到底是这婆子的骨头硬，还是行远的手段多。”行远声音平淡得建议道。唇边露出一抹恬淡的笑意。 荆悔望着这披了袈裟的光头和尚，不由寒毛直竖，冷汗频频这哪里是和尚分明是阎罗老爹诚不欺我 戚明珠心中自是惊诧，这行远大师的作风实在不似出家人，不仅如此，便连越清也让戚明珠觉得有些怪异，自打今日自己的身份揭露，越清与自己相处浑不似初见时的高僧模样。倒更像是寻常不得女儿欢心的父亲一般小心翼翼。 再加之行远如今的行事，戚明珠心中疑虑更甚。只是这些在此时此刻，都不甚重要。 “不必。”戚明珠拒绝了行远的提议，她脚步轻抬走向角落的水瓮，舀了一瓢水，朝着那婆子兜头浇了下去。早春的水冰冷刺骨。那婆子猛地一激灵清醒过来。待看清了悠然立于身畔的戚明珠后，瞳孔猛地放大“大姑娘你”她颤抖的手遥指着戚明珠“你是人是鬼” 戚明珠并未回答，只蹲下身望着她，那婆子只觉这冰冷的目光如利剑一般，而自己在这目光中好似已被凌迟了千万遍。 “涟漪在哪里”戚明珠拨开她额前挡住眼睛的乱发，丝毫不介意那发上的黏腻触感。 却看那婆子此时应是确定了戚明珠并非鬼怪，确实是依然存活于世。戚明珠冰凉的手靠近之时，她只觉寒意冷到骨子里，令她不能动弹分毫。可饶是如此 “不知道。涟漪逃了。”她只狠狠闭了眼，再睁开便咬定了涟漪出逃，下落不明。接下来也不过是把对荆悔的那套言辞又说了一遍罢了。 “听说你是戚明丽院里的粗使嬷嬷，戚明丽生性蠢笨，便是到祠堂找我麻烦都是被戚明安撺掇去的，若说她有此心计，料定我会派人出府。我不信。”戚明珠收回手，徐徐站起了身子。 她俯视着那形容肮脏的婆子“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愿说的。”那婆子仰头望去，只看得见她脸上可怖的伤疤，真真如女罗刹一般。 戚明珠自袖兜里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瓷瓶，将之递予荆悔。 荆悔会意便立刻给那婆子喂了下去。那婆子许是知道无力反抗，很是乖顺的吃了下去。她只以为又是什么折磨人的毒药。 只是约莫一炷香后她的神思有些涣散了。恍惚中她好似看到了乖巧的孙儿，孙儿怎地哭的这么可怜，他颈间，竟悬着一把利刃而那持刀者，是四姑娘那利刃锋利极了，一点一点割破了孙儿的喉咙，鲜血如泉水般倾泻而下，满目的红啊，孙儿再也哭不出声，孙儿的眼闭不上啊 “戚明安你不守诺言”那婆子已然呈疯癫状态，挥舞着双手爬了起来，“你还我孙儿命来我杀了你” 行远与荆悔脚步轻移，轻而易举便挟制住了欲往戚明珠身上扑的婆子，那婆子悲愤的睚眦欲裂，双目腥红一片，戚明珠恍若未见，凉凉开口道“你没有按我说的做，所以你孙儿活不得。” “可她已经死了她的头撞上了山石，气息全无，我又把她抛下了山坡，只需一晚”那婆子嘶吼着，神情积愤难当。却被啪的一声响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啪”“啪”“啪” 戚明珠眼泪哗哗留下，一巴掌又一巴掌接连扇到那丑陋脏污的婆子脸上，力道之大，将那婆子几下扇倒在地，畏畏缩缩说不出话。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涟漪，真的死了吗”戚明珠双眼模糊一片，眼泪怎么也停不下。她环顾四周，拿起了荆悔曾用过的皮鞭，一步步走向那地上萎靡的一团。 “真的真的我探了她的气息，没气了，没气了”那婆子瑟缩成一团，声音犹如蚊呓，气若游丝。 两世为人，戚明珠第一次对人施暴，且首次，便打死了人。 她不知自己将人打死了，只麻木的一鞭鞭奋力地抽着，她看不清面前血肉模糊的身躯，她只能看到满脸血污的涟漪，死不瞑目。 她死前定还惦念着自家姑娘交托的任务，她定还想着我若无法将信送到，姑娘该如何是好 涟漪，我害了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 第55章 夕阳西下，天光即逝，天边薄薄的红云映进窗子，秦越清俊苍白的面容染上了一抹红。 他此时手持着白玉茶杯，却并不饮上一口热茶，只以茶碗徐徐晃着腾腾的热气，茶香也随之弥漫开来，他垂着眼，重复着单调的动作，越发显得神秘莫测“涟漪还是没有消息吗” 鞠长亭此时刚好调完了一段安神香。他转身望过来，往日里疏狂不羁的面容上难掩疲态。这香是用以殷氏夜晚安眠的，因着戚明珠身死的消息。殷氏对秦越担忧太过，夜不能寐。 秦越前几日的痴狂失态尽在鞠长亭眼中，即便秦越不想承认。可殷氏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只不过如今戚明珠之事疑点重重，不好跟殷氏透露。 鞠长亭只得暗中同自家祖母齐嬷嬷，透露秦越的状况尚可，齐嬷嬷作为殷氏的奶嬷嬷，自会好生劝慰殷氏。殷氏这才勉强放了心。即便这样，仍需鞠长亭的安神香才可入眠。慈母之心可见一斑。 “虚道之亲自出马了，仍未寻到，只在山坡下发现几片衣物碎片，地面血迹斑斑。虚道之此是正往附近的村子挨家挨户的搜寻呢。”鞠长亭将调好的香安置好了，便遗憾地叹气。为那一片赤诚的涟漪丫头。 那山坡虽不算高，可涟漪掉落之前便已受伤，加之夜晚山间常有野兽出没。涟漪的生死当真不好说。且，生机极小。 虽无媒妁之言，虚道之本人也是不情不愿。可到底是与涟漪入了洞房的。涟漪丫头可是正头的琪哥儿娘子。虚道之即便排斥，即便死遁，终究不能对涟漪的安危置之不理。 涟漪的踪迹，秦越之前已交由鞠长亭去探查。毕竟瀛洲阁发展至今日，鞠长亭已然成为秦越的耳目。若是鞠长亭都寻不到涟漪。那她便真的生还无望了。 只是没想到事到如今，身体力行的竟成了虚道之。 想到此处，秦越不由收拢思绪，多想无益，无论如何，总归要人活着才是正经 “涟漪虽没寻到，但下面人倒打听到一条有用的消息。”鞠长亭走向秦越，掀起袍子坐了下来，秦越眼神一挑，轻飘飘的视线落到鞠长亭身上。见他并不往下说，便收回目光，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并未开口催促。。 “茶都冷了，也不见你喝上一口，这般难得的茶叶，叫你浪费了。”鞠长亭嘴里说着埋怨的话，身子恍若无骨地倚在靠椅上。他心底觉得可惜，秦越自小便老成持重，因着戚明珠失态的这几日，已是极为少见，这才几日，戚明珠的消息刚有转机，这人就恢复如初，真是无趣 想到秦越的养气功夫向来比他好，鞠长亭顿时没了打趣的欲望。“戚府失火之前除了明珠的侍女涟漪之外，尚有另外一人出府。那人便是戚威妾室的婢女，名唤秀芝。那婢女所去之地是菩提寺。” 此话一出，果然秦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是依旧低头沉思。他坐姿极为端正，乌黑的发笔直地垂在身后，侧身望过去是英挺的鼻梁，俊美的容颜，最是那不动如山的气势，与低眸沉思时的专注，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鞠长亭瞥他一眼，嘴角嗤笑一声，便闭目小憩。 自打戚府失火后，秦越得了戚明珠生死不明的消息。便命人暗地里严加盘查，戚府中那日发生的闹剧并不难查。只因戚明安早便打着让戚明珠身败名裂的主意。是以暗中命人散播消息。其中更不乏诽谤言论毁她清誉。 秦越从这些虚虚实实的传言中摸索出了事情经过。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戚明珠去向的突破点却是来自戚威的妾室。如今已被送往戚府家庙的陆姨娘。 只因涟漪出逃以及之后侍卫婆子追捕的动静过大，是以没有人注意过。陆姨娘的贴身侍女秀芝在涟漪等人出府不久后便也出了戚府，径直出了城门，往菩提寺的方向而去。 现在最大的线索指向了菩提寺。这让秦越眉头轻皱。 世人皆知，秦越被悟清大师引为知己。可少有人知，事情的起初，不过是因为他曾邀悟清大师共饮一壶酒罢了。当然，敢邀和尚共饮的人，世间也属罕见了。其中的经过暂且不表。 菩提寺地窖里收藏的几坛好酒，名义上是秦世子寄存在寺中的，可实际上，人脉广厚的秦世子不过是背了个名头而已。 可便是因此，秦越曾多次进出菩提寺，得与悟清大师品茶对弈，与悟清大师这般阅历丰富的长者相交，秦越受益匪浅。几年下来，二人相处便亦师亦友。是以他自然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景象。 悟清大师虽是出家人，可寺内一言一行一草一木皆难逃过他的双眼，偌大的寺庙反倒像是军营一般，井然有序，戒备森严。当今圣上可以容忍昔日的燕王此番作态，倒是耐人寻味。 凭借秦越对悟清大师的了解，若明珠真是被此人带走。若要寻人，定没有那般轻易。 即便心中焦灼，可如今秦越已然定下心神，所思所行便一如往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秦世子。而秦世子做事素来滴水不漏，谋定而后动。 菩提寺之行不可避免，可此时势态尚不明朗，时机未到。看来要先从另一条线索入手。 戚明珠并非戚府血脉这事才是此事的，初时他被伤痛蒙蔽了双眼。此时理智回笼。便很快将事情的线索定在了二十年前的旧事上。 而对连玉然的旧事最为了解的人，恐怕世间也只剩一人了。而那个人恰巧正是如今身在戚府家庙中的陆姨娘，明珠失踪，陆姨娘怕是脱不了关系。 思及此，秦越心神一凛，手上茶盏砰地一声爆裂，黄灿灿的茶水湿了一地。 “明珠如何还不醒”越清在戚明珠床前来回踱步，十分心焦。早知如此便不该让她夜审荆悔带回的婆子，否则哪至于旧伤未愈，又添心伤。如今已然昏睡两日。 “小姐体内尚存丹毒，本就体弱，需好生将养，如今”不等为戚明珠切脉的老者话毕，越清停下脚步，猛地回头，面色铁青道“你说什么什么丹毒” 这老人本姓徐，当年便是越清麾下首席军医。越清进了菩提寺后，他便也解甲归田，在山脚下筑了三间茅草屋，做了一个乡间大夫，其医术精湛，方圆十里素有传闻。 徐军医却并不惧怕此时的越清，仍耐心将之前京中传闻一一道来。“幻影丹毒虽解，但余毒未清。是以小姐身体大不如前，但好在小姐志坚，求生心切。如今昏睡，不过是自行休息调整罢了。” 切了半天脉的老军医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又笑着摇头。本就心焦的越清瞧着，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如今听闻戚明珠竟曾遭此大劫。心中疼惜之意更甚。对戚威的恨意也更加强烈。他投身菩提寺多年，面上修的再是古井无波，到底不是真正的超脱之人。 “只是，小姐脸上的伤，实在是有些深了，怕是会留疤。” “不可明珠好端端一个姑娘，且尚未婚配，若是脸上留疤，要她如何自处此事还请徐伯费心。”若戚明珠此刻清醒，她定不会在意此事，甚至她最初在菩提寺醒来，看到脸上狰狞丑陋的伤疤，心中存了一丝喜意。 也只能说造化弄人，便是因着戚明珠此时昏睡，无论越清还是徐军医都认为容貌是女子极为珍重的，况且是戚明珠这般得天独厚的倾世之姿。 “属下医术尚欠火候，瀛洲阁主鞠长亭师从奚有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乃当世神医，小姐体内的丹毒十分霸道，听闻当时便是鞠长亭所解，如今，或可让此人为小姐疗伤。” “那便快去请”越清忙道“去唤荆悔跑一趟。” 见越清如此急切，徐军医不由苦笑“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这鞠长亭出手须得以奇珍异宝交换，且从不出诊，若有人求医，还要将病人送入瀛洲阁，且不得有人随行，之前小姐便是入了瀛洲阁才得以解毒。” 听徐军医如此说，越清面色又有些不好看了，徐军医心中却甚是欣慰。现今王爷寻回亲子，有悲有喜有欲有求，这才算是活过来了。至于小姐脸上的伤疤，凭王爷本事，定能寻得良医。 于越清而言，奇珍异宝不在话下。燕王府虽荒寂多年，但并未就此颓败，府中仍有管家及少许仆从。府内一应器物价值连城者亦不在少数。 只是他爱惜明珠名声，不若戚威当时只为救戚明珠性命，其他都不甚关心。越清虽才寻回女儿，可已然开始为戚明珠的心情，以及戚明珠的将来担忧。 是以此事，仍需好好思量一番。 徐军医望着垂眸沉思的越清，不发一语。只眼底精光一闪，暗含喜意。此乃天赐良机。鞠长亭再是作风古怪，难道还能抗旨不成王爷或可凭此消除与当今圣上的隔阂。 所谓伴君如伴虎，如今圣上顾念手足之情，加之对王爷心中有愧，圣上在位时，王爷尚可随心所欲。可若他日新帝登机，王爷在菩提寺的这番作风，怕是要遭新帝忌讳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章 第56章 窗外细雨潺潺，浑厚的木鱼声在雨声中传播开来，显得雨夜里更加凄清。 “娘”戚元声音嘶哑唤着，其声哀戚令人动容，木鱼声被迫中断。 “元儿，你该唤一声姨娘。还有，日后，莫要再来这里了。”往日的陆姨娘，如今的了因师太轻叹道。 “这里没有旁人，儿子唤一声娘又有何不可娘亲何其无辜落到这步田地，那连氏做下的事，却要娘来承担苦果儿子怎能忍下这口恶气”戚元身为人子，不能护住生母，此番伤痛于心，面容悲戚中难掩愤怒。 “阿弥陀佛，施主如此便是听不进了因的话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来。”戚元已不是第一次过来了，生母被困家庙。戚元无力将母亲解救出去。便只能常来问询，生怕娘亲在此受了薄待。 戚府失火那夜，他被戚明珠话语一激，便连夜来了此处，只因想要知道府中闹剧的来龙去脉，以及陆姨娘受到严惩的真相。 而所谓的真相果然是残忍的。娘亲因戚明珠母女受过，戚明安表面纯良，实为主谋，自家亲妹乃是帮凶，且事后仍诡言哄骗自己。 戚元只觉这世间唯一干净的地方只有陆姨娘身边。戚府上下同皇宫内院一般，污秽不堪。 可纵使知道，陆姨娘被困家庙之事，虽起于戚明珠母女，实则幕后主谋最为可恨，可到底意难平。 “娘，你莫要生气，娘若不爱听，日后儿子便再不说了。只是孩儿有一事不明，还望娘亲为儿解惑。秀芳她，究竟去了何处” 他近日因家中事宜并未去太孙府，接连逗留府内，竟偶然得知娘亲在事发当天居然曾遣秀芝出府，也是在那之后，秀芳便再也没有回来。 听闻戚元口中之言，陆姨娘不禁侧目，她惊讶万分地瞅了戚元一眼，继而眼睑下垂，看不清神情。 “秀芝无亲无故，对娘最是忠心。想来不会随意离府。”戚元不忍为难生母，可此事兹事体大，若不弄明白，恐留后患。 陆姨娘沉默半晌，昏暗的烛光下，戚元看不清她到底是何表情，他并不催促陆姨娘，只安静侯在一旁，便表明了他的态度。 “为娘自小便卖身连府，只因家中继母恶毒，容不下我，便撺掇爹爹欲将为娘卖入烟花柳巷。青楼楚馆门前，为娘奋力哭求，巧遇随故去连尚书出游的小姐，小姐心善，央着老爷买下了为娘。”对着青灯古佛，陆姨娘低声喃喃道，声音极细却仍旧听得清。尘封十八年的往事在戚元面前徐徐展露。 戚元不禁凑近了些，听着陆姨娘说起辛酸往事，望着陆姨娘安然祥和的脸庞一派孺慕。 “本是身如浮萍的贫家女，却自此有了依靠，连尚书胸怀宽广，特准为娘随小姐习文断字，得名师教诲。为娘实乃三生有幸。”按照陆姨娘所说，饶是戚元对连玉然心中有怨，也不得不承认。连府对娘亲有恩，对待娘亲怕是极为亲厚的。 “小姐玉质天成，容颜无双，自小便受尽追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旁人眼中她许是有些嚣张跋扈，但府内众人只觉小姐娇憨可爱。毕竟啊，小姐最是护犊子，容不得身边人受欺负的。” 陆姨娘眼角湿润，唇边却笑靥如花。“那般花骨朵般的小姐，不知道有多少人心生爱慕。若论对小姐的倾慕程度，你父戚威最是痴情。” 说道这里陆姨娘笑容里夹杂了一抹苦涩，“可奈何，痴情总被无情恼。小姐心心念念的却是她的青梅竹马，那是个在整个大越都极为出色的英雄” “造化弄人，边关告急，英雄上了战场，小姐却因先皇赐婚要嫁与你爹。小姐性情刚烈，投缳自尽未遂，反被查出有孕在身。” 陆姨娘抬眼望向戚元“是你爹，明知小姐怀有身孕，依然要求娶小姐那时为了腹中孩儿，小姐不得已嫁给了你爹。”亦因为，小姐已心灰意冷，因为燕王走后未有只言片语，小姐实在是万念俱灰 “小姐嫁进戚国公府后，明面上与戚威举案齐眉，可实际上二人始终以礼相待。小姐最是心软，若是戚威肯耐心些，或许小姐当真会被他感动的。 可随着小姐月份渐大，戚威的眸底越冷，小姐心知，明珠的存在，已然成了他心中的刺，二人到底做不成真正的夫妻。” 说道此时，陆姨娘眼中的情绪可以称得上惨烈了“这时，为娘自觉机会来了。”声音中饱含着对自我的唾弃。 “世间多是痴男怨女，为娘也没能幸免。一如小姐痴恋着他的青梅竹马，戚威痴恋着小姐一般，为娘粗鄙之身也到了慕少艾的年纪。”戚元眸中闪过复杂之色，对自家娘亲接下来的话有了些许猜测。 “那夜戚威喝了酒，醉醺醺的来寻小姐，为娘将戚威引到了偏房，许是对小姐的情思压抑太久，他明明认出了为娘，却依然没有拒绝。”而她就这样爬了床。背叛了待她亲如姐妹的小姐。 “当时为娘心中的想法，同所有心比天高的丫鬟一般无二。”陆姨娘闭目轻叹，在亲子面前自揭伤疤让她难堪至极。 “娘，你是我娘况且连氏与父亲之间本就问题重重，便是没有娘，也不一定能做一对恩爱夫妻。”戚元身为人子，见不得自家娘亲黯然神伤。上前拥住陆姨娘颤抖的孱弱身躯。 陆姨娘轻拍他的双手，徐徐睁开双眼，眸中重复清明“陈年旧事，为娘最清楚不过，至于孰是孰非，这些年来为娘心中也很是明白。” “后来娘怀孕了，戚威唯恐小姐发现，便狠心送了娘一碗藏红花熬的粥。”说道此处，陆姨娘竟无半分情绪，俨然对戚威此人已然绝望。 而听闻此事的戚元，恍若雷击。他如何能想到想来温和沉稳的父亲竟曾如此残忍。自己与双胎妹妹明丽，竟是险些命丧娘亲腹中 “小姐不知如何得知了此事，赶来将粥打翻。这才保住了你与明丽。在那之后，戚府世子夫人身边的婢女摇身一变成了戚府陆姨娘，而世子夫人深入浅出，偏安一隅。”所以戚元与戚明丽能长到如今在戚府中得享荣华富贵，全赖连玉然的成全 只是，背叛终究是背叛。 “为娘做了错事，愧对小姐，小姐死前曾命为娘去寻小姐生父，让他来带走小姐，可是戚威以你二人前程相胁，为娘再一次对小姐失信。” 陆姨娘轻抚着戚元俊秀的脸庞“如今你们都已长大成人。没有了明珠，戚府大房定以你二人为尊。为娘作为母亲，已为你二人谋划太多。是时候实现对小姐的承诺了，我儿，可明白” “现如今，你还要问秀芝的去处吗”陆姨娘淡然望着戚元问道，神色间坦坦荡荡，笃定非常。 戚元艰难地点头，听得陆姨娘一番剖白，他眼角通红，眉目如画的俊颜上已然泪意斑斑。沉默良久后，他跪在陆姨娘身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若有人问起，孩儿便说，娘亲自知事情无法隐瞒，感念主仆之情，放秀芝回乡了。只是，父亲那边若要追查”戚元不免担忧，父亲势力庞大，耳目众多。若他起疑追查，只怕此事难以善了。 “我儿放心，这些年来，良心不安的又岂止为娘一人”陆姨娘又是一声轻叹，声音清冷空旷，“为娘做的一切他最是清楚不过了。”小姐死后，戚威早便悔了，不，应当说早在小姐病的神志不清，整日念叨着铭哥哥时，他便悔了，只是这些年来一直不忍承认罢了。 如今他既已默认此事，日后便不会再查。可笑自己，竟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戚元呆立原地，今日得知的许多事，让他多年的认知全部崩塌。他今日方知，娘亲竟是自愿在悲化庵修行的。也只有远离了戚府，她才能有真正的清净。 “照顾好明丽，她本性不坏，只是心性不稳，还需你好好看顾。”陆姨娘说完这最后一句，便闭上双眼，再不去看戚元。 戚元应一声好便缓缓起身，脚步踉跄着往外走去，窗外的绵绵细雨打湿了他的身子，清瘦的身躯渐渐消散在夜空雨幕之中。 往日的陆姨娘，如今的了因师太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浑厚的木鱼声逐渐响起。 戚元离去之后，一道黑影迅捷如鬼魅般飘然而去。他二人的一般对话尽皆被有心人探听了去。而这黑影确是鼎鼎大名的秦世子无疑 不枉他刻意命人将消息透露给戚元。也亏是戚元骨子里存了文人的孤傲性子。深处皇宫这个大染缸竟能保持本心，浑不似他老子般狡诈残忍。歹竹竟也能出好笋，倒真是滑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章 安然病中 将近午时，靖安将军府来了两位贵客。这两位贵客一位是将军府的姑太太也便是如今的靖王妃，另外一位是柱国公府掌管中馈的大夫人殷氏。 殷氏梳着朝天髻，一身紫色绣以粉白兰花暗纹的曳地长裙自马车逶迤而下。她眉目秀美，妆容精致，皮肤白皙细腻，单看面容丝毫看不出真实年纪，但双目环视间流露出的威严，便是在权贵遍地的京都，也少有贵妇可堪做比。 与之相比，接下来下车的靖王妃梳着秀婉的双刀髻，面容似乎平凡了些，衣着也是轻便的杏色织锦襦裙，但靖王妃气度气质恬淡，较之殷氏的精致威严，更多的是身居高位养出的清贵之气。让人望之自惭形秽。 两位衣着华美，气度雍容的贵妇人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一同来到了将军府门前。守门的小厮并未通传便恭敬地将一众女眷迎入府去。显然此间主人早便叮嘱过了。 “安然丫头如何了怎地病的如此严重”靖王妃一见嫂子蔺氏的面便急切地开口问道。 安然是她嫡亲的侄女，自小便玉雪可爱，乖巧懂事。最难得的是有一副玲珑心肝，又兼之心性豁达通透。靖王妃对她爱重怜惜，打小捧在手心里。连带着靖王以及靖王世子越琛也对靳安然十分重视。 是以正与殷氏话谈的靖王妃甫听闻靳安然正在病中，且食不下咽，心情郁郁，便担忧地亲自上门来探。 靳安然与慕容枫青梅竹马，慕容枫圈子里的人她俱都接触颇深。不论是已逝的欧阳康还是如今掌管皇宫内卫的郎骑卫副统领秦世子，都对她颇为亲厚，几多看顾。 殷氏也是看着安然丫头长大的，打心眼里喜爱这可人疼的丫头。她与靖王妃私交甚笃，往日里二人便往来频繁。听闻安然正在病中，且隐有心事的样子，便随靖王妃一同入府探望。 “哎，还不是因着前些日子刚出来走动的戚府大姑娘，那姑娘也是可怜，刚出孝不久，便丧身火海安然日前与这位大姑娘交往甚密，虽时日尚短，但情谊异常深厚，如今听闻这消息，便有些承受不住。” 蔺氏面色憔悴的哀叹道，“我已见她数次默然垂泪，饭菜端进房门也只粗略动上几箸。身子极是虚弱。这可如何是好” 说完便又摇头叹气。 殷氏听闻此言，心头便似针扎一般，细细的疼。她竟不知自己分外看重的安然丫头居然也与戚明珠相交甚深，单看安然丫头的那股伤心劲儿，两人好似便是总角之交一般。 独子秦越是这般，多年来独独将这一人放在心上，让她心头愤怒之余又难掩心疼。现如今安然丫头竟也是这般与之真心相交。 莫不是这姑娘当真如此出众是了，虽未亲见，但京中已隐有传闻，这戚明珠是一位容貌不输莫家三姑娘的倾城佳人。 莫三她自然是见过的。容貌之盛，赞一句冠绝京亦丝毫不为过。能与莫三相提并论，戚明珠容色可见一斑。 只是，若只是因着皮相，佑安与安然定不会如此着相了。殷氏从没有如此刻般，将这位戚府大姑娘的消息听进心里。 靖王妃与蔺氏皆忧心靳安然，是以并未留意殷氏眼底一抹转瞬即逝的伤痛与复杂之意。 “安然”靖王妃先是在门外轻声唤了一句，靳安然并未前来开门，殷氏冲着靖王妃微微点头，靖王妃便轻轻推门而入。 阳光顺着推开的房门照进屋子，阴暗的房间内顿时明亮起来。 内室里，靳安然蜷缩着膝盖坐在床上，怀抱着软被出着神。红肿的双眼昭示着先前已是哭得狠了。她双目失焦，浑然没发现靖王妃与殷氏进了门。 靖王妃疼靳安然入骨，怎见得了她这般模样，当场便红了眼眶。快走几步蹲坐在靳安然床榻上，泣声道“安然莫要如此伤心，天灾人祸，生死有命” 靳安然神智被靖王妃拉回，她苍白的脸面向靖王妃，好似询问般反问道“天灾人祸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靖王妃一时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怎会是人祸那姑娘可是戚府的嫡长女。” 戚明珠虽生母早逝，可外家却与当今皇室关系莫大，因为当今圣上可是戚明珠生母连玉然的表兄，戚明珠与今上的几位皇子也可算是表亲了。 只是不知为何，连氏生前与圣上的关系好似并不亲厚。圣上眼里心里也好似根本就没有戚明珠这么个人。 像靖王妃与殷氏这般眼明心亮的人物，稍加思索便可明白戚明珠的处境。只是嘴上仍是要劝慰靳安然莫要多想。戚府乃是非之地，靖王妃实不愿安然与他们牵扯上关系。 靳安然并未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转而斜枕在膝上，眼睑低垂的样子显得分外乖巧。 好似她如此发问只是突发奇想一般，但熟知她的靖王妃与殷氏皆知，这丫头定是上了心，除非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否则轻易是不能消她心结了。 可他府内帷之事又哪是轻易能弄得明白的 “这戚大姑娘究竟是何等人物伯母还从未见过，听闻长相极为出众，安然与伯母说道说道如何”殷氏侧身坐在靳安然身侧，拍拍她的脊背柔声问道。 殷氏有此一问，一为引导靳安然宣泄心中情绪，二来，也实在是好奇。 靳安然听得此一问，小鹿般清澈的眼眸渐渐有了神采，竟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 “姐姐喜静寡言，少与人往来，长相确是极美的，可比之皮相，姐姐最美的，是良善的心肠”一时间，房间里竟分外安静。 靖王妃与殷氏皆静静地听着，间或插上几句“这姑娘倒是个胆大的，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便敢下水救人。”说话的是殷氏。正听到靳安然提起靖王府太妃寿宴时，戚明珠为救庶妹亲身下水的事，遂有感而发。 “这事我早已知晓，只是因着姑娘家声誉计较，便没有外传，当时还是佑安搭了一把手，否则这大姑娘怕也不能平安将庶妹救上来。”靖王妃亦出言解释道，言谈间对戚明珠不乏赞赏之意。 而殷氏眼眸低垂，压下了心头的苦涩。原来早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二人已然有过这般深的接触了。 靳安然说了许多许多，无一不是对戚明珠的赞扬之语。听着安然对戚明珠评价如此之高，她努力做到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是五味杂陈，若这般出色的姑娘不是戚家女该有多好 “如今头七已过，我至今不敢上门去瞧瞧她。想必经过祝融之祸，早已看不出容貌了。”靳安然说到此处，眼眶又一次湿润起来。“她少有交际，也不知如今真正惦念她的还有几人。我看得出来，明珠姐姐其实是，有些孤单的。” 靖王妃如今只剩叹气了，一张秀丽温和的面容上饱含叹惋“既是如此，你便去寺里为她点一盏长明灯，祈福她下一世无灾无痛，安然一生。” 靳安然无声点头。算是同意了靖王妃的提议。 可靳安然说了那么多，有一点却始终没说出口。亲近之人皆知自己惯常想得开。 可到底也有为情所困之时，那时她也会感觉分外无助。戚明珠曾在她迷惘犹豫之时，出言点拨过，于她可堪为是良师益友。如今，慕容枫看她的目光，已不再单纯是青梅竹马的小妹妹了。 她很想与戚明珠分享此事，可却再不能亲口说与她听了。 回柱国公府的路上，殷氏沉思良久，吩咐随身侍婢道“回去也去一趟寺里，以我的名义，为戚大姑娘点一盏长明灯。”侍婢不明就里，只道一句“夫人心善”便应下了。 殷氏心中想的却是，逝者已矣，如今便不再当她是戚府的姑娘了。只是，时间长了，便是再深的情愫也应该有淡忘的一日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章 菩提寺多人巧遇 荣安平躺在菩提寺的房梁上，身下是悟清大师会客的禅室。和煦的阳光下他双眼微眯，翘起的二郎腿晃晃悠悠的，极为悠闲的模样。 可他心里并没有这般轻松。 前几日，世子还为戚大姑娘身死的消息，受创颇深，大白日里刺探戚府这事都做出来了。这才几日，便好似将戚大姑娘全然抛在脑后一般，如今竟有心情寻悟清大师品茶对弈了 不应该啊荣安心中满是疑问。出于对自家世子的了解，荣安直觉自家世子要么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要么便是将伤痛深埋心底，令他人难寻踪迹。 自然，后者是荣安不愿见到的。只是，秦越不说，荣安从不会主动去问。当然，即便问也可能什么都问不出来。 荣安与府上其他小厮不同，他是柱国公府家生子，自小便陪在秦越身旁，那时鞠长亭也还未离府，三人是一道习文练武的。他既是小厮，同时也是秦越与鞠长亭的书童，加之玩伴，当然三人其实很少有玩乐的时间。 如今鞠长亭踩着瀛洲阁这面金字招牌，又有神鬼莫测的高超医术傍身，俨然成了江湖以及权贵争相拉拢同时也颇为忌惮的人物。 而自家世子明面上圣眷正隆，身兼要职。暗地里在京都织就了一张大网，这京中数不尽的显赫权贵，已成局中人尚不自知。 荣安天资有限，但所谓勤能补拙。世子待他亲厚，从不吝于指点。鞠长亭出门在外，每年都会寄来一封信，信中总不忘告诫他竭诚以力，勿忘初心。 荣安打心底里觉得，出身柱国公府，常侍世子身侧，实乃他之幸事。便是给他功名利禄，滔天富贵，也是不愿换的。 躺在房梁上，这站的地界高了，自然能看得远，一个熟悉的人影陡然进入视线。脑中正漫无边际的荣安一下子便精神起来，浑然不似刚刚百无聊赖，睡眼惺忪的神态。 一双大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荣安思索片刻后向着那人影消失的方向飞身而去。 慕容枫心头正叫苦不迭。 他一路尾随靳安然来到了菩提寺，待人进了大殿，方才寻了行远大师，领他到了大殿侧间过道里，厚重的挡风放下来，遮挡了他的行迹。 想他慕容公子向来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物。再加上如今京中形势紧张，正是行事小心谨慎不可行差踏错的时候。是以从未把心思放在男女之事上。 可偏偏如今他疼惜的小妹妹有了难事。圣上与靖安将军竟然属意安然，进宫做劳什子的太孙侧妃皇宫那吃人的地方，以安然这不争不抢的性子，真若进去了，怎讨得了好处。 每每思及安然在自己面前黯然神伤，眉头紧锁的神态，慕容枫心里便好似压了一块儿巨石。 慕容枫掀开帘子向外看去。靳安然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瘦弱的身子跪的笔直，神态虔诚地默念着什么。靳安然许是想到了什么，就这般跪了许久都不见起身。表情也由初时的平静渐渐透出一丝哀戚。 一旁窥视的慕容枫只觉心上被人拧了一把，乱不可言。他实在见不得安然这般模样。才病了一场，需得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 这戚明珠倒是干干脆脆地去了，留下来的人却最是可怜，一颗牵挂的心如何能轻易安抚 安然与她相交不久，尚且如此。秦越那边，还不知是什么情况，数日来自己屡屡上门都未曾得见。也不知这其中有何蹊跷。 正当慕容枫心中焦急欲掀开帘子冲出去的时候，一只手悄然搭在他左肩之上。慕容枫浑身僵硬，却并未转身，右手暗暗积蓄内力，心道自己大意。 “慕容大哥，你做什么躲在这儿偷看二姑娘。”听到荣安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慕容枫卸了手上的劲道，动作粗鲁的撩开荣安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早便知自己不及秦越功力深厚，可如今看来竟然连荣安这小子都比不上。 “哪个偷看了，你这小子莫要浑说。”他瞥了荣安一眼，声音平静无波，若非他耳根发红，荣安当真会以为自己想岔了。荣安“哦”的一声，眼中戏谑之意再鲜明不过，显然是不信的。 慕容枫被荣安打断，不好再盯着靳安然看，匆匆一瞥，见靳安然的婢女已然上前这才放了心。 那婢女眼见着主子长跪不起，自是心中担忧，瞅着世间越来越久，便开口唤道“姑娘，该起了。戚大姑娘能得姑娘这般诚心祈祷，来世定当顺顺遂遂，平安一生。” 靳安然睁开双眼，眼中晶莹湿润，平淡的五官因这炫目的泪眼，增了三分亮色。她声音喑哑徐徐开口道“希望如此。” 婢女扶着靳安然起身出了大殿，靳安然因久跪腿有些发麻，走得有些慢。婢女随身在侧亦步亦趋。许是看着气氛沉重，婢女便主动开口引着自家姑娘说话“姑娘，日头升上来了，可要四处走走” “二姑娘”不等靳安然说话，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她抬头望去，见是莫府双殊并列站在不远处。此时开口唤自己的便是莫三姑娘莫芊。 靳安然眼角轻抬，见莫芊仍是一身大红的裙裳，配上精致夺目的五官，显得媚而不俗，艳丽逼人。而莫嫣也一如往日打扮端淑柔美，一身素色衣裳，清扫峨眉，唇角亦挂着温婉的笑意。 莫府双殊么，靳安然心中只觉讽刺。明明是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偏又形影不离，着实可笑。她又扫了一眼莫芊那张娇媚如海棠花的俏脸，心中暗道没有了明珠姐姐，这京都第一美人怕是名副其实了。 靳安然反应这般冷淡，实在出乎莫芊的意料。若是以前，靳安然虽也称不上热络，可她一向是呆板居多。从不会如方才那一眼般，让人感觉疏离冷漠。 莫芊重活一世，十分注重人脉的结交。前世因她这般艳丽的容貌树敌无数。所以在她落魄时，所有人都巴望着踩她一脚。如今她吸取前世的教训，重生归来便收敛自己的脾气，主动结交自己记忆中会有大好前程之人。 靳安然便是其中之一，今年大选之后，她便会入宫，受封太孙侧妃。即便日后太孙太子并未得登大宝，可此间数年，靳安然定是一众闺秀中地位最是超然的一位，因为太孙妃会在今年小产后将缠绵病榻，命不久矣。 靳安然有此等际遇，身后又站着几座大山为她保驾护航，是以靳安然重生而来，第一想要结交的便是她，可自己每每示好，她竟全无回馈。实在是一块儿难啃的骨头渐渐地，莫芊的傲气占了上风，便将此人抛在脑后了。 可如今被靳安然轻飘飘地眼神一扫，莫芊便想起前世里身为太孙妃的靳安然，恼怒中又带着三分忌惮。竟一下子梗在了原地，进退两难。莫嫣是最喜见莫芊吃瘪的，可明面上还是要有个好姐姐的做派的。 她轻抚鬓间秀发，温和一笑道“能遇到二姑娘，倒真是巧了，春闱在即，我与三妹妹是来为府上兄弟求签的，不知二姑娘所为何事” 靳安然虽然行二，可却是家中独女，叔伯家的兄长皆走武官路子，春闱是不会参与的。 “不过为故人祈福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靳安然多年的教养不允许她太过失礼。是以虽依然冷淡，但仍然礼貌得回道。 “可是为戚大姑娘祈福”莫芊此时神态自然，不复方才的窘迫，盈盈美目流转间，望着靳安然的目光多了一丝叹惋。 靳安然微带诧异地抬眸望去，似是惊讶莫芊竟能猜出自己所为何事。 靳安然望着莫芊一双明眸，陷入深思。好似从两年前开始，莫三姑娘收敛了嚣张的性子，女学里也变得格外用心，两年间她潜心向学，广结善缘，又长袖善舞，见喜于师长。渐渐地她不再是有脸无脑的草包，反而沉淀出一股秀灵之气，风头一时无两。 如今的莫芊不单身负京都第一美人的名号，更兼女学头名，曾在国宴祈福大典上领舞过的人，如此德才兼备，纵观京中贵女，无一人能出其右。 可反观大姑娘莫嫣，现如今在京中的名誉已然毁誉参半。纵是她咎由自取，可其中也少不了莫芊的手笔。 也是从两年前开始，靳安然与莫芊频频照面。她虽面上呆板无趣，可心中通明，莫芊有意结识自己，初时她眼中尚存几分算计，可时日渐长，那抹算计逐渐消失，莫芊面对她时笑意嫣然，丝毫看不出有何深意。 这桩桩件件，靳安然看在眼里。莫芊的示好她看得分明，心中并非不喜，只是不愿与之深交，莫芊心思深沉，且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阴暗。 思及此，靳安然微微点头淡笑道“确是如此，三姑娘果然心思细腻。” “我与戚大姑娘初时，便是在这菩提寺，那时便知大姑娘人美，心善。”莫芊自然发现靳安然无意深谈，是以并未多说，只感慨道“待会儿，我也去为大姑娘点一炷香。” 只因这句话，靳安然望着莫芊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动容，她冲着莫芊微微倾身行礼“如此，便多谢三姑娘了。” 莫芊心中有些复杂，她如此用心的结交靳安然，都未能得她青眼，如今却因为对戚明珠的一分善意，让靳安然对她态度松动。 想到戚明珠，莫芊心中便不是复杂二字可堪描绘了。初时她对戚明珠很是好奇。重活一世她对京中要事皆明了于心，自认为掌控大局。 可戚明珠的出现让她有了威胁感。她急于知道戚明珠到底是何方神圣，这般清雅卓绝的面容又为何在京中全无传言。而今生她的出现又会对自己有何影响。 可没等她弄明白戚明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这般给她威胁感的戚明珠居然离奇得葬身火海了 由于戚明珠本就极少露面，即便甫一露面便惊艳众人。可她的逝世也只让人叹一句红颜薄命。戚明珠方才走了半月余，京中便已甚少有人提及她了。 望着靳安然的背影渐行渐远。莫芊无视莫嫣不虞的面色，率先往菩提寺正殿走去。 哪知还没进殿，远远便看到了大殿正中，昂然伫立的两个挺拔身躯。 两人闻声望来，赫然是是秦世子与慕容公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章 第59章 秦越在悟清大师的禅室不过呆了一盘棋的时间。与往日里单纯的对弈切磋不同，今天这盘棋，秦越费尽心机下到最后，也只得一个平局。 等下完了棋，秦越刚出了禅室便被行远和尚指向了荣安所在。他并不问行远是如何得知荣安的行踪。只微微点头，便漫步寻了过去。行走间衣袍轻扬，英姿飒然。 待秦越走后，行远进了禅室。见越清正以右手摸着胡须，看着棋盘上黑白棋子两军对垒，但笑不语。 行远观其神色，知道自家王爷心情畅快了些。 “阿悔回来了，圣上已下旨召鞠长亭明日入宫了。只是”行远说道此处，略带犹豫。 正如徐军医所料，即便对当今圣上心怀怨气，可为了明珠小姐着想，时隔十八年，王爷对今上的态度终于还是软化了些许。 “嗯”悟清并未抬头，只以食指并中指拈起一枚黑子，那是方才秦越那厮用的棋子。 “只是圣上圣旨言明，宣鞠长亭进宫，是为毓隆公主诊脉。”这便代表，自此之后，戚明珠便是钦封的毓隆公主了。 当今初登大宝时，改国号为隆德，是以戚明珠封号里的毓隆二字，毓是为期许，隆则以示恩宠。 越清神色如常，显然并不意外戚明珠会受封。随着清脆的落棋声响起，越清眼中神采乍现，眼角眉梢都带着激赏之意。 行远原就是一名儒将，多年来随侍在燕王身侧，往常亦时常与越清对弈。如今仔细看了棋盘，方知这秦世子心思深远，步步为营。如若不是王爷拈起那枚黑棋，将至放在了另一处，行远短时间内尚看不出这枚黑子竟有起死回生之效，然白子已无路可走。 “这后生今日棋风突变，不似以往纵横捭阖，杀伐果断，反而多了几分谨慎，原本以为是因他心境之故。不曾想竟是存了这番心思。”越清摇头失笑，并未因被让棋而羞恼。就是不知，秦越此番是为哪般了。 “秦世子有将帅之才”行远望着棋局出了神，沉思良久后不由赞叹道。 “不止，假以时日，可堪为宰辅。”越清抚须赞道。秦越行事谨慎周全，又不乏大气雍容。鹰击长空，翱翔九天之日，时不远矣。 越清与之相交当年，二人对弈时从来都是竭尽所能，秦越从不曾因为越清超然的身份而刻意相让，棋局如战场，那可是越清的老本行，越清的棋力之强，堪称大家。 往日秦越与越清对弈，从来便是强者之争，从没有如今日这般有一方暗地里相让的。且让的极为隐秘。 越清自是好奇秦越此番行事的缘由。可秦越已去，既是没有明说，日后自会见分晓。 等放下了对秦越的关注，越清不满地皱眉，慈和的面相上透出几分冷峻“毓隆二字忒是难听，缺了几分柔美。”纵观朝野上下，怕也只有他越清胆敢评判，甚至是嫌弃当今钦赐的封号了。 行远笑得温和，不置一词。昨夜他手持燕王府令牌入宫觐见，宫门落锁后，等闲不会重开。可他手持着燕王令生生叫开了宫门，一路畅行无阻来到了圣上面前。 一别经年，曾经的太子殿下已然两鬓斑白。行远此番进宫，生生将帝王从龙榻上拉了起来。隆德帝接过行远跪呈的书信。行远低垂着头，对隆德帝颤抖的双手恍若未见。 隆德帝对着简洁的书信看了许久，信上聊聊数言，无一字的温言问候，亦无半分义愤之语。例行公事一般请奏隆德帝下一道圣旨。 可隆德帝竟是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嘶哑的声音中难掩喜意“朕明日便下旨，寺庙清冷，不适宜养病，还是把人送进宫里来吧”这话到最后，竟多了几分问询之意。丝毫不似往日般金口玉言，唯我独尊。 行远想到昨夜里隆德帝的反应，又观自家王爷的态度，心中长舒一口气。幸而寻到了明珠小姐。否则今生怕是看不到王爷与今上破冰之日了。 “那位的意思，是想让明珠小姐入宫诊治，小姐入宫确实利于养病，且对小姐日后在京中行走，有莫大的好处。”行远知道自家王爷内心抵触，但此番却是最好的选择。 “罢了，唤阿悔来，驱车送明珠入宫吧。”越清怎会不知。戚府嫡长女摇身一变成了燕王府毓隆公主，这在京中会引发多大的轰动。 明珠入宫养伤，一来环境优渥，伤病自然更快痊愈。可最重要的是，圣上都亲口承认了毓隆公主的身份，且留人在宫中养病，可见对其疼惜恩宠之意。如此一来，便是有再多的闲话猜疑，也无人敢搬到台面上来。 越清如今不惑之年，十几年来在这清冷孤寂的寺庙里念着自己都不信的佛号。他本不是耐得住寂寞的性子，可漫漫人生已无可牵挂之人，是以长伴青灯古佛也无不可。 如今寻到了戚明珠，他心中的千般珍惜，万般爱重不可言说，皆藏在一双古井无波的眼中。身为皇室中人的尊贵荣誉是明珠应得，如此一来，他们便是名正言顺的父女了。 只是才寻到了人，便要将她送走，纵使心知明珠去不了多久，可越清心中仍是不舍，这般如寻常父亲一般的情绪，他已多年不曾感受到了。 越清应下此事后便不再言语，极有次序地拾起了棋子。行远见状便告退一声出了禅室，径直唤荆悔去了。 且说莫家姐妹见到秦越与慕容枫之时，秦越也才寻到慕容枫与荣安，尚未说上几句话，便见两道袅娜的丽影款款而来。 “世子，慕容公子。”姐妹二人一同见了礼。莫嫣面上笑容愈加温婉。莫芊眼观鼻鼻观心。自是瞧不上她如此虚假的做派。可她面色亦是更加娇俏了几分却不自知。 眼瞅着这莫府双殊的四只眼睛皆黏在秦越身上，慕容枫心叹秦越艳福不浅。 方才短暂交谈间，慕容枫已然知晓戚明珠之死并非如表面一般，便终于不用再挂念着秦越的情况，又因惦念着离去的靳安然。便只留他一人应付莫府的姑娘，告辞一声便尾随安然而去。总归这两位眼中也只得他秦世子一人。 “世子来此，可是与悟清大师会晤”莫嫣柔声问道，眸中含情。莫芊与莫嫣自幼便是如此，莫嫣总能适时地表现自己，而莫芊却总是落后一步。 前世里，莫芊每每因此心头暗恨。可今生，她心态逐渐平和，亦认清了一个事实，自己不若莫嫣心思流转的快，遇事不可强争，须得另辟蹊径。 “听闻柱国公祛除了困扰多年的宿疾，实是一大幸事，也不知国公爷如今用饭是否香甜几分”莫嫣因名声有瑕，如今已少于交际，可莫芊不同，风头正盛，是以消息也更灵通一些。 前些时日便得知柱国公身体痊愈的消息，秦越事亲至孝，自然更愿意接莫芊的话茬。 “自然，不止用饭香甜，便是酒水也可开怀畅饮了。”果然，莫芊后来者居上，率先得了秦越的回话。秦越也并不冷落莫嫣，紧接着便也回了莫嫣的问话，“如大姑娘所料，秦越一时技痒，寻悟清大师切磋棋艺而已。” “总归是大病初愈，酒水用多了终归于身体有碍的。”莫嫣甚是机敏，顺着莫芊与秦越的话头便接了上来。语气中饱含关切之意。 “自当如此，大姑娘有心了。”秦越眉目清朗，淡笑着微微颔首，以表谢意。 莫芊分外不齿莫嫣的行为，分明是自己扯得话头，莫嫣竟也能借机与秦越献媚，真的是不顾脸面了。 两人这般隐秘的较量，秦越其实并不在意。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敷衍之语罢了。“大姑娘与三姑娘想必还有要事，秦越这便不打扰了，先行一步。” 此话一出，莫芊与莫嫣俱是红了脸。此番出来明明是为自家兄弟求签问功名的，哪知遇到了秦世子，竟将所行目的忘了。 如今被秦越提起来，二人只觉又羞又窘。自是连声应着，让秦越一路好走。 秦越走后，莫嫣脸上温婉的笑意淡了几分，眼角也往下搭了几分，她摇曳着秀雅的身躯催促着莫芊“三妹妹可要快些了，如今三妹妹不止要为兄弟们求签，还要为那戚大姑娘祈福的，可莫要耽误了回去的时间。” 虽未直言，可责怪莫芊多事之意再明显不过。莫芊下巴轻扬，俏脸微凛道“便不劳大姐姐挂心了，定不会耽误大姐姐返城的。” 莫嫣轻哼一声，面带冷意。初时面对秦越时的温婉之态已消失殆尽。见自家大姐姐在自己面前已懒得掩饰真性情，莫芊嘴角嘴角露出讥诮的笑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0章 二度入宫 戚明珠侧身斜躺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柔软轻盈的薄衾将腰部以下遮的甚是严密。车壁上订有两层质地上佳的鹿绒毯子，戚明珠偎身而上，只觉绵软舒适。 上官道之前，多有凹凸路段，为免颠簸，荆悔驾车求稳，马儿在林间小道有如漫步一般行驶缓慢，待上了官道，荆悔扬起鞭子打了一个响儿，体态矫健的黑马便跑了起来，哒哒的马蹄声听起来分外沉重。 很快马车便入了城门，戚明珠透过纱窗，视线在街道上形形色色的路人身上划过，听着马车外面纷乱嘈杂的各色声响，心中一片沉寂。 自醒来的那一刻，她便被告知将以毓隆公主的身份进宫医治脸上的伤疤，以及疗养虚弱的身子。对此她并没有任何异议。沉默着任由越清安排了一切事宜。 此番进宫，不同上次的排斥躲藏，戚明珠心中凛然无畏。毕竟在这个皇权大于天的世道，比起相国公府身份不明的嫡长女，公主之尊，更加便于行事。 她早便应该走上这条路。 荆悔单手不松不紧得拉着缰绳，车赶得稳稳当当，面上也是超乎年龄的沉稳。只是眼睛格外亮一些，眼神里隐藏的的一抹趣味昭示着主人的跃跃欲试。 想他荆悔长至一十六岁，混迹京都这么些年，可这还是第一次得了进皇宫的机会这显然是值得骄傲的，毕竟这世上有几人能以平民之身进出皇宫的 可刚有了这想法，荆悔眉心微蹙，心中“呸”的一声，却是对着自己，“莫要轻看了自己，你如今可是毓隆公主的亲卫了”如此一想，荆悔本有些飞扬的心绪便慢慢趋于平淡。 待马车行到了皇宫正门，荆悔拉了缰绳，马儿遂止步。望着高悬头顶一派恢弘大气的永华门三个大字。荆悔震慑其笔力千钧。 先帝晚年自恃国富兵强，性格激进好战，两国交界，每每滋生事端，先帝不究其因，定要出兵讨伐，以示国威。是以大越泱泱大国，国力强盛，但与多国不睦，导致战事频发。 如此经年，大越国库空虚，边关却屡屡告急。全赖着大越人才济济，前有柱国公镇守岭南，后有前燕王殿下平定西北。可纵然这般，依然挡不住大越日益衰微的脚步。 当今隆德帝自登基以后，一反做太子时的温和谦恭，对内雷厉风行，励精图治。对外交好友邦，止兵休戈。 近十余年来边关未起大型战事，经过一番休养生息，大越才重现昔年的强国之貌，隆德帝之呕心沥血，堪称明君之典范。 更是因为如此，荆悔才始终不懂，隆德帝既是明君，又为何与昔日的燕王殿下兄弟反目，当真是忌惮王爷兵权还是说至高无上的皇位当真诱惑如此之大，天家无亲情可言吗 荆悔心中千回百转，却也明白若非有功于社稷，蒙圣上加恩，否则永华门正门只得圣上以及皇后娘娘方才行得。 是以荆悔只在正门前稍作停步，便轻喝一声，驱车向右侧的偏门行去。其间荆悔出示燕王府令牌后，侍卫中一身披铠甲的青年将领从侧门而出，对着紧闭的车门躬身行礼言道“郎骑卫下辖十三司司卫长董奇英见过毓隆公主，圣上有旨，公主有恙在身，特许车马代步，赐住凤翔宫。” 那董姓司卫长说罢便直起身子，屏退左右，让戚明珠车马径自入了宫门。 若说乘车直入宫门已是殊荣，那么暂居凤翔宫便是多年以来戚明珠独一份的荣宠了。 凤翔宫位尊于后宫之首，自打先太后仙逝，凤翔宫已经空置许久，便是当朝皇后也只得居住次一等的永寿宫。 凤翔宫无正主子，戚明珠下车后便见一满头华发的老嬷嬷面色激动地率一众宫人行礼。戚明珠侧身避开，不敢生受，疾走几步扶住了那老嬷嬷。 “想必您便是卫嬷嬷了，悟清大师之前常提起您。嬷嬷年纪大了，又是皇祖母身前的老人，明珠当不得嬷嬷如此。”戚明珠扶住卫嬷嬷的双手温言劝阻。说话间一张酷似生母连玉然的脸庞便落入卫嬷嬷眼里。 “表小姐”卫嬷嬷眼中一阵恍惚，低声喃喃道。 戚明珠并未出言打扰，卫嬷嬷独居凤翔宫多年，昔年的旧人怕是并不常见，她面容又与连玉然极为相似，卫嬷嬷一时失神乃情理之中。 只是卫嬷嬷很快回过神来，自然便注意到戚明珠左脸上可谓分外醒目的伤疤。 卫嬷嬷虽为宫人，可隆德帝待其似长辈一般，平日里凤翔宫的吃穿用度一贯便是最好的。是以卫嬷嬷本是宫人，却是后宫争相拉拢的对象。 在戚明珠进宫前一日，卫嬷嬷便从隆德帝那儿得了这好消息，“皇弟独女流落在外，如今能寻回实是一大幸事，只是那丫头身子有碍，朕接她入宫疗养几日，这段时日还要辛苦嬷嬷了” 她当时心中激动喜悦之情无以言表。当晚便夜不能寐，脑中一时是倾国倾城的表小姐玉然，一时是先太后走前最为牵挂的燕王殿下。到最后，这心思便全放在了尚未谋面的戚明珠身上。 如今当真见了戚明珠，卫嬷嬷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痛，她伸出满是褶皱的手，颤巍巍的抚上戚明珠的左脸，那上面一道约一寸半的伤疤，丑陋狰狞的斜布在戚明珠光滑白皙的脸上。 “圣上并未说，圣上并未说只说是公主身体不适，怎会是这般，怎会是这般”一时间，卫嬷嬷声音哽咽，老泪纵横。 望着卫嬷嬷此番真情流露，戚明珠突然便想到了，去年她第一次走出汀兰苑，去戚府老太太的愚园时，老太太当时的反应便如如今的卫嬷嬷一般，都是再真挚不过的疼惜。 戚明珠在记忆中回笼，心中叹息道多想无益。 其实马车里有荆悔早便准备好的面纱，为的便是她下车之后能遮了伤脸。可在她看来，这张脸现今这般模样也没什么不好，光华不再，反而更容易看清本心。于他人是这般，于己亦是这般，没甚见不得人的。 况且她如此招摇的入宫，与其等有心之人暗地刺探，倒不如大大方方任他们看。一个毁容的前亲王嫡女，即便封了公主，也不会给人太大的威胁。 只是现在戚明珠有些后悔，只因卫嬷嬷便如悟清大师一般，看不得戚明珠这张伤脸，好似这伤疤当真可以刺痛人心。 也罢，稍后还是让荆悔寻了那面纱来吧。戚明珠心道。 戚明珠最后歇在了凤翔宫偏殿，与卫嬷嬷毗邻而居。待卫嬷嬷去了小厨房说是要为戚明珠炖补汤来，戚明珠便遣退了宫人稍作歇息。 意识朦胧时听听到门外传来荆悔的声音，戚明珠轻声唤道“进来吧。” 荆悔推门而入，俊秀的身姿停在内室一扇做工精湛的落地屏风之前，屏风后戚明珠侧卧在榻上，右手揉着眉心，安静得听着荆悔汇报。 “公主，这凤翔宫里应是有不少暗线。咱们进殿后，先后有三人出了凤翔宫。目前去处不明。”明面上尚且如此，暗地里只怕别有心机者更多。 自打凤翔宫外与一众宫人打了照面，荆悔便发现，他们虽都是恭敬有礼，但无不暗地里观察着自家公主。且在公主安顿期间，便有人按捺不住，出了凤翔宫。 荆悔初入皇宫，且毕竟只得一人，他守护戚明珠之余，确实分身乏术。不过所谓咬人的狗不叫，越是这般急不可耐，这背后的人反而没那么麻烦。 “无碍，随他们去。我不会在宫里久住，与后宫妃嫔也无甚利益纠葛。只长安公主与五公主，怕是躲不过的。” 长安公主与五公主，一位占长，一位占嫡，二人俱是骄矜性子，势如水火。原本五公主尚且压长安公主一头，可自打去年初长安公主及笄之后，得了长安这个封号，便仗着得了封号与五公主分庭抗礼。 大越祖制，公主只有及笄之后方能有机会得来封号，长安公主作为隆德帝长女，且年纪比之太子安王等人相差一旬有余，长安公主又最擅彩衣娱亲，是以今上对长安公主甚是疼爱。乃至之后的几个儿女受宠程度都不能与之相较。 直至五公主出世，既是嫡女，又是年纪最幼的公主，隆德帝当之无愧的老来女。整个皇宫除去皇后娘娘，再没有一个女人比她更尊贵。虽五公主性情最是跋扈，可隆德帝依旧对其宠爱非常。 两人因着身份本就两看生厌，后来又俱是恋上了郎骑卫的秦副统领。是以关系日益恶化，剑拔弩张。 如今宫中凭空出现了一位公主，以亲王嫡女身份受封公主不说，且还是有封号的公主，圣上居然还破例让其入住凤翔宫。 戚明珠可以预见，居于凤翔宫的短暂时日里，这生活定会精彩万分。说不得因为自己，这长安公主与五公主还会统一战线 这种感觉在皇后娘娘纡尊降贵前来凤翔宫亲自探望后，空前强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1章 第61章 戚明珠早便知道皇后娘娘不一般。 太子越阑能力平庸，无甚拿得出手的政绩不说，还养了一身的骄奢做派，朝堂之上屡遭弹劾。很是不得隆德帝的喜欢。 可这般几乎可说是一无是处的太子，迄今为止已在太子宝座上呆了将近二十年。这其中要归功于两个人的倾力扶持。第一个人是相国公戚威，此人面上温文有礼，实则心思诡谲，手段阴狠。 而第二个人便是当朝皇后，太子的生母。 皇后出身于江南名门司马氏。司马氏背后虽无军权扶持，可司马氏一门三代帝师，代出鸿儒，放眼朝野，遍地都是司马氏门生。 只这满门书香倒没把司马皇后熏陶成质若兰馨的才女，司马皇后享誉京都的竟是她端方持重八面玲珑的做派。 这不，看到隆德帝钦封的毓隆公主居然是前不久刚刚丧身火海的戚府嫡长女，司马皇后只惊讶了一瞬便恢复如常。 随即盯着戚明珠的脸蛋看了片刻，面带愤慨对着戚明珠询问道“可怜的孩子，究竟是遭了哪般祸事，竟将你伤成这般模样” “多谢娘娘关爱，毓隆这脸是被房梁断木划伤，好生医治一番便是，当不得娘娘挂怀。”戚明珠淡淡答道，并不担心皇后继续追问自己缘何会被房梁断木所伤。 戚明珠一跃成为亲王嫡女，皇室公主。表面来看确实身价倍增。可对太子一派来说，已没了拉拢的必要。燕王一脉是如何也不会投入太子的阵营的。 当初越清为解她疑惑，话及当年，戚明珠才知原身生身父母的这桩陈年旧事还有另一版本。不胜唏嘘自不必说，可燕王府与柱国公府势如水火，不过是因为燕王避居菩提寺，才免去许多干戈。 这一点旁人不知，可熟知当年燕王与戚府恩怨，甚至从中推波助澜的司马皇后最为清楚不过。 不过是，圣上既看重戚明珠，司马皇后如何也要全了圣上的慈爱之心。 “如此说来，便是飞来横祸了，天有不测风云，倒叫毓隆吃了苦头，今后便在这宫里好生将养。鞠神医已经进宫了，秦副统领引着去见你皇伯父了，待鞠神医看过后，定能让毓隆的容貌恢复如初，更甚从前”皇后眉目温和无比，一番话说得处处妥帖，说话间亦亲密的拍着戚明珠的双手。 司马皇后话及秦越，戚明珠心头一动，却也说不出是何感觉。只忽视了不再去想。 “伤口还疼不疼结痂了是不是痒的很女孩子的脸何其重要，便是痒也莫要用手抓”与皇后温和宽厚的表现不同，靖王妃倒显得寡言了些，但话中的关切之意倒是十足的真诚。 “多谢皇后娘娘、王妃关怀，毓隆晓得了，定会安心将养。”戚明珠稍显冷淡，倒也礼数周全。 靖王夫妇初闻燕王府寻回嫡女时，俱是惊愕无比，相对无言。靖王府虽素来中立，可也不能抹杀了血脉亲情。 是以司马皇后差人来宣时，靖王妃稍作收拾便进了宫。靖王妃本就尚简，如此一来周身更是朴素，只发间一点翠色，方不致过分寡淡，只这般，更衬得司马皇后雍容华贵了。 靖王妃早便对戚明珠赞赏有加，觉得这姑娘面冷心热。之前还为戚明珠的事甚是惋惜。如今这姑娘非但平安无事，还摇身一变成了自家的侄女，靖王妃心中接受的十分轻松。 十八年前的燕王旧事帝后讳莫如深，多年来没人敢提起。可靖王妃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如今脑中一过，倒也猜得十之七八了。 如今司马皇后唤她陪同来此，她自是明白其中深意，不过是借此机会在圣上面前为自己做脸罢了。 几人不过寥寥数言，靖王妃已想出处事之法。只当是戚明珠已死，站在她面前的是燕王府嫡出，圣上钦封的毓隆公主 安然若知道此事，不定要开心成什么样子了思及此，靖王妃更觉欣慰。即便无言伫立一旁，竟也让人觉出一丝暖意。 “娘娘，鞠神医已在外等候多时了。”卫嬷嬷苍老喑哑的声音自卷帘处响起，话中难掩急切催促之意。 司马皇后面色微僵，不多会儿便眼含愧意望着戚明珠自责道“看我，见着你高兴，竟忘了时辰还劳烦卫嬷嬷提醒，耽搁了毓隆治伤，你皇伯父怕是要怪罪我的” 戚明珠起身福礼“皇后娘娘言重了，毓隆这伤不急在一时三刻，皇伯父爱重娘娘，怎会为这等小事为难娘娘。”说罢她身形不动，依旧屈膝半蹲着，终在双腿酸涩难以为继时，司马皇后亲自去扶了方才起身。 此番情景入目，卫嬷嬷面上不显，心中已有了一番计较。自打先太后仙逝，她独居凤翔宫，已许久不曾与人交锋了。 鞠神医与司马皇后可谓是前后脚到得凤翔宫。可偏偏阖宫上下无一人去通禀。直至卫嬷嬷打小厨房出来正好瞅见了鞠长亭，才亲自去打断司马皇后发善心。 司马皇后对卫嬷嬷素来敬而远之，她贵为国母，如今却在卫嬷嬷处吃了挂落，即便心中忿恨，面上依然不显。三言两语便从戚明珠身上找补了回来。 卫嬷嬷历经三朝，什么心思算计没见过她脸上每一道皱纹，眼中每一分浊色，都见证了深宫女人的阴司龌龊。 这些年仰仗圣恩，过了多年的安稳日子，卫嬷嬷险些忘了居安思危，今日行事便有些冲动了，有不敬皇后之嫌。纵是事出有因，也难杜悠悠众口。 “老奴糊涂，搅扰了皇后娘娘与公主畅聊的雅兴，实在不该，还望娘娘恕罪”卫嬷嬷边说边撩裙摆，臃肿的身子颤巍巍往下跪，刚弯了一条腿，便被司马皇后与靖王妃一左一右搀住了胳膊。 卫嬷嬷实在是重了些，她又铁了心把身子往下压，司马皇后与靖王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将人搀住，一时间三人围作一团，皆钗环凌乱，面色胀红 尤其司马皇后，一张脸红中带紫，眸中含煞，她心中暗骂这可不能让这老虔婆当真跪下去 “嬷嬷此话何来，嬷嬷是长辈，缘何行此大礼，这可折煞哀家了”等司马皇后回过神来呵斥左右“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扶着卫嬷嬷” 所谓以己之道还施彼身，卫嬷嬷这番作态，让戚明珠笑在心里，司马皇后尚且能心安理得受毓隆公主这礼，可卫嬷嬷这礼，她却是如何受不得得的。自打先太后仙逝，便是今上，这卫嬷嬷也是不曾跪过的 见司马皇后唤左右上前，戚明珠恐她们伤了卫嬷嬷，忙抢在前面亲自去扶。 司马皇后与靖王妃合力都扶不住的卫嬷嬷，戚明珠刚沾上手便自己站起来了。做戏不要太明显。 只见卫嬷嬷握着戚明珠的手不住地拍着上下起伏的胸膛“可累煞老身了” 司马皇后青着一张脸，已然没有关怀后辈的兴致，径自呵斥道“还不唤鞠长亭进来” 话毕，司马皇后眼中寒意微敛，直将宽大的袖摆甩出了一道浪来，脚步沉重的往一旁的贵妃榻上坐了下去。那阵势，显然是不打算要走的。 戚明珠只以为方才司马皇后那般忿恨不已，当会拂袖离去，可不过须臾竟压着火气坐在上首，不觉有些诧异。 非是司马皇后不愿走，实在是此番若独留戚明珠一人与鞠长亭会面，事后圣上必定会责备她不顾毓隆公主清誉，她既已拉着靖王妃过来走这一场，自是要将戏做全了。 秦副统领奉圣明亲自为神医鞠长亭引路，将人引进了凤翔宫。 戚明珠往日所见，皆是身着常服的秦越，多是着暗色的广袖长袍，行走间既不乏文士的风流不羁，又兼具武将的清飒稳重。无论面容身姿，或是权势气度，无人能出其右。 今日的秦越只身着一身箭袖长袍，以一条黑色祥云绣腰带封腰，当胸一块郎骑卫制式的青铜护心镜。他未着刀剑，配备也委实称不上精良，但他昂藏七尺缓步走来，周身暗含巍峨。让人不敢直视。 秦越自打进屋便目不斜视，与屋内四位身份贵重的女子一一见礼，行得是武将礼，双手抱拳权作一礼。室内众人见怪不怪，且未有丝毫不满。 他并未多言，只简单禀报几句，便留下老神神在在的鞠长亭施施然退了出去，转身离去的脚步毫不拖沓，一如既往的沉稳有度。 戚明珠极隐秘的将手置于左胸之上，这里面砰砰的心跳声，不同寻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章 第62章 戚明珠兀自发着呆，等鞠长亭出言清场了才回过神来。 “圣上隆恩，准了草民按了瀛洲阁的规矩办事，鞠某出诊，谢绝一应人等听诊。还请皇后娘娘勿怪。” 司马皇后便是再好的养气功夫，此时也控制不住的黑了脸。亏她满心为着这劳什子的公主清誉着想，哪知圣上竟然 “鞠神医如此敝帚自珍，真是枉为医者”司马皇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于寻常人乃是重逾千斤。 “娘娘赞言，草民受之有愧。”鞠长亭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声音清泠悦耳，不卑不亢，显然未受丝毫影响。 司马皇后顿感如鲠在喉，不发不快可她仍是在婢女搀扶下缓缓起身，勉力维持着端庄仪态，既而深深忘了鞠长亭一眼便疾步而去，一时间钗环碰撞，叮当作响。 靖王妃眉目依旧温和，与戚明珠告别后便随司马皇后而去。紧接着卫嬷嬷并两名小丫鬟也一并退了出去。不过半晌，偌大的温暖宫房，便只余戚明珠与鞠长亭两人。 戚明珠素手轻抬，自发摘下面纱，将脸上狰狞的伤口暴露在鞠长亭面前。 鞠长亭近前细察，见显然是用过尚算高明的伤药，伤口已然开始结痂，鞠长亭又钳了些未净的粉末查验，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心中有数。 “这般深的伤口，没个十年八年可别想恢复如初，公主可要心中有数才好” 若换做旁人，见了鞠长亭这架火的模样，怕不得如司马皇后一般气在心头，可戚明珠觉他为人落拓不羁，向来倨傲，又曾蒙他救治，虽说那很可能是因为秦越的缘故，但仍须得承他的情。 是以鞠长亭如今话虽毒，请明珠却并未有半分不悦。 “鞠老板开药便是，本以为这副皮相就此便毁了，如今能得鞠老板出手，便是十年八年，也是极难得了。”戚明珠神色淡淡，言语间亦不紧不慢。 鞠长亭闻言挑眉轻笑，温声细语间透出几许尖锐“公主能如此释怀，莫不是心知，即便破了相也总有那等傻子对公主不离不弃” 戚明珠抬眼看他，刀疤纵横的脸上，一双眸子亮的惊人，其中凉意湛湛，无端惹人生怜。鞠长亭被这双杏眸凝视，竟一时无声。心头的怒意也消散了不少。 鞠长亭观她脸上伤疤混不在意，如此镇定淡然，算无遗策一般。心中本疑她从中动了手脚，毕竟，她如今的身份已是水涨船高。 可戚明珠无言的目光映射下，鞠长亭又觉自己所言有些过分了。 秦越与他亲如兄弟，却因戚明珠之故月余来暗伤未愈，神思不属，甚至有了厌世的心思。 可戚明珠非但安然无恙，还摇身一变成了燕王府嫡出的毓隆公主当然，说是安然无恙有些失实，毕竟她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已然算是毁了。 可如今这姑娘非但脱身戚府这，还背靠燕王府这棵大树，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纵使心中思虑良多，鞠长亭在戚明珠杏眸凝视之下，也只得自叹一声罢了，且让秦越那厮自己去烦忧，再不要多管闲事了。 “傻人自有傻人福，不劳鞠老板忧心。”戚明珠收回视线，恹恹回道。今日已是足够折腾了，戚明珠体力早已大不如前。 他并未言名道姓，戚明珠自也不会主动询问，只二人心知，这所谓的傻子，便是秦世子。 戚明珠当初将归元草交付瀛洲阁，明面上与柱国公病情没有丝毫关系，可有心之人诸如秦越鞠长亭等人，又怎会等闲视之。 如今瀛洲阁与柱国公府的关系也只一个戚明珠了解，决不能放到台面上来的。 二人这般打着哑谜，竟是难得的默契 鞠长亭听了戚明珠这话，只当她应允了什么，顿觉心安。写罢药方，便收拾箱笼欲走。 哪知转身退出之际，便听屋外传来刀剑争鸣之声。鞠长亭纵身飞跃至戚明珠身前，摆出防御之势将人护在身后，戚明珠也分外警觉。 鞠长亭凝神细听，不过顷刻便收了势，意味深长地望了戚明珠一眼，便抬脚向外走去。 戚明珠不明所以，想来应是无碍了，又念及荆悔一直守在外院，便抬脚跟了上去。 只是没想到，出来见着刀光剑影之中对峙的两人，竟是荆悔与秦越二人 荆悔虽年少，但他剑走偏锋，招式诡谲狠辣，攻势好不迅猛。像极了一只猎食的花豹 秦越手持钢刀，看那样式便知原是属于一旁矗立的侍卫。荆悔剑影所至之处，总会堪堪被刀芒所挡。刀剑相交间，荆悔身影频繁变换，然秦越持刀昂首而立，不动如山。 便连戚明珠这外行人都看得出来，荆悔对上秦越是毫无胜算。也不知两人过了多少招，荆悔借着秦越格挡的力道飞身而去，一个空翻半蹲在宫室石阶下。他此时背对戚明珠，是以戚明珠不曾见他兴奋至极，跃跃欲试的样子。 秦世子的大名在京都简直是如雷贯耳。郎骑卫副统领之职实至名归。单是防守便能把他逼至这般田地真他娘的厉害 这些年听多了京中人对秦世子的溢美之词，无不赞他文成武就，无人可比，荆悔早就想会会他了，只怕给王爷惹了麻烦，才强忍着与人交锋的心思 没想到瞌睡了送枕头，他好端端守在房门外，秦越这厮居然率先发难这可如何是好不打吧，堕了燕王府威名，这打吧，那可美死他了 可真动起手来，荆悔便发现了，二人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大，起先未动刀剑，奈何秦越出手迅捷且变换莫测。即便他刻意敛去内息，荆悔也逐渐招架不住，被逼的动了随身佩剑，也因此惊动了巡查的郎骑卫。 适时，秦越右手轻扬，阻止了欲上前的郎骑卫，一个转身便携了身旁郎骑卫的佩刀迎了上去。只是此番转攻为守，全不似初时对战荆悔的单方面碾压。 然而直至最后，荆悔也没能将秦越的防守破除，秦世子自始至终，足下稳如磐石。 荆悔半蹲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即便体力透支的厉害，脸上的汗珠不住地往地面打，他眼中依然战意十足。咧开的嘴角笑意藏都藏不住。 鞠长亭轻咳一声，打破了诡异的寂静。秦越右臂轻抬，右手旋腕，只听刀已入鞘。身后郎骑卫控制不住向后退了半步。刀势迅猛可见一斑。 “送鞠神医出宫。”秦越扫了一眼鞠长亭，便命左右引鞠长亭而去。至于鞠长亭临行前望向戚明珠的那一眼。秦越只当未见。 戚明珠自大理石阶上缓步而下，停在了荆悔身侧。荆悔依然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实在是因为右脚被秦越最后的刀气所伤，此刻右脚钻心的疼。他身上冒的汗，并非仅仅是疲累所至，实在是真气受阻，脚上钻心的疼。 荆悔跟在戚明珠身边已经月余。戚明珠对荆悔心性已初步了解。知他年纪不大，却最是要面子，此时看他虽无甚不妥，但若真的完好无损便没有蹲着不动的道理。 “荆悔顽劣惯了，若有何处得罪了秦副统领，还望统领勿怪。”戚明珠一双美目清凉如水，悠悠望着秦越言道。虽不知两人为何动起手来，但她并不想两人间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儿。 “公主严重了，听说荆小郎侍从悟清大师，秦越一时技痒，请小郎指教几招罢了。失礼之处，还请公主恕罪。”秦越一番话说得吝是官方不过，全程竟未看戚明珠一眼。 戚明珠此时才微微恍然，先前在宫室之内，他也如现下一般，未曾直视自己。 戚明珠一时之间，沉默在原地。与此同时，秦越向前几步走至荆悔身前，左手往他肩上轻轻一拍，状似鼓励“不错，路子虽野，倒也实用。” 荆悔慢慢起身，扬袖擦了一把脸，抱拳冲秦越施礼“多谢秦统领指点今日承蒙赐教，小子三生有幸”话说得很是漂亮，一双大眼又亮生生的，看起来甚是讨喜 秦越轻轻颔首，不再与荆悔多言。继而转向戚明珠，遥遥行了一礼“秦越不搅扰公主休养，暂且告退了。” 说罢，也不等戚明珠答话，秦越转身便欲离去。 只是，脚下方才迈出一步，便好似生了根一般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在他身后，一只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轻轻地拽住了他的衣袖。 秦越生气了，戚明珠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手上动作比大脑要快，就像现在，已经把人拽住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凤翔宫亮堂堂的宫苑内，几乎是戚明珠拉住秦副统领的一瞬间，闲杂人等尽皆退去，好似这一幕不曾有人瞧见。便连卫嬷嬷与荆悔也不知何时躲得不见踪影。 “秦越，我的脸有些疼。”犹豫半晌，戚明珠轻声说道，声音极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3章 第63章 戚明珠的脸已经结痂了，若有不适，充其量只能说痒。不过，疼的确是疼过的，利刃划破脸颊上柔嫩的皮肤时，那种铭刻进骨子里的寒冷与颤栗，她如何也不能忘。 秦越背对戚明珠，笔直到僵硬的身躯昭示其心神动荡。 戚明珠已有过先例，她曾利用秦越的绮思，意图离开戚国公府，秦越以真心换假意，彼时心境说是盛怒也不为过。可盛怒过后，丝毫不影响他放下名门贵胄的骄傲，跨过戚秦两家的血仇，一步一步向戚明珠身边走近。 反观戚明珠经历性命之危，逃出生天后，竟将秦越瞒得死死的。这行为背后透出的事实让秦越无法欺骗自己。 他的一片痴心，从未被人珍视。 可如今，戚明珠并未敬称自己为秦世子或者秦副统领，那是她往日惯常称呼他的。她唤他秦越，她说脸有些疼 这句话好似绵绵春雨，软化了秦越的心防，融进了他内心深处。多日来内心筑就的一道道壁垒轰然倒塌。 秦越慢慢转过身来，身形罕见的有些颓唐。他低头迎上戚明珠的目光，亦不露痕迹的审视。 眼前这张脸不复昔日般完美无瑕，刀疤共四处合八道，额角一处，左右脸颊共三处，处处呈十字纵横交错。施暴之人内心歹毒可见一斑。秦越幽深的眼眸随着伤疤轨迹而走。每望过一道，便好似听到戚明珠喊疼。 他不由自主地抬手触摸戚明珠的脸颊，这显然不合规矩，且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两人。可戚明珠并未躲避，秦越眼底藏不住的心痛，止不住颤抖的双手。将她牢牢缚在原地，不能移动分毫。 “鞠老板说要把新结的痂扒开，在伤口愈合前重新上药。”戚明珠见秦越眼中戾气渐深，周身气势也越来越盛，便又出言唤回秦越神思，声音含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娇气，“扒开结痂，定然会很疼。” 秦越回过神来，周身环绕的暴戾之气消失殆尽，隐没在他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无碍，长亭手法独特，莫要担心。”秦越望着戚明珠柔声劝慰道，心软的一塌糊涂。“等会儿我下了职。过去嘱咐他一声。” 戚明珠唇角轻扬，控制不住微微笑开。她抬头望去，秦越沐浴在三月春光之下，周身透着暖意，这股暖意融进了戚明珠眼角眉心。柔和了本有些狰狞的面目。 恍惚之间，秦越只觉她气韵更甚从前，一时间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等秦越回过神来才发现，戚明珠不知什么时候红了脸。她的皮肤太过白皙纤细，是以这脸上的红晕分外显眼。秦越望着她红彤彤的脸颊，一时间呼吸一窒，鼻息分外灼热。 “你快些走吧。”戚明珠从未有过此等心境，只觉周身暖的过分，心里也不知所谓的甜，一时之间有些无措。又瞥见秦越眼神越来越深邃炽热。慌乱之间便扔下一句话便逃也似的上了台阶，入了宫室。 望着戚明珠急急离去的背影，秦越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至此，虽未明言，但两人的关系到底是不一样了。 秦越回了柱国公府后，率先去看了柱国公秦炎，秦炎毕竟年事已高，缠身多年的蛊毒又对他身体损伤太大。是以拔毒后一直在精心疗养。平日里，秦越只要空闲了，总是要到秦炎院子里坐坐的。 只是今日在祖父院子，秦越倒是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秦越还未进门，隔着窗棂便听到屋子里传来秦炎沧桑却不乏爽朗的笑声。正自诧异，便听母亲殷氏笑道“你这孩子，今天运气不大好，再这样点炮儿，这今日的筹码可就输完了” “哎，我这牌技同家中姊妹玩两把尚可，同殷伯母与国公爷相比可就差远了”听到这清脆悦耳的声音，秦越总算知道，陪着自己祖父与母亲打马吊的，正是威远侯府莫芊。 “来来来，继续继续，芊丫头莫怕，输没了秦祖父借你”秦炎显然心情不错。 平日里柱国公闲赋在家，无非便是饮茶逗鸟。碰上自家孙儿得空了，许能陪自己下上一盘棋。 柱国公府人丁单薄，柱国公秦炎生有两子，长子秦卓碌碌无为，不被秦炎所喜，次子秦雅英年早逝，终年不过弱冠。 秦卓虽资质平庸，倒也并不沉迷女色，只得一妻一妾，膝下也只秦越一个儿子并一个庶女罢了。秦越终日忙碌，神龙见首不见尾。他的庶妹秦琳自小便是长安公主的伴读，多数时间伴在公主身侧。 是以秦炎虽好打马吊，但着实找不着牌搭子。今日便格外高兴。 “世子回了”齐嬷嬷率先看到秦越进门，忙起身站了起来，“世子可算回了，老婆子的棺材本都快输完了”齐嬷嬷本就不擅长，权作是凑局才硬着头皮上，也亏得齐嬷嬷资历老，旁人可不敢同柱国公一道打牌。如今见秦越来了，自是巴不得让出地方给他。 “嬷嬷放心玩儿，今日输的钱，佑安双倍给您补上。”秦越淡淡一笑，却并未就势坐在齐嬷嬷腾出的位置。面对起身的莫芊也格外礼数周到，“祖父难得这般高兴，还要多谢三姑娘拨冗而至。” “三日前奴在北门施粥时，一时不慎被贼子抢了荷包，还是殷伯母路过，命府上侍卫出手相助，才能寻回失物。今日不过是陪国公爷耍上两把，当不得世子一声谢”莫芊话中逻辑清晰，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缘何出现在柱国公府，并与秦炎殷氏等人打上马吊一一道出。 秦越微微颔首，与祖父和母亲殷氏道别一声便转身离去。莫三姑娘尚在，未免落人口舌，秦越不便久留。 他走得倒是干脆，只不知莫芊的眼神尾随他出了门子，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而殷氏将两人之间的互动尽观其中，心中暗暗叹气。 莫三姑娘不但生得艳若海棠，还难得有一副聪慧良善的心肠。那已逝的戚明珠殷氏不曾见过，虽也听说是一位倾城佳人。可想来，也越不过莫三姑娘去。 殷氏打去年起便陆续见过了京中诸多闺秀。莫府的大姑娘与三姑娘是最为出挑的两位。初时她最中意之人是莫府的大姑娘莫嫣，可没过多久，便传出莫嫣剽窃堂妹诗文一事。 她为此事特地唤安然过来询问过。确定此事属实，便彻底熄了这个心思，转而关注起了莫三姑娘。越是了解她对莫三便越是满意。只是佑安那儿，怕还得徐徐图之。 这边厢殷氏与莫芊俱都心有所思。柱国公秦炎眼观鼻鼻观心，一门心思打着牌，对其他事只做不知。儿孙自有儿孙福。佑安自幼身上担子便重，从来都是踽踽独行，他日后的妻子，总得要能与他相知相交，携手并进才行。 这晚秦越并未在府中用饭，天黑后他便戴上帷帽，左手拎着食盒，右手抱着一坛逾十年的清潭黄縢酒，去往了瀛洲阁。食盒里是齐嬷嬷亲手做的几道家常菜，拎起来沉甸甸的，分量足得很。 鞠长亭闻着酒香，食指大动，也不招呼秦越，兀自就着饭菜自酌自饮，好不快活。 “嬷嬷今日被祖父拉着打马吊，输得有些惨，你若有时间便回府去陪陪祖父，也好替嬷嬷出口气。”秦越自己拿了杯子满上酒，径自说着话。鞠长亭瞥他一眼，点头应下，神态间似笑非笑。 “祖父近来频频咳嗽，也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你回去时也给他诊诊脉，劝他少喝些酒。”说罢秦越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鞠长亭将酒杯砰地一声放于桌面，面上肃穆的神情坚持了不过一息，便蓦地笑出声来。笑声里满是揶揄“你这铺垫这么久，也是时候入入正题了” 秦越摇头失笑，面上难得露出一丝窘意。见鞠长亭打定主意要看他笑话。便顺了他的意，也不说话反驳，只杯中酒徐徐下肚。 如今他同戚明珠已然称得上情投意合，如此一来，必然要禀告家中长辈早做安排。殷氏那边，秦越自会去说。可祖父这边，秦越却不能亲自陈情。 “要我去祖父那里说项倒也不难。”鞠长亭面上神秘莫测，话中未竟之意倒也明白。 “如何”秦越抬眸轻飘飘瞥他一眼，警告意味颇浓。 回应他的，是鞠长亭势在必得的笑容。 戚明珠身份太过敏感，即便她如今是燕王府的公主，也无法抹杀她出生在戚国公府的事实。秦越敬重祖父秦炎，势必要同祖父说清原委的。 而柱国公秦炎，恨不得生惔戚威血肉，若要他心无嫌隙得接受戚明珠当孙媳妇，还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更甚者，需将秦越与戚明珠多年来得纠葛全盘托出。当然，所谓的情感纠葛是秦越单方面的这让秦越如何能说出口 而鞠长亭，便是这最适合不过的人选。 “你明日为明珠去痂时，手上麻利些，莫弄疼了她。”秦越离去时留下了这句话，说得一本正经，郑重其事。 鞠长亭嘴角微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呵，耽于情爱的男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4章 长公主 “姑娘，该用药了。”说话的是打太医署调来的医女，名唤初云。凤翔宫阖宫上下皆尊称戚明珠为公主，独这新来的医女唤她一声姑娘。 太医署昨儿个接了圣命，说是要调遣医女去毓隆公主身边当职，掌院陈院士当即便差了初云过去。无他，初云是打燕王府出来的，入太医署做一名未有官阶的医女是得了圣上恩准，过了明路的。 宫里人个个成了精，最擅捧高踩低，单从毓隆公主入住凤翔宫便知，这位定然颇得圣眷。是以调初云过去最合适不过。 起初戚明珠不知缘由，只觉得这名医女有一双似小鹿一般纯真的双眼。她偷偷望着自己的眼神，有些羞涩，又透着几分热切。 “公主，初云丫头自小长在燕王府，由府中总管孙荣抚养长大，这丫头性子柔顺，于医术上有些天赋，六岁便做了陈院士的医童。有她侍奉在侧，公主便可放心了。”卫嬷嬷一席话毕。戚明珠再看初云，目光里便多了几分暖意。 初云脸颊两侧现出两团红晕“初云，见过公主，日后定，全心，侍奉公主”与她纯真的双眼不符，初云的声音竟如老妪一般喑哑，且明明是自己的声音，初云却有些不习惯一般，一句话说得不甚连贯不说，声音中还含着颤意。听起来格外刺耳。 “初云丫头自幼便伤了嗓子，自打入了太医署，鲜少与人交往，也极少开口说话，平日都是带了纸笔在身侧的。”卫嬷嬷又代初云解释道。 戚明珠虽心中存疑，但面上丝毫不显，如今听了卫嬷嬷所言便心中有数，思忖片刻后对初云温声问道“可愿开口同我说话” 初云一双眼清澈见底，让戚明珠心生怜惜，她迫切答道“愿意只要公主，不嫌弃，奴婢，愿意”依旧是破锣烂鼓般的声音，却隐含泣意。 “如此，日后同我说话莫用纸笔，至于同旁人，便与之前一般吧。”戚明珠心里清楚这初云日后怕是要跟着自己了。“也莫要唤我公主，我听不惯，唤一声姑娘便是。” 刚入了宫，出身燕王府的医女便被调到了自己身边，卫嬷嬷又是这个态度，戚明珠心知，这其中想必少不了自家悟清大师的授意。自此之后，医女初云便成了毓隆公主身边第一个一等宫女。 等初云真正放开手脚参与到戚明珠的疗养膳食之中，戚明珠才真正意识到这丫头的厉害。 不论是所用草药的内服外敷，亦或是膳食的处理搭配，初云手下皆有条不紊。若只是熟识药理，戚明珠自不会如此惊讶，毕竟卫嬷嬷曾有言道，初云六岁便做了医童。 可她对着鞠长亭所开的药方只看了片刻，便双目放光，连连点头。便是陈院士，当时也是好生研究了一番才如梦方醒般赞不绝口。只听初云一面点头一面欣喜言道“至多两年，脸伤，可愈” “两年怕是不行，鞠神医说过，须得十年八年。”戚明珠不由失笑，想这丫头对鞠长亭的药方太过盛赞。 谁知初云听得这话，反而分外果敢的直视戚明珠，浑不似之前的羞涩，她郑重答道“药方甚好，两年可愈” 两年之内，让脸上的纵横刀疤恢复如初，她相信鞠长亭有这本事。如今初云所言显然并非儿戏，回想鞠长亭当时神情语态，戚明珠知道，自己怕是被糊弄了。想来这厮是意在为秦越抱不平了。 只是经过此事，戚明珠才知这初云丫头的悟性，怕不止如卫嬷嬷所说于医术上有些天赋。 “公主，再迟些，药凉了。”见戚明珠久不接药碗，初云低声提醒道。药凉了，药性便要减半了。 戚明珠回过神来，刚要接过药碗，便听底下宫女低声道“公主，长安公主与荣安公主进了凤翔宫，奴婢们拦不住”声音中含着畏惧与羞愧。 “本宫姐妹二人一道来看望毓隆姐姐，缘何要拦这等不知死活的贱婢，浑该拉出去乱棍打死”本是柔媚的嗓音，却说着狠辣至极的话。 前来通禀的小宫女闻言大惊失色，砰地一声跪了下去。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脑门磕的咚咚作响“荣安公主饶命，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这荣安公主便是司马皇后所出五公主，自开春及笄后便得了荣安二字为封号，有了封号的五公主又占着嫡出的优势，隐隐将长安公主压了一头。两人都已到了花嫁之期，又同看上了秦世子，是以更是斗得势如水火。 哪知这闲置多年的凤翔宫，突然便住进了一个封号贵重的堂姐。父皇还特地敕令后宫不得打扰其休养。这些年来，皇室公主之中从没有人能得此殊荣，两人心中本就不忿，只均被嘱咐了不得擅自挑衅，才在戚明珠进宫初时压住了性子，并未前来生事。 可凤翔宫中，毓隆公主示好于秦副统领一事不知怎么传得宫中上下，人尽皆知。 荣安公主早就视秦世子为所有物，不准她人觊觎，又经长安公主三言两语相激，两人便一前一后来了凤翔宫，未经宫人通禀便脚步不停地闯了进来 刚训斥了凤翔宫的宫女，荣安公主本是自上而下睥睨着软塌上的戚明珠，神态间不可一世，很是嚣张。 可甫一触及戚明珠那一张刀疤纵横的脸，荣安便呆立原地，一时无言。随后赶来的长安公主犹疑望去，亦是震惊无比。这样可怖的一张脸，竟还奢望着秦副统领青睐 呵简直是自不量力 京都这地界，举目四望皆是权贵，说起京中贵女，荣安公主与长安公主当属其中之最，便是往日的戚国公嫡女戚明珠也得避其锋芒。 可如今戚明珠已然不存于世，取而代之的是燕王嫡女越明珠，封号毓隆公主，便是荣安长安两位公主来得气势汹汹，可也得言不由衷的唤她一声姐姐。 时至今日，她才算是真正接受了自己要永远抛弃戚姓，改投越姓的事实。戚明珠也好，越明珠也罢，总归是要好生活下去的。 长安与荣安兀自震惊，越明珠不予理会，接过初云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初云熬药时为保药效，未加甘草，那药苦极了。可越明珠眉头都没皱一下，喝得一干二净。 那般温柔良善的涟漪，如今尸骨无存。每每思及此，便是药再苦，戚明珠也能面色如常的喝下去。 “莫不是本宫听错了，荣安可是要打杀凤翔宫的奴才”越明珠将空了的药碗放回初云手持的托盘上。一双杏眸冷冷清清地望着荣安公主。便是口中的问询，也如眼神一般毫无温度。 这般气度与神态，令荣安与长安公主俱是一惊太像了，若掩住这满脸的疤痕，这轮廓，这眼神，这周身清冷出尘的气度像极了那葬身火海的戚国公嫡长女戚明珠 二人无声对视一眼，长安公主率先歉然出声“姐姐说笑了，我与荣安今日只为探病而来，谁知这小宫女以下犯上，竟敢歪曲妹妹们的心意，实在可恶得紧荣安性子直爽，不过是嘴上不饶人，心地最是良善不过，怎会真的要打杀凤翔宫的人” 越明珠早便听说长安公主舌灿莲花，很得隆德帝看重，如今听着她煞有介事的说着自己都不信的鬼话，越明珠对长安公主的嘴上功夫有了更深的体会。 这不，荣安公主在听到长安说自己心地良善的时候，嘴角控制不住抽搐了两下。 “本宫先前明令，用药时一概人等不得打扰。”越明珠遥指初云手中托盘，已空的药碗旁放着外敷要用的一应药物。 “这小宫女尽忠职守，非但未有错处，反而应当嘉奖，荣安先前错怪她了，如今知悉事情缘由，应当奖赏一番才是。”越明珠站起身，她比荣安公主高出一个头，此时俯视着荣安公主。 荣安公主怒极反笑，秀丽的五官上露出讽刺的笑意“嘉奖本宫怕她有命收，没命受” “混账”随着一声浑厚的怒斥声，隆德帝缓步而来。每一步好似都踏在了在场诸人心上。 “骄矜傲慢，不敬长姐身为公主，残害宫人”隆德帝一条条数下来，语气是从没有过得严厉“朕竟不知，何时养出了你这么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混账东西” 隆德帝往日只觉天家公主自当娇养，对待公主比之皇子多了些宽容。尤其荣安公主是老来女，是以隆德帝往日里甚是疼爱。何曾这般严厉的责骂过她。荣安公主只觉脸上无光，甚是难堪，一时间泫然欲泣。 一旁静立的长安公主，娇美动人的俏脸上也是青白交加。父皇方才竟说荣安不敬长姐分明自己为长，要说长姐，也合该是自己才对，这不知打哪来得野种凭什么占了自己的位置 “父皇，长安与五妹本意在看望堂姐病情，荣安年幼不懂事，方与宫人起了冲突，日后长安定好生与荣安说道。父皇便莫要与荣安生气了。”长安公主盈盈一拜，声音柔和，满是温情，俨然一副谦恭有礼友爱姊妹的模样。 隆德帝望着自己往日里颇为看好的长女，掩不住内心的失望。 作为一国之君，掌朝堂内外无边无际的辽阔疆土与诡谲莫测的人心。隆德帝若真有心，如何会看不穿一介女子的小小心机。 他今日才发现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两位掌珠，嫡公主失了仁义，长公主失了气度。隆德帝不过气急之下一句长姐。便让长女长安控制不住跳出来捍卫疆土了。 若非近日来忙于国事，时至今日才得空过来瞅一眼这长在戚府的侄女。他尚不知，两位本该金尊玉贵威仪赫赫的天家公主，不知不觉间竟长成了这般模样。 隆德帝本就觉愧对燕王，如今接了明珠进宫疗养是存了弥补的心思。可如今反倒叫她受了折辱。 隆德帝心情十分沉重。他望着两个表情不一的女儿，荣安面上煞气外露，浑然不觉自己错在何处。长安面上状似代妹赔罪，实则眸中暗含算计。 隆德帝又将目光转至毓隆身上，这宫外长大的反而镇定自若，言行有度，静然而立间一派高洁傲岸，通身超然的气度反而让人忽视了那张破相的脸。 目光流转间，隆德帝已有了决定，他负手而立，背对几人，扬声唤道“林忠海” 只听总管太监林忠海尖细异常的声音火速答道“奴才在” “传朕旨意，燕王越清西北戎马半生，功在社稷，菩提寺悟清大师潜心向佛，益于千秋所谓虎父无犬女，燕王嫡女气度雍容，赏罚有度，有长姐风范今擢封燕王嫡女越明珠为毓隆长公主，封地兰州，食邑三千石。”所谓振聋发聩，不外如是。 越明珠虽心中惊讶，但总归是于己有利，是以她惊讶过后便迅速下跪，领旨谢恩。口谕已下，即便尚未有明旨，但圣上金口玉言，断不会更改了。 大越女子地位极高，圣上的公主中又以长公主为尊，且按祖制，长公主官阶一品，可同百官一同入朝。且身为公主，较之朝堂一品大臣，又多了一份尊贵。 如此一来，越明珠倒是得了不小的实惠。 可反观长安公主与荣安公主，皆是瞬间面白如纸，呆若木鸡。 不仅仅是因为长公主之位落于他人之手，两人几乎是在听到隆德帝唤越明珠名字的同时，确定下来，眼前之人不是与戚明珠相像，她原本就是本该葬身火海的戚明珠 一时间，两人皆惊愕忿恨郁结于心。顿时没了与越明珠一争长短的心思。随着隆德帝拂袖而去。两人亦面沉如铁随之而去。 越明珠在初云搀扶下缓缓起身。初受封时的喜悦退去，此时方才得空细想。 这长公主地位已然如此超然，若当真与手握实权的秦世子通婚，圣上怕是如何也睡不安稳吧越明珠直至此刻方知，何谓细思极恐。 想到通婚一事，越明珠神色平静无波，面皮上却红彤彤一片。惹得初云担忧的伸手来探，怕不是伤口感染，引发伤寒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章 第66章 “左边，左边，过了右边，再右边一点” 燕王府仆从安东站在王府正门三丈开外，指挥着长梯上正悬挂牌匾的同伴。牌匾黑底金字，上书“燕王府”三个大字，字迹铁画银钩暗含威势。牌匾是燕王越清遁入空门之前亲笔书写，如今重新烫金修缮。 门前两根粗壮的红木柱子，本是年头日久失之打理，柱身斑驳丛生，可如今为迎接少主，也已然粉刷一新。 迎接毓隆长公主回府，于王府诸人来说好似天大的事一般，阖府上下无不万分重视。这不，天未亮荣总管便率领府中三等以上仆从站在府外，如今精修后的牌匾已然挂好，只等公主回府了。 荣总管须发皆白，双臂微蜷在腹前，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顺着宽敞的大道往前看去。待安东上前禀报，道牌匾已挂的端端正正，一向四平八稳的荣总管总算惊觉失态，遂轻咳一声，双手不自然的背负于身后，很快掩去面上的的焦急之色，恢复往日的沉稳之态。 直到哒哒的马蹄声混杂着车轮滚动的隆隆声打远处传来，安东目力极好，认出了驾车的车夫，赶忙指着远处马车对着荣总管激动言道“荣总管驾车的是荆悔公主回来了” 新封的毓隆长公主在宫中居住不过十日，便离宫回了燕王府。人人都道毓隆长公主这宫进的让人猝不及防，去的也让人出乎意料 越明珠心里却清楚的很，本来进宫便是走个过场，其中深意悟清大师与隆德帝两人心照不宣，无非是将越明珠认祖归宗一事放到台面上来。如此一来，燕王嫡女的身世方能名正言顺，无人敢置喙一言。 如今入宫一行产生的效果已然超过了预期，长安与荣安的寻衅竟意外成全了自己。凭借两人心性，初时由于震惊与迫于龙威才咽下的那口气，定会从想方设法让自己还回去 偌大的皇宫步步危机，若是两人蓄意生事，必然防不胜防。是以越明珠当机立断，携着荆悔与新上任的大丫鬟初云脚底抹油一般出宫去了。 自打越明珠被接到菩提寺时起，荣总管便得了消息，一时之间大喜过望，与掌管内院的徐嬷嬷和负责采买的林管事一合计，便着手大肆整顿内务。 燕王府多年来都没有正经主子，加之燕王出家前便极为尚简，是以偌大的燕王府于布置上不免简陋了些。 然当年燕王越清治家一如领兵，赏罚分明，松弛有度，知人善任。越清离家后，王府在荣总管与徐嬷嬷的共同监理之下依然坚守着原本的规矩。多年来王府秩序井然，仆从谨守本分。 不过月余，燕王府内外皆焕然一新，不由让人遥想当年，燕王府风光最盛之时。 马车行至门前，荆悔身形轻便地跳下马车，极为熟稔般唤了一声荣伯。荣总管虚虚点头却并不应声。 荆悔习以为常，侧身打开车门，打马车伸出一只纤细白皙的玉手轻抬车帘，初云瘦小的身躯现于人前，自打五年前入宫做了医女，初云这些年都不曾回过家。初云怔怔地望着荣总管难掩苍老的面容，一时间无语凝噎。 荣总管冷凝的神色柔和了几分，目露欣慰，声音也多了一丝温情“初云丫头也回来了。” 车门大敞，门帘掀起，冷风直冲进马车里，越明珠虽穿得厚实，但吹不得冷风，尤其初春的风，最是凛冽。引得越明珠控制不住轻咳了几声。 初云回过神来，心中暗悔，面上也一片赧色。忙拾起一旁的帷帽为戚明珠戴上。继而率先下了车，将一双手递上前去。 越明珠扶着初云的手臂，踏着马凳下了车。因身子亏损太过，行动间略显滞涩，却难掩婀娜身形与翩跹姿态。只可惜了帷帽遮面，叫人瞧不出帷帽之下是何等风采。 “老奴孙荣，携王府诸仆从，恭迎公主回府”荣总管虽已年迈，但声音洪亮，更不失震慑人心的力道。说罢便衣袍掀起，双膝跪地。 与此同时，众奴仆应声而动。疏忽之间，越明珠身前跪倒一片，恭迎公主回府之声不绝于耳。黑压压的人头看得越明珠眉头止不住跳动。 越明珠拨开初云搀扶自己的双手，疾步上前扶起荣总管，“府内这些年多亏荣伯打理，劳苦功高。荣伯行此大礼，明珠受之有愧。今日便罢，日后切不可如此。”越明珠声音清泠中透着凉意，但语气却郑重万分。 荣总管微笑称是，又听越明珠命令唤了众人起身，其间面上一片温和，再不复之前的持重冷凝。仔细一瞧，眼角竟有些湿意。 不多时，一众高等奴仆分列在越明珠两侧。越明珠隔着帷帽抬眼望去，头顶燕王府的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若琉璃涟漪见了，定会觉得风光无限。恍惚间，越明珠好似看到涟漪那张柔美秀丽的娇颜，柔如水，韧似刚。 伫立良久，戚明珠在初云搀扶之下，迈进了燕王府高高的门槛。 “公主千金之躯且病体未愈，这些拜帖请帖，可要悉数拒了还请公主示下。” 越明珠回府不及三日，孙总管便差人将近两尺高的烫金帖子呈到越明珠面前。那小厮见了礼便口齿伶俐道“奴才安东，奉荣总管命将近日来京中各官家家眷送来的拜帖、请柬呈公主过目。” 彼时越明珠手上正忙，秦越以柱国公府的名义送了各色兰花共十余种，每一株都价值不菲，越明珠正忙着把它们移植到暖房里。闻言也不停手，只是问道“荣伯可有说什么” 那唤安东的小厮始终低着头，极是本分“回公主的话，荣总管并未说什么，只是将这些帖子分成了三份。”越明珠抬眼望去，这才看见盛放帖子的托盘里还有两摞，只是数量过少，并不显眼。 “那便将最少的那两份留下，其余便拿回去吧。”越明珠话落，初云便主动上前去拿，左右也不过六张帖子。 安东点头称是，旋即托着与来时差不多分量的帖子，弯腰退了出去。 初云双手托着帖子，询问的眼神望向越明珠。奈何忙碌的越明珠并未注意到。 初云心中羞赧，又见越明珠无暇相顾，只得无声中轻叹一声，一张破锣嗓便磕磕绊绊地念起帖子内容来。 越明珠陡然听到声音，握着五寸长小镐头的纤手停在了半空。 不过两息之间，越明珠双唇微抿，眼底融入了三分暖意。她继续手上的动作，柔媚的春光透过窗子倾泻而下，斑驳的光点透过婆娑的红花绿意，映照在主仆二人身上，如此安然闲适之态，耳畔的声音竟也变得分外悦耳。 而说到初云手中的两份帖子，合计不过六张。左不过京中一品大员以及藩王的家眷相邀。其中以柱国公府，帝师司马氏，以及淮东王府为尊。 淮东王坐拥淮东三省，独霸一方，淮东王本性江，但其祖上是开国英烈，得了圣恩赐为国姓，淮东王为保世代藩王地位，势必要在京中布下耳目。 联姻无疑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是以年前淮东王送世子越子恪与淮安郡主越莹莹上京。真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下月初八是世子越子恪与淮安郡主进京以来首次设宴。京中重臣家眷凡是受邀前往的，多半顾及藩王颜面，不会相拒。也好彰显圣上仁德，厚待藩王家眷。 燕王府虽脱离京中势力网已久，但其在军中的影响力依然存在，再则，燕王府旧主，如今的菩提寺悟清大师更是在百姓心中宛若神祗。 燕王府如今明珠归来，越明珠更是受封为毓隆长公主，身份尊贵自然也备受瞩目，淮东王府的帖子必然是要送到她手上的。 至于这毓隆长公主到底能在京中掀起多大的波浪，总要见面才知道不是 荣总管将请帖分成三份，却未置一词，实在是周到细致，用心良苦。若是三年前的越明珠，这些帖子她一份都不会接。若是换做半年前的越明珠，她或许会择之一二前去赴宴。可如今的越明珠只将那第三份退了回去。 越明珠知道，深处漩涡之中，若仍如往日般独善其身，便会有第二个涟漪出现，究其原因，权势本身，便是原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